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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双人】

2025-03-25 10:31:02

明霜被她这动静怔住,半晌才看清来者,含笑着拿绢帕给她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不哭不哭啊……杏遥抽噎不止,听她言语如旧更是悲喜交加,捧起明霜的脸上下打量,让我瞧瞧……这段时间东奔西走,又受惊吓,您都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看了。

说完,仔细检查她身上,可有受伤?明霜笑着摇头:没有没有,我好得很,你别担心,好了……站着这里不方便说话,我怕小江抱我抱累了。

她抿唇打趣,屋里坐坐吧,我渴得紧。

杏遥忙把眼泪擦干,好好好,我只顾着自己去了,还忘了告诉您。

烧了炉子煮了茶,都是您爱喝的,未晚和嬷嬷也都在。

她略惊:未晚他们也来了?嗯,是乔公子把人接过来的。

杏遥领她进屋,这房子是老赵从前的私宅,如今举家去了京城,就空出来了。

我们商量之下,觉得您住在这里应该会比较安全,总好过在那大山里头。

明霜不以为意地笑笑:其实山里头也没什么不好。

偏厅内亮着灯,姚嬷嬷和未晚就站在灯下等她,手边早已准备好了轮椅。

江城轻轻放她坐上去,未晚伸出手来,明霜便一手握住,回头又去牵姚嬷嬷的手。

一别数月,再见故人,她心头有说不出的喜悦,千言万语停在嘴边,最后只是浅笑问道:都好么?姚嬷嬷含着泪点头:都好都好,就是时常担心您的安危,眼下可算是见到人了,也能睡个安稳觉。

未晚也忙笑道:小姐还没吃饭吧?我做了您爱吃的菜,您尝尝看。

好。

明霜摸摸她的头,一起吃。

美酒佳肴,鸡鸭鱼肉外加糕点。

一顿饭吃得甚有滋味,几个女人坐在一起说说谈谈,江城和乔清池自知插不上话,便静静在旁喝酒。

赵良玉的宅子不大,但他们人数不多,住进来也算宽敞。

这儿不似从前在桂婶家那般缺东少西的,因为提前置办过,家具齐全,床上也铺得绵软厚实,乍然让明霜有种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感觉。

夜里,杏遥和她睡在一块儿,未晚搬了小塌在屏风外歇息。

临睡时,她在妆奁前拿梳子替她梳头,很久没打理了,青丝垂在地上。

近来吃了不少苦头,连发丝都显得很毛躁。

你怎么样?明霜偏头问她,听乔清池说最近朝中大乱,严涛颇有些要‘挟天子令诸侯’的意思,你家那个在朝里做官,如何了?他没事,做个不疼不痒的小官罢了。

我一直有同他说,不管上头坐皇帝的是谁,都和咱们不相干,管他是谁一样伺候就对了。

她语气平平,闹得大的都是一些元老,有底气,严涛不敢动他们。

有的年轻后生太傻,强出头,死得也惨,你说何必呢?放着好好的舒坦生活不过,非得弄得家破人亡。

我一个女人家,不懂那些大道理。

嗯,你这想法很对。

明霜颔首道,如今这形势,自保便是,我就担心他读那些圣贤书读太多,生出什么要命的念头来。

可不是么。

杏遥叹了口气,我就想做个小老百姓,相夫教子,服侍公婆,一辈子安安稳稳也就罢了。

不提这个了。

明霜转过身问道,你和凌书生在一起,过得还好么?闻言,杏遥脸上带着羞涩,垂首认真替她篦头。

他说不会纳妾,但是希望早些要个孩子。

毕竟传宗接代是大事,婆婆和公公虽待我不错,可是也一直催着要抱孙子,他自己是觉得无所谓,就怕往后爹娘那边应付不了。

明霜轻轻哦了一声,是啊,有个孩子多好,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和自己最亲,对自己最好。

我也想……要个孩子。

知道她打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出了江城和乔清池的事儿之后,越发想有个和自己血缘关系的亲人。

杏遥停了手,忽然好奇的问:小姐,那您和江侍卫呢……她微微一顿:我们?是啊,都这个时候了,您是怎么打算的呀?她提到此事,明霜眼前斗然一亮:对,我正要告诉你呢,我和要他成亲。

听到消息,杏遥倒不觉得惊讶,反而有些了然。

之前或许还碍于身份碍于地位,眼下都破罐子破摔了,他们俩要成亲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啊!她很赞同,什么时候?要请哪些人?酒席呢?明霜听罢,噗嗤一声就笑了,拿手捏捏她的脸,还酒席呢,你是生怕官府抓不到我呀?要我说,既然都不是什么大小姐了,索性把那些规矩统统丢开。

