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如狂涛的激情缠绵渐渐平息,房内再度回归到原来的寂静。
怜儿默默无言,平静的起身穿衣,连看他一眼也不敢。
不该发生的事毕竟还是无可避免的爆发了,今后她该以什?面目面对他呢?耿季桓跟着起身着装,并一边苦恼的望着她冷漠的背影,向来临危不乱、头脑冷静的他,此刻却笨拙得不晓得如何是好。
他毁了她的清白,她一定恨死他了,他该如何赔罪才能消除她的怨怼?见她穿戴整齐,移步向门口走去,他一惊,毫不犹豫地自她身后紧紧环抱住「怜儿,别走!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但是,不要不理我!」他焦急地道。
「放开我。
」她没有挣扎、没有回头,只是回以幽幽的三个字。
「怜儿,我……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无法原谅我,再多的抱歉都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但是请你相信,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情不自禁呀!」他又急又慌,激动地?喊出发自肺腑的炽热深情。
她浑身一颤,酸楚的感觉袭上心头,惹得泪眼蒙胧。
「怜儿?」他试探地轻唤,见她没有反应,于是扳过她的身子,在迎视到那双凄怨的眸子时,又慌乱得手足无措。
「别哭、别哭,千万不要哭,我不会安慰女人——」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他接住了它。
「我曾经在心底发誓,要用生命来呵护你,一辈子都不让你悲伤落泪,没想到,却还是惹哭了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挥开?她拭泪的修长大手,往后退了一步,脱离他的怀抱。
「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说这种话,更毋需对我歉疚,在箫湘苑中,无论有生命或没生命的都属于你,你又何苦……」耿季桓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后倒抽了口冷气,颠踬地跌坐椅中,脸色苍白。
「你……原来你……只是因?……我是你的——」他生硬地挤出两个字。
「主人?」「不是吗?」她悲惨地一笑。
「\'是吗\'?该死的!你居然这?问我?!」他恼怒的提高了音量,分不清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白怜儿!你......噢,天哪!」他重重捶着坚实的桃木桌,神色灰败。
「原来你的温驯只是在逆来顺受、只是因?我是你的主人,而不是因?是我『耿季桓』这个人?」这个想法炙痛了他的心,他究竟犯了多该死的错误啊?!原来在她的心中,从头至尾他只是在以强权压迫她?她错愕地瞪大了眼,想告诉他,事实不是这样的,今日若换成别人,她会誓死反抗到底、所有的温顺,只因?物件是他——耿季桓,因?他是她真心所爱的男人,她心甘情愿付出……然而话绕在口中,就是不知该如何表达。
见他懊恼自责,她又心酸得掉下泪来。
「?什?不拒绝我呢?既然不下是真心愿意?我付出,你?什?不干脆拒绝我??什?要这?认命?」他懊恼地吼着,「你知不下知道我现在有多气你?但是,我更恨自己——说什?要疼爱你、呵护你,结果,伤你最深的人居然是我!」「季桓……」她欲言又止。
耿季桓无力地撑着头,心灰意冷。
「不要再说了,你的话,只会让我更痛苦。
」怜儿不忍见他如此颓丧,于是鼓起勇气道:「不,我要说,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今晚的一切全是我自愿的,我愿意如此,不是因?你是我的主人,是因?有一份刻骨铭心的爱在我心底,所以就算是付出一切,我仍没有任何怨言。
」说完,她迎视到一双震惊而闪着喜悦的眼眸。
「怜--怜儿?」他颤抖着轻唤。
「是真的,所以,你毋需自责。
」该说的,她全说了,不该说的,也全让他明白了,她再也没有勇气待在这儿,更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于是她选择离开,逃避一切。
「怜儿!」他再度由身后环抱住她。
