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9 11:39:17

大宋初年*凌府春暖花开。

凌家庭园中花团锦簇,万紫千红,百卉争妍,蝶乱蜂喧,处处景致美不胜收。

初秋的午后,凉爽的清风拂面,夹带着淡淡的清草香;抖落人一身的疲惫和烦倦。

展慕白安适惬意的徜徉其中,身旁相伴的是他的至交好友凌浩尘,也就是这栋华宅的少主人。

喂,展慕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凌浩尘绕到他面前,气喘吁吁的嚷着。

展慕白摇摇头,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啦,你再说一遍,我保证洗耳恭听,用力地听、努力地听、费力地听,行吗?我在说马尚鸿那小子。

凌浩臣无奈地重复。

马尚泓?展慕自微扬起眉:他又怎么了?有些人就是不怕死,受了教训仍不知天高地厚,非得见到棺材才知道要掉泪,就不知马尚鸿是不是其中的一个。

他哪还敢作怪呀!上回被你狠狠教训-番之后,他就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四处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了。

这种人不好好修理修理,挫挫锐气,他就会目中无人,还道是没人能耐他何;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踢到你这个铁板算他侧霉!凌浩臣说得眉飞色舞,不亦乐乎。

那不就好了吗?你还嘀咕些什么?你就不知道,上回你一气之下给他点颜色,这个‘马上红’立刻变成‘马上黑’,灰头土脸、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城里的百姓莫不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你替咱们全洛阳城受过他欺压的人出了口怨气,俨然成了全洛阳城百姓眼中的大英雄,身价原就炙手可热的你,如今名气更是如日中天,来出嫁的姑娘家哪个不是对你又恋又慕,一个个都巴不得能嫁给你这位亦狂、亦侠、亦温文的俊俏少年郎?凌浩臣满含趣意地说着,眼底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展慕白斜睨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俗不可耐了?这种虚名,他是一丁点也不在意的,而凌浩臣和他是多年知交,当然也明白这点,只是存心要戏弄他一番罢了。

什么俗不可耐?这种别人求都求不到的艳福,你还不知感恩!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你的幸运,既有个纯情痴心的湘翎妹妹,百般温存、千般柔情的,默默守在你身后,又有成群的洛阳佳丽任你挑选?取笑的意味更是明显了,看来他还不打算放过展慕白。

展慕白蹙起眉心,略有苦恼之色:浩臣,我对湘翎怎样你是清楚的,一直以来,我始终把她当妹妹照顾,从没有过非分之想,我不知道——是我曾经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引起湘翎这般的……他沉吟着,不知如何措词。

路湘翎对展慕白那片柔柔的情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因为这样,展慕白才会万分苦恼。

路湘翎是展慕白的表妹,从小父母双亡,寄居展家,展慕白看着她长大,因为没有妹妹,所以他一直将她当成了妹妹般细心呵护,也只有面对纤弱的路湘翎,他才会展现出难得的温柔。

为了深怕她有寄人篱下的哀愁,他一直很细心、无微不至地关爱她,希望她能有明朗开怀的人生,不愿任何的阴影留在她心中。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路湘翎心中便只容得下展慕白,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情怀中,总有份如诗般浪漫的柔情,日积月累下,对展慕白投下的感情已深得无法自拔。

当展慕白察觉到她对他异样的情怀时,简直震惊得不知所措,慢慢才意识到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不知愁滋味的小女孩,他曾试着婉言开导,她却始终执迷不悔,他又不敢把话说得太白,怕伤了她纤细善感的心灵,为了此事,他一度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他想过试着疏远路湘翎,说不定这样能让她停止对他的盲恋,而他确实真的这么做了,可是没想到换来的结果是路湘翎含泪的泣诉。

那晚,她哀戚欲绝地到他房中找他,悲泣着说: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的讨厌我,不惜费尽心思地躲避我,难道我就这么惹人厌恶吗?你用不着为我心烦了,我会如你所愿,离你远远的,不再碍着你……当时,他就知道他又做错了!小心翼翼不愿伤了她,不料到头来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打击了她脆弱的心灵。

于是,他投降了,他不再躲着她,但也曾郑重向她声明,他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见她再度展露笑容,闪着浓浓情意的眸子紧瞅着他不放,他心中的愁闷更深了——其他方面,他或许出类拔萃,无人能及,可是在处理感情的事上头,他却笨拙得有如低能儿。