过两天我就嫁给他,咱们只拜天地,不要喜婆,也不要什么八抬大轿、阴阳先生,把合卺酒喝过,我就是他的人了。

也好。

杏遥扶她上床休息,抿唇一笑,赵掌柜可有福了,老宅子里能办你们俩的婚事,让他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炭炉子烧得哔啵作响,满室温暖。

两人头挨着头在被窝里躺着说悄悄话。

明霜望着天花板叹道:我就想穿一次嫁衣,看你穿着出嫁的时候,那么漂亮,别提有多羡慕了。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姑娘家一生也就这么一回,她自然惦记着。

这有什么难的。

杏遥歪过头,咱们找人去京城问老赵要一套嫁衣不就得了。

东家要成亲,那衣服肯定是最美最好看的,保证咱们家小姐出阁那日比天仙还美!嗯!明霜弯着嘴角,笑意融融,难得的含了几许涩然在唇边。

大凡出嫁前,一般会有嬷嬷或是年长一辈的女眷传授洞房之事,但姚嬷嬷没嫁过人,未晚又还太小。

在这方面,只有杏遥是过来人,少不得要问问她。

可都是姑娘家,脸皮薄,说起这个免不了害臊。

头一次确实疼,他也是第一回,咱们俩谁都帮不了谁,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还没入门呢……明霜担忧地啊了一声:有多疼?木桩子扎肉里,你说疼不疼?她一听就胆怯了。

杏遥忙道:诶,您别怕啊,这一回生二回熟么。

第一次疼过了,后面几次就不疼了。

不过她琢磨着,江侍卫常年练武,可比凌舟这弱书生的体格好了不知多少倍,小姐这洞房绝对是够呛啊。

明霜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似是宽慰自己道:算了,疼就疼吧,横竖不过一咬牙的事儿,刑场都上过了,谁还怕这个。

杏遥噗嗤一笑:小姐,没那么吓人的。

您别一副去赴死的模样啊……她赧然微笑,红着脸抓抓耳根:没办法,我想和他有个孩子,好想好想有一个。

最好是洞房之后,第二天就生出来。

这样干脆利落的话,听得杏遥也不由面红耳赤,直拿手推她。

您也真是的,这种大白话都说得出口!明霜不以为意,这可是真心话,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与此同时,隔了两间房,江城尚且对这事毫不知情,只靠在窗边,仰头望着一弯新月,兀自出神。

*第二日,一听说明霜要成亲的事,在场众人的表情很是丰富,姚嬷嬷一脸惊喜,乔清池微微颦眉,江城满眼愕然,未晚一头雾水。

姚嬷嬷喜滋滋的颔首:这是好事啊!我盼了这么久可算盼来这一天了!……您打算多久办呢?明霜拉着江城的手,笑吟吟道: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

但是嫁衣要去京城取,一来一回估计得要五六日。

五六日啊……姚嬷嬷当即盘点起来,喜烛、冠帔、花粉这些不能少。

新房还要铺床,得买新的帐子,那些彩果、红枣、花生什么的,也要提早买好。

是个麻烦事呢!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乐此不疲地算计着,我和杏遥去办,这时间正巧来得及,最好赶在嫁衣到之前布置好。

她说完,招呼着人就准备出门,未晚忙尾巴似的跟上去:我也来!原地里,乔清池还站着。

望了她一眼,显得有点不自在,半晌才道:嫁衣的事,我跑一趟吧,正好也该走了。

今天心情好,明霜看他的目光不再锋利,只温和地点点头。

麻烦你了。

熟悉的语气停在耳畔,他心中一涩,百感交集。

当初若没有欺骗她,大约此刻也不是这副光景了,但人生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而且哪怕时光倒流,让他重新选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毕竟他不是江城。

没有背负什么,没有牵挂什么,除了她,一无所有。

走出门时,乔清池才长长叹了口气。

说不上很伤心,也说不上特别难过,只是觉得不甘罢了……被一个小小的侍卫比下去……他终究是,不甘心啊。

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明霜发现他一直呆呆的不说话,于是拿手甩甩他胳膊:怎么了?不乐意娶我?江城回过神,急忙解释:不是,我只是……他措了措辞,觉得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

明霜往他身上一靠,咱们的事不能再拖了,今年一过,明年我都十九了,老大一个姑娘了,成天和你在一块儿还没成亲,说出去让别人笑话。

然后又嘀咕道:别以为你和桂婶那天谈的话我不知道。

江城勾了她一缕发丝在手中,眸色温柔:上次听你说,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歪头笑问:那你想娶么?他涩然笑笑:嗯。

