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哪儿出了差错?为什么她……仍是完壁?当脑子能恢复正常运作时,一连串的疑问如潮水一般全涌上心头,太大的震撼使得他陷入半恍惚状态。
她是未经人事的女孩,而他居然放纵自己的情欲,这般粗狂地对她,因为早已根深蒂固地认定她不是……所以他甚至不曾特别地留意她可能会有的不适!噢,他真的该死!这一次云雨交欢的记忆对她而言,肯定糟透了吧?浮掠过心间的有惊愕、有疑惑、有绞痛肺腑的愧疚……他已分不清交缠的复杂情绪该如何理清,该如何寻得释然的解答。
身畔的婉柔瞥了沉默不语的他一眼,有趣地研究他脸上情绪丰富的神色,尤其是深深蹙眉的苍白脸色最耐人寻味。
这丁以白不会这么中看不中用吧?不过才一回合,他就脸色发白、要死不活的,那万一她要是学A片中的那些荡妇发起浪来,他不是准挂无疑?喂,丁白痴,你还好吧?婉柔坐起身子推了推他。
丁以白回过神来,紧瞅住她,婉柔。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什么?婉柔眨眨眼,不解他为何突然打住话尾,表情好挣扎,彷佛那句话有多难以启齿。
你为什么……仍是……呃……该怎么说呢?他小心翼翼的措词,深怕一个不留意便会伤害到她,我是说……他深吸了口气,为何你……仍是完壁之身?这是什么问题?蠢也就罢了,还问得零零落落。
我不该吗?她回得天经地义,没和男人上过床,自然就是处女罗!真是的,他不能因为她叫他白痴,他就净问些白痴问题啊!就是这点奇怪呀!她不是……可是我以为……你应该……总不能说她应该不是处女才符合逻辑吧?婉柔这下总算听出些端倪了,她眯起眼,你什么意思?我是处女让你很失望?不然你原先以为该是如何?我……他该怎么说出口呢?你就实话实说吧!婉柔好像看得出他心里的想法。
好吧,豁出去了,不然真相永远没有弄清的一天。
你研究吻技、看……那种录影带,难道不是因为……环境所逼,呃……工作上需要……对呀,是工作需要,但是说环境所逼就严重了点……等等!她张大眼死瞪着神色阴暗不定的他,丁以白!你最好解释清楚,你那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别暗喻我,你把我当成妓女了?!说流莺是不是比较文雅些?他张口欲言,但是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
但这就足够婉柔翻脸了!丁以白,你天杀的混账,居然把我当成妓女?!她抓狂地大吼出声,差点掀了天花板。
我……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种种迹象,加上她亲自说出口的话,他无法不往这个方向想嘛!何止生气,我想杀人!她狂叫着,难怪这个王八蛋先前会直道歉,原来是误将她当成了人尽可夫的妓女在玩,根本不抱半点尊重态度,亏她还全心全意地付出,以为他也给了她同等的专一与认真……该死的臭男人!我真后悔拿清白的身子让你糟蹋!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怒气冲冲地跳下床穿回自己的衣物。
婉柔,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他心急地想解释,却换来婉柔的一阵怒吼。
你下流!什么叫非礼勿视你不懂吗?转过身去,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炖汤喝。
非礼勿视?对一个几分钟前才和你共享云雨、亲密交欢,甚至抚遍你全身每一寸肌肤的男人?但丁以白还是急急忙忙地转过身──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的君子风范在此刻显得很多余可笑。
着装完毕,她一刻也没多作停留,开了门就走,丁以白见状,自是手足无措地跟着进她房间。
婉柔,你别这样嘛,听我解释好不好?不必!她回得乾脆。
气都气死了,哪还听得下什么鬼解释。
于是,她更加快手边整理行李的动作。
婉柔!他苦恼地叫着,只能乱无章法地前前后后跟在她身旁打转,这情况实在像极了妻子要离家出走,而他的角色则是那个满怀愁闷、全力慰留的无奈丈夫。
帮我把桌上的保养用品拿来。
她头也没抬。
噢,好。
他本能地应允,走了两步才发觉不对,又绕了回来,婉柔,你别这样!这句说过了,换别句。
她连看他一眼也没有,绕过他自己去整理桌上的物品。
