哥。
羽月走进了悌之的房间,脸上带著笑意。
悌之睇了她一眼,将手中报纸搁下。
什么事?她在他面前坐下,我们代导师要来做家庭访问。
什么?他一怔,因为这是第一次有老师说要来家访。
她这个星期六要来。
她喜孜孜地说。
见她一脸高兴,他有几分疑惑。
你好像很高兴?怕自己露了馅,乐极生悲,她连忙收住笑意。
没有啊。
悌之挑挑眉,怀疑地看著她,为什么要家访?你做了什么?她摇摇头,没有,代导师只是想了解一下大家的家庭状况……看她否认得那么明快绝对,他倒也没怀疑什么。
再说,她一直是品学兼优的模范生,而他又管教严格,她确实不太可能会捅什么楼子、闯什么祸。
几点?晚上七点。
她说。
好,我知道了。
他重新拿起报纸,那个时间,我会在家里等著。
不能在家里。
羽月突然说道。
他一怔,又搁下报纸。
为什么?他不解地看著她。
家里有那么多弟兄出出入入,而且光从门口一看,就知道我们家是黑社会……她家大门旁的木区上就写著「黑龙会总部,任谁一看都知道这绝对是黑道的家。
悌之眉丘微微一隆,你的代导师不知道我们家是……她摇摇头,长冈老师是新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噢,他蹙眉思索了几秒,那反正她早晚会知道。
不行啦!羽月激动地说。
为什么不行?当然不行。
要是长冈老师知道她哥哥是黑道头目,一定是跑的比飞的还快。
如果她一开始就被吓到了,又怎么有机会嫁进她岸川家?看她一脸忧心,悌之感到怀疑。
你在搞什么把戏?没有啊。
她不假思索地否认。
我只是……她心虚却又镇定地说,我很喜欢长冈老师,不希望她知道我们家是……悌之眉心一锁,羽月,你觉得很丢脸?她一震,连忙解释,不是,是因为我不希望她因为知道我是谁,而像其他老师一样对我特别客气。
听见她这么说,悌之不禁有些许的歉疚。
羽月,对不起,都是……不是哥哥的错。
她抬起眼,无辜又可怜地说,我们家本来就是黑道家族,哥哥也不是自愿当会长的,对吧?说著,她眼眶还泛著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一招对她哥哥一定有用,她相信一向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哥哥,一定会因为她的泪弹攻势而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其实我还是以有你这样的哥哥为傲,只是……我知道了。
悌之打断了她,眼底满是无限的歉意及怜惜。
他露出温柔的微笑,轻轻拍抚著她的肩,我会在南町的别馆见她。
羽月的眼睛露出灿烂的光芒,真的?那你不能带人喔。
他点点头,我不会让任何弟兄跟著过去,你放心。
太好了。
羽月撒娇地勾著他的手,谢谢哥……低著头,在悌之没看见的时候,她露出了狡黠的窃笑。
Q Q Q秋田市,南町。
这是悌之位于南町的别馆,有时想一个人清静一下,他会到这里来。
在羽月的恳求下,今天他不让任何人在别馆内外进出,就为了恭迎她所喜欢的代导师到访。
对于羽月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背景之事,他多少是体谅的。
因为身为岸川家唯一继承人的他,也有过那么一段岁月。
大家都怕他,怕他的家族,同学对他敬而远之,老师也对他特别客气,他讨厌大家那么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却怎么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不过,他从没见羽月那么在乎过一位老师,是不是这位代课的长冈老师有什么特殊之处呢?六点五十分,门铃响了。
因为整个别馆就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亲自前往应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瞥见门外站了一名个子高挑纤细的女子。
你好,我是羽月同学的代导师长冈真知子……依照羽月给的地址来到南町的真知子,一见大门开启就先弯著腰,深深一鞠躬。
这一带似乎是高级住宅区,而岸川家的房子从外面一看,就知道是顶级豪宅。
打直背脊,她拾起头来——啊!她瞪大眼睛,尖叫一声。
看著眼前的真知子,悌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羽月口中所说的代导师居然是她?你就是羽月很喜欢的那位代导师?他撇唇一笑。
岸川羽月很喜欢她?他在说什么?岸川羽月不知道有多讨厌她……你为什么在这里?她一脸狐疑地睇著他。
因为你要做家访。
他说。
你是说你……她秀眉一皱,你是家长?他点点头,请进。
