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朱雀儿听说吴肥婆死了,脸色铁青。
整个凡人东路,吴肥婆的死讯在风一样流传,各种各样关于吴肥婆死因的猜测也不胫而走。
有人说是矮马杀了吴肥婆,也有人说是朱雀儿杀了吴肥婆,还有人说是吴肥婆的不孝子阿三杀了吴肥婆……朱雀儿魂不守舍地坐在洗头店的沙发上,老板娘对她说,朱雀儿,他们怀疑你杀了吴肥婆,这可怎么办?朱雀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正是她担心的事情。
翠翠说,吴肥婆死了那么久才发现,怪不得我老是看她的脸贴在门玻璃上,真吓人!不过,朱雀儿,你不用担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老板娘对翠翠说,你少说话,你不说话难道会把你当哑巴卖了!翠翠嘟哝了一声,我也没说什么呀!朱雀儿说,可是鬼已经敲过门了。
翠翠问,你说什么?朱雀儿没有回答她。
板娘说,好了好了,什么也不用说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听天由命了!是福是祸都是躲不过去的。
朱雀儿的眼中闪动着泪花,她真后怕自己听信了那个混蛋阿三的话去管吴肥婆要钱,可后怕有什么用,事到如今,可没有后悔药吃的了。
朱雀儿说,看来,我真的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老板娘一听朱雀儿的话,马上说,朱雀儿,你可不能走,保你出来的两千块罚款我还是和人家借的,这债不还清,你是千万走不得的。
朱雀儿的眼泪滚落下来,她说,这可怎么办?老板娘说,还能怎么办,好好的安心干下去呗,反正你没有杀吴肥婆,你有什么不好办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警车的声音,朱雀儿吓坏了,她说,不会是来抓我的吧,我可没有杀吴肥婆呀!说着,她就爬上了小阁楼。
老板娘和翠翠心里也吃了一惊,有些不知所措。
当她们看到几辆警车停在了对面的星期五川菜馆时,老板娘和翠翠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老板娘朝阁楼上说,朱雀儿,下来,不是来抓你的,你真的不要怕,你没有杀人,警察也不会乱抓人的。
可朱雀儿没有下来,她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老板娘和翠翠没有上楼去劝朱雀儿,她们走到了门外,看对面是期五川菜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看着很多警察荷枪实弹地冲进了星期五川菜馆,那些警察在里面搜查了一会就出来了,警车一辆一辆的呼啸而去。
朱雀儿听着警车呼啸而去,她停止了哭声。
警车开走后,很多人围在了星期五川菜馆看热闹,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娘和翠翠没有过去,她们还站在那里看着。
翠翠说,是期五川菜馆一定有人犯事了。
老板娘说,你尽说屁话,没人犯事为什么一下子会来那么多警察!翠翠说,那天晚上,我们没有犯什么事,那为什么也来了警察?老板娘说,你懂个屁,那天晚上是例行检查,今天这阵式可不一样,不光是犯事了,而且是犯大事了。
翠翠说,老板娘,那边过来一个人,你问问他,星期五川菜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板娘说,你自己不会去问!翠翠说,好,我来问,不就是问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人走到了眼前,翠翠走上去,堵住了他,师傅,请问那边饭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呀?那人说,哦,是饭店的老板惹事了,听说人已经逃了,没逮着。
翠翠又问,那王老板到底犯什么法了呀?那人不耐烦了,我哪知道,你要搞清楚的话,去局子里找警察问吧,他们知道。
那人就扬长而去。
老板娘说,翠翠,别看了,进去吧。
翠翠边进屋边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王老板这样的人也会犯罪,可就不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罪,抓到了不知会不会枪毙。
71宋正文离开公司后,他就把手机关掉了,放进了那个看上去沉甸甸的黑皮包。
宋正文拦下了一辆的士,他坐上车后一言不发。
的士司机看他的眼睛飘忽不定,好像中了邪一样,如果在晚上,这样的客人会让司机产生拒载的心理,纵使在白天,司机对这样的客人也极为防犯。
司机开动了车,他问宋正文,先生,请向你到哪里?宋正文扭过头问他,你说什么?司机说,先生,请问你要到哪里?宋正文这才说,苏茜黄酒吧。
