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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2025-03-25 10:31:33

皇帝一路把人背到了乾清宫。

打水来。

他跨进门槛,一边吩咐小春子,一边一路踏着融融烛光走进去,把昭阳一直背到了养心殿的床榻边,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他拉过她的手,看着上面蹭破的皮,还有夹杂了灰尘的血渍,低声问:疼吗?昭阳摇摇头:还好。

小春子很快把水打来了,就放在一旁的木架上,又很有眼力地退出门去了。

皇帝走到木架前头去拧帕子,昭阳不安地跟过来:我来吧——你坐着。

他头也没回,语气是惯用的命令式。

她迟疑片刻,听话地坐了回去,就看见他手法生疏地拧着帕子,从小锦衣玉食的人什么时候自己做过这些事了?这样一来,怎么看怎么可笑。

皇帝的帕子没拧干,还带着湿漉漉的水珠,他走过来俯身抬起她的下巴,要替她擦擦。

昭阳赶忙去接帕子:我自己来,自己来……他不松手,只斜眼看着她,还是那句话:你坐着。

她有些别扭,涨红了脸,挪开眼睛不看他。

他用两只指尖将她的下巴抬高,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伤口处的灰尘。

她没忍住皱了皱眉,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立马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拿开帕子,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很疼?昭阳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本是疼的,可看他这紧张的样子,好像也疼不起来了。

她摇摇头,说:看见您就不疼了。

她很少说这样的甜言蜜语,皇帝一下子心中柔软不少,像是被星星击中。

他再次俯身,以更轻的力道替她把伤口擦干净,融融烛火中,两人离得极近,夏夜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明明还是凉爽的,吹在人心里却有些燥热。

他能看见她明亮如水的眼睛,还有近在咫尺的花一样的唇瓣。

他感受到她的呼吸一起一伏,指尖触到的是细腻温软的肌肤。

皇帝的呼吸沉重了些,忽然拿开帕子,就这样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昭阳眼睛都睁大了,却听见他微微离开她的唇,轻声说:傻姑娘,闭眼。

她乖乖地闭上眼睛,那双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攀上了他的腰。

亲吻是一件密不可分的事,会让人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她很生涩,他也不曾吻过别人,技巧算不得娴熟,可是爱与欲这种事情似乎总是无师自通的。

他一点一点撬开她的唇瓣,与她呼吸交融,与她唇齿相依,柔软的舌尖轻轻试探着,沿路都是温柔的火花。

昭阳。

他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嗯?她迷迷蒙蒙地答着。

却听他又反复念着:昭阳,昭阳……一遍一遍,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叫她,只是情不自禁想翻来覆去咬着这两个字。

呼吸时已然分不清彼此,碰到的是谁的唇,又是谁柔软的舌尖,统统分不清了。

只能凭借本能去亲吻,去触碰,去试探,去体验那些带动胸口心跳的情感。

皇帝把她抱在胸口,紧紧的,闭眼道:对不起,今日之事,是朕的疏忽。

她用脸蹭着他的衣衫,手臂环住他的腰:没吃上大亏,还好。

你总是这么心大。

他叹口气,不知道该喜该悲,可到底还有要嘱咐的事,今后若有不长眼的人再来找麻烦,你用不着去。

万事有我在前头挡着,你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就是。

可我在司膳司做事,不可能不与人接触。

她低声说。

这个无须担心,朕自有打算。

她也有些惆怅,抬头看他:主子,我这么依附于您,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我也怕您有朝一日会厌倦了这样的我。

我不想做只金丝鸟,做那卑贱的爬山虎也比笼子里的鸟强。

至少我能靠自己努力往上爬,刮风下雨都不怕。

皇帝伸手去帮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这天下人能爬到的最高的地方,就是朕的身边,你已然登顶,别爬了。

她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您真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他大言不惭:贴金有什么意思呐?我可不想贴金,只想贴着你。

说着,他把脸凑过来和她紧紧挨着。

她笑得眉眼弯弯的。

昭阳,我这辈子没喜欢过别的姑娘,你是第一个。

他摸着她的头发,慢慢说,很多事情我没做过,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怎么去对她好,我也统统不知道。

我是皇帝,肩上担子重,也许不能时常陪着你,前朝和天下总有那么多事务缠身。

我可能会老让你等。

我只盼着你会对我更有耐心些,只要站在我身后,我一转头就能看见你,那么前路再难,我也能安心往前走了。

她点头,笃定的样子像只小老虎,威风凛凛的:您放心,我一准儿就在您身后守着。

他又笑了,没忍住低头又亲亲她的额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因为害羞红着脸不敢看他,只顾着左顾右盼,那模样真是可爱。

你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他叹口气。

天生的。

她很神气的样子,怎么样,您羡慕吧?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横竖你都是我的,你讨人喜欢,也就是我讨人喜欢。

他的理念很神奇,叫人哭笑不得。

昭阳弯起唇角,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成,那我帮您可爱,您就负责在前头威风凛凛。

