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5-03-29 11:47:14

将军大人,闻鸡起舞啰!你倒是很积极。

半途而废不是我的原则。

天还未亮,练兵场上空无一人,绯红缨拽著傅卓尔逼他教授。

这小子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之前表面上还能对他恭敬,现在竟敢随意指使他来了。

你要我教什么?扎马步每天都在练,我是想……不知将军可否私下传授几招?我说过你已经错过了练武的时机。

你说过学学招式也成。

傅卓尔眼眸微睁,好像在瞪她,她明目张胆的回瞪过去,两人面面相瞪,最后似乎是大将军先轻叹了口气。

敢问将军,您习武几年了?未曾间断。

喔,好勤奋,活脱脱就是一个活到老学到老的典范。

自觉身手如何?不知。

听说,您虽不是很在意,但其实江湖排名挺前面的?江湖排名?傅卓尔禁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打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绯红缨摇头晃脑的摆起老夫子的架势。

这话若是半月前绯红缨绝不敢轻易说出口,傅卓尔瞧著这人得意洋洋的气势,想起之前自己还很不看好这小子。

其实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不仅如此,绯红缨这个人……竟让人觉得他十分有趣可爱。

有趣?可爱?傅卓尔温沉的眸色变得有些浓郁幽深。

这是什么想法?世人看来应该有惊世骇俗之意吧,他不是会将事情讲出来商讨的人,心中自有定断和准则在裁定。

将军,傅将军,回魂了!红缨伸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傅卓尔突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吓了她一跳,干……干嘛?你想学我的剑招?将军肯传授?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打从第一次见过傅卓尔施展武艺,自己便著迷得不得了。

那行云流水的招式、清逸修长的身姿,看得她眼花撩乱,喜欢极了.不过现在……一直抓著她的手是为啥?还要看看她的掌纹是不是符合吗?我只使一遍,你看得懂便学……那可不成,自然得一招一招的教,将军你也不希望我学得半桶水,丢你的脸吧?一招一招的教?傅卓尔的表情忽然有些异样,她看著竟觉得他在笑?!那可能得教很久。

没……问题……他靠她太近了!忽而察觉这一点,绯红缨全身汗毛竖起,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紧张了起来?两人维持著诡异的亲密姿势,不放开觉得不自在,但突然放开又觉自己太过在意,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种进退两难的状态?将军,早!红缨也在啊!有将士陆续来到练兵场,听见声音两个人才倏地一下分开,各自分站一地,像占地为王。

方才是有什么事发生?红缨悄悄抬眼朝傅卓尔看去,却见他眼睑微垂面朝下,着不太清楚究竟。

刚刚他是否也跟她一样,心跳慌乱?但应该不会……傅将军一向沉稳大气、淡定非凡,何况——两个男的心慌意乱什么?绯红缨,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列队了!来了!她快步走过去,其余的士兵见著她便左拍拍肩膀、右敲敲脑袋,全然当她是好玩的活宝。

绯红缨也随著大家一起打闹,军营里的将士向来不拘小节,碰触之间也多是豪爽的手势,她处在其中也不觉得不妥,照样有样学样。

离他们几步外的傅卓尔,眸光定而沉的瞥视那融洽的一团,眉心忽而紧蹙,竟觉得看不顺眼。

早前也是对他这种嬉皮笑脸、流里流气的行径有所不满,此时仍旧觉得碍眼,但原因却是那些碰触在他身上的手……这情况不对劲,十分不妙。

副将进入营帐时竟然发现将军在发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要知道他家将军长年潜心于战事,不止扬威边塞,名声更是漫过大江南北,甚至在江湖上也是有口皆碑,为官、为将皆是德高望重。

将军向来沉稳英明,运筹帷幄很是让人钦佩,虽严厉却不苛刻,赢得兵士们的尊敬和喜爱。

他跟随傅卓尔多年,从未见过此等情形,而且他都进来这么久了,将军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怪了、实在太怪了!将军,将军?傅卓尔一愣,回过神来,见是葛副将,有几分汗颜。

何事?没,厨娘炖了汤,我来问问将军是不是也来点儿.不用了。

他有些意兴阑珊的说完,看似又要回到那发呆的状态。

葛副将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打扰他,预备迳自离开,好留一片清静地给他家将军好发呆。

没准将军是在思索破敌之道!等等……傅卓尔忽然唤住他。

将军有何吩咐?我们聊一聊。

跟他聊?将军现在很有闲情跟人聊天?副将乖乖的转回身寻了一处坐下,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岂料傅卓尔的第一句话差点吓傻他。

你可知前朝有哪些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人?将军!葛副将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谁知傅卓尔只是轻微的瞥了他一眼,又无足轻重的道:不知吗?这不是知不知的问题吧……他家将军怎能将这种惊世骇俗之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那个……将军的意思是?你有何看法,对此类人物。

傅卓尔看上去确实像在闲谈。

属下对这方面所知甚少,若要说看法,应是难以接受吧。

难以接受……大将军面不改色,若有所思的抚了抚自己的下巴.若是身边有这样的人,你怎么看?副将被问得冷汗直冒,将军怎会深究起这种事?看傅卓尔的表情也不像担忧这种事的苦恼之人,他也断然不敢毁他家将军的名誉。