司机说,是在酒吧一条街那边吧?宋正文目视前方,他没有回答司机。
司机又说,酒吧白天好像不开门的吧?宋正文仿佛在考虑着一个诡秘的问题,他根本就不屑回答司机的问题。
司机心里说,怎么在大白天碰到鬼了,这个人真是奇怪,把他拉到那里就妥了,可别再问他什么了。
司机边开车边用眼角的余光监视着他,怕他一下子从那包里掏出一把刀什么的朝自己刺过来。
宋正文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这分明是个天上挂着一个明晃晃太阳的白天呀!他喃喃地说,天怎么黑了。
司机一听宋正文的话,他更提心吊胆了,他没有回答宋正文,还是边开着车边提防着宋正文。
宋正文看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光环,光环里走来一个女人,他又说,你,你来了,你从哪里来的呀?司机听了他的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他认定自己今天是拉上一个神经病了。
那个光环消失了,宋正文仿佛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哭声,他惊惶地睁大了眼睛,他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光环,在光环里,他看到一个男人口里说着话,双手掐住一个男孩的脖子。
男人说,我掐死你这个孽障!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讨债的鬼?那个男孩绝望地睁大着双眼。
宋正文说,爸爸,你放过我吧,我不是讨债鬼!我是你儿子!司机吓坏了,这人真是个神经病,但他不敢停车让宋正文下来,他怕自己不顺着这个顾客的话会造成不良的后果。
那片黑暗和光环消失了,宋正文又看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
宋正文浑身大汗,他心里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要过正常的生活,我不要这样!司机好不容易把宋正文拉到了酒吧一条街。
他找到了那个叫苏茜黄的酒吧。
他把车停好后就对宋正文说,先生,你到地方了。
宋正文下了车,他连钱都没给就下了车,他就在苏茜黄酒吧的门口,木然望着那紧闭的门,有行人从他的身边经过。
司机心想自认倒霉吧,走!司机就一溜烟地开着车跑了。
宋正文站在那里他眼前又出现了片黑暗,黑暗中渐渐地出现了一点亮光,那是苏茜黄酒吧的烛光,然后,烛光中闪现出一张妖媚的脸,那是唐娜的脸。
是的,是唐娜的脸。
他就是在这个地方认识唐娜的。
他们在那冬天的夜晚喝到深夜,完事之后,宋正文送她回家,他没想到唐娜竟然和自己同住在一个小区和同一栋楼里。
宋正文喃喃地说,唐娜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出现,难道你是给我送来魔鬼的使者?宋正文发现一切都消失了,还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天,现在,他该住哪里去?对,去那个街角。
宋正文来到那个街角,那是离情韵小区的一个街角,那个晚上的事情历历在目。
唐娜一个电话把他叫出来了,他知道唐娜为什么不再让他进她的家门,而是把他叫到了这深夜的街角。
就在不久前的一个晚上,宋正文的妻子那天出差在外,宋正文来到了唐娜的家里。
宋正文喜欢唐娜的家,唐娜的家里充满了一种情欲和芳香。
他在这里和唐娜偷偷地渡过了好几个让他满足的夜晚,心灵和肉体的满足,当他和唐娜做完爱之后,他就伏在唐娜的胸前哭泣,他说着一些话,唐娜听了十分的兴奋,她抱着他,说,乖儿子,你是我的乖儿子,不要怕,睡吧,妈妈和你一起甜蜜地入眠。
可是,就在那个晚上,他和唐娜喝完第一杯红酒之后,唐娜兴奋地告诉他,她怀孕了。
当时宋正文呆了,怎么会这样了!唐娜说,我喜欢孩子,我早就想找一个人和我生一个孩子了。
宋正文惊惶极了。
黑暗的潮水向他涌来,要把他淹没,他说,不,不要让他降生!唐娜几乎和他脸贴着脸,她说话时的口香宋正文也闻得到,唐娜说,正文,你不用害怕,我只是要一个孩子,我不要你负责任,我也不会破坏你的家庭,我只是要生一个孩子来玩,来陪我度过一天又一天的孤独。
宋正文推开了她,不要,不要!唐娜笑了笑,她就进洗手间去了。
这时,那只白猫朝宋正文扑过来,它本样是想对宋正文亲热一下的,没想到宋正文伸出了双手,死死地掐住了猫的脖子,活活地把这只可爱的白猫给掐死了。
他边掐边喘着粗气说,不能让你降生,不能让你降生,你夺去了我的爱,夺走了我的一切!唐娜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看见了这惨烈的一幕。
从那以后唐娜就不让宋正文进她的家门了。
