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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025-03-29 11:41:16

不眠不休、连夜赶回来的关伯禹,仍是来不及见母亲最后一面。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关仲宣整个人迅速的消瘦,镇日不言不语,失神怔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陷入自我折磨的情绪中,日日消沉。

他无法原谅自己,娘是被他给气死的,他这辈子永远感愧!这些关伯禹全看在眼里,不由得感到忧心。

他不只一次的劝慰他,要他别太自责,但是沉默以对的仲宣,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关伯禹甚至有种惊悸的感触:万念俱灰的仲宣,是想拿命来抵偿母亲!这些,同时也是若蕖所害怕的,她内心有着太深的忧惧,却无法诉之于口。

于是,当她再一次得知仲宣今晚又滴水未进时,她再也隐忍不住满怀的心痛与不舍,亲自端了饭菜前往他房中。

她没多此一举的去敲门,因为知道他不会回应。

果然,他又坐在窗边,宛如离体的游魂,神情一片空洞。

仲宣,吃饭了。

关仲宣动也不动,漫无焦距的眸子,仍是望着无边夜幕。

她将饭菜搁在桌上,轻巧地移步靠近他。

在想什么?如果――他头也没回,恍惚地低道:我将这条命还给娘,娘是不是就能原谅我了呢?白若蕖一悸,心惊地喊道:你在胡说什么!是胡说吗?他轻轻笑了,笑得难以捉摸。

我早就无所谓了,在这尘世间,再也没什么好让我眷恋。

谁说没有!娘临终之前,要你好好照顾我,你忘了吗?她心急地抓住他的手。

难道,你连我都不在乎了?心,宛如一汪死水,难起波澜。

他平静地抽回手。

你还有大哥。

不要!我就要你,我只依赖你!她知道他是认真的,若唤不起他对人世的牵念,他真的会一日日磨尽生命的光热,然后死去!别说任性话。

没感觉!他竟然没感觉!白若蕖看得惊悸。

我不管,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熬不下去,在我还需要你的时候,我不准你离开我!只要能让他燃起对生命的坚持,她不计代价!他的态度仍是漠然。

你何苦?因为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了没有!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曾减少一分一毫对你的爱,我真的试过,但我就是没有办法去爱伯禹,我的心一直都只容得下你,我不能没有你啊!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激切地呐喊了出来。

像是受了极大的震撼,关仲宣幽幽回神,对上她忧伤凄迷的容颜,倏地,他激狂地死命搂紧了她,释放出积压了许久的悲恸。

是我,是我!都是我气死了娘,蕖,我真的好恨自己!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会听她的,我什么都会听她的,可是……我懂,我懂。

我的心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的苦,我一直在陪你尝。

纤长的柔荑,以着全然的似水温柔,一一抚过他写满哀怆的面容。

关仲宣一恸,悲切地拥紧了她。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妻……就连娘都弃我而去,在这世上,我一无所有……不,你还拥有我的心。

她执起他的手,贴上心口,让他感受那颗为他狂热、为他跳动的心。

简单的一句话,击溃了他长久以来的自制,压抑了多年的汹涌情潮,再也遏止不住地爆发开来!大掌覆上酥胸,他渴切地需索,双唇贴上她的,密密纠缠了起来。

忍了七年、苦了七年,过度的克制,早已濒临溃决边缘,一旦寻着了熟悉的温香娇躯,便无法再收回狂涛般的热潮,任激情埋没理智,陷入情欲的深渊之中。

白若蕖闭上了眼,不想去思考,这一刻,她只想与他相依,抚慰他凄伤的灵魂。

因为她知道,此时的他,比谁都还要脆弱。

道德、理智,远远的被他们抛在身后,正如那一件件抛落地面的衣裳,谁也停不住,谁也回不了头,只能任身与心一路沉沦……他狂切地掬取着她每一寸肌肤的甜蜜,一手热烈地搓抚着柔嫩的浑圆冰肌,一手往下探去――白若蕖虚软地呢喃了声,喊出埋藏了七年的真情。