还是说将军身边有人有这样的苦恼?谁呢?没看出来呀!属下目光短浅,对此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没有可值得参考的看法,还请将军原谅。

是我为难你了。

傅卓尔挥了挥手。

不用放在心上,我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就能吓死人,话说将军是太过正气凛然了,所以这种事儿才能以如此平常的口吻说出,换成是他,恐怕早就不行了。

那属下先下去了。

葛副将的一颗心还在震颤著,刚迈步到营帐口,便听外边有通报。

将军,有战况!傅卓尔原本些微放松的神情一凝,瞬间严阵以待、目光灼灼。

进来!没错,这才是他家将军嘛,刚刚那个一定是错觉,是错觉……、有敌军侵袭!绯红缨等人得到消息时,全军已是进入备战状态。

事情来得突然,杀得人有些措手不及。

敌军现在在何处?可是朝我军袭来?禀将军,离我军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确实是朝我军阵营而来。

竟然来得无声无息毫无预警,傅卓尔深思了一阵,沉声道:有多少人?大致五十人。

突袭军?他似缓了一口气,区区五十人就想歼灭他?太小看他了。

傅卓尔的脸上显现出不同于以往的神情,毫无畏惧担忧,那是对战事必胜的把握,是得天独厚、与生俱来的。

突袭的要点在于杀其不备,而此时已被他们察觉,胜算就少了一半,更何况对手是他,敌军几乎……没有胜算可言。

将军?副将等一干将士看向他。

地图……有人很快地将地图在他面前摆开,动作迅速不等他吩咐完,那颗熟悉的头颅就让他多瞧了两眼。

你怎么进来的?我不能进来?那我闪了.绯红缨将地图摆好后转身欲走,其实她明白自己还不够格参与军事讨论。

XS8@PAGE就在旁边待著吧。

傅卓尔的话让众将一愣,只见红缨又兴高采烈的站在他的身边。

现下敌军在此处,突袭军定是将我方的阵营位置打探得极为清楚,才直逼而来,如今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诸位有何建议?傅卓尔指点江山,众将拧眉深思。

奶奶的卑鄙小人,老子才不怕,直接迎战!我军将士勇猛,不见得会败.太过仓促,而且说不定有诈。

葛副将立即反驳。

那可是要立刻撤退?先保本营。

万万不可!怎能行逃跑之事?士可杀不可辱。

傅卓尔静默著听一干下属议战,没有满意的答案前,他决意不开口。

一阵七嘴八舌热火朝天的争执,一方提出又被另一方反驳,争论不休、没有定论.将军,您发话吧!我们听您的!傅卓尔浅笑,听他的?这些人想必是各抒己见够了,才想得到他的支援吧.微一瞥视,察觉绯红缨不知何时趴在放有地图的桌前,两眼直盯著不知在研究什么。

我要一个既可避免伤亡也可擒敌的战术。

他的话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

都迫在眉睫了,怎么将军一点也不紧张,也太临危不乱了。

将军,您也知道我们都是只会上战场打仗的莽夫,什么战略战术都不太懂,还是要将军来定夺。

每次将军都会先听取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但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将军早希望能够让他们多动动脑子。

可他们不是那块料啊!目标点很小,而且目的很集中。

他提示,还是无人应答。

我说……那颗小头颅下冒出些声音。

这样成不成?红缨伸出手,指向桌面的地图。

避免伤亡很好办啊,逃跑就成了,要擒敌的话,瓮中捉鳖如何?怎么说?傅卓尔神采奕奕的看向他。

既然敌军已锁定这里为目标,就顺势将他们引来困在这边,我方只需在这一个时辰内尽速撤离。

你的意思是空城计?不知怎么,这场战事的商讨就成了傅卓尔与她两人的谈话。

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时辰,将士粮草马匹数以万计,怎么来得及?他虽是在质问,但看上去却有几分趣意盎然之意。

所以我说只是异曲同工,不是完全。

红缨指了指自身所处的阵营位置,以目前阵营位置为中心,顺势在周边用指尖画了一个圈。

可以将阵地如此向外扩,人马撤离到这一带,一个时辰应该可以办到,也就是我们仍在圈中,但他们找不到。

这是另一种空城计的瓮中捉鳖?他莞尔。

大体是这个意思。

红缨直起身来四下一打量,才发现周遭众人看她的眼神有点怪。

干嘛这样看我?看得人心里发毛。

没看出来,臭小子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我肚子里有很多墨水好不好?也是自幼识字、读过兵法书的。

两句话就让她飘上天。

好了。

傅卓尔仅吐出两个字就让众人正襟危坐。

可有听清方才的话?明白明白,臭小子又比又画得很明白。

不就是撤到不远的边边上,等老鼠进来就奋勇杀鼠嘛。

简单得很!那么,各自备战。

绯红缨的圈外空城计一举歼灭敌方的突袭兵,自家没有损失一点兵力,傅卓尔破例允许将士们开庆功宴。

红缨自然成了庆功宴上的主角,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谁来敬她,她都一饮而尽,豪爽得不得了。

