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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025-03-29 11:41:16

喜获麟儿的关家,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为了迎接这小小人儿的到来,大伙儿可全都笑容洋溢地忙碌着呢!初抱过软绵绵的小娃娃,关伯禹既惊喜又紧张地问道: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吗?一句我们的女儿,说得那么自然、不作假的真实喜悦,令白若蕖有着暖暖的感动,她看得出来,他是打心底接受这个孩子。

唤她心莲,可以吗?她询问着。

傻瓜!你喜欢就好,问我做什么呢?关伯禹纵容而宠溺地回了她一笑。

只不过,令人不解的是,自从心莲出世以后,关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许多。

她想,应该是她没能生个男丁,令婆婆感到失望吧?婆婆一夕骤变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

一开始,原本只是冷漠疏离,到后来,却演变成了冷嘲热讽,对她做的每一件事挑斤捡两。

她逐渐明白,在婆婆眼中,她是动辄得咎,于是言行举止,也就更加的小心翼翼,只但愿能少惹婆婆不快。

在人前,关老夫人并未做得太明显,或许,也顾虑到伯禹的颜面及心情吧!毕竟她是伯禹的妻子,所以若蕖她也就更不敢露出一丝端倪。

她欠伯禹的也够多了,她真的不想再因为她的事而让他苦恼伤神,这点小委屈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现在,她唯一希望的,是女儿能平平安安、无忧无愁的长大;再有的话,也是来自牵念难舍的他……愿他也能寻着自身的幸福,飘泊苍凉的心,有人收留、有人心疼――一日日过去,小莲莲由只会嚎啕大哭的小娃娃,到牙牙学语,身为母亲,白若蕖心中真有说不出的骄傲与满足。

然,最令她头疼的是,小莲莲不怕生,却特别怕孤独,只要一落单,绝对会心慌地哭了个惊天动地,时时都得有人抱着她、哄着她。

关仲宣看了心疼,所以不论再忙,总不忘呵疼地抱抱这个小宝贝。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或许是其他,关仲宣成了这个家中与莲莲最亲近的人,只要他怜惜的逗逗她、哄哄她,莲莲便乖得像什么似的,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自叹弗如。

???关伯禹才刚忙完生意上的事,正要回房看看妻儿,经过园子,便听见莲莲的啼哭声。

娘子,莲莲怎么了?他关心的上前探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哭个不停。

白若蕖用尽了方法安抚怀中的小娃,忙得香汗淋漓,女儿就是不买帐。

是不是饿了?关伯禹依着常理推测。

我才刚喂过她。

她没辙地几乎也想跟着哭。

莲莲乖嘛,娘求你好不好,等会儿给你吃糖,不要再哭了!关伯禹失笑出声。

瞧瞧,这傻憨憨的母亲,居然在与稚龄女儿打商量?哇小莲莲哭得更加壮烈。

叹!关心莲,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哦!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何必撕破脸呢?真是太不给面子了,存心逼你老娘发火!这下,关伯禹不笑都不行了。

女儿什么都不懂,你威胁她做什么?我……就是很泄气、很没成就感嘛,怎能怪她?我来试试。

白若蕖赶紧将烫手山芋塞到丈夫手中,然后用力地喘了一大口气。

真是被折腾得快疯了。

然而,情况依然。

关伯禹卖力地哄,小娃儿拚命地哭。

天哪,娘子……关伯禹苦着脸望向妻子。

两个大人竟搞不定一个小东西,丧气地几乎要三个人一起抱头哭个痛快了。

怎么回事?闻声而至的关仲宣看着亭子里头欲哭无泪的两人。

怎么让莲莲哭成这样?我们也不想啊!关伯禹叹了好长一口气。

把孩子给我。

关仲宣伸手接过孩子,心疼地轻哄着。

莲莲乖哦,不哭,谁欺负你了?我的小宝贝――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寻着熟悉的呵怜胸怀,小莲莲的哭声逐渐转弱,眨眨濡湿的泪眼,清澈瞳眸望着他。