「?什?不早告诉我呢?」「告诉你又能怎样?我又凭什?告诉你?」耿季桓闻言拧起了眉,他是不是忘了告诉她最重要的一件事了?他绕到她面前。
「我写给你的那首诗,你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吗?」「这很重要吗?」她有些闪烁其词,只因?不敢相信自己能幸运的拥有他的爱。
重要吗?他温柔地一笑。
「的确,那不是很重要。
怜儿,你可以不懂诗中的含意,但,你不能不懂我写诗背后的用意,更不能不懂我的真心,你明白吗?」「你……你的真心?」她身子微微轻颤,声音轻轻地。
「你跟我来。
」耿季桓拉着她走出房门,在微晕的月光下,漫步来到了他们初识的莲花池畔。
「第一次在这儿见到你时,我几乎以?是天上的仙女跌落了凡尘,你美得不染尘烟,就如同这池子里的莲花一样,从那时起,我便已?你倾心了。
当初,我以??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疼爱的小妹妹,但是渐渐地,我开始明白不是这?回事;对你,我总是有股特别的感情,仿佛是亘古遥远的呼唤,在好不容易重逢后,再也不忍轻别离,你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融入我的血液,我再也?不去了,你懂不懂?」他低首凝望着她,见她眼底又蓄满了泪,于是又道:「就算是感动,我也舍不得让你落泪。
」「谢谢你、谢谢你……」她哽咽着不断轻喃,泪仍是夺眶而出。
他俯下头,吻去她眉睫的泪珠。
「谢我什??」「谢你——如此怜我,惜我……」「小傻瓜!」耿季桓拥紧了她。
「你知道吗?虽然我拥有优渥的生活,但是,从小我心底始终有股空洞寂寥的感觉,唯有对着朵朵白莲才能稍稍填补那份空虚,也只有对着白莲,我才能释放心中最真实的感情。
直到遇见你,你就有如白莲的化身,纯净脱俗,让我——就像爱白莲一样,莫名的就爱上了你,我想,或许从我送你莲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们将情牵一生了吧!」「可是……我真有和你相守一生的福分吗?」她秀眉微蹙,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会的,星月?证,白莲?媒,此心不移,此情不改,天涯海角,相依相随,今生来生,永结同心。
」他以坚定地承诺许下永世的鸳盟,她以紧紧的拥抱来传递死也无憾的炽情。
千年闪耀的星月,不及晶灿的深情美丽。
整个上午,耿季桓难得没和怜儿黏在一起,独自待在书房中读书,所以怜儿便利用这空档?耿季桓缝制衣袍,一个上午就这?悄悄流逝。
她缝得专注,丝毫未曾察觉房门开了又关,以及一道人影悄悄进屋,静静凝望了她好一会。
觉得看够了,他才戏谵地吟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耿季桓!」怜儿停下手中的动作,娇嗔地瞪视他,「什?叫‘慈母手中线’?我有这?老吗?」可恶,居然把她当成他的娘!「不老,当然不老,我可不打算娶个老女人回家当母亲。
」他拥着她笑道。
怜儿闻言轻笑出声,「你就会调戏我。
」「我哪敢呀!气跑了你,我到哪里找娇妻?」他含笑拿起制了一半的衣袍,赞叹道:「你的手真巧,不愧是‘贤妻’至于‘良母’嘛——」他双目不怀好意的移向她的腹部。
领悟了他的言下之意,她不禁又羞又恼地轻捶他的肩头,「讨厌!」「我讨厌?你才口是心非呢!」他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滑动起来,「要不要我提醒你,我是如何的让你『讨厌』啊?」「啊,不要!」她左右闪避着他不规距的手,娇笑连连,「我警告你哟!你再乱来,我就……我就……」「就怎样啊?」他扬扬眉,笑得可恶极了。
「阉了你!」她得意地宣布。
「哇,好狠喔!我会怕耶!不过,」他坏坏地一笑,「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在她来不及闪避之际,他迅速将她压在身下,「大野狼来了,小绵羊要小心罗!」「啊——救命啊!季桓,不要闹了啦--你很重耶!」「嫌我重?那天晚上你怎?就不觉得我重?」「耿季桓!你讨打......」一连串的愉悦笑语自房内传出,但,站在窗外目睹这一切的耿老爷却是怒火直往上冲。
真是不像话!身?耿府的公子,身分地位何等尊贵?岂可和一名卑微的下人厮混?他气急败坏地想将耿季桓揪出来训诫一番,一旁的王管家却及时阻止了他。
