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傲辰态度的转变,使杨剪柔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她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留下来?争取,抑或是割舍?该成全道德良知,还是忠于自己的心?她无法欺骗自己、漠视自己的真心。
她对狄傲辰所付出的感情,远超乎她自己的想像,她离不开他呀!这段日子的相处,他的形影不知不觉的柔入了她的骨血,待她发觉时,它已与她的生命密不可分、难以怞离了,他的冷傲、他无意间流露出的沧桑气息,皆一一扯痛了她的心弦。
她是那么的爱他呵!然而,她所爱的男人,却同时也是姐姐的最爱呀!二十四年来,她独享了姐姐不曾拥有过的幸福,而唯一能给予姐姐欢笑的,只有狄傲辰,她何忍夺其所爱?这些年来,杨家亏欠姐姐太多,她岂能连姐姐唯一拥有的也一并夺去?每当夜深入浴,她便备受理智与情感的煎熬。
她自私的不去想姐姐、不去想任何事,只想待在狄傲辰身边,随他到天涯海角,可是,尖锐的良知指控,却又鞭笞得她鲜血淋漓……在想什么?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狄傲辰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没什么。
掩饰好忧伤,杨剪柔双子抱膝,注视溪面的粼粼水光。
对于她;狄傲辰已不再冷眼以对,她感觉得山来,他的心不再冷似冰霜,而冷峻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柔意。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抱,她亦柔顺的靠向他。
从那一吻之后,他俩便时常这样相互依偎着,什么话也不说。
傲辰,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她打破沉寂,仰首问道。
记得一开始,他待她绝情至极,与如今的差异何止天壤。
不为什么,只因你是你。
感情之事,本就没有什么道理。
只因她是她?杨剪柔细细咀嚼他的话,露出了一抹凄楚的笑。
他真的知道她是谁吗?或者说,她是谁并不重要。
因为他眼中所看到的她,是宫水凝……闭了闭眼,她抛开低迷的心绪,身子往下滑,柔柔地枕靠在他退上,什么也不愿去想,她只想把握住这一刻的美好。
他俯下头,淡如柔凤的轻吻着她的唇。
每次拥抱她,总会让他失神沉醉,她有种令他着迷的特质,纵使寒漠如他,也不得不化为绕指柔。
水凝……他失神地低呐。
这声沙哑的低唤仿若针刺般,扎得她浑身难受。
剪柔,我叫杨剪柔!冲动之下,她脱口而出。
宫水凝是我十岁之后的名字,我本名叫杨剪柔。
她半真半假的告诉他。
这算是她的一份私心吧!她希望能他记住她的名字,知晓她的存在。
他没有讶异,亦没有质疑,只是淡淡的重复,杨剪柔。
他封住她的唇,那我唤你柔儿。
她优优的笑了,无怨无悔的启唇回应他。
至少,他唤的是她的名。
如同上回,在激切狂炽的缠绵中,她感觉到他的嘴唇冰冷得不寻常,她甚至还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不解地睁开星眸,发现他的面容白得骇人!傲辰!她心惊地喊道。
狄傲辰松开她,血丝顺着唇角滑落。
他取出一颗不知名的药丸吞下,然后淡然地道:别担心,我不要紧的。
约莫半刻左右,他脸上的血色逐渐恢复。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不告诉我?她的纤纤素手抚向他卓绝的俊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承受痛苦,而我却无能为力。
这让我好心痛,你懂吗?他扬起眉,你在心疼我吗?他再一次将她拥回怀中,翻了个身,仰视空中的悠悠白云,没什么好提的,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傲辰——她犹想抗议。
被人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滋味不好受,对不对?他截断她的话,冒出这么一句。
杨剪柔心头狂震了一下。
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了什么?杨剪柔惊疑不定的望向他,却无法由他平淡无波的面容上读出什么……也许是她多心了。
柔儿。
嗯?在你心中,我有多重要?他收回眸光,专注的凝视她。
你是我的一切。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出此言,但她仍但白地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是这样吗?他深思地道:即使这份感情不被允许,甚至会使你受尽屈辱?杨剪柔敛起眉,掩去其间的凄楚。
不管将来会如何,只要能多守着你一天、一个时辰、甚至一刻,我都无怨无悔!这是她有感而发的真心话,然而,他懂吗?不后悔?永不后悔。