仲宣……我爱你……关仲宣一震,热烈情焰焚掉了一切,凌乱的被褥迎接着两具渴望交融的身体,他密密地贴上她,火热的欲望再无顾忌地埋入她温润的娇躯。

白若蕖低低轻吟,以她的柔情温存,收容他凄寒而伤痛的心,无怨无悔。

宛如处子般的紧窒包围着他,关仲宣呻吟了声,以着几乎要将她揉入体内的力道搂紧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在她体内深深冲刺……飘然而落的芙蓉帐,掩住了两道密密交缠的身躯,以及两颗分离了七年、渴望合而为一的心。

???当一室再度归于沉寂,两人各据一角,默然无语。

良久,她幽幽抬眼,低唤:仲宣,我们……不,别说,什么都别说。

关仲宣倏地弹跳起来,懊恨地一拳捶向墙壁。

该死!我真该死!我怎么能做出这种龌龊事来……仲宣,你别这个样子,我并不后悔呀!她心急地低喊,关仲宣却恍若未闻,一拳比一拳捶得更用力。

我竟然侵犯了自己的大嫂,这种行为,与禽兽有什么两样……我怎么面对大哥?怎么面对自己的良知?够了,仲宣,别折磨自己!顾不得自身衣不蔽体的窘状,她急忙奔向他,拦住他的自虐行径。

蕖,你别管我,别管我……听我说,仲宣!她将激动的关仲宣紧紧抱住,扬高了音量吼道:这不是你的错,听到了没有!如果你真要怪谁,那就怪我,我不该来的,不该让满满的心疼与怜惜泛滥成灾;我不该无法忘情于你,更不该将隐藏了七年的痴绝爱恋说出口;我不该贪恋你的温存,不该让我们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别再说了!他激狂地回搂她。

错的是我,我太天真,我以为,我可以压抑狂热的情感,平心静气的面对你;我以为,只要能默默守护你,我可以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以为,不论心有多痛、伤得再重,只要不去承认,就能够当作不存在,然后含笑祝福你……但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的心无法死绝,要我日日看着你,却不能拥抱你、碰触你,是多么的痛苦的一件事……出轨的情感,道德良知的折磨,日日逼得我无力喘息……深深吸了口气,他拉开她,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宛如壮士断腕。

是时候了,蕖,我们正在伤害的人,是我的大哥、你的丈夫,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你……你的意思是……她一定没发现,她的声音是何等颤抖,而面容,是多么惹人痛怜的忧惧。

娘不在了,无人需要我承欢膝下,而你,也有大哥守护,这个家,再无我容身之地……不!她激烈地大吼,死命地抱住他不肯松手。

仲宣,别……别留我,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别留我!只因,她一旦说出口,他绝对无法在她那凄伤的慰留中挣脱,他会依了她,明知将会下地狱,也会义无反顾的跳进去,而这一纠缠,又将没完没了。

白若蕖怔怔地望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很痛苦,让我解脱吧!唯有我走,才能真正还给大家平静。

如果你还爱我,那就放手,让我走。

爱他……就让他走,是吗?白若蕖怅然失神地松了手。

盯着她颓然松落的手,关仲宣心头酸酸疼疼,悲楚难言,然而,他仍是强自镇定地将话说出。

忘了我,大哥是个值得你倾心相待的男人,请你试着用当初爱我的心情,好好的去爱他,算是……让我好过些,别让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那只会让我更加的恨自己。

答应我,蕖,只有我最挂心的你们过得好,我才有未来可言。

白若蕖咬着唇,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爱他……尽管,明知自己办不到,她仍是愿意给予承诺,因为他说,这样才能让他好过些。