听他叫出羽月的名字,她确实不必怀疑他的身分,只不过他是……家长?岸川羽月是他的女儿吗?以他的年纪,如果早一点结婚的话,要生下十三岁的羽月也不是难事。
你想在门口做家访吗?见她动也不动地杵著,他笑问。
真知子有点不安地睇著他,然后再往屋子里瞧了几眼。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半点声音,整个家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
突然,她觉得有点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是一个有十三岁女儿的已婚男人,居然还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甚至意图追求她。
那天他跟她说的那些话,曾经教她心头小鹿乱撞,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恶极了。
羽月的丕变及叛逆,会不会是因为他……长冈老师?悌之伸出手,在她眼前一挥。
请问羽月同学的妈妈呢?她猛回神,瞪著他问。
她妈妈……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地说,死了。
她一怔。
羽月的母亲已经死了,那也表示他是个鳏夫。
他是在妻子死前就已经大搞男女关系?还是在妻子死后?看见她的奇怪表情,悌之多少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想,她一定把他当成羽月的爸爸了。
既然她误会,他就逗逗她。
羽月的妈妈在她一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他说。
ㄟ?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羽月从小就失去母亲,而他也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成了鳏夫?她跟一个男人到夏威夷度假,小飞机失事,两个人都意外身亡了。
他淡淡地叙说著这一段往事。
听到这一段,真知子更是震惊了。
他妻子跟另一个男人去夏威夷度假,还坠机身亡?他的意思是……他妻子有外公?我咧,他家怎么这么复杂?你的私生活不检点是因为你妻子很早就过世,还是你天性如此?她直问。
他撇唇一笑,首先我要声明的是,我还没结过婚,再来就是我的私生活并没有不检点。
没结过婚?这么说……羽月是非婚生子女?这家伙真是可恶,没结婚就让人家大肚子替他生小孩,难怪羽月的妈妈会另起炉灶。
毛都还没长齐就玩出‘人命’来,玩出人命后又不结婚,还说你没有私生活不检点?想起他先前亲吻她,还想追求她,她不觉火冒三丈。
如果你因为我的女性关系而判断我私生活不检点,那真是太冤枉我了。
他唇角一勾,露出了性感而迷人的微笑,我单身,交交朋友并不犯法。
是喔,交朋友?不知道你都用‘哪里’交朋友?她语带嘲讽地说。
见她说起话来挟刀带剑的,悌之忍不住一笑。
那么你想不想跟我交朋友?她耳根一热,羞红了脸。
你就只顾著用脑袋以外的地方交朋友,完全不管羽月同学的情况吗?羽月?他浓眉一皱,有点弄不懂她的意思。
她很好,没什么问题。
看见他那笃定的表情,真知子几乎可以判断一件事,那就是羽月在他面前,绝对是乖宝宝。
你根本不了解她。
她说。
我是越来越不了解她。
他据实以告,她慢慢长大了,女孩子的心理,我并不懂。
你怎么不懂?你女性经验丰富得很。
她酸他一句。
他眉稍一挑,勾唇一笑。
我还不用教她性教育。
你!三句没两句正经,可恶。
羽月说你是代导师,只是想了解一下班上同学们的家庭情况。
她一震,她这么告诉你?羽月并没有实话实说,难道她怕被他责骂,所以说谎?难道不是吗?他疑惑地直视著她。
她经常不听劝告。
她非常含蓄地说。
不听劝告?什么意思?他浓眉一叫。
她沉吟了一下,她打架。
打……他陡地一震。
他没听错吧?羽月会打架?是真的。
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她补充说明:我亲眼看见她把高中部的学姊压在地上打。
悌之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看起来可爱又柔弱的羽月居然会打架?而且还是打高中部的学姊?身上流著岸川家的血,确实是强悍了些。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他忍不住说道。
听见他这么不负责任,甚至是沾沾自喜的话,真知子秀眉一拧,愠恼地说:你怎么这么说?我没说错什么吧?这是一个做父亲的该说的话吗?她恼火地质问他。