既是如此,你愿意与我共度今生吗?有她这句话,他再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他在向她求婚?杨剪柔先是一阵讶异,而后,泪雾模糊了她的双眼,我愿意!真的很愿意!但是,她不能……那好。
他解开颈间的链坠,系上她纤细的颈子。
今后,你便是我狄傲辰定下的妻子。
这算……定情之物吗?她握住犹有他的余温的坠饰。
那是一块玉佩,上头刻着一个苍劲茗的辰字。
她水眸盈然的望向他,他看出她的疑问,回道:这是师父送的,说是要我们送给自己所选择的另一半。
目时,浓浓的哀伤袭向杨剪柔,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掉了下来,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杨剪柔只认定为夫婿!勾起她的下巴,狄傲辰定定地望住她,你记住,绝对不许背弃我,否则,我发誓绝不会轻易原谅你!浸滢于悲戚中的杨剪柔,已无心去警觉他这番寒义深远的话语,她将脸埋贴进他的颈间,低低切切地位诉,傲辰……我爱你!真的!不理会胸口再度传来的痛楚,他坚定的将她推入怀中。
我几时说我怀疑你了?近来,它发作的次数更加频密了,一且次比一次更为剧烈,但他不在乎,他既接受了她的情,同时也会付出自己的,他不相信锁情鸳鸯真能一世都锁住他的情。
他就是要她,一生一世,义无皮顾!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杨剪柔却越陷越深,越来越离不开狄傲辰。
她每每痛下离去的决心,却在迎视他爱恋的眸光时全然瓦解,她不晓得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崩溃。
狄傲辰不是傻瓜,他早晚会看出破绽,到时,情况会更糟,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再难舍,终究是要舍,如此牵牵念念的,只会让她的心更痛!下定决心的那天晚上,她来到了狄傲辰的房门前。
时间无声的流逝,她不晓得自己究竟在门外站了多久,直到一双退已又酸又麻,她才深吸了一口气,轻悄悄的推开房门。
她近乎贪恋的深望着熟睡中的狄傲辰,柔夷抚过他的眉、傲然的鼻,以及完美的双唇……她不想哭的,可泪水却偏偏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傲辰……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我好舍不得你、好舍不得放手,可是……我又不得不走……求求你千万要记住,一个名唤杨剪柔的女子,曾经这么深、这么痴的爱过你,今生今世,此情不移。
她倾下身子,脸颊轻轻贴上他的,让泪水静静滑落——这样也好,反正,你从不知晓我的存在,我或是宫水凝,对你来说,并无差别,只要你幸福,只要她快乐。
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无意摆布你的感情,忍痛割舍你,我的心有多难受,你知道吗?只是姐姐她……如果说,我们三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要受苦,那就全由我来承担吧!拭去泪痕,她撑起身于,最后一次将他看个分明,好似想用尽生命中所有的情感来牢牢的记住他。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别再让自己活在冰冷无情的世界中,这样的你,让我好心痛!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听得到,但她仍是想将所有的悲欢一一倾泄,将她的情感涓滴不剩的交付出去,只带走她深沉的痛,以及——紧贴在心口的玉佩。
就让她自私一回吧!她要留下它,因为,这已是她唯一仅有的了。
她哀绝的轻吻他的唇,今日一别,再难相见,不求你此心悬念,只求你好自珍重……察觉自己已然失声啜泣,她掩住唇,仓皇的转身离去你就这样走了?不道声再见吗?身后传来不急不徐的低沉嗓音,让她浑身一僵,万般错愕的转身,看着缓缓坐起身来的狄傲辰。
你——极度震惊之下,使她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这小女人似乎过于小看他了,他要真大意到这种程度,早死了八百次不止了。
莫说他压根儿不曾入睡,就算已然入睡,也早被她吵醒了,他乃是练武之人,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由睡梦中惊醒,更何况,她在他身边哭得一塌胡涂,他有可能全无警觉吗?说吧!到了这个地步,也该是将话摊开来说清楚的时候了。
他双手环胸,一副打算澈夜长谈的架式。
你……我……她无措地看着他,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把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他镇定的神情,令她不免有些意外。