他也许不明白,也唯有他过得好,她才有自己的人生,而她的人生中,永远存在着他与她共有的点点滴滴,无人能取代。

蕖……最后一次,他让自己密密的拥抱她,尽管明朝,她的一切都将属于大哥,但至少,这一刻的她,仍爱他。

断肠心碎的相拥中,他们都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关仲宣一提出远离家门的要求,立刻遭关伯禹强烈的反对,然而,他去意甚坚,关伯禹实在拿他没法儿,只能头疼地看着事情成为定案。

为了这件事,关伯禹连续失眠了好几晚,为了不知该用什么方法留住弟弟而心烦,尤其是仲宣与莲莲之间,比他还要像父女,想当然耳,一得知关仲宣将远离,小莲莲哭得无比凄惨,直嚷着要跟仲宣走。

最后,甚至还闹脾气地说,如果爹和娘留不住叔叔,那她便再也不要理他们了……小莲莲的性子倔得不可思议,以她的态度看来,她是相当认真的。

瞧瞧这情形,他想不失眠都不行了。

揉揉发疼的额头,他踩着一地的月色漫步,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白若蕖房前,见她房中犹透着光亮,便顺道过去看看她,与她聊几句。

若蕖,你还没睡?还……还没。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宛如幽泣。

关伯禹蹙了下眉。

若蕖在哭?没等她应允,他主动推开房门,正好捕捉到她慌乱地将某样东西收入柜中。

他本是不甚在意,但她的神色实在过于僵硬,不自在到他想忽略都没办法。

若蕖有事瞒他?为什么?她应该知道,他从不会刻意去约束她什么,只要她喜欢,他都会成全,实在没必要刻意的隐瞒他呀!心中疑云渐浓,他不动声色地微笑。

莲莲闹了阵小脾气,才刚睡着,我是来替她拿件衣服,免得夜里着凉。

不给她阻止的机会,他顺手开了那道她匆忙阖上的层柜,随意的翻找了下,取出一件小棉袄,然后关上。

伯……伯禹……他看见了吗?白若蕖不安地揣思着。

关伯禹若无其事地柔声道:很晚了,你也早点睡。

目送着他身影的离去,白若蕖疲倦地靠着木柜,再一次取出方才匆匆放置其中的物品。

她累了,累得再无心力去顾及任何人的想法。

伯禹是否知情,她都不在乎,如今的她,早已让离别的愁绪占满心胸,柔肠寸断。

指尖抚过绢帕,当中,有着她字字血泪、字字椎心所绣下的字痕――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仲宣啊仲宣,此时此际的你,是否也已无泪可流?唯有滴滴烛泪,淌尽了我的悲伤、你的惆怅????此时,此夜,难以成眠的,又何止是他们?离开了若蕖房中,关伯禹下意识的步行至花园一隅。

微弱的月光下,另上道苍凉劳然的身形,被包围在夜的寂寥中。

关伯禹在他身后站定。

你也睡不着?关仲宣本能地将握在手中的东西往怀中塞。

大哥。

关伯禹再一次皱起眉头。

为什么今天晚上,每个人看起来都怪怪的?他摇了下头,抛开乍然浮起的困惑,斥责自己的多心。

他怎么可以质疑自己的亲弟弟呢?刚才在想什么?关仲宣将目光移向花丛一隅,关伯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了然地一笑。

又想起那件事了?我永远都忘不了……关仲宣低低地道。

大哥待我总是那么的好,为了我,什么都能舍,不管是合理,或是不合理的。

就因为我对你养了许久的金丝雀流露出一丝喜爱的神情,大哥便二话不说的割爱,那时,我见大哥态度如此潇洒,还以为你并不在意,所以,我也没特别去珍惜。

直到我养的大狼狗咬死了金丝雀,你都没在我面前责备我半句,悄悄掩饰自己的悲伤,就在这个地方,埋了金丝雀,独自为它哀悼……所以,当我发现你蹲在这儿,不再隐藏情绪的哭泣出声时,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恨自己吗?我夺了你所爱,却视为理所当然;伤了你的心,却也全无愧疚,因为我知道你疼我,因为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怪我……直到那时,我才惊觉自己重重的伤了你!都过去了,我不是叫你别放心上吗?一只小小的金丝雀,哪比得上我的亲弟弟重要。