「老爷,先别打草惊蛇,听小的一句话好吗?」王管家压低了音量。
耿老爷思付了一下,于是点点头,和王管家不动声色的离开。
房内,怜儿突然停止所有动作,困惑地说:「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季桓,你有没有听见?」有吗?「少来这套,你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接招吧!」欢愉的笑声再度洋溢四周。
一待两人离开箫湘苑,耿老爷立即不悦地问道:「王管家,你这是什?意思?你告诉我这件事,又带我去箫湘苑证实,?什?却阻止我教训季桓的糊涂行径?」「老爷,您误会了,奴才不是想阻止您教训少爷,只是这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呀!小的已经撞见好几次他们在一起难分难舍的景象了,少爷什?事都依白怜儿,想必是已被她迷得不可自拔了,此时训诫少爷也无济于事,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会破坏您与少爷的父子情分呢!」「这白怜儿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魅惑季桓!」耿老爷鄙夷地冷哼,「想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做凤凰?哼!她休想。
」「是啊!可是,您的话少爷如今一定听不进耳,所以--」王管家双目闪露精光。
「你有办法?」「那当然,就看老爷同不同意。
」王管家谨慎的放轻音量,小声低语一番……「这虽称不上好办法,唯今之计,却也只能如此了。
」耿老爷轻叹一声。
「好吧!明儿个一早,唤季桓来见我。
」「爹,您找我有事?」耿季桓立于偏厅中央,态度恭敬,却显得生疏客套。
也许是观念不合,也或许是多年来的心结使然,使得他们虽亲?父子,却始终维持着有礼到近乎陌生的相处模式。
但是不管如何,耿季桓终究还是耿老爷唯一的儿子,纵使不曾表现出来,他仍疼爱、重视这个儿子。
「先坐下喝口茶再说吧!」耿季桓边接过王管家奉上的茶水喝了口,一边疑惑的猜测父亲唤他前来的目的。
「这?说吧!季桓,你也老大不小,该娶房妻室了吧?从前是看在你年纪尚轻,成天与白莲?伴我也就由着你了,可是,你总不能娶成堆的莲花当老婆……」「爹!」他终于明白了。
「我还年轻,不急嘛!再说,」他思忖了一下,「就算要成亲,我也得娶个自己中意的。
」「那当然!京城中多的是名媛闺秀,看你喜欢哪家的姑娘,爹立即派人帮你说亲去!」耿老爷忙点头附和。
「不,不是那些庸脂俗粉,我中意的姑娘——」耿季桓顿了顿,犹豫着该不该和盘托出他和怜儿的事,他深知门第观念极重的父亲会反弹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此刻坦白适当吗?「是谁?」耿老爷似乎也猜到他会说什?,脸色倏地沈了下来。
「呃--」耿季桓举棋不定,习惯性的以喝茶来掩饰。
「白怜儿,是吗?」耿老爷语出惊人。
耿季桓一震,惊跳起来,「爹!您--」惊疑、不安一一掠过心头,他神色阴晴不定,一颗心七上八下。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了,那……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呢?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耿老爷冷起脸来,不苟言笑地说:「你知道我的答案的,如果你对白怜儿只是一时兴起也就算了,可是如果……」「我不是玩玩就算了,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我打算娶她,除了她,我这辈子绝不娶第二人。
」耿季桓打断他,慎重声明。
「那就没得商量了。
」耿老爷态度也很坚持。
「我会娶她,不论您同不同意!」「季桓,你要三思而后行,可别被那白怜儿迷昏头了。
想想,爹也老了,将来耿家一切的?业都要交到你手上,你若娶了个低下的婢女?妻,这传了出去,不是贻笑大方吗?」耿老爷一改先前的冷硬,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说。