那天晚上,唐娜把他约了出来,在这个街角两人大吵了一顿。
唐娜对他说,你阻止不了我把这个孩生下来,你阻止不了的,我们俩绝交吧?宋正文愤怒极了,他和她吵口的过程中,他没有发现有人看见他们。
宋正文此时独自地站在这个街角,他的心被一枝箭射中了。
他想,自己该不该去母爱医院?他不想去了,那是个让他内心疯狂的地方,他只要一看到那些孩子,他心里就会产生一个罪恶的念头,掐死他们。
他记得在王芹生孩子的头一天晚上,他去了母爱医院,他离开时,路过一个病房时,他看到里面的一张婴儿床上躺着一个孩子,没有大人护着,也许她的母亲去上厕所了。
他提着那个黑色的大皮包进了那个病房,他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婴,眼中迸射着邪恶的光芒,他的眼皮不停地抖动,他伸出了手……不,不,我不要这样做!宋正文突然离开了那个街角,在大街上狂奔起来,他跑到了凡人东路那个地铁站的出口。
他看到了那个垃圾桶,他心里说,矮马呢?那个残废人矮马呢?他一定发现了我的秘密,一定的!宋正文记起了妻子第一次怀孕时的那件事情,那时唐娜还鲜花一样活着。
有天晚上,他刚下班回来,刚出地铁站,他就看到矮马拦住了自己。
矮马笑着对他说,宋先生这东西是你的么?矮马的手伸过来,宋正文发现了一个麝香。
宋正文的脸色变了,他说,矮马,你在哪里捡到这东西的?矮马说在那个垃圾桶里。
宋正文说,我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呢?矮马说,你忘了,你上午上班时,我看见你从黑皮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扔进了一个垃圾桶,我等你走后过去捡起来一看,发现这是贵重的药材,你一定扔错了,把贵重的药材当成垃圾扔掉了。
我想你扔错了这么贵重的药材,一定会很着急的,所以我就收好了等你回来给你。
宋正文的脸在听矮马说话时换上了一副笑脸,他文质彬彬地说,矮马,这不是我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我的东西,我也没有扔这东西,你一定是看花眼了,谢谢你噢!宋正文就走了。
他把满脸迷惑的矮马扔在了那里。
宋正文想,矮马一定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自己的一切秘密他一定都知道了,这该死的矮马,难道他是魔鬼派来监视我的人,是那些折磨我的人的帮凶!一定是的,他还有那只红色的童鞋,那只红色的童鞋是唐娜的,怎么会到他的手里去呢?矮马一定知道我的秘密!他是个危险的人,原来他一直在伪装,说不定他的腿也是假瘸的,他伪装成一个残废,一个收垃圾的在这里监视我!可恶的矮马,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宋正文的脸部肌肉抽搐着。
72这个夜晚,凡人东路这一片停电,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除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鬼眼一样眨巴着,其它没有一道灯开着。
黑暗中的凡人东路地区更增添了一种诡异。
电是从晚上7点才开始停的。
朱雀儿点亮了应急灯。
有了应急灯,洗头店里还可以正常营业,可这个沉闷的夜里,没有一个人进来洗头,朱雀儿不知道那些人都跑哪里去了。
没有电,开不了空调,洗头店里闷热极了,朱雀儿又不敢出门,她坐在那里,只能用一本杂志给自己扇着风。
翠翠说,雀儿,老板娘已经回去了,我看我们还是关上店门上楼睡觉好了。
朱雀儿想到吴肥婆,她同意了翠翠的提议。
她们就早早地关上了门,拉上了厚厚的门帘,提着应急灯上了楼。
她们躺下之后,翠翠说,雀儿,你把应急灯关了吧。
朱雀儿说,为什么呀,我不熄,我怕!翠翠说,你现在一直点着,如果晚上真的有事了,应急灯的电用完了怎么办?况且,你的胆子不是比我大的么?朱雀儿想了想,翠翠说的话也有道理,于是,她就熄灭了应急灯。
她们躺下后,不停地听到外面街上有人在骂政府,说这么热的天还停电,要不要人活了。
这真是这个夏天最闷热的一个晚上,朱雀儿躺在床上,不一会就汗水浸透了内衣,但她宁愿这样躺着热死,也不希望自己出门碰见吴肥婆在黑暗中游走的魂魄吓死。
黑暗中,她们其实都难于入眠,她们在说着话。
翠翠说,阿三怎么会去当人贩子呢?还专门贩卖婴儿。
朱雀儿说,谁知道呀,现在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看星期五川菜馆的王老板,好好的一个老板不当,还非要去当什么贩卖婴儿团伙的头头,抓住了不枪毙才怪呢!我猜一定是他把阿三拉下水的。
翠翠说,朱雀儿,你说阿三会不会被枪毙?朱雀儿说,很难说,看他的罪行重不重了,哎,翠翠呀,你怎么那么关心阿三呀,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呀。