是啊,当时,你就是这么说的,不论我如何伤你,你永远达怨责我一句都不舍得……也是在那时,我向自己发誓,从今而后,我绝不再让你因我而受到伤害,只要是大哥的一切,永远属于你,而我,不争,不夺,也没立场去争、去夺。

傻弟弟!大哥的一切,本就很乐意与你分享呀,自家人分这么清楚做什么。

是吗?关仲宣苦笑。

只可惜,他们兄弟情有独钟的,却是同一个女人,也唯有妻子,是无法共享的。

大哥,如果……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你还会原谅我吗?今晚头一回,关仲宣正视他,眸中闪动着难以察觉的水光戚然。

说这什么傻话!你知道,对你,我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原谅的。

大哥!突然,关仲宣当着他的面,曲膝而跪。

不管我做错了什么,请你相信,我并非有意伤你!关伯禹被他的行为吓了好大一跳。

仲宣,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此情此景,一如当年的金丝雀事件。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是当年的小男孩,无法再以年幼无知来为自己脱罪,他所犯下的,是该千刀万割的重罪!别这样,你快起来呀,不管任何事,我原谅你就是了。

有这么严重吗?仲宣沉痛的神情,扣住了他的心弦。

眼前仿佛又见着了两个小男孩抱在一起痛哭,以及小小男孩不断忏悔自责的画面……只是这一次呢?仲宣又夺了他什么?而,这是否正是仲宣坚决离去的症结所在?拉拉扯扯地,他硬是将关仲宣扶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告诉我。

关仲宣轻摇了下头。

大哥只要记住,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最敬爱的大哥!不给他发问的机会,关仲宣挣开他,匆忙离去――在他失态之前。

盯着他迅速消失的身影,关伯禹拧起眉。

仲宣内心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痛苦?为何不能坦然告知呢?就在转身之际,他眼角余光让掉落地面的物品给吸住,这应该是由仲宣身上掉下来的吧?他半是好奇地拾起它,那是一方绣帕,摊开一看,上头的绣字,乍看之下竟觉有些似曾相识。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他喃喃念着上头的绣字,不知怎地,脑中潜意识的浮起另一行字句――腊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是若蕖!这绣法如此相似,莫非,这绣帕是若蕖送的?!那么,依着这上头的绣字,不正代表着他们两人――天!关伯禹惊抽了口气,不敢再想下去。

难怪仲宣方才会说出那一连串奇怪的话,难怪他会一声又一声的道着歉,因为他于心有愧,因为他想夺的,是他挚爱的妻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长年为了生意上的事而忙碌之时?因为朝夕相对,日久生情?还是因为……不,不对,他应该信任仲宣的人格,他的弟弟不是这种下流无耻之徒,他信任他!况且,他感觉得出来,若蕖心中,长年占着那道抹不去的影子,无论他怎么做,就是取代不了她那个旧情人,又怎可能与仲宣暗通款曲?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愈想意惊悸,阵阵寒栗蔓延周身,他低下头,审视上面所提的日期。

己未年七月二十九……紧紧捉握的心,碎了!那是在他迎娶若蕖之前!也就是说……若蕖的旧情人,是仲宣!他跌坐地面,停止流动的血液,冻结成冰。

犹未散去的话语,在空气中飘动上声又一声的回绕脑际――我绝不再让你因我而受到伤害,只要是大哥的一切,永远属于你,而我,不争,不夺,也没立场去争、去夺……难怪若蕖情愿留在他身边,他一直以为,是她的情人负了心,所以她也绝了念,如今他才明白,她只是想留在看得到仲宣的地方。