他揉揉发疼的脑际,心情陡地沉到谷底。

浩臣,你说,我该怎么办?什么怎么办?真不晓得你在想什么,人家湘翎不仅长得国色天香,对你又百依百顺,一往情深,这么好的女人上哪找?你还不懂得好好珍惜。

浩臣,你明知道的!他眉峰纠结,苦闷不已,不是湘翎不好,而是我对她没有那种——撼动心灵的相属感觉,她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女人,而我又……我已经够烦恼了,真的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湘翎清醒点,对我死心。

要她对你死心还不简单,只要你有了心上人,早日娶亲成家,她不就会彻底看破了?凌浩臣一派轻松地回道。

说得简单,娶谁?全洛阳这么多名嫒闺秀挤破了头想嫁你,你看上谁就娶谁啰!尽是些庸脂俗粉,不提也罢。

啧,眼珠子长到头顶上去了,全洛阳城多少绝色佳人让你挑,你居然都看不上眼,照你这种选妻的眼光看来,要能让你看上的女人,肯定是要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外加倾国倾城魅力的人间绝色……天哪,我真想看看你将来爱上的女人是什么模样。

展慕白被他夸张的措词逗笑了,少夸张了,我才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我要的是,一个与我心灵契合的红颜知己,懂我、爱我,这就够了。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凌浩臣研究着他沉思的神态。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寻什么,好像——有一种很遗憾的感觉萦绕我的胸怀,教我想填补这份空虚怅惘,我在等,可是等些什么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渐渐地,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深思的神情被茫然所取代,浩臣,你相不相信‘有缘千里来相会’?他若有所思道。

凌浩臣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拜托!我不知道你这么迂腐页吔!你不是一向说人定胜天吗?怎么你的魄力一碰上感情的事,就像个姑娘家一样,好保守、好宿命。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含戏谑地接着说,那么敢问‘展姑娘’,你那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命定佳人在哪儿呀?展慕白不理会他的笑谑,举步走到阴凉的大树下。

偏偏,凌浩臣还不放过他,大步跟着走向绿叶如荫的大树,边走还不忘调侃道:你以为站在树下守株待兔,你的绝色佳人就会平空掉下来吗?展慕白充耳不闻,抿紧了唇不置可否。

好啊,那你等给我看哪,看老天爷会不会把你的女人送到你怀中——话音甫落,一个纤盈的身躯毫无预警地由树上跌落,展慕白反射性地接住眼前的物体——看清怀中的娇美人儿后,他惊愕得无法思考。

凌浩臣则是瞪大眼、张大嘴,见鬼似的瞪着展慕白怀中的小东西,神情可笑而滑稽。

完了、完了,这回她就算没把全身骨头给摔散,也会跌得头破血流,十天半个月无法下床!凌舞蝶悲惨地闭上眼,不敢看自己摔得惨不忍睹、毫无淑女形象的可耻模样。

可是——时间一点一滴地慢慢流逝,她却迟迟没有感受到预期中的疼痛。

好奇怪哟!难不成她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还是她已经摔得皮粗肉厚,不觉得疼了?鼓足了勇气,她悄悄地、怯怯地撑开右眼。

咦,好俊美的一张脸孔,这下,她两眼大大地睁了开来——哇!这一吓可不得了,她眼前居然出现一张俊美无瑕、就算潘安再世都得滚到一边纳凉的天姿绝色!这下不多看几眼瞧个够本,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他有一张英气逼人的出色脸孔,然而最吸引她的是,英挺帅气的剑眉下,那双深邃而专注的眸子。

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冲击着彼此,似乎这种奇特奥妙的相遇并不陌生。

尤其是展慕白,他简直震慑住了!记忆中,一段模糊的影像一闪而逝,在他想牢牢捉住之际,它倏地消失无踪。

怀中那倾倒众生、令人为之失魂的女子,有如失足跌落凡尘的仙子,美得纯净无瑕,不染尘烟,撼动了他沉寂已久的心。

就在两人忘我地凝盼着彼此之际,凌浩臣是第一个自震愕中苏醒的人,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惊喊道:小蝶!突如其来的声响拉回了两人漫游的思绪,展慕白连忙放下她,退了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男女有别,这算是谦谦君子该有的风范,也算是对姑娘的尊重。

