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萍依旧嚎哭不已,突然,在她悲切的哀泣中,她再次听到他自遥远的一方传来的暗码,而这回她听懂了。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猛地翻身下床,往门口走去,感觉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一口气便来到一间病房的门口。
心急地推开房门,她一眼便看见床上躺着个男人,他双眼紧闭,而他正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虚软地扶住门框。
你是他的家属吗?他下午被人发现在公园里的一张长椅上昏睡不醒,医生检查过,说他应该昏睡四、五天了。
房内的一名护士解说道。
香萍的眼睛牢牢地凝定在他的脸上,痴痴地走到床边。
阿皓、阿皓!真的是你!她抓起他的大手贴上自己的脸庞,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眼眶。
赵皓昀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儿,黑眸立刻迸射出炫目的光彩。
小香儿……他的声音蓦地一梗,眼中闪着泪光。
护士忍不住为他们眼中对彼此所流露出的深情而深深地感动,她知道他们之间必定有个美丽而动人的爱情故事,于是,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赵皓昀深吸一口气,再度说了一次在梦中不断对她重复的话,然后,他屏息地看着她。
好好好!我们再来一次!香萍激动地点点头,扑进他的怀里。
小香儿!赵皓昀紧紧地拥住她。
半晌,香萍才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要用德语跟我说话?害我一直都听不懂!她略带抱怨地说。
深吸了口气,赵皓昀才道:当爆炸发生时,我才知道自己误会你了,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我只昏迷了一下子就醒过来,可是你已经……当时我心神全乱,你走了,我本来也不想活了,可是我又觉得好遗憾,我们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你带着对我的恨走,而我则带着悔恨走……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我不能让你带着对我的恨走,我一定要求得你的原谅,再好好地爱你一次,于是,我就为我们两个人做复制……我们两个人都是……是复制人吗?香萍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她之前还以为他们都是重新投胎做人呢!嗯!刚好那天张健龙接了两个要复制的个案,我跟他约好隔天来拿,于是,我就用我们两个人的细胞去代替……赵皓昀顿了一下,才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的复制你吧?当然不会!香萍微笑的摇摇头。
赵皓昀明显的松了口气,又接着说:那时,我的复制技术还没有办法连记忆一起复制,我怕你会忘掉我,又怕我们会找不到对方,更怕你不肯原谅我……当时,我的方寸全乱了,只是不断重复地问你,‘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我也是刚刚在梦中才注意到,在复制你的过程中,我原来一直用母语跟你说话。
也许是我的潜意识里只有那一幕,所以,我才会在梦中一直重复对你说那句话……虽然醒来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片刻之后,香萍又问道:后来……你流血过多……她记得他当时浑身是血的模样。
赵皓昀点点头。
我最后的记忆是,我叫豆豆记得去找你,然后,我爬到你的身边抱着你。
他顿了一下,又说:小香儿,对不起,我那天不该误会你,更不该对你说那些绝情的话,你原谅我,好吗?他的脸上充满歉意。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香萍微笑的摇摇头。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是我把兰姨引来的,才会害了你……或许,她会抗拒那个梦,又排斥一切与复制有关的话题,是因为潜意识里,也怕他会恨她。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她甩甩头,柔声说道:我爱你!阿皓。
闻言,赵皓昀激动地紧紧抱住她。
小香儿!我等你说这句话已经等好久了……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裒的也爱我吗?见他一脸不敢相信的呆模样,她轻捶他一下。
傻瓜!我骗你做什么?是喔!我真傻!他傻傻地咧开嘴,片刻之后,又敛起笑意。
小香儿,我虽然想起以前的事,可是我的脑袋对一些事还是很迷糊……那时,我在为自己做复制的时候,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再加上心慌意乱得没办法集中精神,所以,应该是在过程中出了点差错,才会这样子……缓缓地吸了口气,他接着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我可以尝试修补我的DNA,再用新的复制技术重新复制一遍,看看能不能恢复以前的智力。
也许是潜意识里,害怕她无法接受现在有缺憾的他,所以!他在梦里才不敢一下子就带她回到过去,而是先让她认识现在的他,并重新接受他……你听我说,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我都一样爱!香萍凝视着他,柔声说道。
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如果你觉得现在的你会让你活得不快乐、不开心,那么,你想改就去改。
他原本应该可以获救的,可他却宁愿……为了她,陪她走了这么辛苦的一趟,这十八年来,他一定吃足了苦头。