父亲?她果然把他当成是羽月的父亲。
小孩子打打架,很正常。
他从小打到大,也没人说他不对。
再说,为了保护自己,适时的还手也是必要的。
正常?真知子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
你问过她为什么打架吗?他反问她。
她说她高兴。
她狠狠地瞪著他,你听见了吗?她说她高兴。
他微顿。
你确定你现在说的是岸川羽月?这实在不像是羽月会说出口的话。
你……她瞠瞪著他,你太不负责任了,你根本不知道她……我一直很严格。
他打断了她,羽月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孩子。
你凭什么那么有自信?她直视著他,眼神严厉而肃然,如果你连自己都管不好,怎敢确定你管好了她?我管不好自己?他眉心一叫,略显不满。
难道不是?她言词咄咄,当羽月她慢慢地在学坏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都跟女人厮混在一起吧?他脸上一沉,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还说不是?她气恼地说,你……你甚至对陌生的我做出那种事!我只是亲了你。
该死,亲嘴是死罪吗?她不能因为他曾情不自禁地亲了她,就将他当成私生活糜烂、到处跟女人睡的烂人吧?只是?这句话就像是火上添油般惹毛了她,我不是像你那么随便的人。
我也不随便。
他锐利而炙热的目光紧锁住她,我是遇上了你才变得那么主动。
她一怔。
他的意思是……过去他都是被动的?你是说你是万人迷吗?不,他神情认真地说,我是在恭维你,让你知道你有多么不同。
她脸儿一红,却感到十分懊恼。
谢谢你的恭维,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长冈……真知子。
他眼神一凝,突然叫出她的名字。
她微怔,一脸迷惑地看著他。
他匆地一笑,我终于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她眉心一蹙,愤然地瞪著他。
她在跟他谈他女儿的事,而他却只顾著跟她打情骂俏?你简直无药可救。
想到自己还曾经因为他而心悸不已,她就越是懊恼。
如果你想继续放任羽月,那随便你!碰上这种一点责任感都没有的家长,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孩子是你的,你无所谓的话,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很讨厌羽月?他笑意一敛。
我不讨厌她,我关心她。
她语气肯定地说,但现在,我同情她。
他微蹙眉头,不解地看著她。
我同情她有一个这么相信她,却一点都不关心她的父亲。
说得激动,她眼眶又红了起来,羽月很讨厌我,但我还是关心她,我不像你,我……说著说著,她竟心乱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发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
羽月不讨厌你。
羽月怎么会讨厌她?为了不让她知道岸川家的黑道背景,她还千拜托万拜托地要求他别露馅呢。
真知子咬了咬唇,脸上充满了沮丧、无奈及懊恼。
她不喜欢我这个代导师,从第一天开始,她就表现出一副不满,甚至瞧不起我的态度……悌之陡地一震。
这怎么可能?羽月是那种即使遇上讨厌的老师,也不会无礼的孩子。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羽月在搞什么鬼呢?突然,他想起羽月曾告诉他说,她遇见了一个神似松岛菜菜子的美女,难道她指的就是眼前的她——长冈真知子?看来我不需要跟你多说了。
真知子恨恨地直视著他,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说的,那就多抽出一些时间,好好地接近她、了解她。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慢著。
他伸出手,拉住了她。
她转身使劲地甩脱他的手,岸川先生,你还想说什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好好问问羽月。
他语气诚恳地说。
因为他说得相当诚恳,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落,她又用力挣了一下,但她发现,他还是紧紧抓著她的手,毫无放手的打算。