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叫杨剪柔的女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从来不曾对我诚实!他冷凝的眼神,显示他已有些微动怒,她心一慌,反倒不知由何解释起。
傲……傲辰,你先别生气,我……好吧,我老实告诉你就是了。
事情都演变成这样,再掩饰下去也毫无意义,于是她只得承认,没错,我确实瞒了你一些事。
他轻嘲地一扯唇角,这似乎是再明显不过的享。
首先,就由自我介绍开始吧!我相信你叫杨剪柔,然后呢?你处心积虑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面对他口气不怎么好的逼供,她也很认命的答道:为了我姐姐。
姐姐?她叫杨剪云。
他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我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或许说是宫水凝,你会比较清楚,只是十岁以前,她叫杨剪云。
你们有血缘关系。
他早猜到了。
是的,她正是我的双生姐姐。
他怒气上扬,所以,你就帮着她来设计我?傲辰,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因为姐姐从小便与我分开,受尽了苦难,因此,在得知她苦苦痴恋你时,我只是想尽一份当妹妹的心意,帮她一点忙而已,这是我唯一能力她做的……杨剪柔!你该死的再说一次!他咬牙瞪着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接近他是别有目的,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不堪的真相。
你是在告诉我,打从一开始,你就企图将我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你为什么一定要扭曲我的意思呢?你以为这些日子我很好过吗?罪恶感日日折磨得我痛苦不堪,我想将你还给姐姐,偏偏又舍不得,这样的心情有多苦,你晓得吗?你以为忍痛割舍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在下这个决定时,我的心也好疼、好疼呀!听她这么一说,他更是怒冲九霄,原来你还打算将我转送给他人,杨剪柔!你究竟将我当成了什么?我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可以任你随意贱送?是啊!你真伟大、真无私!那我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我活该要任你们姐妹一来一往的摆布吗?你这么做不仅是污辱你自己,更是羞辱了我!他已许久不曾如此动怒,突然,一阵来势汹汹的痛楚乍然撕裂他的心肺,他捂着剧痛的胸口,狂呕了一口血。
傲辰!杨剪柔骇然色变,赶忙冲上前扶住他。
先别说了,你先吃药好不好?你的药在哪里?滚开,不要碰我!他甩开她,退了两步。
杨剪柔禁不住他这么一推,踉跄的跌坐在地。
在你决意放弃我的那一刻,就再也没资格过问我的一切了!杨剪柔万万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一时心急如焚,反倒不知该由何解释起。
不是这样的,我以为……你一直把我当成姐姐,所以,不管是我或姐姐,对你都没差别,才会……我把你当宫水凝?他吼出声来,我要真把你当宫水凝,打一开始就不会让你跟在我身边!就凭你差劲的演技,你以为你能瞒我多久?你以为我是白痴,还是将我当成了睁眼瞎子?我会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就定下关于一生的承诺?杨剪柔,我对你感到失望!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逼我恨你!杨剪柔被他这一连串的怒吼给骂傻了。
原来他早就识破一切了!傲辰……她颤声轻唤,泪水扑籁簌直落。
别这样对我,傲辰……那你又怎么能容许自己这样对我?我说过,若是你背弃了我,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当你决意把我让给宫水凝的时候,我们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出去!他决绝的背过身,不去看她在弱凄迷的泪眼。
傲辰……出去!凝望着那道绝情的背影,杨剪柔有千言万语。
亦哽咽难诉,她咽回所有的悲楚,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都是她的错,她一定伤他很深、很深,要不然,他不会这么生气;他要她走,她就走,如果他不原谅她,那她就不去惹他心烦,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