「我非她莫娶!」耿季桓坚持着原先的说法。
咦,头--好沈,眼皮好重......他甩甩头,揉揉太阳穴,可是,没有用,他感到好累,想好好睡上一觉……耿荖爷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
「那?,我只好选择用自己的方法。
季桓,别逞强了,你喝的那杯茶水中我放了迷魂散,你若不睡上三天三夜是不会醒来的,这三三,就由我你处理你的麻烦吧!」「不,爹,你不能这……这?做,怜儿不……不是麻烦。
」倦意侵袭着他的脑代,他努力想捕捉眼前的景物,一切却离他愈来愈远,愈来愈模糊——但他犹使尽全力支撑,固执地低喃:「不行的,爹——怜儿——怜儿——是我衷心所——爱的女——女人,失去她——痛苦——无涯——怜儿——怜儿——我——我好——好爱你——」跌入黑暗前,他脑海浮起的,是怜儿柔肠寸断的凄楚面容。
「老爷!」怜儿战战兢兢地福身唤道,耿老爷的突然造访,使她既惶恐又心虚。
「哼!还知道要叫老爷!」耿老爷鄙夷地看她一眼,找了个椅子坐下。
「你怎样?你以?你的手段很高明?!我告诉你,你失算了!就凭你一个身分卑微的丫鬟,也想匹配耿府的少爷?别痴心妄想了!季桓在我晓以利害、耐心劝导下,已经想通了,如今他决定听从我的安排,出城游玩散心去了,至于你,他已全盘交由我来处理。
」怜儿惊退了两步,缓缓地轻摇着头,「不,季桓不会这?对我,他不会的……」耿老爷一愣,又迅速回复平静,沈稳地道:「你以?你有多大的能耐?当我以脱离父子关系相逼时,你以?他会傻得放弃优渥的物质生活和疼爱他的亲爹,?了你而成?一文不名的穷小子,陪你饱受颠沛流离、三餐不济的折磨?」「这……」她词穷了。
耿季桓或许爱她,但他是否肯?她牺牲这一切,她却丝毫把握也没有。
会吗?耿季桓真的会?了财富地位而舍弃她吗?她感到好悲痛、好伤心!「他人呢?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然后--我会死心,我会走得远远的。
」她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故作坚强地说。
「他今早已经出城了,他说——你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免得纠缠不清。
」他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听得怜儿半信半疑。
星空下的誓约、永世相随的承诺,当真敌不过物质享受的诱惑?如此残忍的事实,教她如何接受?!耿季桓!你太令我心寒了!她挺直腰杆,努力维持仅余的尊严,颤声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我离开耿府,我会走,我立刻就走!」「很好,算你识相。
」耿老爷掏出一个小袋子放在桌上,「这些银子就当……」怜儿迅速打断他,「不必了!我既然说要走,就绝不会拖泥带水,你犯不着用银子打发我。
」「很有骨气,但愿你说到做到。
」怜儿咬着唇,忍受着屈辱。
「我会。
现在,请你离开,我要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我保证绝不带走耿府的任何一样东西,你用不着监视我。
」耿老爷没有表示,立刻起身离去。
怜儿跌坐床沿,泪水再也抑止不住的滚滚滑落,淹没了她细致脱俗的容?,更淹没了她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心~她未带走耿府任何一样东西,只除了一朵枯萎的白莲花,以及——腹中割舍不下的小宝贝。
是的,她有了身孕,本想过些时候告诉耿季桓,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记得他曾告诉过她,他好奸爱孩子,好希望和她一同孕育几个属于他们的小宝贝,可是如今——她闭了闭泛起水光的泪眼,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孩子不属于耿府,‘他’是她的,就算再苦、再累,她也会咬牙撑着,独立扶养她的孩子;而耿季桓,他心中若还存有丝毫昔日的的缯蜷深情,他会来找她的,她将用她有生之年的每—天,等候他的悔悟。
也许很傻,但她甘之如饴。
然而,天地之大,何处才是她的容身之地?她想起了疼她、惜她的母亲。