想清楚了啊,可不许反悔。

明霜搂着他脖颈,江城便顺从地弯下腰去,她在他唇边亲了亲,你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

他垂下眼睑,低低应道:好。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异常快,其实江城的心里并不踏实,甚至偶尔会想,自己这样娶了她,会否耽误她的一生?未知的前路有太多东西他没法捉摸,害怕不能给她幸福,害怕不能让她开心。

说起来惭愧,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怕成亲。

第六天的时候,嫁衣就送来了,赵良玉亲自驾车载了满满一箱的嫁妆,满面春风地给明霜庆贺,萧问以及高家父女亦跟随在后。

小小的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杏遥和未晚在房间里替她穿戴、上妆,螺子黛略略沾水,两边眉毛轻轻勾勒,再往唇上点些许胭脂,整个人都鲜活了。

高小婉巴巴儿地盯着她瞧,吸溜一声咽了咽口水,讷讷道:好漂亮呀。

杏遥回身捏捏她的鼻尖:漂亮吧?小丫头片子还没长开,再过几年让你爹爹给你寻个好人家,出阁的时候也可以穿戴得这么漂亮!真的啊?真的真的,还不去抱抱小姐,沾沾喜气,女大十八变呢,保佑小姐让你越长越好看!高小婉听完,当即张开手扑了明霜一个满怀。

她笑得直摇头:这丫头……不多时,姚嬷嬷来催吉时了,未晚给她放上盖头。

因为腿不能走,即便于礼不合,江城还是进门来打横抱她。

反正已经不走那套世俗的流程了,怎么样成亲,她说了算。

这种自由的感觉真是令人心神畅快。

视线里一片嫣艳的红色,明霜靠在他胸前,暖暖的体温里有沉稳的心跳,淡淡的夕阳照得地面灿烂明亮,姚嬷嬷在身后抓了把铜钱和黄豆抛洒下去,叮叮当当作响,门前有鞭炮的响声,高小婉抚掌欢笑。

她眼角浅浅荡开笑意,心里静的出奇,真希望时间能够凝固,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没有纷争,也没有硝烟,再多的罪恶,再多的过往,都可以一笔勾销。

在场没有双亲,于是只拜了天地,哪怕腿上有疾,四周也无人嘲笑她。

因为都是最为熟识的朋友,几乎可以说是生死之交,在他们眼中,她是健全的,没有任何缺陷。

明霜忽然觉得其实这样的婚宴也很好,祝贺的人并不需要太多,就算明锦她风光出嫁,座无虚席又怎样,那些张口说白头偕老的人,有几个会是真心呢?姚嬷嬷看着她这一身朱衣,又是喜悦又是怅然,靠在杏遥肩头直掉眼泪。

嫁了嫁了。

她照顾着长大的小姐,终于嫁了。

这些年来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个姑娘总算是没有让人失望。

她还是活得很好,比所有人都自在。

姚嬷嬷拿帕子擦了擦泪水。

老夫人和姨娘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能够安心了。

过程走完,便入了新房,红艳艳的一片喜色,江城轻轻将她盖头打起来。

遮了那么一会儿,眼前竟有些恍惚,他今天的眉目格外平和,瞧着比平时还要好看。

明霜忍不住伸手去摸江城的脸颊,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多好的人啊,心肠又这么软,此前只能嘴上调戏一下,如今总算是嫁给他了……她指尖细腻温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在唇边抚过。

江城静静坐在床边温柔地与她相视。

精致的妆容撞入视线,那双眼眸无比清亮,满含柔情,像极了初春时的风,和煦而温暖,在相识的这一年里,吹走了他所有的阴霾。

杏遥和未晚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抿唇微笑。

好了好了,先把交杯酒喝了吧,晚上有的是时间看呢。

她倒了两盏,拿托盘端着送到江城面前去。

明霜盯着这酒杯,迟疑起来:什么酒呀,我不会喝醉吧?知道她酒量不行,哪儿赶上烈酒啊,杏遥笑道:小姐您放心吧,果子酒,醉不了的。

一口酒下肚,果然甜丝丝的。

接了空杯,杏遥晃晃手里的巾子,打趣道:虽说咱们亲戚朋友少,可怎么着也是来等着吃喜酒的,你们俩可不许晾着我们不管。

天色尚早,萧问想必还等着和他喝酒,这个人难缠,不灌醉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江城往明霜手上握了握,柔声道:我出去喝两壶,很快回来。

未晚偷笑着打趣:江侍卫可别喝醉啦。

杏遥拿手肘捅捅她:叫什么江侍卫,叫姑爷!她忙笑嘻嘻的唤姑爷。

后者笑容赧然,朝她颔了颔首,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