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3-29 11:50:34

水家花厅内,一片愁云笼罩。

大姊,你认为娘是认真的吗?水漾绿抬眸望向倚在窗前凝思的水漾橙。

唉,二妹,娘这回若不认真,就不会被刘大婶给活活气晕,可见刘大婶真的说成了知府公子和秦家小姐的婚事。

水漾橙幽幽的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然后微蹙峨眉的轻喟一声。

秦家?!难道就是那个以航运起家,素有‘南船’之称的秦家吗?哗,那刘大婶这回的红包不用说一定很大包罗,难怪娘会气得昏倒,我记得上回知府公子来托媒,结果不知为何被娘给轰了出去。

素来直言不讳的水漾蓝不甚文雅的吐了吐舌头,这对好面子的娘而言不啻是最大的打击。

蓝姊,不就是一桩名门婚事,娘犯不着因此收起红绳、不再为人说媒吧?水漾紫偏着头,不解地提出心中的困惑。

小妹,这你就错了,如果牵成红线的不是刘大婶,那这桩婚事就真的只是一桩平常的名门联姻罢了,偏牵成的人就是刘大婶,你想想这对娘是一个多大的侮辱,看来娘这回遭受到的打击比以往还来得严重,否则她不会心情恶劣到不想同我们说话。

对着么妹天真烂漫的看法,水漾蓝无法苟同的摇摇头。

三妹,其实我倒认为娘只是一时气话,毕竟咱们家靠此为生,娘不可能真的收手,只是娘操劳奔波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我们姊妹四人拉扯长大,现在该是我们报答娘,让娘好好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水漾橙若有所思的提出她的看法。

大姊说的是,我绣得一手好女红,我可以马上去绣庄拿点绣品回来缝制。

水漾绿立刻赞同。

每每看到娘为人说媒牵线东奔西跑的,让她这个做女儿的着实不忍心。

大姊,我可以托福婶帮我拿些衣物回来洗。

水漾紫亦加入行列,她虽然年纪最轻,可是什么粗细活都会做,多少可以帮助家计,不致成为一个只会浪费米粮的废人。

大姊,我写得一手好字,我可以……水漾蓝亦不落人后的跟着说起,她也想为这个家尽一份心力。

停。

水漾橙微扬起嘴角,大家都一心想为这个家贡献微薄心力,她这个做大姊的着实感动,只是她心中另有打算。

大姊。

三女皆错愕的看着她。

你们的主意很好,可是我想这不是娘所希望的……水漾橙缓缓朝供桌上所供奉的月下老人瞥了一眼。

娘的希望--三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了悟的对望一眼。

绿儿、蓝儿、紫儿,让我们四姊妹帮娘争取扬州城第一煤婆的荣耀,好吗?水漾橙突然严肃的转过头看向她们,她深信姊妹一心、其力断金;无论如何,都要帮娘扬眉吐气一番。

三女相互对看了下,然后一起朝水漾橙伸出手。

水漾橙感动的伸出手覆盖其上,四女双手紧紧的握着,心在此刻亦紧密的连在一起,因为从此刻开始,她们四姊妹要联手出击,而第一个人选自然是挑扬州城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下手。

◎◎◎◎◎◎◎◎水漾橙缓步走出家门,漾绿和漾紫已前后许嫁于北霸天冯肆烨和东霸天谷靖炀,娘的声名亦在同时响彻整个扬州城。

她们四姊妹当初的心愿,算是已达成了,她的心本该如释重负,孰料,事实却非如此。

因为那以东霸天谷靖炀为名,设帖广邀江南尚未成亲的富商巨贾的琼花宴即将到来,而她和蓝妹则是座上客,明是赏琼花、喝琼酒,其意图则是为仍未许嫁的她们制造机会,令她十分烦躁。