他这生疏的态度看在舞蝶眼里,没来由地感到怅惘、落寞。

他们之间微妙的情感变化落人凌浩臣眼中,除了感到意外,更是不敢置信。

慕白?小蝶?会吗?有这个可能性吗?向来对女人冷若冰霜的展慕白,会看上他那长不大的小妹?是呵,怎么不会呢?他早该想到的,小蝶可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展慕白会为她动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个是他的至交好友,另一个是他捧在手心钟爱的小妹,若能成双,他不但乐观其成,必要时还可推波助澜一番。

小蝶,你是不是又不听话,跑去爬树了?尽管凌浩臣口吻有着责备,眼底却全是溺爱。

大哥最讨厌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爬树会从树上掉下来吗?舞蝶嗔怨道。

你还理直气壮啊?我不罚你就算你运气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真是得寸进尺,听她的口气,好似她会从树上掉下来全是他害的一样。

我当然有不满!舞蝶嘟起小嘴,气鼓鼓地指责道,我是你妹妹,最亲的小妹吧!结果在我攸关生死、千钧一发、危急存亡之际,你居然狠得下心袖手旁观,不施加援手,要不是这位‘秀色可餐’的公子及时接住我,你现在还有妹妹可以教训吗?你不但不晓得反省,还敢责备我这个饱受惊吓、柔弱无助的小女子,真是搞不清楚状况!饱受惊吓?柔弱无助?凌浩臣差点被口水呛到。

那么这个泼妇骂街的悍样,全是饱受惊吓、柔弱无助造成的结果啰?展慕白在一旁忍着笑,这女孩挺有意思的。

敢情,这全都是我的错?凌浩臣无辜而委屈地说。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觉得自己好可怜。

当然是。

她脸不红、气不喘,简直不知心虚、羞惭为何物。

凌浩臣望了眼幸灾乐祸的展慕白,一脸我的命运怎么这么坎坷的悲惨神情。

好了,停止自哀自怜吧!有这么个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小妹,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舞蝶大言不惭地说,还不快为我介绍一下,真是的,怎么教都教不会。

这会儿倒换成她在训凌浩臣了。

到底谁比较大啊?凌浩臣欲哭无泪,万般委屈地说:介绍就介绍嘛,这么凶!喏,这个长得连潘安、宋玉都自惭形秽的人,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好友展慕白。

他转首望向展慕白,眼见为凭,我没夸大其词吧?我都说我惟一的宝贝妹妹时常欺压我这个老实人,这下你信了吧?展慕白了然地点点头,客气而有礼地问:你就是凌舞蝶,浩臣的小妹?对呀!舞蝶绽开灿烂的笑颜。

对他,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很自然地打心底接纳了他,并移步向他,本能地想亲近他。

展慕白反射地退开,他向来习惯和女人保持距离,这是一种潜意识的习惯动作。

一进一退的同时,两人都呆怔住,气氛立时变得有些尴尬而沉闷。

呃,展慕白试着出声打破窘局,我……呃,你们兄妹聊聊,我还有点事,浩臣,我先回去了。

喂,慕——展慕白甚至没有勇气再看舞蝶一眼,片刻也不停留地转身离去。

看吧,你多可怕,把人家慕白给吓跑了!’’凌浩臣真假参半地取笑道。

大哥!舞蝶不依地嚷道,才不是这样,他——她沉默下来,也许大哥说得没错,展慕白不怎么喜欢她,否则,怎会忙不迭地逃走呢?想到这,她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怎么,你当真信啦?凌浩臣审视着她落寞的神情,了然于心地轻拍她的头,小傻瓜,大哥是跟你闹着玩的,慕白他就是这样,对每个女人都不假辞色;除了他的小表妹外,我还不曾见他对哪个女人和颜悦色过,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并不是针对你。

我还常取笑他说,看他那种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性子,搞不好上辈子不是和尚,就是柳下惠!所以啦,他对女人一贯的态度就是这样,你就多包涵一下。