而这些个平日里冲锋陷阵的英勇将士们,喝得舒畅后,纷纷抱成一团,勾肩搭背,唱的唱、跳的跳。

红缨被夹在其中,甚至被人抬起来抛到半空中!傅卓尔坐在上方自斟自饮,平静的看著下方闹成一团的大家,虽看似平静,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绯红缨身上。

这小子已经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虽然理智上清楚他们是因为胜利而高兴,但他的目光还是在触及他被别人碰到时,黯沉了一下。

不妙,这症状十分不妙。

傅卓尔破天荒感到有些烦躁,起身独自离开,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那小子……他承认自己对他刮目相看,但好像不只是这样,他不是那种会逃避的性子,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思。

现下该如何处理?将军啊……你在这儿干嘛呢?身后忽然传来微醉迷蒙又带著几分谓笑的声音,傅卓尔心神微震,回身看见不知是醉了还是清醒著的绯红缨。

兄弟们都在庆功,你这个当老大的竟然溜走。

她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下,打了一个酒嗝。

不怪没人看出她是女子,以她平日里大剌剌的态度、油腔滑调的作风,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实话就是个邋遢随便的小子,能看出她是女子的人,那绝对是有双火眼金睛!喝醉了?我?红缨眯著眼,抬脸看他。

我千杯不醉,酒量好得很。

那此时是何人站不稳?傅卓尔眼明手快地扶过她的肩头,在碰到她的身体时,指尖漫过一股温热。

肯定是你在推我。

红缨耍无赖地指著他的脸。

你不是看我很不顺眼吗?从一开始就是。

原来你心里十分清楚嘛。

瞧他喝得脸颊通红,他看著觉得十分有趣。

我当然清楚,不过我大人大量不计较,而且将军后来对我还不错啦,我们就冰释前嫌吧。

多谢你大人大量。

傅卓尔忍俊不止。

红缨忽然直勾勾的盯著他的脸瞧,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他心里泛起一抹异样。

她一定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色胆包天到去碰他的脸?将军,从以前我就想跟你说,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这张脸真是生得好得不能再好!端正、好看,不知道迷倒多少人。

是吗?心中的困扰暂时放下,他顺势握住他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

即便是行军打仗这么多时日,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那张脸清秀俊俏,完全看不出是个在沙场上不要命拚杀的人。

绯红缨,你……傅卓尔仿若低语般凑近他的脸,红缨瞪大眼,直勾勾的回视他,动弹不得。

红缨!煞风景的声音插进来,也打破了笼罩在两人身上的迷雾。

将军。

何春喜朝傅卓尔点了点头,眼睛便瞄向意识朦胧的红缨。

死丫头!她不想活了是不是!也不怕被傅将军识破身分。

不过这两人方才在干嘛?怎么感觉气氛有点怪异……大家都在找你们。

你带他回去,我独自走走。

傅卓尔将红缨交到何春喜手上,忆起当初还曾撞见他跟何春喜之间的好事。

我还是带红缨回去休息吧,看样子喝了不少。

嗯。

目送两人离开,他才转身朝更隐蔽的地方行去.此时他才发现,无论男女,只要碰著绯红缨他便觉得不悦,自己这种心思,说出来恐怕会吓到他……是喜爱。

是什么时候滋生的?他知道自己一旦对什么东西生出好感,便会越来越中意,也会异常的坚定和执著,难以改变。

甚至……世俗眼光荣誉面子,如果他不想要,便会干脆俐落的丢弃,一切都不重要。

但绯红缨或许不是这样想。

什么人?!傅卓尔察觉有异样,但却不见其人!哈!傅将军果然是奇人,老夫可是一点人间气都没有,你是怎么察觉的?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爷爷现身于前,傅卓尔虽不知来者何人,但此人周身萦绕一团仙气,定不是普通人。

大概是直觉。

好一个直觉。

月老摸了摸胡子,笑道:可将军这直觉怎么没用在想用的人身上呢?这话似有玄机。

老人家此言是指……姻缘天注定,你不必困扰。

月老说完又瞥了他一眼。

不过依老夫看,你也没什么困扰,饶是那绯红缨真是个男的,你倒也是无所谓。

傅卓尔大惊,久久没有回神。

眼前这老人让他不禁揣测是何方神圣,而他口中的话所暗示的意思……是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

仿彿看透傅卓尔的心思,月老不满的皱了皱眉。

老夫是仙你是人,难不成老夫还会骗你?这神仙未免有些天真和小孩子气,傅大将军定下心神后不禁莞尔,怎么这神仙三两句便将自家底细坦白告诉他。

若非这老人气势不凡,他还真怀疑是哪儿的神棍来行骗。

一切自有因果,总之,你们赶紧给老夫修成正果。

这样他也好赶紧回到天上,免得在人间受苦受难。

傅卓尔眼睁睁看著月老在面前消失不见,暗忖仙界也有如此糊涂之人,但……幸得他提点,他才拨开那层迷雾。

这秘密的罪名,可大了。

傅卓尔唇角上扬、笑意满溢,看起来——竟全无平日的严谨正直,真要形容的话,只能说是……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