丁以白无可选择地只好又跟了上去。
我都说过对不起了嘛,婉柔──别再让我听到任何一句近似道歉的话!一听到对不起,她火气不禁又烧旺了起来,直冒上一股大开杀戒的强烈冲动。
不然要他怎么办呢?他又不是有意的,早知道就死不承认了。
他懊恼地想着。
滚开!将旅行袋拉链一拉,她甩头就走。
莫婉柔!他气恼地大叫。
我不是妓女,要嫖妓别找错对象。
最后祝你早得花柳病!丢下错愕而一脸挫败的丁以白,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你说他可不可恶?气愤难平的女音控诉着。
可恶。
丁以宁点头附和着。
你说他下不下流、贱不贱?鹦鹉似的回音依然没半点自创性:够下流,也很贱。
对不起啦老哥,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想被海扁,当朋友时就不敢惹婉柔了,何况现在她的身份又多了未来大嫂这个头衔,她这小姑岂敢放肆。
他们丁家的男人有个特性──没有驭妻能力,对老婆惜之如命,以妻为天。
祖父是,眼前的老爸是,再往前推,据说曾祖父也是,而老哥……嘿,她有预感,很快的,丁家历史中又将再添一则血淋淋的实证。
那你说他是不是很五劣减三劣?慷慨激昂地陈诉了半个小时丁以白的罪状,婉柔依然不减兴致,喘了口气,一古脑儿仰尽杯中剩余的茶,她再度咒骂。
没错,他很恶劣。
多年好友可不是当假的,婉柔的说话方式她能大略地抓个九成九,对这女人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那我没阉了他、再剁烂他当肥料是不是很可惜?是很可……啊,不对!丁以宁正要点下去的头很快地用力摇了起来,拜托手下留情好吗?他可是我妈的宝贝儿子、我亲爱的老哥、你未来的夫君耶!咱们丁家的香火就只靠他一个人,你未来的幸福也全系在他身上,毁了\'重要关键\'你以后还有什么搞头?谁说要嫁他了,我莫婉柔又不是没人要。
她冷哼着。
是这样吗?丁以宁贼贼的笑容中又带点了解,那你干吗和他上床?不是已经认定他了吗?我……婉柔气闷地噘着唇,当我年少无知、没水准又没眼光,眼睛被蛤仔肉糊到可不可以?好,可以。
丁以宁大方地接受了。
老哥啊老哥枉你自命不凡,身为一介俊美的翩翩少年郎,将多少名嫒淑女摒弃于外,不屑一顾,岂料到头来,居然被一个小女人贬得奇低,真是了然喔!打一开始,她真的八辈子都料不到婉柔与她那对女人敬而远之的老哥会配成双,所以当婉柔急电召她来诉苦时,她真的是跌破了眼镜,小嘴老半天都合不上,尤其在听闻他们已生米煮成熟饭的惊人发展时,她更是狠狠捶了自己一拳,要自己快点由这个可笑至极的荒谬梦境中醒来,可是当她因太大的惊吓而没坐稳地跌下椅子,跌疼了小屁屁后,她终于肯定这不是梦,这则滑天下之大稽、大爆冷门的讯息绝对是再惨痛不过的事实。
就她所认识的婉柔,绝对是全世界最坚强的女性,正如现在,守了二十五年的清白没了,观念保守的她没有哭天抢地以哀悼自己逝去的贞洁,也没哀痛欲绝、声泪俱下地悲诉自己付出一片如海深情,换来的却是心上人当成妓女般的污辱,反而只顾着生气、咒骂那天杀欠揍的冤家。
他把我当妓女耶,你说气不气人?当丁以宁和她讨论什么样的反应才适当时,她居然认真且不平地回她这句,然后坚持她的愤怒。
反正贞操没了就没了嘛,哭也哭不回来,那干吗浪费泪水?就当便宜了那个死没良心的。
对于她的说词,丁以宁已无力提出反驳。
但是婉柔,我问你,你们当时──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吗?待婉柔稍稍降火后,丁以宁轻扯着她的衣袖问道。
措施?婉柔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所指为何,没有耶!那就是罗,万一不小心怀孕了怎么办?她准备晓之以理。
婉柔皱皱眉,我运气不至于这么背吧?丁以宁很认真地回道:那可不一定。
你自己不也说,衰尾到最高点,没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没走路都会跌倒、没坐椅子屁股都会被夹到、没说话也会咬到舌头、没……好了、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我不幸就是那个塞牙缝、跌倒、夹痛屁股、咬到舌头的倒霉鬼嘛!丁以宁忍着笑:我没这样说喔。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有小孩的话吗?如果丁以宁指的是这个的话,伤脑筋,她也不晓得耶。