平时对于娘亲的叨念,纵使心烦意乱,她仍是默默承受,但这次她却无法隐忍下心中的躁郁和不解。

她无法明白,女子为何非要嫁人不可,难道婚姻对女人真有如此重要吗?她只求一切随缘,不强求、不任意,该来的就来,不该来亦难以从愿……让开!快点让开!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男子浑厚低沉的嗓音,远远的在路的那一端就火气十足的响起来。

水漾橙有些愣然的侧首驻足,不解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要不有谁会在通往市集的道路上策马狂奔。

她依娘的指示出门,必须到皓月书肆告知漾蓝明日的行程,想及此,她只得加快脚步,往目的地快步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大汉快步行经她身旁,不意擦撞到她的肩膀,纤瘦的她就这么给挤出了人群,踉跄不稳的跌坐在道路中央。

她尚来不及有所反应,耳边就听见周遭响起无数的尖叫声。

姑娘,危险呀!她怔愣的抬起头,只见一匹骏马正朝她驰骋而来,速度之快让她压根来不及闪避,眼看将要命丧马蹄之下,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周围犹是响个不停的尖叫声,水漾橙脑袋赫然变成了一片空白,等待着自己将血溅于快速奔驰的马蹄下,结束她平淡的一生。

然而预期中的状况始终未降临在她身上,耳边突然响起骏马紧急扬蹄,紧接着一声低沉浑厚的男性怒吼声,像打雷似的在她身旁响起--你这个笨女人!你想找死啊,没听见本公子叫你们让开吗?水漾橙一震,睁开了眼睛,迎上一双闪耀着怒焰的眼瞳,那炯炯有神的眸光有着深黝阕暗的色泽,好似传闻中的黑色珍珠,照射出宛若琉璃的璀璨流光,看得她一阵闪神。

你是哑了还是聋了,我在跟你说话,你胆敢不回答本公子!男子来到水漾橙面前,对她颇为不满,虽然她有着极细致的容颜、柔美的五官,以及温婉娴雅的气质,正好是他中意的类型。

但是她身上的橙色衣裙虽然手工精美,可那粗质的布料,仅一眼就得以窥出她的身分,不过是个平凡的百姓,与他无疑有着天壤之别。

这位公子,很抱歉,小女子两样都不是。

水漾橙微蹙起眉头,对他近乎是蛮横的言行,有着一丝丝不悦。

尽管他有着俊美的五官,以及闪亮慑人的黑瞳,就连眉宇间英气焕发的神采都格外吸引着她,可惜听他的口吻和贵气的穿着,乃至嚣张跋扈的策马狂奔之举,都足可证明他的身分显赫。

你好大的胆子,跟本公子说话竟是这等口气,你不要命了吗?男子高傲的扬眉。

小女子的命或许没有公子来得尊贵,可你还不至于在市集上策马狂奔,枉顾人命。

水漾橙无惧的直视着他。

虽然不懂向来息事宁人的自己,为何要同他说上这算是挑衅,而且可能会为自己带来灾难的话语,但话还是这么说出了口,连她都好生讶异。

这并不像她会做的事情,偏她就是控制不祝唉,可能是为了琼花宴的日子将要来临,扰得她心烦意乱吧。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指责本公子的不是,万一惹恼了本公子,你当真会没命。

男子微眯起眼,双手交错环在胸前,打量起水漾橙。

他这才发现她有一双温柔如秋水般的眼眸,只是那水漾般的眼瞳正盈满对他的不以为然,他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如此清楚的表达出对他的不满,而且还是个身分低微的姑娘家。

而她秀气的鼻梁下,有着一张如花般殷红的唇瓣,抿着温和却不妥协的弧度,看似柔顺却有其倔强坚毅的性格。

她已挑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心动:是吗?那就恕小女子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了。

水漾橙垂下眼帘,唇边不禁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还是快点离开此地,远离这名狂妄嚣张的男子。