嗯,好乖,我就知道莲莲是听话的乖宝贝。

关仲宣低头亲了亲她,食指轻柔地拭去那哭了一脸的泪与汗。

像寻着了玩具,一双胖胖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凑到嘴边吮咬。

关仲宣轻笑。

小丫头,你还撒娇啊!相处久了,他多少也摸清这娃儿的习性,那是她最直接的情感表达,代表着最深的信赖与依恋。

关伯禹和白若蕖在一旁,只能傻呼呼的看着,大叹自个儿的失败。

少来这一套,我可先说好,下回不许再这么整爹和娘,知道吗?关仲宣抽回手,不让她碰着。

小莲莲咿咿唔唔的抗议着,小手在空中抓呀抓的。

不理你,这是惩罚。

对于自己傻气的行为,关仲宣全无自觉,对这不解人事的小娃儿,他总会自然而然的倾诉心事,他们都寂寞,于是彼此为伴,他相信她懂,要不,小小人儿不会这么依恋他。

怎么抓也抓不着,小娃娃不依地张嘴,含糊地发出声音。

爹――爹――声音很细、很细,并且模糊不明,但,仍是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关仲宣当场傻住了,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忧心地看向关伯禹。

关伯禹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才扬声大笑。

哈!哈!我看你比我更像莲莲的爹呢!这个不孝女是只认你,不理我了。

大哥――关仲宣怕他伤怀,赶忙解释道。

也许是因为,我是第一个迎接她来到世上,第一个抱她的人,所以……关伯禹一脸趣意地挑起眉。

你解释什么?莲莲喜欢你,这是事实啊,你大哥我心胸没那么小。

她连娘都还不会叫呢!第一声就喊爹,还把这个殊荣献给了你,我看我今晚得好好和莲莲联络感情,以免她长大了真的不认我。

这番话听进关仲宣耳中,真是五味杂陈,悲喜难分。

趁他呆愣的当口,小莲莲不知几时已然得逞地将他的手抓回了嘴边吮咬,开心地格格直笑。

好一声甜蜜的爹爹啊!如果莲莲真是他的女儿,那该有多好?白若蕖动容地望着这一幕,眼眶莫名地一阵湿热。

这,就是骨血连心吧?仲宣啊,你知道吗?你怀中抱着的,真的是你的女儿呀!就连小小的心莲都认得出你,你难道全无所觉????岁月,有时是很无情的。

多少悲欢笑泪中,七载年华已过。

一步一呵怜,小心捧着、细细护着的小小人儿,已在学坐、学走、学说话中,长成了清秀可人的小小丫头。

心莲是所有关家人的心头宝,只除了关老夫人特别冷淡、可有可无的态度外,大伙儿可都把她给宠上了天。

这当中,尤以关仲宣为最。

他对心莲,是全然的疼爱,却不溺爱;包容,却不纵容;也因此,小莲莲并没有恃宠而骄,反而乖巧贴心得令人更加疼进了骨子里。

这,应该得归功于关仲宣的教养有方吧!打婴孩时期,小莲莲与关仲宣就特别的亲,懂事后,她更是谁也不缠,就缠关仲宣,成日跟上跟下,俨然是关仲宣的小影子,关家的仆役,都快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莲莲小主子的爹娘了。

而关仲宣,也习惯了这个小影子的存在,不论去哪儿,身边总是有她相伴,几个不知情的朋友,经常不约而同的说:你女儿好可爱呀!每次听完类似的话,回来之后,莲莲总会闷闷不乐地道:看吧,大家都这样说,为什么就叔叔说不行?人家也想叔叔当莲莲的爹嘛!不可以这么说哦!你爹听了会很难过的。

他也总是不厌其烦的如是安抚着。

这何尝不是他衷心所愿?然而,事实就是事实,血缘伦常是改变不了的。

他,只能是叔叔,而遗憾也只能是遗憾,终将被掩埋在心灵深处,永远尘封,直到――他也遗忘。

???某日午后。

关仲宣出门办事,而午睡的莲莲没跟着,醒来后便到处找着。

晃呀晃的,来到大厅。

空无一人的厅堂,连只蚊子都没有。

她闷闷地噘着小嘴,无趣地正想转身离去,不经意地与一只骨董花瓶擦撞了下。

哐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在空气中划开,莲莲傻了眼。

脑海第一个浮起的,是奶奶严厉的面容,当下,她心头全慌了。

怎么办?奶奶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然后――她一定会被打得痛痛的啦!想起奶奶请出家法的教训人的模样,她都快吓死了,本能地就想逃跑。

可是才刚跨出一步,她也同时想起了叔叔的教诲。

他说:好孩子要勇于认错,做错了,无妨,只要诚心悔改,大家都会原谅你,并且继续疼爱你,绝对不能为了逃避责罚而一错再错……如果她就这么走了,可能会连累别人,而叔叔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很生气、很失望,如果叔叔因为这样而不再疼她,也不再理她了,那怎么办?不行,心莲要听叔叔的话,她要认错,她不能让叔叔失望难过……想到这里,她收回了步伐,低垂着头,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候奶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关老夫人午睡醒来,见着这景况,旋即厉声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莲莲不小心打破了花瓶,请奶奶原谅。

