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一行日夜兼程,很快便赶回了总教所在地。
玉莲教总教拥山而建,位居险要,四面环林,占尽地利之便。
当凌霜以进攻的立场再度踏足此地时,清楚地感觉到了攻克的艰难。
王长安勾结了邻边河南、山西、河北、山东四省的分教,令凌霜不能就近请援,而远在其它省份的援军又不能即刻赶到。
只有凌霜旧部以及周边分散的零星教徒,寥寥不足五百人,与山中齐集的数万人可谓天壤之别。
凌霜等人在山下扎营,打算从长计议,可是思来想去,计谋无数却无十足把握。
凌霜的自尊令他既不愿静待援兵,又不愿初战不利。
对他来说,如果要开战,就要一役决胜负!教主!暗香掀帘而入,面露喜色:之前您命奴婢派人暗中联络旧部,紫莲堂堂主卫海已有回复,并呈上密函一封!凌霜接过密函,面无表情地看完后,便一声不响地盯着地面出起神来。
教主?信上说了些什么?凌霜将信递给暗香,背手在帐内踱步:我命你暗中联络的旧部少说九人,却只有一人回复,可见我这个教主真是人心尽失…不是这样的!教主!暗香急忙安抚道:此次只不过是奸人作乱,诸位弟子也只是一时迷惑,教主不必妄自菲薄,更不能向这群叛贼逆徒示弱!以教主之才,定能化危难于无形,解救教内危机!凌霜微微摇头:依他信中所言,那王长安大肆杀戮效忠于我的弟子,玉莲教宫内的地面都被鲜血染红,杀气十日不散,死气沉沉。
现在活着的不是投靠了王长安便是逃离了本教…没想到素来众志成城的玉莲教在我手中却变得群徒作乱、自相残杀…忽然间觉得好累,凌霜自问自己继任以来,从未怠慢过众多弟子,更没有任何失德败兴之举。
他怎么也想不透曾经为玉莲教出生入死的王长安,到底有什么理由背叛他?更想不透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人群起附拥,临阵倒戈。
某种意义上,凌霜可谓手握乾坤、口衔日月的一代英杰。
但他唯我独尊的性情使得他不擅恩威并施的驭人之术,更不懂得龙骧蠖屈的委婉之道。
所以,他虽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却只能威慑人心,难以笼络。
古语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此为恒理。
凌霜名震天下,却不会收买人心,此乃他天性所至,所以,也注定凌霜可建前人难及之功业,但,难以维持。
教主请宽心,由卫海便知教内尚有为保存实力而诈降的忠诚弟子,只要教主振臂高呼,众弟子里应外合,定当势如破竹,锐不可挡!小小乱臣贼子岂能与日月争辉?只会自取其辱罢了!暗香自信满满地看着凌霜,在她的眼中,凌霜是无所不能的天下第一人,其它人不过是蝼蚁之徒,动摇不了凌霜半分。
凌霜沉思一下,沉声道:暗香,今夜准备一下,我要去会会王长安。
暗香顿时两眼一亮:教主打算亲自出马?两方兵力悬殊,若贸然进攻只会以卵击石、一败涂地。
但我自视武功不俗,独闯龙潭游刃有余,想取那王长安的首级还是易如反掌。
教主神功盖世!暗香引以为傲!凌霜看着眼前的俏丽丫头神采奕奕、比自己还要亢奋激昂,不禁心头一暖,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我离开后你要按兵不动,若我日出前没有归来便是有所闪失,你要稳住众人,悄悄请师傅回来,重掌大局。
教主!暗香闻言一惊,眼波中泛起了水光:暗香不喜欢教主这样杞人忧天,放眼天下,有谁能与教主相匹敌?千军万马之中尚来去自如,想要谁的首级还不是探囊取物?教主多虑了!凌霜微笑着摇摇头:暗香,自我当日被谭克己一掌震伤之时,我便已知自己并非真正的天下无敌。
至少当对方豁出性命时,我依然有会所不敌。
当我被官兵逼得近乎走投无路之时,我早没有了往日的自信与骄傲,只能像只丧家之犬疲于奔逃。
即使伤愈之后再一次意气风发、雄心万丈,但静下心来,却也知自己昔日过于自负,视万千如无物,才会落得如此狼狈…教主!暗香蓦然打断凌霜的自叹,一双粉拳揪皱了衣袖,微微颤抖:教主岂能因一次小小失误而锐气大挫?这般消沉的教主根本不是暗香所熟识的教主!凌霜一怔,随即笑起:消沉?暗香,我并非消沉,只是一时感慨。
教主!古往今来,只有迂腐庸俗之辈才会伤春悲秋、自怨自哀,自诩看破世事,其实只是逃避自己失败的懦夫罢了!教主一世英明,竟也看不透吗?!暗香,凌霜的神色不由一沉,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暗香不知道!但暗香知道教主变了!变得让暗香快认不出来!变得畏手畏脚!忧人自扰!暗香!凌霜一声大喝,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暗香两眼泛红,眼看便要哭出来,又不由怒气顿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退下吧,我想歇息一下。
暗香当即掩面跑了出去,凌霜迟疑一下,最终没有追上去安抚。
他很累,更累的是,这种疲倦似乎是因为他某种想法的改变而产生,不愿承认,却又矛盾的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
这种改变到底是谁灌输给自己的?凌霜的脑中浮现出一张非常灿烂的笑脸,令他不由苦笑起来。
是仇焰吗?为何他的话最终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我并不是一个容易改变的人,难道,这真得是我心底深处的潜念,被仇焰引导出来了吗…?万千丝缕仍未捋顺,转眼间便迎来了夜幕。
暗香一反常态的没有出现,凌霜寻思她大概是真得伤了心,不由暗自叹气,留下一封与嘱咐暗香的内容差不多的信,便孤身悄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