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狄傲辰和杨剪柔已置身放客栈的客房中。
狄傲辰一句话也没说,朝杨翦柔丢去一只小瓷瓶后,便兀自站在窗边。
她解开衣裳,露出了光裸的香肩,但是,由于她受伤的部位在肩后,她努力了好久,却怎么也触不着伤口,于是,她只能挫败的望向窗前那道冷漠的背影,你能不能帮我上药?我一个人没办法。
狄傲辰终于转过身来,当地的目光触及她背上那片春光,一抹轻蔑的冷笑倏地扬起,这算是色诱吗?宫水凝,如果你够了解我,就应该知道,你就算在我面前脱光了,也是徒劳!色诱?杨翦柔愣愣的听着他的话,一脸不解,难不成他以为……无哪!她才没这么轻贱!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谁知,狄傲辰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转身就走。
等等!她急忙唤住他。
虽然已开了门,但他的脚步顿了顿。
见事情犹有转回余地,杨剪柔又扬起笑容,竭力劝说他回心转意。
别忘了,我之所以会受伤,你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如果我的伤口恶化,对你也没好处吧?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吗?求求你啦!我真的很疼……说到最后,她改用哀兵政策,表现得可怜兮兮的。
都说成这样了,他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吧?杨翦柔暗忖。
不过,显然她对狄做辰的冷酷尚未有足够的认知,下一刻,决然而去的身影,戳破了她的美梦。
看着门板无情的关上,她泄气的垂下肩头。
她终于了解,为何姐姐痴恋了他九年,却仍得不到他一丁点的怜惜。
这样的一个男人,正如传闻中所言的冷漠、无情,就像是天边的孤星——可望却不可及。
甩甩头,杨剪柔抛开迷恩,瞥向背后血渎干涸的伤口,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夜深了。
狄傲辰倚窗而立,目光定在苍穹中某颗特别明亮的星子上。
露重风寒,然而阵阵袭来的冷意,却不及他凝霜不化的容颜冷峻。
他已经有许久不曾再想起那段尘封的往事,对他而言,这段过往以及宫水凝,都是全无意义的。
那一年,他十七岁,虽然生性沉默寡言,却也不至于冷若冰霜,喜怒哀乐也不曾刻意掩藏。
然而,之后所发生的事,却改变了一切,也彻底地改变了他!那一日,他本欲出于回谷,却发现有人触动了百转林里所设置的奇门八卦阵法,他前去查看,也因此及时救了险些在九旋阵中丧命的女子,并将她安置于幻影中。
傲辰师兄——随着一声清脆的嗓音,一道娇小的身影也跳进了幻影轩。
湘影,他回身迎向粉离玉琢的女孩,将食指放在唇上,小声一点!顾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转了转,最后落在床上的女子身上,飞字师兄说你拐了个女人回来,原来是真的呀!喷!这任飞字消息真灵通。
他苦笑着摇头,蹲下身子与九岁的顾湘影平视,告诉我,飞宇师兄是怎么说的?他说你打算改行当采花大盗。
顾湘影笑嘻嘻地回答。
我看是他吧?他嗤哼了一声。
天晓得,谁才是名副其责的采花大盗,这任飞宇就会乱栽赃!听说这个姐姐很漂亮喔!顾湘影探头探脑的想打听情报,偏偏狄傲辰挡住了她的视线。
湘影乖,别吵姐姐好不好?等她醒来,师兄一定告诉你。
他柔声轻哄,而湘影也根听话的点头离去。
目送顾湘影离去后,他回过身来,这才发觉那名女子已睁开了双眼,正目不转睛的瞅着他。
他收起笑容,柔声问道:你醒了?感觉如何?她盯视着他,没有回答。
你很有胆识,敢只身独闯百转林。
她终于开了口,冷哼道:我从来就不将顾流风看在眼里!短短的一句话已足够让他肯定,她的确是意图挑衅师父。
是的,正如同你不将自己的小命看在眼里一般。
他亦嘲弄的回敬了句。
人家既是来者不善,他也用不着客气了。
本以为她会反唇相讥,不料,她只是根深、很专往的凝视着他,过了好会儿她才开口扛破沉默。
我叫宫水凝。
他讶然的看着她,本以为这个看来极冷的女子,是不屑向他透露什么的。
宫?他轻蹙双眉凝思,你和宫宛宛有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师父。
狄傲辰这才恍然大悟。
他们几个师兄妹都知晓,师父顾流风与宫宛宛之间的恩怨,两人原本是师兄妹,算来,他还得唤宫宛宛一声师姑,只是……唉!那又是一笔厘不清的情爱纠葛了,也难怪她合代她的师父前来寻衅。
顾流风得知此事之后,他不想再多惹宫宛宛怨怼,一方面也是本着同门之谊,他不得不交代狄傲辰好好照顾。
师命难违,狄傲辰只好接下照料宫水凝的责任。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后,宫水凝的身子逐渐恢复了,但是,事情的发展却也出于他意料之外。
我说,我、爱、你,宫水凝深深的凝望奢他,神情认真。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怪他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不寻常,难怪她老是出神的凝视着他,难怪她会有意无意的对他做出亲密的举动,难怪……你——他困难地顿了顿:迎棍着她深惜的眸光,所有的话都变得难以启齿。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没有。
她的神情坚决。
这样的神态,无由地令他感到不安了起来,好似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何以见得?他不喜欢这种被人视为猎物的感觉。
因为我这辈子绝对不会放手,绝对不惜一切代价!我从来就不打算动情,只因看清这个世界过于无情,但是,天意让我遇上了你,并且爱上你,我很清楚这会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所以我不会放弃。