莲莲怯怯地说着,连抬头都不敢。

关老夫人怒容乍现。

你给我过来!惨了,奶奶好像很生气耶!莲莲放缓了步伐,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奶奶,对不起……跪下!关老夫人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她,便道:雁儿,去取家法。

老夫人――一旁同样看着小主人长大的婢女雁儿,于心不忍地唤了声。

我说去就去!见老夫人铁了心,雁儿只得无奈地依言而行。

糟糕,奶奶不会真的要打她吧?不要啊,奶奶,莲莲下次不敢了――白若蕖一听说婆婆命婢女去取家法,立刻急急忙忙地跑来。

娘,发生什么事了?莲莲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关老夫人冷讽了声。

你生的好女儿!价值上百两的骨董,她也可以不当一回事的拿来玩,简直顽劣成性!白若蕖看向满地的碎片,再看向跪在地上、一脸惊惶的女儿。

是这样吗?莲莲!不是的,娘,莲莲真的不是故意,我是转身时不小心碰到的,娘――看着女儿心慌无措的小脸,白若蕖整颗心都揪在一块儿了。

她知道以女儿平日的乖巧,绝不可能有婆婆说的那种行为。

娘,莲莲还小,不懂事,您就原谅她这一回吧!我会好好管教她的。

住口!我要是轻易原谅她,如何让她记取教训?可是娘――让开!接过雁儿手中的藤条,作势便要往莲莲身上挥。

娘!白若蕖一惊,连忙跪了下来。

是媳妇教女不严,娘要罚就罚媳妇吧!好,这是你说的,我就一起罚!说完,毫不留情的藤条,重重地挥了下来,莲莲吓得哇哇大哭,依着母性的本能,白若蕖将女儿密密护在怀中,受下这一板。

火辣辣的疼楚,迅速泛延开来,她咬紧牙关,不敢叫出声来,深怕更加触怒关老夫人。

哇,娘啊……一时间,莲莲的哭喊传遍了整个厅内。

叔叔……快来救娘啊,莲莲好怕……借由雁儿的通风报信而获知此事,及时赶回的关仲宣,一踏入厅内,看到的就是这幕情景。

没多想,他冲上前去,在藤条二度落下时,护住了母女俩,代她们受下这一板。

关老夫人变了脸色。

宣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让开。

娘,我才正要问您,您这是做什么?关仲宣忍住疼楚,咬牙将话逼出。

天!娘下手真狠!这要落在若蕖身上,肯定吃不消。

你这是在质问我?关老夫人瞬时怒不可遏。

孩儿不敢。

但,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您动用家法,这孩儿总能问上一声吧?儿子不谅解的神情,让关老夫人隐藏多年的不满一下子飙高了起来。

这顽劣的孩子打破了骨董花瓶,我不能教训她吗?关仲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就为了一只花瓶?它会比您的儿媳、孙女更重要?孩子做错了事,本来就该处罚,免得宠出了个孽子!关老夫人回得是理直气壮。

好,那大嫂呢?她何错之有?她都承认教女不严了,既然她存心护短,我不罚她罚谁?这真是荒谬透顶!关仲宣简直无法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娘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

好,那今天我也是存心护短,请娘连同孩儿一起罚!仲宣!白若蕖惊喊。

这与你无关,你别管我――宣儿?!关老夫人也难以相信,儿子竟会说出这种话。

娘啊,您别忘了,莲莲是我一手教导的,她行为若有偏差,孩儿绝脱不了干系,今天,娘若真认为莲莲顽劣,就请先罚孩儿的管教失当。

你、你――反了,反了!你居然帮着外人来忤逆我!一把火冒了三丈高,关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句话,听进两人耳中,起了不同的反应。