他不喜欢女人?舞蝶困惑地喃喃道。

也许吧!至少除了他表妹,我不曾见过有哪个女人成功地接近他身边,而被他所接纳的。

表妹?舞蝶没采由的泛起酸意,心头好不舒服。

她叫路湘翎,和慕白青梅竹马,情同——呃,手足。

凌浩臣小心地措词,不太确定舞蝶此时的表情可不可以称为吃醋。

噢!舞蝶别过脸,耸耸肩以掩饰内心真正的感觉。

望着不远处翩翩飞舞的彩蝶,她陷入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激荡思潮中。

***沁凉的夜风徐徐吹拂,在静谧的夜色中随性地漫步,这样的时刻,是适合思考的绝佳时机。

在想什么?平空而降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舞蝶,将她拉回现实。

吓我一跳!舞蝶拍拍胸口,怨怪地白了身后的凌浩臣一眼,大哥,你别无声无息地出现吓人嘛,我可是不禁吓的。

自己不知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还怪人家没有敲锣打鼓向天下人召告他的到来。

凌浩臣拐弯抹角地调侃道。

出乎意料的,舞蝶没有反唇相讥,神情是难得的凝肃。

大哥,如果说,我装扮成男人留在展慕白身边,你会反对吗?什么?凌浩臣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我说,我想留在展慕自身边。

你疯了,一个女孩家,你这样——要让人知道了,以后还有谁敢要你,再况,爹娘也不会放任你这么任性胡搞!所以,爹娘那儿才需要你多担待些,以你的才智,想瞒天过海、粉饰太平,并不困难,是不是?舞蝶冀盼地望着凌浩臣,期待他肯定的答复。

老天,他现在脑袋乱哄哄的,思绪一团糟。

小蝶——他悲惨地呻吟,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好意思要我当你的替死鬼吗?我会被爹娘生吞活剥的!他顿了顿,就算我命大,侥幸逃过一劫,可是慕白那边……我知情不报,将来慕白知道,他也会怨死我的!拜托,我的宝贝小妹,你别害我,成吗?没这样严重啦!你少夸大其词了。

舞蝶无动于衷。

谁说不严重?你一个女孩只身留在一个大男人身边,还不够要命吗?你难道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况且,人言可畏呀!凌浩臣激动得提高音量嚷着。

我说过我会做男子打扮。

至于危机意识,大哥,展慕白是你多年好友,他的为人你难道还信不过吗?就算他识破我是女儿身,磊落光明的他也一定谨守礼法,不敢有所僭越。

她见招拆招,堵得凌浩臣哑口无言。

我可以假设一件事吗?凌浩臣深思道,你这么费尽心思要设计的对象是展慕白?舞蝶想了一下,坚定地点头。

那么,目的呢?你要的是什么?如果他猜得没错——他的心。

果然不出他所料!你想设计他爱上你?那么换个角度想,我是不是可以肯定你是爱他的?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我爱上他了,但我不能白爱一场,所以我也要设法让他爱上我——虽然这不容易。

她答得利落果断,倒是凌浩臣听傻了。

有没有搞错?;小蝶,你是女孩子咆!难道你就不能含蓄一点?居然还打算主动去接近人家大男人,噢,老天爷!因为我没有坐以待毙的筹码,你也很清楚,如果我故作矜持,结果只有一个——错失了得到幸福的机会。

大哥,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只是想试试他心中能不能容得下我,如果不能,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你——确定吗?再确定不过了。

那么,好吧!这样一个不轻易接受女人的男人,真的会对小蝶动情吗?怕是难如登天啰!但愿他的小蝶不会伤痕累累,更但愿她不会是第二个路湘翎!***洛阳城的街道中,一名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郎,在熙来攘往处当街奔窜,没命似的横冲直撞,后头只见有一群人凶神恶煞般的穷迫不舍。

他一步也不敢稍停,直到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他才煞住脚步,痛呼出声。

哎哟,好痛喔!他抚着撞疼的鼻梁,痛得跌下泪来。

小兄弟,你没事吧?展慕白关切地询问着撞进他怀中的男孩。

男孩抬起头——瞧,那可不就是慧黠可人的凌舞蝶吗?她泪眼汪汪的;很痛。

展慕白好笑地摇摇头,男孩子不可以这么爱哭。

现在不哭,待会儿可就欲哭无泪了。

舞蝶吸吸鼻子,小小声地说。

欲哭无泪?展慕白还没来得及深问,前头五六个身形剩悍的男子,已由攒动的人群中追赶上来,恶声恶气地吼道:臭小子,我看你多会跑!哇!救命啊!广舞蝶吓得躲在展慕自身后,紧扯着他袖口不放的小手正惊恐万分地颤抖着,死定了、死定了,我这回铁定完了,可怜我还这么年轻,大好人生还没享受到就要跟美丽的世界说拜拜,真是英年早逝、天妒英才呀!她的喃喃自语一字不漏地让听力极佳的展慕白尽收耳中,展慕白刚毅的面容浮上了淡淡的笑意。