先说好,我可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谋杀我的小侄儿!我说了要堕胎吗?那不然呢?阿姐,我给你拜托。
家乡话绕完,后半段转普通话,别为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讨论得这么热烈好吗?这个没智商的傻大姐,真是受不了。
那我们等它成为事实的时候再来讨论。
丁小姑娘退而求其次。
闭上你的嘴。
真乌鸦!好嘛,那我们研究另一个问题。
你和我哥之间到底打算如何?不如何。
她板着脸面无表情,气都还没消呢!别这样嘛!婉柔,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你就\'节哀顺变\',认命着将就将就好了。
谢谢你的安慰。
节哀顺变?说得真贴切,我还是不打算理他。
婉柔──至少让我气他个十天半月,你不要没人性到连这个权利也给我剥夺。
好啦、好啦,大不了就苦了我大哥而已。
婉柔无动于衷地哼着:他活该,谁教他不带眼。
像我这么气质优雅、美丽大方、纯洁高贵的女子,他居然敢误当成阻街女郎?!我不拆了他全身的骨头就算客气文明了!她愈想愈气愤,以宁,我很生气,我真的生气,你知道吗?女人的第一次是多么珍贵你该明白,结果他居然敢以轻慢随便的态度毁了它,我甚至怀疑在这当中他到底投入了多少真心,是不是因为误以为我是妓女,所以对我就全然不抱尊重的心态?丁以宁很有耐心地听着,沉默了半晌,她抬眼望她,在事情发生之前,他问过你的意思吗?婉柔呆了一下,点头。
那就是了,有人嫖妓会无聊地问人家要不要吗?他若不尊重你,又何须多此一举地询问你的意愿,何况我大哥从不嫖妓。
你又知道了?你有在他身上装监视器吗?婉柔不以为然地嗤哼。
女人;相信你老公的人格,别太污辱人。
他不是我老公!婉柔再一次声明。
那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就不信婉柔这句话能坚持多久。
那我等时间来告诉我,不用你提醒。
她心里其实也明白得很,若不是感情上已认定了他,又怎会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交给他,只不过就是一口气消不了,呕得差点内伤,说什么也不轻易饶过丁以白。
※※※丁以白一回到家,立刻直冲丁以宁的房间。
丁以宁,你在不在?是的,我依然健在。
丁以宁往紧闭的门扉回道,下一秒它便一点也不优雅地被推开,而她似乎早料到似的,一点也不意外丁以白的造访。
亲爱的老哥,久违了,来和我联络感情的吗?想必你一定很思念我吧?她摆出一脸的受宠若惊兼飘飘然。
呃,不是……他正模拟着该如何启口。
不是?丁以宁一脸哀怨,深受伤害似的望着他。
那……顺便好了。
顺便?这种见色忘妹的老哥不要也罢,枉她为他劳心劳力,真不值。
丁以宁,我有重要的事!他轻叹,实在没心情和她耍嘴皮子。
不就是为了婉柔嘛。
她没好气地回道。
你知道了?婉柔告诉她了?她又知道了多少?看穿了他的想法,丁以宁冒出一句:死没良心的!什么?丁以白一时摸不着头绪,茫然以视。
婉柔给你的形容词啦!还有很多,而且都很精彩喔,你要不要听听……不要。
丁以白很乾脆地回绝,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尤其在这么深刻地了解婉柔的性格之后,他才不想听了之后再来感伤个半死。
真可惜,我以为你会有兴趣。
谁对那个有兴趣了。
丁以白皱了皱眉,男性自尊受打击又不是多愉快的经验,小宁,我要你告诉我和婉柔有关的事。
咦!她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的,自己的女人没本事管,还有脸丢人丢到我这里来。
丁以宁存心要吊他胃口。
小宁!居然歪打正着,直戳中他的伤心事,害他一时差点为自己的失败而流下无奈的伤心泪。
得了、得了,谁不晓得我们丁家的男人注定被老吃得死死的。
丁以宁挥挥手,自书架中抽出一本书,往他身上丢,喏,拿去!干吗?他低头望了眼手中的书,《忘忧爱情海》?丁以宁,你知道我不看这种书的。
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堂堂七尺男子汉,看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不被人笑死了。
你这一脸的轻蔑最好别在婉柔面前摆出,否则,小心她打得你满地找牙。