不可否认的,在乍听到她这番痴狂的爱语时,他无法不动容。
然而,他知道她并不适合他,而他对她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他无法勉强自己接受这份感情。
那么,让我们当兄妹好吗?我会像对湘影一般的疼你。
这是他唯一能回报的了。
谁希罕当你妹妹!她喊道。
然后,像要证明她的决心,她爇烈的印上他的唇,狂爇的吻住他。
狄傲辰呆了!他本能的想推开她,但抬起的眼睛却不经意的对上那双美目的水眸,正闪动着惹人心怜的泪影乍然涌上心头的歉疚搅住他的心房。
毕竟,是他伤了她,既然他什么也给不起她,若是有限的温存能让她好过些,他又怎么忍心做得太绝?于是,他闭上眼,轻轻的拥住她。
她内心的炽烈,以及她刻骨铭心的付出,而他的回应,只是一贯的柔柔淡淡。
在这个吻当中,他不曾投入什么,有的,只是几许的怜惜吧!毫无预警的阵刺痛情来,她咬破了他的唇!他惊诧地推开她,口中除了尝到些许血腥味之外,更有一股异样的味道……他瞬间领悟,飞快的呕去口中残余的气味。
没有用的。
她诡魅的笑了,这种毒的毒性很强,只要一沾上伤口,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她无冤无仇,不是吗?他甚至因为不想伤害她,才……因为我爱你。
我说过,你必须是我的。
如果他以为他会为了解药而屈服于她,那她就错了!宫水凝,你大小看我了,你以为我是贪主怕死之辈吗?告诉你,我绝不会称了你的心的!是吗?她的笑容过于自信,令他不由得沉下脸来,什么意思?她轻笑,你所中的毒乃为‘锁情鸳鸯’,只要你控制自己的心性,就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只能锁情,不动七情与六欲的度过一生。
换言之,今后的他,已失去爱任何人的权利,只除了她你——一把怒火熊熊的燃起,他死握住拳,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倏地,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穿透他的肺腑,令他难以招架,他退了一步,血丝顺着嘴角滑落。
该死!他忘了怒也是七情之一。
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为何不问我有关解药之事?狄傲辰拭去嘴角血渍,深吸了一口气,要置情回望她。
有必要吗?若她会轻易的送上解药,一开始便不会这么做。
而他既不打算妥协,又何需多此一问?不过,她仍是说了:锁情鸳鸯的解毒法很奇特,须由异性服下,肌肤相亲之后,方能解毒。
她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小药丸,这是唯一的解药。
然后,她吞了下去,除了我,你别无选择,这一生,我都会和你纠缠至死。
哦?他挑了挑眉,冷漠的道:我宁可选择绝情绝爱!与其爱这毒蝎女,他宁可一世无情!我人就在这里,为何不强要了我?她扯开衣襟,眼眸带媚的贴近拖,我不介意的。
无耻!他嫌恶地这,毫不眷恋的甩开她,你给我滚出于回谷!你撑不了多久的。
是吗?何妨拭目以待。
对她,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转身朝外头喊道:慕文、飞宇,将这个女人丢出千迥谷!如今,九年过去了,他不曾后悔当日的决定,纵使这一生都要伴着这一身奇毒,他也绝不再与宫水凝有任何牵扯。
还记得一开始,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全然受到牵制,即使是素有神医之称的曲慕文,也只能让他在牵动毒性时减轻痛楚。
不过渐渐的,他能以自身深厚的内力抗衡,但是,他那寒冰般的性情,却早已根深抵固。
九年来,曲慕文不曾放弃为他解毒,任飞字、顾湘影也期盼有一天他能再次拾回属于他的七情六欲;而他,却早已无所谓了。
对于一个已然无心、无情的人来说,能不能解,又有何差别?这辈子,他是不可能动情了。
这些年来,宫水凝正如当初所言,一路痴缠他至今。
他早知以她近乎病态的激狂个性,会用一生的时间来与他僵持下去,直至咽气那一刻。
他无声冷笑。
看来,这女人似乎聪明多了,懂得以他无法拒绝的方式纠缠他。
今日暗算他的人名唤倪虚,是风月派的创始人,一个下流龌龊的东西!江湖中大多陰暗,他无心一一理会,但若胆敢犯到千回谷,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本来,这些人要下流、要滢秽,他全管不着,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
打着任飞宇的名号胡作非为,还成立了风月派,尽做些低俗败德之事,得知此事之后,他便抛下了身怀六甲的湘影,出了千回谷,代任飞宇解决了此事、只要是关乎师兄、妹的事,他永远义无反顾,这是他们四人之间坚如金石的情义。
反正,他的敌人也不少,不差这几个,如果倪虚敢再不知天高地厚的前来寻衅,他会让倪虚知晓,幻影神剑绝非浪得虚名。
倒是宫水凝,这点小场面便让她吃了暗亏,若无法用失常来解释的话,便是她的一种巧用心机了。
看来,为了他,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只是,今日所见的宫水凝……该怎么说呢?让他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宫水凝变得不像宫水凝了。
他没去注意,自上回见到她至今,究竟又过了多久,难道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吗?若非她的容貌一如往常的美艳,他几乎要以为,此刻待在隔壁房中的女人不是宫水凝了。
她的眸光太温和,而以往只有一片冰冷,唯有在见到他时会燃起狂爱烈焰。
她的神情太清灵无邪,而以往却是冷凝陰沉,只有在面对他时才有人性情感。
她看来过于娇弱,亦不似以往的刚强,总之……狄傲辰敛起了优沉的眸子,覆丢其间的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