你确实是有眼无珠,不过外表还长得挺合我意。

好吧,本公子身边还真是少了一个像你这样的姑娘服侍,快报上名来,我还赶着去找人。

男子狂妄的勾起唇瓣,内心有股莫名的骚动。

这还是他头一遭在如此仓卒的情况下,想要纳个姑娘进房,或许是她的容貌正好符合他的渴望,也或许是她的勇气让他心折,总之他是看上她了。

公子请说明白一点,小女子实在不懂公子话意为何?水漾橙怔愣了下,对他跋扈的话语和口吻,实在产生不出一丝好感。

真是可惜了他那俊逸绝伦、气宇轩昂的外貌,如果不是气势凌人、狂傲自满,或许她还会有那么点儿心动,不过心动亦是悄然,毕竟水家女儿许嫁,完全是由月老作主。

这都听不懂,算了,谁教我看上了你,准备纳你进房当我的小妾。

男子没好气的轻声喟道。

什么!?水漾橙呆立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还不把名字报上,不然本公子怎样差人上你家--公子别开玩笑,恕小女子不奉陪了。

水漾橙回过神来,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口气坚硬的打断他的话。

他竟然要差人上她家,难不成他当真要纳她为妾!?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看来她是碰上了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她不禁开始担心起来了。

谁与你开玩笑来着?男子皱起了眉头,对她仍是不驯的口吻好生刺耳,伸手就要去碰触她的脸颊。

毕竟身边都是对他百依百顺的侍妾,说来日子真是无趣,也罢,看在这一点份上,他允许她对他说话可以放肆点。

你这狂徒,别碰我。

水漾橙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这种事情竟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拍开男子轻佻的手,眼角余光瞟见不远处的小巷道,她想也不想就抬起腿,使尽力气狠狠地踩上男子的短靴后,立刻旋转过身,拔腿就跑。

秦绝焯来啦!蓦然,耳边响起惊诧的人声,伴随而来的是一大群被吸引过来的百姓,为争睹权倾一方南霸天的风采,人潮瞬间向秦绝焯靠拢 过来。

该死。

秦绝焯低咒一声,只得赶紧翻身上马,右手一扬马鞭,朝前方扬蹄而去。

这还是他头一回碰上敢对他无礼的姑娘,让他真是喜欢极了,没想到他会对一个初见面的姑娘动了心,这该不会就是一见钟情吧?至于围观的百姓,只得慌忙闪开一条路,眼睁睁的看着南霸天从眼前狂傲的策马离去。

◎◎◎◎◎◎◎◎秦绝焯气闷的步出皓月书肆。

他后悔自己为何要来找西霸天晋煜,在他带来那样惊天动地的讯息后,晋煜竟仅是觉得好笑罢了。

恼火的瞟了身旁的晋煜一眼,发现他的眼光居然注视着对街,使得他心头益发不是滋味。

目光顿时不满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看见那抹熟悉的橙色身影,他陡地惊叫了一声--是她?秦绝焯的身子跟着就要走向对街,还是一旁的晋煌及时抓住他的臂膀,他怔了一下,随即不解的皱起眉头。

晋煜,你抓着我做什么?放手。

绝焯,你这么急着过去做什么?晋煜好笑的摇头。

他承认对街那位橙衣姑娘长得温柔娴雅,简直是个美人胚子,可秦绝焯这么心焦的模样活像个急色鬼,唉!也不怕过于鲁莽吓着了佳人。

这是秦某的事,不用你管。

秦绝焯不领情的瞪了晋煜一眼。

原本还以为这些日子晋煜会有所行动,结果听到的却是他每日常去皓月书肆走动。

啧,他晋煜何时这么勤于打理名下产业?此事足有古怪。

为了求证此讯息真假,他先去了赵晋府,扑了个空才赶到书肆来。

而在途中,还遇见那令他一见倾心的橙衣姑娘,结果她竟把他当成登徒子,他不赶紧澄清这个误会怎么成。

此言差矣,绝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要用得其法,像你就这样冒冒失失的走了去,别说给佳人留下好印象,没吓坏人家就属万幸,说不定人家早就心有所属。