咦,你怎么还没走?快走呀,别管我,是死、是生都是我的事,我不想连累你,你快走呀!舞蝶焦急地催促。

展慕白好笑地看了看他死拉着他袖子不放的小手,再看了看他没有血色的小脸,好心地提醒他:你抓着我不放,我怎么离开?啊?舞蝶立刻松开手,急忙退离他身边,一个踉跄,整个人几乎往后倒栽。

幸而展慕白及时伸手拉住她,她又再度擅进丁他怀中。

她痛得闷哼一声。

鼻子快撞扁了!为了这出戏,她的牺牲可真大呀!展慕白不禁羌尔,没事吧——我是指你的鼻子。

她正要回答,一旁不耐烦的壮汉可没闲工夫等她,大声吆喝道:小子,识相的话就闪开一点,别妨碍老子捉人。

展慕白双手环胸,一派悠闲,如果我不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兄弟,上!五六名壮汉一道围了上来,展慕白轻松利落闪避纷至沓来酌又重又辗的拳头,一个凌空翻身,人已脱离拳脚齐飞的危险地带。

凭你们这种功夫,是连我的衣角都沾不上的。

展慕白神色未变,从容自若地说,我不想伤人,滚吧!他始终认为习武贵在强身,所以若非必要,他从不轻易动手伤人。

六名壮汉一听,立刻脚底抹油,一个个健步如飞地跑了,心里还直想着,拿钱启用他们演出这场戏的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要不是他一再保证他们会毫发无伤,他们才不会自讨苦吃呢!哇,你好棒喔!舞蝶兴奋地直嚷。

没什么。

他淡然道,你叫什么名字?凌舞——她本能地道出自己的姓名,话出了口才暗自叫惨。

林武?是双木林,武力的武吗?展慕白猜测道。

呃,对、对!她忙不迭地点头,暗自吁了好大一口气。

我姓展,名慕白。

老早就知道了。

舞蝶小声咕哝。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没什么!舞蝶忙笑着掩饰。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免得你又遇到那帮人。

一提到家,舞蝶立刻垮下脸来,小脸上有着感伤。

怎么啦?晨慕白疑惑地询问。

我无家可归。

她黯然地低语。

我有家归不得……一段恍如隔世的遥远记忆飞快掠过脑海,他想深入探索时,只剩空白一片。

不知怎地,一句话莫名牵动了他的心,他不由得关怀地问下去:你的父母或亲人呢?我是孤儿,和哥哥相依为命,可是哥哥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就跑了;大哥,抱歉啦!她在心底说着,那群人讨不到债银,就一把火烧了我的草屋,我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就连惟一的栖身之处也没了,这会儿,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说得人戏,眼眶竟也闪动着盈盈泪光。

我说过,男孩子不可以随便掉泪,任何时刻都不行,那是懦弱的表现,你既然身为男儿,就要坚强一点,再多的苦、再深的痛,都该咬牙承担,宁可流尽一身的血,也不可轻易落一滴泪,知道吗?好气概!舞蝶在心中赞叹着。

那么,你不曾流过泪吗?她好奇地问。

没有,从来没有。

他坚定道。

我佩服你,你很坚强,可是我——我坚强不起来。

她垂下头,无助脆弱的模样令他心头一揪。

到我那儿去住吧!展慕白说出了一直以来就想说的话。

舞蝶两眼一亮:真的?真的可以吗?你愿意收留我?展慕白含笑轻点了一下头。

哇,太棒了,谢谢你!计谋得逞的舞蝶,眉飞色舞地高声欢呼。

女扮男装接近他果然是正确的,否则,向来对女色敬而远之的他,哪有可能这么轻易地答应收留她?展慕白想说服自己,做这个决定只是侧隐之心使然,可是当他望向那张纯净白皙的甜美笑颜,及闪着慧黠的、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时,他心头竟有股异样的情潮翻涌。

天晓得,他的动机一点也不单纯!唉,恐怕今后困扰他的烦恼又要多一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