丁以宁良心警告着。
为什么?他低头多看了一眼,莫语?他思索着,好像在哪里听过。
因为你手中这本让你瞧不起的书,很不巧的,正是你的亲密爱人写的。
丁以宁笑嘻嘻地回答。
什……什么?你说婉柔是……是作家?他诧异地瞪大眼。
是的、没错、正确!她……她……这是她惟一的职业?当然,反正不是妓女就是了。
丁以白愕愣地张着嘴,她还知道多少啊?好似读出了他的思绪,其实我知道的不多啦!就从你们相拥而眠的初识当天到正式上床而已──至少婉柔没把床上的过程及细节告诉我。
她一脸惋惜,你不介意由你来补充吧?丁以白听得一愣一愣的。
噢,他没想到婉柔也是个多嘴的八婆!你休想!他已经开始无地自容了。
作家,多神圣的职业啊──至少和妓女比起来是这样──而他居然误以为……尝试接吻的经验、看A片、做笔记……这一切原来是因为……噢,墙壁呢?他好想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大哥,你要坚强。
丁以宁一脸了解地拍拍他的肩安慰着,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一定要勇敢起来……闭上你的嘴。
丁以白简直欲哭无泪,那她干吗没事躲电话躲得这么勤,还留字条告诉我她家出事了……躲电话?根据她对婉柔的了解,只有一个可能:我惟一知道的是她会在稿期逼近、而她又交不出稿时,躲那个被她称为催稿阎罗的庄姐的电话,以免被痛宰轰炸;至于出事,我想她指的可能是她家小妹失踪的事。
催……催稿?这是哪一国的烂笑话?他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我承认我的想像力是丰富了点,但是婉柔说的话真的很语焉不详、暧昧不明嘛!结果由他一番自行演绎下来,倒有模有样,挺像一回事的。
能怪谁呢?都是老天爷不对,干吗安排得这么巧合,害他气跑了未来的老婆?老哥,阴沟里翻船的滋味怎么样啊?丁以宁毫不掩饰脸上大大的幸灾乐祸四字。
不该爱上莫婉柔的。
他苦着脸埋怨。
你的心情──唉,我懂。
她摇头又晃脑,啧啧叹息。
丁以白失笑了,正经一点啦!他白了妹妹一眼,你拿这本书给我干吗?这本书的内容就是以她的家庭背景下笔,写的是她三妹海柔和多年邻居孟稼轩的故事,要了解就自己看,我懒得浪费口水。
海柔……他偏着头思索,原来那一天婉柔说将自己的三妹推下海──指的就是这个?他按了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开始发觉这一切全像极了荒唐而可笑至极的闹剧。
还有一件事顺便补充。
说吧!他有气无力,反正再荒谬也莫过于此了。
婉柔是标准的龟──呃,完美主义者。
如果你对她的感情不够让她觉得真挚、并且专注得从一而终,她可是会闹别扭的。
以前她就常常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几个像孟稼轩这样深情不移的疑心汉了,所以,她若不能拥有无庸置疑的真,便会全然推翻,到时苦的可是你喔!你该不会要告诉我,莫婉柔这磨人的小妖精打算拿我和那个见鬼的疑情种比较?是有这个可能。
丁以白突然头痛地想,能不能拿根棒槌敲昏他,让他就此昏死算了?再不,狠狠敲醒那个神经的女人也行。
喂,老哥,你和婉柔的事暂时守口如瓶,别让老妈知道。
丁以宁突然神秘兮兮、兴奋地挨近他身边。
你干吗?丁以白警戒地问,提防的眼眸直瞅住她,这小妮子又想玩什么把戏了?你那是什么态度?丁大姑娘不满了,我是在帮你耶,不知感恩的家伙。
哦?怎么帮?他可感兴趣了。
想不想看看莫家二姑娘见到你和别人相亲、谈笑风生时会有什么反应?丁以宁笑得像个小恶魔,露出了小小的邪恶光芒,看得丁以白全身每一个细胞全都不安地惊恐了起来……这个小妖女!她该不会也想插上一脚来玩玩吧?若是的话,他有预感天下本无事,以宁自乱之这句话,在不久的将来必会血淋淋地上演!你──别乱来,婉柔会砍死我的。
安啦,她不会想当寡妇的。
是喔,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忍不住要哀叹,他招谁惹谁了?罢了,还是认命地回房啃他八辈子也不曾碰过的艺文小说吧!反正他也早有了心理准备,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将会被这几个女人一来一往地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