而仲宣却也什么都不提,默默将苦楚往腹里吞,为的,只是不想伤害他这个大哥,便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夺……七年来,他们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全是为了他……而今,一个是默默退开,忍痛求去,另一个则是黯然神伤,强抑离愁。

这两个傻瓜呀!他们如此待他,他还有什么好求的?七年了!因为他的私心,强留了若蕖七年,真的够了,是该有个了结了……心头一恸,尖锐的疼划过胸臆,他闭上了眼,热泪静静滑落――???就在关仲宣离开的前一晚,白若蕖最悲难自抑的时候,关伯禹前来找她。

她强颜欢笑的虚应着,每一分笑容背后,全是勉强。

她早已心力交瘁,真的没力气再去作戏了。

而这,也没逃过他的眼。

怎么了,你好像很累?他关怀地抚上她略显憔悴的素颜。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白若蕖总觉得今天的他,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她不让自己多想,牵强地扯了下唇角,当作回应。

瞧你,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还是回床上躺一下好了。

关伯禹轻搂着她的肩,她也柔顺地任他往床边带,谁知,一坐下来,他手劲稍微一收,白若蕖没有防备地倾向他,他的唇顺势往迎向她。

她心下一惊,赶忙将头一偏,那一记吻,只落在她颊上。

伯禹,你做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了。

我做什么你会看不出来吗?关伯禹不悦地拧着眉。

若蕖,我已经等了你七年了,你还想要我再等多久?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也有我的需求,你有没有替我想过?白若蕖根本没想到他会对她说这些,一下子慌了手脚。

我……我并没有反对你纳妾啊!甚至,如果你想,我也可以让出正妻的名位。

我不要别的女人,我只要你。

难道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一切,丝毫都感动不了你吗?若蕖,我没那么好的耐性,我再也等不下去了!语毕,他一把扣住她,强硬地欲一亲芳泽。

不!伯禹,你放手!她吓坏了,拚命想挣脱他的怀抱。

不,我不放!早在七年前,你就该是我的人了,我今天只是在作早就该完成的事罢了!以着极强势的姿态,他使力地将她压回床上,一手毫不留情的扯开她的衣襟。

有一刹那,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光芒,盯住身下衣衫不整的白若蕖,光洁的颈项上,系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碧澄琼玉。

他一直都知道,提亲之时,他送上的传家玉佩,始终被她置于梳妆核内,却不曾想过,她身上,早有了另一方系住芳心的暖玉。

闭了下眼,不让自己多想,他的手,顺着她娇娜有致的身躯游走,狂热地需索着。

不要――她羞愤地尖喊,泪水迸出眼眶,随着她的挣扎、抗拒,点点泪花飞溅。

求求你,住手!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别这么对我――此刻的关伯禹,充满了危险与侵略的气息,往日的温文谦和,早已不复存在。

不,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关伯禹,眼前的他,太过陌生。

为什么我就该住手?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我有绝对的权利这么做!或者,你心中还在对你那个旧情人念念不忘?你说啊!说话的同时,他更是一把扯开她的衣襟,粗狂的吻烙了下来,执意掠夺她的一切。

白若蕖用尽了全力,就是挣不脱他粗暴的箝制,深深的悲愤,令她泪如泉涌。

你住手!关伯禹,别逼我恨你!恨我也比对我没感觉的好!就在他企图扯开她胸前的兜衣时,羞愤欲绝的白若蕖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劲地往压制着她的大手咬了下去!你!关伯禹吃痛地止了动作,气恼地扬起手,她不闪不避,噙着泪的双眸定定地瞅着他,等待那一巴掌挥下。