你放手!她羞恼地说。
他炽热的眸光锁住了她,我说过了,再有第四次的见面,就是天意注定。
迎上他火热而真挚的目光,她心头一阵颤悸。
天意注定?真是天意吗?搞不好是喔,否则哪有这么巧,走到哪里都可以碰上他。
不过就算是天意又怎样?他实在太令人生气且失望了。
亲她的事,她可以算了,但他对女儿的放任态度,却让她非常的不满。
谁跟你是天意注定?放开我。
她眼神娇悍地瞪著他。
悌之抿著唇不说话,但两只眼睛却专注而火热的凝视著她。
被他那么看著,真知子不禁心慌起来。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打算放开你。
他神情认真地说。
她陡地一震,惊羞地看著他。
不放她?他想干嘛?请你别开这种玩笑,我……我是羽月的老师。
他唇角一扬,笑问:有规定说学生家长不能追求老师吗?我……发现他越靠越近,她本能地往后缩。
但旋即,她想起那天在车上的事。
他就是这么靠近她,一副想亲吻她的样子,但最后只是在恶作剧,纯粹是想吓她。
是的,他只是想捉弄她,她不必伯。
这么一想,她勇敢地挺起胸膛——我对你没兴趣。
她迎上他热情又迷人的目光。
睇著她那娇羞不安,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他越是觉得她美丽动人。
虽说他一开始并没对她抱著太大期待,但在她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之后,他慢慢地不能控制自己……上次见面后,其实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制造再一次相遇的机会,但他没那么做,因为他期待另一次的天意安排。
因为唯有天意安排,才能教他更确定他真的可以,也该追求她、接近她,甚至拥有她。
今天,她以羽月的代导师的身分出现在他眼前,这可不能再说是偶然了吧?我要告辞了,请你放手。
她瞪视著他,而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公分。
她想,他不会轻举妄动,她是羽月的老师,他应该有所顾忌。
如果我放手了,还有机会见到你吗?他的炽热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她狠狠瞪著他,不让他发现她心里的惶惑、羞悸及不安。
我讨厌你这种人。
因为我是黑道?不,因为你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父亲,在这个时候,你脑子里没有女儿,只有乱七八糟,既没营养又肮脏的东西。
你说得太过分了。
他无法同意她对他偏激又不合理的批评。
首先,我对羽月一直很有责任感,而且她是个乖巧听话又懂事体贴的孩子。
他郑重声明,再来,我脑子里没有什么脏东西,喜欢一个人不犯法。
是吗?她撇唇冷笑,你现在不让我走,就犯了妨碍自由罪。
噢?他眉稍一挑,唇边勾起一抹高深的笑意,这样才叫犯罪。
说罢,他出其不意地将她一拥,低头封堵住她的唇——不……她试著反抗,但却怎么都推不开他。
他捧住她的脸,声线低哑地说:我会为你犯罪,即使这么做是死罪一条。
说罢,他重新攫住她的唇。
他的唇带著烧灼的热力,焚烧著她的身心。
他的话是那么的动听、那么的醉人,但她知道那是毒药,不该轻尝。
她不懂,他怎么能这样?身为人父,这个时候他应该满脑子都是正值青春期,性情丕变的女儿,而不是……这个男人有著吸引她的致命魅力,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他实在是个差劲透了的父亲。
她不该被这样的他吸引,她……她更不该让他有这种机会。
忖著,她奋力地推开了他——你真差劲!她恨恨地瞠视著他,你是最差劲的父亲!话落,她转身欲夺门而去。
悌之拉住她,真知子,慢著……不要叫得那么亲热!她声线拔尖地说,你知不知道羽月她还大刺刺地当著我及班上同学的面抽烟,你该好好关心她了,岸川先生。
听见她这些话,悌之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一脸错愕。
抽……烟?是的。
她气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愤而离去。
看著她的背影,悌之怔愣了好一会儿。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她似乎说得很肯定。
抽烟?他神情懊恼地浓眉一叫,岸川羽月,你在搞什么鬼?忖著,他回到屋里拿了钥匙,飞车赶回北町的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