她好想念她娘,但是,她能背负这样的耻辱回去见她娘吗?娘是否会责怪她的糊涂?最后,茫然无依的怜儿终究还是出了城,回到养育了她十七年的家。
母亲什?也没问,只问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怜儿,你真决定要生下孩子?」怜儿没有一丝犹豫。
「当然。
就算孩子的父亲负了我,我还是爱这个孩子。
」「那--你恨他吗?」怜儿知道母亲指的是耿季桓。
「恨?或许吧!但我仍抹不去对他的爱。
这种爱恨交织的感觉并不好受,我宁可怀抱希望,希冀有那?一天,他会忆起我们曾有的种种承诺,回头来找我,我相信今日他虽割舍了我,但他心中仍有我的。
」「傻怜儿,你就是太痴了,一个情字,毁了你的一生。
」白母感叹而心伤地说。
怜儿回以一记苦涩至极的惨澹笑容。
每回只要忆起耿季桓曾有的浓情蜜意、温柔怜惜,她就浑身抽疼,悲楚难当。
这?深切的情意,怎会化?尘烟,落得如今空余凄凉的地步?他的爱,当真如此不堪一击吗?她含泪眺望苍穹中的点点星辰,不觉地又浮起了那夜以「星月?证、白莲?媒」向她倾诉衷情的温柔男人。
她手中紧紧握着已干枯的白莲,星月依旧,白莲仍在,但是向她倾诉呢喃爱语的男人呢?他相依相随的誓言呢?她满心凄怆,无语问苍天——耿季桓撑开沈重的眼皮,用力甩甩头,努力捕捉眼前的景物,当视线由蒙胧渐惭转?清晰,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格局、摆设皆十分雅致的房中。
这是哪儿?他怎会在这——糟糕!他倏地自床上弹跳起来,他想起来了!他卧速冲出房门,一路走出来,他才想起这是耿家在南郊的一座别苑,他已好些年没来了,难怪一时会反应不过来。
「少爷,你醒了?」长年守在别苑的老管家迎上前来。
「备马,我要回去!」耿季桓简单扼要的吩咐。
「可是——」老管家显得有些?难。
几天前王管家送不省人事的耿季桓来到这里时,便吩咐他要想办法留住少爷,延缓他回京的时间,说什?这是老爷交代的。
「少爷,你久没来了,不多游玩几天吗?」「我说,备马!」他加重语调,不耐地重复。
「那——好吧!」就是向天借胆,他也不敢有违少爷的命令。
耿季桓不眠不休,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得到的却是怜儿已离开的消息。
「我给了她一笔钱,打发她走了。
」这是耿老爷的说词。
不!他压根也不信。
怜儿对他的感情,别人不能体会,他却再清楚不过。
怜儿对他一定有什?误会,否则——否则她不会不等他回来,不等他解释便绝然而去!于是,他发了狂般大街小巷的寻找她。
就算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他也要找到她,告诉她,他爱她,只要能和她相守一生,他可以舍弃一切!可是,七个月过去了,一切就如海底捞针,所有的努力全都徒劳无功,怜儿仍是芳踪杳茫。
于是,他开始藉酒浇愁、委靡不振,一再的失望以及对怜儿椎心刺骨的思念之情,折磨得他几欲崩溃发狂。
一日,他流连于最初与怜儿邂逅的莲池,追忆着他们曾共有的甜蜜与欢笑。
莲花依然开着,只是仿佛失了灵魂,再也无法开得如以往那般撼动人心的美丽。
「怜儿,你究竟在哪里??什?漠视我疯狂的寻找,对我不理不睬?这一池的白莲和我一样,少了你,纵然尚有生命的跳动,却再无生命的活力,我过得好苦,你知道吗?你向来最爱听我吹箫,这?久没听到我的箫声,你不怀念吗?今生,我的箫只?你而吹奏,求你—求你再回来听我?你吹奏一曲好吗?让我告诉你,我是多?的思念你——」他轻轻柔柔地说着,举起手中的洞箫悠悠??地吹起,苍凉幽怨、如泣如诉的乐音回绕莲花池畔,一如他内心的绝望悲楚,令闻者难以自己的感到心酸。
「少——少爷?」一旁目睹此景的小婢女再也隐忍不住,提起勇气轻唤。
耿季桓停了下来,淡漠地回头望了-眼。
「嗯?思,」耿季桓不感兴趣地轻应了声。
「有事?」「是关于--」小荷思付一下,仍说了出口。
「怜儿。
」「怜儿」二字好似有无比威力,耿季桓大大一震,激动地扣住小荷的肩头。
「你说怜儿怎样?」「怜儿她--和我以前是好朋友,所以--」「说重点!」他心急地大吼。
「我知道她父母住在城外的一栋小屋,不知少爷有没有去那儿找过?我在想——怜儿说不定会回去那里……」对呀!耿季桓一时精神大振,问明确切的方位后,他一刻也下多做停留的飞奔而去。
「啊——啊——娘,好痛,好痛——」怜儿猛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不断自额上滑落。