无论你作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只要你知道一点,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一样爱你!她柔情似祟地睇着他。
只要你爱我,我都是快乐的!小香儿……我好爱、好爱你喔……他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眼中再度闪着泪光。
片刻之后,香萍抹抹眼,大声道:走!我们回家吧!好!回家!我们回家!赵皓昀兴奋地拍拍手,立刻抓起一旁的书包跳下床。
香萍看着他从不离身的书包,想起护士刚才说的话。
这四天来超他们确实都是在梦中,可一切却又是如此真实……科技再发达,还是无法解释命运的奥妙,也无法解释感情的奇妙。
跨越了时空,跨越了生死,他们仍然记得对方!依旧深爱着彼此,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找到了彼此……回到家时,豆豆兴高采烈地迎接他们,两人一狗开心得又叫又跳。
香萍抬手摸摸他的黑发,你为什么把自己改成黑头发、黑眼睛呢?因为,你讨厌‘阿豆仔’嘛!我想说,把自己改成这个样子,以后遇到你,你看了可能会觉得比较顺眼,也可能会比较容易接纳我咩!谁知你现在又不讨厌‘阿豆仔’了!他微嘟着嘴说道。
也许是太过深爱她的关系吧!他把她的喜恶带进他最深层的记忆里,这辈子换成他无原因地讨厌起外国人来……别忘了,你自己也是‘阿豆仔’啊!香萍忍不住失笑。
小香儿,从此以后,我们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我好开心喔!赵皓昀搂着她的纤腰,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嗯!生生世世……香萍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恶作剧地说:这个嘛!我要考虑、考虑……为什么要考虑?他立刻很紧张地问道。
这样子很好啊!不用考虑了啦!你说好就好了嘛!他又孩子气地建议道。
可是……你有英国人‘粉不行’的基因,又有德国人‘疯狂’的基因,我想,我还是再想清楚一点比较好!香萍抿着小嘴笑道。
这个爱吃醋的家伙,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乱骂人!没想到骂人却骂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赵皓昀顿时只能尴尬地搔搔头。
不管了啦!我就是要生生世世地爱你,也要你生生世世都爱我!好啦、好啦!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啦……一会儿后,他又孩子气地嚷嚷起来,逗得香萍直发笑。
没错,这真的是一段生生世世的恋情!尾 声 危 机这项计划真的成功了,只是,我没想到多了个小生命竟然会那么耗电,心华的体力大不如从前,我得赶快替她更换新电池才行。
不要吧?!我还没找到问题点耶!斯克二号拿着钕电池制作手册的手都在发抖。
我尽量。
他回以模棱两可的话语。
这要是在平常,斯克一号绝对会发现有状况发生,但他现在一心记挂着心华,竟然全无警觉心,要快,我过两天一定要。
一听到一号结束通讯,斯克二号急得都快哭出来,我也知道要快啊——可是……我根本修不好啊!完了!看来他真的要倒大霉了。
* * *嗯……我不要!心华又感到眼前一暗,她吓得惊叫出声。
没事没事,你只是体力耗尽,一会儿就好了。
斯克一号赶紧安慰她,因为钕电池的电还没充好,他只得尽量不让她做要付出体力的事。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真的好怕。
心华,斯克一号将她紧搂着,轻声的在她耳边低喃,你真的没事,只不过是你肚子里的新生命太费电,他将你的电力全都吸收了,所以,你才会变得这么虚弱。
但你真的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将新电池送来,再过两天,等你装上新电池,你就会变得生龙活虎的。
是真的吗?她觉得好难过又好矛盾,难过的是,原来她真的是她嘲笑过的矬蛋一族;矛盾的则是,她至少跟他是相同的。
真的。
他保证。
原来……我真的是跟你一样的人啊?呜呜呜……可不可以不要啊?她真的没自信可以扮演好矬蛋的角色耶!一想到她的头上有两根会晃动的天线,她就全身没力到想哭。
不要!她才不要是那种看起来那么好笑的矬蛋啦!没错,我们是同种的。
只是,他为了实验的需要,将她幻化为另一种人种。
那……以后——我们还会……再在一起吗?问这话时,她的心提得老高。
毕竟,他的身份地位那么高,而她只是个要被回收的废物,如果变成相同的人种,她怎么可能高攀得上他?这就是埋藏在她心底的隐忧啊!当然会,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甚至已经离不开她了,但保守的个性让他说不出口。
如果可以的话……我——好希望就像现在这样……能不能不要变回那么矬的模样?你真希望如此吗?为了让她开心,他会替她想尽办法,让她的心愿能实现。
好希望啊!她甚至希望他也别变回矬蛋,但她还来不及说,眼前又变成一片漆黑。
啊——大丝瓜!我又看不见了……好可怕的感觉喔!斯克一号焦急的探出液晶探测器,天!她的电力流失量快得惊人,他得叫二号立刻送来钕电池,哪怕还没充满电都没关系,他可以将她身上这颗拿去先充上电。
心华,你别怕,你只是电力流失,暂时无法接收到视觉部分,但听力还在,你别急,我现在就联络人将电池送过来。
我怕……她现在的感觉恐怕就跟笑娃当时一样,我真的好怕啊!她的小手紧紧的握住斯克一号,不要离开我,我不要消失……不要变不见啊!莫名的,斯克一号的心慌乱得几乎无法冷静的分析事理,你别怕,一切有我。
他匆忙的将她抱到他平日工作的房间,以通讯器联络斯克二号。
紧急事故、紧急事故,呼叫二号,到请快点回答。
由于心慌意乱,他的嗓音都忍不住在打颤了。
认命吧!斯克二号看着被自己拆毁的钕电池,不诫深恶痛觉自己平日不读书,现在才会这么束手无策。
一号,我错了——他悲泣的声音让斯克一号的心顿时凉了一大半,几乎是立刻,他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大条代志,但他却鸵鸟的只往好处想!只要不关钕电池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但通讯器的那头久久没传出声音。