他笑得胸口都震动起来,合衣揽着她躺下来:今夜你就睡这儿。

她一下子警惕起来,蹭蹭蹭缩到里头盯着他:您又打什么歪主意?皇帝:……无语半天才拉长了脸说,你都这样了,我还能打什么歪主意?就睡觉,闭着眼睛睡觉就成。

……哦。

昭阳半信半疑地合衣躺下来,看看他规规矩矩的模样,这才松口气。

皇帝反问一句:看这样子,你倒是想我做点什么事?我没有!没有吗?他凑近了些,戳戳她的脸,红了哦。

已经入夏了,天气太热!她争辩说。

哦,这样啊。

皇帝点点头,好整以暇望着她,那要不然你把衣服脱了,这样就不热了。

昭阳闭嘴,扭过身去不理他了。

他又在后头问:怎么拿背对着我?您坏心眼,总爱逗我,我不想瞧见您。

她的声音闷闷的。

可我想瞧见你。

他语气轻快地说,还伸手在她的背上画圈,一下一下,痒痒的,你真狠心,方才还说就在朕身后呢,敢情是拿话哄我,你看看,分明是朕在你身后。

那语气太幽怨,她想笑,却还是慢慢地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把脸埋了进去。

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情与欲可以完美结合,也可以这样轻易分离。

他只要抱着她,胸口都满满的,偌大的养心殿前所未有的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唤他:主子,您睡着了吗?嗯。

他说话时,身子微微颤动,她能感受到。

睡着了还能说话呢!她斜眼看他,怪声怪气地问。

梦话。

她小声地笑,末了抬头看他,轻轻地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睡吧,我也希望您今夜有个好梦。

他睁眼看她,含笑说:有你在身边,已经是个最好的梦了。

哼,这情话说的,她斜眼看他,还说不是第一次,这娴熟程度分明是老手中的老手!***天不亮时,皇帝就起来了,前头要早朝,他多少年都没睡过一个懒觉了。

哪怕他轻手轻脚的,很努力不去惊动床上的人,昭阳也还是被他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动静给弄醒了。

迷迷糊糊睁眼看着他,她问:您要早朝了?嗯。

你再睡会儿。

他嘱咐她,不用急,今儿别回司膳司了,晚些直接从乾清宫坐小轿去承恩公府。

再有几日就是老太太的大寿了,那边的事情都还顺利吧?昭阳点头:一切都好。

没理会皇帝的吩咐,她还是爬起来,走到他身后接过他手中的腰带,双臂环过他的腰,在前面扣上了。

她又去帮他整理衣襟,披上朝服,最后又拉着他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取过篦子替他一下一下替他梳头。

皇帝出神地看着铜镜里的人,最后身后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昭阳不解,手上一顿,抬眼看他。

镜子里的人视线相对,他眉眼温柔,她慢慢弯起了唇角。

德安在外头轻声提醒:主子,时辰到了,该走了。

皇帝起身走到门口,昭阳忽然叫了句:等一下!他回头,就看见那个姑娘像是只小蝴蝶一眼朝他飞来,她个子小小的,只及他下巴,此刻努力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轻一啄,眉开眼笑地说:一切顺利!他没忍住,跟着她笑起来,摸摸嘴角,心里真是柔软得一塌糊涂。

与德安一同走在黎明前的乾清宫里,他看着那盏晃晃悠悠的灯笼,声色从容地吩咐:今日就拟旨,把昭阳从司膳司调来乾清宫,这边的职位现如今都满着,司寝司帐都没到出宫的年纪。

你就设一个御前典膳的位子,让她负责朕的日常膳食,对外再加一个试吃的职务。

对外?德安摸不着头脑,试吃就试吃啊,这对外是个什么意思呐?皇帝瞥他一眼:大清早的,脑子不灵光?德安一拍脑门子,猛然醒悟,那姑娘可是皇帝心心念念的人儿呢,皇帝怎么可能再让她去以身试险,做试吃这种事呢?他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是,奴才遵旨!这一日,昭阳正在承恩公府忙着寿宴最后的准备事宜,皇帝的旨意到了承恩公府。

原是打算让她立下这次寿宴的功劳,再调到乾清宫的,但佟贵妃那事给了皇帝一个警醒,他按捺不住,便提前把她弄过去了。

赵孟言因前日之事一直没去见昭阳,忽闻此事,又听说昨夜佟贵妃那边找了昭阳的麻烦,心中波澜大起。

外间日头正盛,他出门时看见昭阳下巴上还破着皮,红通通的一片,到底没忍住,上前问了句:你,你还好吧?那么尊贵的侍郎大人,何曾跟人这么低声下气、吞吞吐吐说过话?昭阳低头说:谢大人关心,我一切都好。

到底是相对无言,他的手在衣袖里紧紧攥着,晦涩地问了句:听说你昨夜遇到了麻烦,都这样了,你还是死心塌地的要跟他?昭阳顿了顿,点头:是。

他气闷,看着她下巴上的伤就觉得心里揪得紧紧,终究是冲动战胜了理智,转身就往大门外头走。

他有话要跟皇帝说。

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