抬起的手僵在空中,关伯禹神色阴郁地甩开她。

滚!白若蕖跌跌撞撞地摔下床,狼狈不堪地拉拢衣裳,惊怯地一路退到墙角。

既然你根本就不拿我当丈夫看,我也毋须再对你有太多的眷恋了,是吧?他由袖口掏出一份文件,凝沉着脸往她身上丢。

休……休书?她颤抖着双手,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这不正中了你的下怀吗?反正你也不希罕我这个丈夫,那就带着你的女儿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这不像他!仁厚为怀的伯禹,不会有这么冰冷无情的作风!有一瞬间,疑惑曾闪过她的脑海,她不解地仰首看他。

还不滚?既然这么舍不得走,那我一点也不介意让你立刻成为我的人!不,你不要过来!她惊骇地大喊,面色死白地揪紧衣襟,不敢多作迟疑地夺门而出。

白若蕖一走,他全身的血液仿佛也在同时抽干,跌靠着墙,不再伪装地流露出满怀哀凄。

终究,还是只剩他一人。

今晚的夜,好静。

无言的天,无言的月,无言的他,以及――两行无声的泪。

终曲一路顺风。

有空,记得回来看看大哥。

我会的,大哥。

关仲宣努力让自己挤出微笑来回应。

再一次将目光瞟向门内,见不着期盼的身影,几许落寞浮上瞳眸深处。

她,为什么不肯出面送他?这一别,再相见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呀!甩甩头,他抛掉所有的怅惘。

这样也好,他们是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咫尺天涯,不过是徒添感伤罢了!这一切,全落入了关伯禹的眼底。

他什么都没说破,只将一份不知名的物品交给他。

到东升客栈,西厢二十七号房去,迟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为什么?关仲宣不解地蹙眉。

别问,去了就知道。

还有,听我的话,到那里之前,不可以打开里头的东西。

这又是为什么?照做便是。

他神情无比凝重。

我要你答应我,不管我交代了什么,你都会办到。

关仲宣苦笑。

他连最难舍的人都舍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我答应你,大哥。

那就好。

关伯禹拍拍他的肩。

保重。

大哥,你也保重。

没再回头,关仲宣跨出了沉重的步伐,舍在身后的,是他今生最刻骨铭心的眷恋。

天地苍茫,而他,是何其的孤独,漫漫天涯,与谁携手?与谁相伴?他,只是一个人,宛如游魂,飘荡无依。

???依言来到了东升客栈,关仲宣向掌柜问明了二十七号房的位置,前去敲下房门。

此时――房内的莲莲正缠着母亲,问着一连串的疑惑。

娘,我们为什么不回家?我们要去哪里?我们是不是不跟爹在一起了?那如果不回家,也不跟爹在一起,反正叔叔也要走了,我们能不能和他一起走?我好想和叔叔在一起……这些,又何尝不令她迷惘?她也茫然,她也无所适从啊!正困扰着不知该如何安抚女儿,适时响起的敲门声解救了她。

可能是店小二送茶水来了,莲莲等一下,娘去看看哦。

拍拍女儿粉嫩的脸蛋,她匆匆起身。

门一开,她愣住了,外头的关仲宣也呆在原地,完全无法反应。

大哥要他见的,就是若蕖吗?那……叔叔!一声惊喜的叫唤,闯入凝眸相望的两人之间,打破了凝结的空气,小小身躯扑向他,关仲宣本能地接住。

莲莲,有没有乖乖?几乎是习惯,他抱起莲莲,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儿,而莲莲也极自然地贴上他颈侧磨蹭。

先进来再说。

白若蕖侧身让他进屋。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和莲莲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进门,他便心急地追问。

白若蕖避开他逼问的目光。

先说说你吧!你怎么会来这里?她一提及,他立刻想起临走前大哥交给他的东西。

他赶紧翻找出来。

里头,是一叠为数不少的银票,一方他连日来始终遍寻不着的绢帕,以及――一封信。

像是领悟了什么,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读取信上的内容。

仲宣:所有的事,我全明白了,这些年,苦了你们,为兄深感抱歉,而今――完璧归赵。

如果,若蕖心中有我的存在,我自是当仁不让,但事实证明,她的心一直都只容得下你,所以,我将她还给你。

她,从来都不属于我,这些年来,我努力的想取代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然而,全是徒劳无功,她的人,她的心,她的一切,早就都许给了你,真正没资格争、没资格夺的人,其实是我,你知道吗?若蕖是个好女孩,她对你矢志不渝的志节,更是教人心折,我想不服输都不行了。