还是……你把钕电池拿去给笑娃用,发生规格不符的状况?那他也还是有办法挽救。
斯克二号扭着自己的手,早知如此,他当初一闯了祸,就坦白以对,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你别告诉我你自己试着修理……斯克一号根本不敢把话说完全,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那颗钕电池非报废不可。
而研制出一枚钕电池可是需要五十个星际工作日,心华绝绝对对等不及的啊!是——就是你最后说的那种!斯克二号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真话。
你——二号,你死定了!感觉到自己的大手紧了一下,他立刻断掉与斯克二号的联系,没事,心华,我会想办法的。
只是,他已经没办法了啊!心华听出他嗓音中完全缺乏自信,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伤的情绪,我……没救了吗?她就要离开他,再也看不到他了吗?好伤心的感觉漫过她的胸腔,她好想抱着他哭泣。
听到她用如此轻柔的嗓音说话,斯克一号难过的紧搂住她。
我……抱歉,我没办法骗你,心华,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莫名的,斯克一号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热热的,他伸手一摸……天哪!他竟然难过得落泪了!这种纯人类的反应竟会发生在他这个斯克族的民族救星的身上,唉!可见他是真的对她动了真情。
我会怎么样?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缓缓的抬起手,轻爬上他的脸,你怎么哭了?不要哭啊!她同样也舍不得听到他难过的声音,看到他伤心的表情。
斯克一号摇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低头看着她小巧的脸蛋,他看到她也在流泪,而且还仿如决堤般的止都止不住。
我……会舍不得——再也看不到你,我不懂为什么,可是……我好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我不想……跟你分开……她呜咽着诉说自己心底那种真实的感受。
我……更舍不得!不过,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不会只能等死、认命,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可是斯克族的救星,当然也会是她的。
你先休息一下。
他发现她的小脸上写满倦容,我得集中精神好好想想。
不可能的,他可是斯克一族中最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坐以待毙?嗯——她无力的拉着他的手,不要放开我好吗?我会怕……拉着你让我好安心——只要还有感觉,她就不怕。
他宠溺的紧紧搂住她,我抱着你睡,一步也不离开。
嗯——她娇弱的紧靠着他,小手无力的轻放在他的腰上,她连拉着他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她的容颜,他的心仿佛被针刺到般,一阵阵的扎痛都让他的心境慢慢缓下来,他集中脑力,将所有的思绪全放在她的身上。
瞬间,一个个的想法在他的脑海浮现,但却也让他更加迷惑,该选哪一种解决之道呢?是让她开心、让他伤心;还是让她伤身、让他使她重生?他该让她自己做抉择,还是由他替她做决定?身为斯克一族的头号人物,他该当机立断,直接做出他认为最棒的、最快的、最有利于她的方法;可是,她刚刚曾提到她的想望,她……不想变回斯克族的原形啊!他是这么的关心她、疼她、喜爱她,他怎能不依着她的期望行事?只是,如果答应她的请求,他们得分开多久?连他自己都无法估算啊!他……做得到吗?离开她、不在她的身边?!斯克!她的声音突然传到他的脑中,那嗓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信任他、在意他,当下他便做下决定——他……要让她处在完全没有危险的环境中活得安心、活得自在。
你醒了?他开心的紧握着她的小手。
我做梦了!梦到……她欲言又止。
看着她那吓坏的模样,其实他已心知肚明。
梦到你变回原形了吗?她诚实的点头,小脸上写满余悸犹存的害怕表情,梦见我的头上也长了两根天线,好丑喔!但那还不是最可怕的,梦中的我接近不了你,我……被推出去——还被送进资源回收桶里……不会的。
因为,他绝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他会善尽保护她的使命。
如果把你变回原形,确实是有现成的电池可以替换,但你肚子里的新生命恐怕会对你产生不知名的伤害,而我一点也不敢冒那种险。
所以呢?心华紧张的握住他的大手,我……不太懂耶!他的话太深奥难懂。
心华,你可不可以把我放在你的心底深处,永生永世不准忘了我?他激动的搂紧她,泪在他的心底汜滥,我决定不把你变回原形了。
但是,我会不断的对你传达一种只属于我和你的密码,那将会是你和我才懂的暗号,当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听到,都要尽快回复我,你能为我做到吗?多么难以割舍的情,他直到现在面临分离的刹那,才真正的明白。
嗯!她赶紧点头,我死也会做到的。
心华,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可能很残忍,但我非让你知道不可。
他轻抚着她的秀发,你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是不保的,因为……他真的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快没电了。
就在面临到这生离死别的一刻,心华像是突然变得比较勇敢了,可是……他会痛吗?斯克一号难过的直摇头,不会,他还太小,还没有感觉。
但问题是,他有感觉啊——他的心正痛得无以复加……(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