外人……白若蕖无尽戚然。

原来在婆婆心中,她一直是个外人,就只因为她没能为关家生个儿子吗?这是何其不公呀!娘,大嫂是大哥明煤正娶的妻室,她不是外人!关仲宣不悦地低吼了。

你……你为了这个女人跟我怒言相向?这下,关老夫人可真是大发雷霆,一口咽不下的怒意,便直接发泄在白若蕖身上,藤条抓了再度往她身上挥过去。

关仲宣不须思考,义无反顾地将母女俩搂进怀中,以自身相护,任关老夫人左挥右打。

固执的儿子说不让就不让,坚决代她们挡去一切责难。

仲宣,你让开,不要这样――被护在臂弯之内的白若蕖惊急地泣喊,奈何关仲宣就是铁了心的扣紧她。

好,儿子大了,心向着外人,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当我白生了你!动不了白若蕖分毫,伤着儿子她又心疼,关老夫人只好气结地丢下藤条,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仲宣,你还好吧?一扶他回房,白若蕖立刻心急地问着。

不碍事儿。

倒是你,有没有怎样?说着,他拉高她的衣袖,忧心忡忡地想想审视她的状况。

呃……白若蕖神情不大自在,关仲宣留意到了,旋即尴尬地松开她。

记得找个婢女替你上药。

那你呢?她最挂心的,还是他呀!为了维护她,他挨了婆婆好几板,那每一下可都力道十足呢!他摇了下头。

皮肉伤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扯!白若蕖不认同地低叱。

把上衣脱掉。

啊?关仲宣呆了下,只见她很快的找来药箱,神情满是坚决。

没法儿,他只得依了她。

当白若蕖目光一触及他背上的道道伤痕,泪光不由自主的弥漫眼眶。

强忍着泪水,她心疼地抹上药。

不知过了多久,她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语,关仲宣不解地回身望去,对上了她凄迷的泪眼。

怎么了?别哭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白若蕖悲伤地摇头。

对不起,我总是负累你……关仲宣蹙了下眉,不苟同地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也和娘一样,认为自已是外人吗?不。

我只是过意不去,害得你……我不是说了吗,只是皮肉伤,你别放心上!关仲宣很快地截断。

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些话!他承诺过,今生将守护她到底,任何情况皆然,她永远是他心头最深的牵念,无人可替代。

你总是这样,亏待了自己,却从不当一回事,可知我看在眼里,心有多难受?执起他的手,她柔柔地抚向他腕上的齿痕――一道由她所烙下的印记。

她没想到,它会留下痕迹,就像刻镂在心底的伤痕,不论季节的递嬗、岁月的流转,都无法抹灭分毫。

关仲宣僵硬地抽回手。

都过去了。

只因他比谁都清楚,当他亏待自己时,会有她加倍的心怜,于是,他可以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然而,这些话,如何启齿?是啊,是过去了……只有心中那道染血的痛,依然清晰,历历如昨。

他牵强地扯了下唇角。

你看,这事是不是该让大哥知道?若蕖毕竟是大哥的妻子,他没有强出头的余地,但大哥有!大哥有绝对的资格与义务,去保护自己的妻子不受委屈。

而他,终究什么都不是……不,千万别让伯禹知道!关仲宣疑惑地挑眉。

为什么?这点苦我还受得住,我不想再令他烦心了。

伯禹每天忙着生意上的事,已是不可开交,她何忍再加深他的苦恼?不,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负累任何人。

关仲宣眉头皱得更紧。

你替他着想,那谁来替你着想?娘对你的成见是愈来愈深了,再这样下去,你日子要怎么过?这些你想过没有!他口气并不好,她留意到了。

仲宣,你在生气吗?关仲宣抿紧了唇,别开脸不置一词。

没错,他就是气她!气她如此轻忽自己!更气他这么珍视她,她却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白若蕖轻咬下唇。

对不起,到头来,我还是令你伤神……你――关仲宣头疼地望着她。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胡思乱想,我……好吧,好吧!一切全依你,我不告诉大哥,这总行了吧?不忍见她自责难过,他只能投降。

谢谢你,仲宣。

悄悄抬眼,见他神色仍是不见舒缓,她又道:往后我会更加留意,不去惹娘不快,应该就没事了。

没事?!真不知是她想得太简单,还是天生乐观?依他看,事情绝对没这么单纯,娘对若蕖的成见,深得教人忧心呐!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大哥为了经商,长年在外,而娘便经常趁着大哥出远门时找若蕖的麻烦,要不是他一路护着她,她还不晓得将被折腾得多惨,所以每当一发生这种事,府内机灵点的人,都会本能的找他求救。

见她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所有的话反而卡在喉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回房去看莲莲,她一定吓坏了。

嗯,你快去。

说到莲莲,他也很担心她的状况。

在她开门时,关仲宣唤住她。

等等!和莲莲说话,措辞小心点,她和一般同龄的孩子不大一样。

白若蕖回首看了他一眼,感激的轻轻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