翠翠说,朱雀儿,你尽瞎说,谁会对他那种人有意思呀,我看你才对他有意思!说真的,我还真可怜吴肥婆,死了那么久都没人知道。
朱雀儿说,你不要再提吴肥婆好不好!烦死了!翠翠就不再提吴肥婆了,她换了一个话题和朱雀儿继续聊天。
聊着聊着,翠翠就没有声音了,不一会就传出了翠翠的鼾声。
朱雀儿骂了一声,猪,那么热的天也睡得着,人贩子进来把你弄走卖了你也还在睡!朱雀儿躺在床上心里还是很不踏实,她没办法踏实,这个夏天让她经受了许多,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像很自然,该发生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傍晚没有停电之前,朱雀儿和翠翠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了一则报道,说赤板市警方破获了一起重大的贩卖婴儿的案件,她们看到被抓到的人贩子当中就有阿三,阿三穿着号服被曝光在电视屏幕上,让她们异常的吃惊,她们很自然地把发生在凡人东路上有关婴儿的事情和阿三他们联系了起来。
主犯王广大已在逃,正在追捕之中。
朱雀儿想,阿三是否知道他母亲吴肥婆已经死了呢?朱雀儿想到这里,她似乎又听见了敲门声,敲门声很轻,但像雷声一样在朱雀儿的心中起了震动。
她想叫醒翠翠,但又不敢作声,那敲门声会持续多久,她一无所知,就像她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一样,这是她内心最大的恐惧,她根本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难道这不可怕么?朱雀儿身上的汗水顿时变得冰冷,她在这闷热的夏夜里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她不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令她惊惧的事情,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恐惧感会不会从此伴随着她一生,这是个未知数。
73矮马一直在寻找小舞。
他从吴肥婆门口悄悄地离开后,就一直在寻找小舞。
矮马离开吴肥婆家门口,得知吴肥婆真的死了,他害怕看到她的死状,也不愿意再闻到那股浓郁的腐臭味。
更重要的是,矮马要找到小舞,他要告诉她,他自己是个混蛋,他要取得她的谅解,他还要告诉她,可以到李老二的拉面店去上班了,她有工作了,她的弟弟才不会失学,才有希望。
矮马可以想像到小舞焦灼的目光,她一定在为自己的工作而痛苦,她一定很无助我也可以想像到她弟弟渴望的目光,一种被苦难打磨过的渴望的目光。
矮马真的想找到小舞。
矮马知道她需要帮助!可矮马找了一天了,也没有找到小舞,她会在哪里,他根本就无法联系到她。
矮马进入了黑暗的凡人东路,他在往那个治安亭行走时,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矮马快到地铁站出口时,一道手电光划破了黑暗,照在了他的脸上,他睁不开眼,用手去挡那束强光。
是谁要这样照矮马?矮马听见脚步声在朝我临近。
是不是有人要在这样的夜里害矮马。
矮马浑身发抖。
矮马想起了枪炮声交响的前线,他同样也是这样发抖的,像秋风中的一片树叶。
那人走到了我面前,他收起了手电,他说,矮马,你为什么要跑!矮马听出来了,是黄小初的声音。
矮马不知怎么回答他,他不能告诉黄小初他要去找小舞,他有一种犯罪感,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强奸犯!黄小初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到矮马的耳里,你说呀,你为什么要跑!矮马支支吾吾,他实在找不到一个恰当的理由,就像当初他逃离前线找不到一个恰当的理由一样。
矮马站在那里,他害怕极了。
他想,黄小初要是知道我对小舞做下了那种事,他一定会抓我去坐牢的。
矮马正在担心着的时候,黄小初又说话了,矮马,你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吴肥婆是自杀的,法医的鉴定结果下午就出来了,她得的是胃癌,她实在痛得受不了了,就用剪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她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根本用不着跑的,就是我们怀疑你,没有证据之前,我们也不会抓你的。
黄小初转身走了。