你,若蕖,莲莲,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这当中,并无我介入的余地,除了祝福,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

别觉得有愧于我,只要你们好好的对待彼此,牵手到老,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因为,你们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

兄伯禹手书看完了信,有好半晌,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她早该明白的,相识七年的伯禹,是那么的温文敦厚,怎会用这种手段强迫她?此刻她才恍然明白,他之所以逼走她,为的是成全她。

难怪昨晚,她一直觉得有人尾随在她身后,如今想来,那必定也是伯禹的安排,否则,他怎可能放得下心,残忍的在大半夜逼走她?而仲宣,又怎可能知道她的下落?他是那么的用心良苦,她欠他的,该如何还清?仰起头,她对上了关仲宣闪着泪光的瞳眸。

蕖……他微颤地朝她伸出手,带着强抑着的渴盼。

仲宣!她没有犹豫地投进他怀中,紧紧抱着。

我不要再放开你了,仲宣,别赶我走,我绝对不要再离开你!那就别走,我们死都不分开!他激烈地拥抱她,释放了压在灵魂深处的狂炙爱恋。

欠大哥的,他无以为报,只待来生再还,今生,他再也不想放开怀中的女子了。

仲宣……她惊疑地仰首。

可以吗?她终于盼到属于她的幸福了吗?关仲宣俯下头,以热烈的狂吻,封住她的话,也消弭她的疑虑。

白若蕖闭上眼,全心全意地回应他,让孤独了七年的灵魂,再一次交会、缠绵――娘,叔叔――细嫩的童音喊着,一双小手轻扯着他们的衣摆,将两人由激情狂涛中拉回。

关仲宣先低头看了下小莲莲,深思的眸又移回她红晕未褪的脸庞。

莲莲――是吗?白若蕖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她轻咬下唇。

你……怎么知道?因为那一句‘完璧归赵’,更因为大哥说,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告诉我,蕖,这七年来,你根本没和大哥同房过,对不对!白若蕖将脸埋进他怀中,悄悄点了下头。

噢,蕖……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以绵密的拥抱与亲吻,表达他满心的感动。

人家也要抱抱啦!不甘被忽略的小小人儿吃了一大缸子的醋,出言抗议道。

两人相视轻笑。

关仲宣伸手将莲莲抱起。

小宝贝,我们三个人,永远不分开,好不好?好啊,好啊!小莲莲忙不迭的猛点头,闷闷不乐了好几天的小脸,今朝首度笑开。

那我问你哦。

你比较喜欢喊我爹,还是叔叔呢?当然是爹。

连想都没有,她答得笃定,虽然明知最后一定会再被叨念一番。

那就喊吧!啥?出乎意外的答案,教莲莲张口结舌。

怕他反悔,她飞快地喊出声。

爹!爹!快得差点被口水呛着。

他的傻女儿呀!关仲宣动容地搂住她。

莲莲,你知道,你的名字谁取的吗?娘说,是你取的呀。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呢?说这话的同时,他的目光飘向白若蕖,深情的凝眸,在风中缱绻纠缠。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莲莲犹兀自天真地说着。

因为,你娘是我心中,最美的一朵出水清莲。

白若蕖不语,五指与他密密交握,多少浓情,尽在不言中。

心,不再沉重,只因拥在怀中的,是他今生最刻骨铭心的眷爱。

天地虽苍茫,然而,他已不再孤独,漫漫天涯,与她携手,与她相伴。

他,不再是一个人,不再宛如游魂,飘荡无依。

一切只因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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