「忍着点,生孩子痛是难免的,乖怜儿,你要撑下去呀!」白母不断在一旁安慰。
怜儿咬紧塞在口中的布条,双拳握得死紧,绝美的容?白得没有丝毫的血色。
?什?这?痛??什?这?难熬?再痛、再难熬,她毫无怨言,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是,承诺要呵护她的耿季桓又在哪里?她好孤单、好无助,她好害怕……可是最爱的男人却不曾在她身边支援她,放她一人孤军奋战,辛酸苦难全尝尽了,换来的又是什??此刻,她好怨啊!「啊!」她凄厉的哀哀?喊,身心的苦痛磨难却无人能懂。
一片深情,换来无尽的悲凉,这个尘世,她已无眷恋。
她撑得好苦、好累,她已万念俱灰,再也不想挣扎了……曾经,她?他付出一切,全无保留,唯一剩下的只是她的生命,如今,她连生命不打算保留,全然的奉献给他,今日,她是?他而死!再见了,这一生爱得最深,却也恨得最多的男人……她终究还是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她想起了那首长恨歌。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她感到体内的力量一点一滴的消失,意识也渐渐的失去,飘飘忽?地,魂魄几欲散去。
此刻,她脑海忽然闪现好多画面……那个女孩……长得和她好像、好像,她好孤单,一个人待在一辆马车中,然后……含着眼泪,孤零零地、好凄凉地闭上了眼睛……她感受得到这女孩愁苦的心境,知道她很渴望见她的情人最后一面,可是……可是……他却不在她身边,任她孤独无依的离去……这好像自己,耿季桓也是这?狠心的任她寂寞的离去……呵,她明白了!她完全明白了,这悲哀凄凉的女孩便是她,只不过那时她叫李凤,等的人是朱寿,而今,她叫怜儿,等的是耿季桓……难道爱上他注定只能落得如此悲凉?恨哪!她好恨哪!说什?不爱江山爱美人,说什?星月?证,白莲?媒,全是谎言!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她再也不要爱上他了!若有来生,她不要再遇上他,不要再相信这可恨的骗子——当耿季桓形色匆匆的赶到白家,迎接他的却是足以令他致命的青天霹雳。
「怜儿——」白母悲切的尖声哀唤。
他当场呆立在门口,脸色白得骇人。
「不,不会的,老天不会这?残忍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一步步缓缓走向床边,在看到那张他椎心思念的脸孔如今却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时,他几乎要崩溃了!是否,他又晚来一步了呢?「怜儿…怜儿……」他轻轻叫唤着,蓦地,他失声吼叫:「怎?回事?这究竟怎?回事?!?什?……?什?怜儿会……」两道滚烫的热泪滑落,他哽咽失声。
「?了一个负心的男人,?了一个不值得她爱的男人,她难?,死了!一尸两命哪!」白母悲怆的痛哭出声,「傻怜儿,不值、不值啊!」耿季桓无力的跪坐床前,失神地呆怔了好一会,才痛彻心扉的大叫:「不——不——怜儿,不要这?对我,别这?惩罚我,我承受不起呀!醒来,我求求你醒来,再看我一眼,一眼就好……你答应要和我白首偕老的,怎?可以就这??下了我?我不准!你听到了没有?我好爱你、好爱你,你知道吗?没有你,我该怎?熬下去——」他激动的拥紧了怜儿毫无知觉的身躯,眼前突然浮现一个身着龙袍的男人,痛心疾首的抱着一名美人痛哭失声的画面……他闭上眼,揪心断肠的悲呼:「怜儿,你好残忍,你用这个方法折磨我,会让我万劫不复,你明不明白?我不能失去你呀--?什?不等我??什?不听我解释??什?要一再的用这种方法报复我......」深吸了一口气,他好似下了天大的决心,毅然道:「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孤单的离去,天涯海角,天上人间,都有我陪着你!」他一咬牙,迅速拿起一旁的利剪,使力往自己的胸口刺去——在白母的惊叫声下,刺眼的鲜血汨汩的往下滑,他忍着痛,紧握住怜儿的手,气若游丝的说道:「怜……怜儿,若有来生,再续情盟,我一定……不会再放……你离我而去,我爱……爱你,今生无……缘,来生再聚……」他合上了眼,?两世的情牵画上悲楚无奈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