晋煜禁不住调侃道。

晋煜,心有所属又怎样,只要她还未许嫁,我就还有机会。

秦绝焯立刻不以为然的回道。

在她那样大力的踩了他一脚就匆匆逃逸后,他可是看上她了,不将她收纳房下,那怎么行?怎么,你真看上她了?不过欲速则不达,我还是劝你切莫操之过急。

她若心有所属,我岂能和伊人隔水一方。

一句话刺进心坎里,秦绝焯没好气的回了过去,不久前他就尝到这样的滋味,实在好生狼狈。

不过没想到竟会在此处看见她,思及此,唇边不禁掠过一抹得意的笑容,原来他和她确实有缘分。

哦,如果你知道她是谁,你可能就会三思而后行吧。

晋煜彻悟的放开手。

你知道她是谁?秦绝焯一震,惊讶的注视着晋煜变得阴鸷的眼瞳,他愣了一会儿。

向来优雅自若的晋煜,即便是天塌下来都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常令他为之气愤,不过眼前他急着知晓那名橙衣姑娘的身份,所以懒得管他怎样。

不知道,可……大概猜得着。

察觉到秦绝焯玩味的眼光,晋煜垂下眼脸。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秦绝焯迫切的追问,从乍见橙衣姑娘的第一眼,他就动了心。

温柔的脸庞、高雅的气质,无一不吸引住他的目光,尽管身穿布衣素裙,而且还胆敢踩他一脚;他决定了,这样的姑娘才符合他心目中的妻子人选,管他门户是否相当,他决定了就算。

若我猜测无误的话,她应该是水大娘的女儿。

晋煜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秦绝焯,满脸的狂热和焦急之色,一副像是坠入爱河的模样,他当真对那橙衣姑娘动了心……水大娘?秦绝焯震在原地,因为水大娘这三个字他并不陌生,尤其近来更是常常听闻,只是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听见这三个字。

嗯。

晋煜点点头。

晋煜,你说的这个水大娘,可是住在东大街上那个当媒婆的水大娘?秦绝焯犹保持着一丝希望的问道。

他一见倾心的橙衣姑娘,怎么会是那个水大娘的女儿,老天爷不会这样对待他吧?她怎么可能会是水大娘的女儿,那个将在琼花宴上公然招亲的水家姑娘!?我也很希望她不是水大娘的女儿。

晋煜闻言为之苦笑,因为他亦有着相同的困扰。

秦绝焯错愕的看了他好一会,才匪夷所思的说着:晋煜,我今日突然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认识你。

彼此彼此。

晋煜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算了,我不同你说了,反正你又不肯定她就是那个水大娘的女儿,不过就算她真是那个水大娘的女儿亦无妨,总之,我是要定她了。

秦绝焯皱起眉头,看着前方那抹橙色的身影已然消失眼中,他的眼眸赫然变得深邃。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琼花宴你会在场罗,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告诉我,靖炀和肆烨都疯了,现在你亦打算要加入他们的行列吗?晋煜相当意外,嘴上仍是坏心的损他,要知道那些话言犹在耳,他不可能会忘记吧。

或许。

秦绝焯不置可否的扬起嘴角。

他是曾说谷靖炀和冯肆烨疯了,不过那时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对水家的姑娘一见钟情……但这是指如果那橙衣姑娘真是水大娘的女儿。

你变奸诈了。

晋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赞扬的笑出声。

这叫近墨者黑。

秦绝焯不客气的反驳道。

他是误交损友,而这一切全都是皇上害的,没事亲赐什么鬼名号,硬是将他们四个凑在一起,久而久之,朋友就这么结交上了。

哈哈哈!晋煜仰天大笑,好一句近墨者黑,不过教他心服的还是他的敢爱敢当,依然豪气干云。

我走了,你慢慢笑个够吧。

秦绝焯懒得理他,冷冷的放下话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