他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说矮马说,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个治安亭明天就要拆了,所长说了,我们辖区所有像这样废置的治安亭都要拆掉,不能让它们成为藏污纳垢的地方,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是去那个食品厂上班还是另外找一个地方藏身。
黄小初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远去,这并没有带走他内心的压迫感。
矮马回到治安亭里,躺了下来。
矮马不清楚明天会怎么样。
我很伤感。
矮马替吴肥婆伤感,也替小舞伤感,更替自己伤感。
他喃喃地说,是呀,我再到哪里去找栖身之所呢?唐娜,请你告诉我,在这个黑夜里对我意味着什么?矮马无头无绪,事情越来越复杂,他根本就不知道一场他有生以来最大的灾难正在这个黑夜里迫近,让他无法逃脱命运的惩罚?74这天晚上,宋正文回来得很早。
他提的那个大黑皮包显得十分的沉重。
他的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一束玫瑰花。
宋正文一进家门就把玫瑰花给了王芹,王芹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他还买花,他已经很久没有买玫瑰花回家了。
王芹把那束玫瑰花插在了客厅里的一个玻璃花瓶上。
宋正文提着那个皮包放进了书房,曾经在王芹怀第一次孕时,他总是把那个皮包提进卧室里的。
他一回家就忙着给王芹做饭,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
王芹觉得今天宋正文不太一样,和在此之前的每一天都不一样。
他像变了一个人。
除了那束玫瑰花外,宋正文今天的笑容特别的真实,他从进家门的那一刻起,脸上就挂着那真实的笑容,那种笑容绝对是装不出来的,虚情假意的笑容王芹一眼就能瞧出来,宋正文的口气也变了,变得比他们夫妻关系最好的时候还温存,而且充满了真切的爱欲。
宋正文进厨房做饭时,还抱了一会儿子,他还逗着儿子,那种表情还真像个父亲的样子,儿子也被他逗乐了。
这一切让王芹疑惑,难道宋正文要的想明白了,他真的回心转意要做一个真正的丈夫和父亲了?如果是这样,那当然是王芹所希望的。
王芹尽管内心里还有留着对宋正文的怀疑,但他是一个什么事都是总往好处想的女人,宋正文的良好情绪也感染了她。
在吃饭时,宋正文给她夹菜,她也笑着给宋正文夹菜。
她还说,正文,我们永远这样该多好。
宋正文也笑着说,是呀,我们永远思恩爱爱该有多好。
停电后,宋正文在家里点亮了蜡烛,那些红蜡烛被宋正文点得到处都是,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喜庆温暖的烛光。
本来王芹准备说宋正文不要点那么多蜡烛的,但她没说,她怕破坏了这久违了的温馨,她觉得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她的心被一种爱和温暖填得满满的。
他们一起追着可爱的儿子,在烛光下体现着天伦之乐。
至于宋正文的内心在想着什么,王芹一无所知。
他们的儿子也像是受到了他们快乐情绪的感染,总是笑个不停,孩子的童雅的双眼在烛光中亮晶晶的,像雨后天空中内现的星星。
孩子是在一种愉悦的情绪中沉睡过去的,孩子睡着后的脸上还挂着一种笑意,或许他在睡梦中也在为父母亲的和好而开心呢。
孩子睡了后,宋正文和王芹搂抱着,他们相互亲吻着,说着一些像初恋时那样的情活。
王芹的脸红扑扑的,她被重新回来的巨大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
王芹在一阵一阵的亲热过后,就对丈夫宋正文说,正文,现在不行,等我行了,一定给你,你怎么样都行。
听了妻子的话,宋正文没有像以前那样不快,他像一个宽宏大量的男子汉一样搂着妻子,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亲爱的,你快睡吧,一会儿子醒了又要闹你了。
这时,王芹说,正文,我渴。
宋正文说,我去给你倒水,喝完水就抓紧时间睡一觉。
宋正文出去了。
过了老大一会,宋正文才把一杯温水放到王芹的手上。
王芹娇嗔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呀,我以为你一去不回了呢!宋正文笑了笑说,我去检查了一下门和厨房的煤气,看看关好没有。
王芹一口气喝完了那杯水,她感觉这杯水有一种苦味,但她没说什么,这段时间有些上火,嘴巴经常发苦的。
于是,她就睡了,并且很快就沉睡过去了。
倒卧在王芹身边的宋正文慢慢地坐了起来,他走进了卫生间,他面对着镜子在梳着头发,在烛光的映照下,他那张脸变得铁青,他脸部的肌肉不停地颤抖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迷离了。
他正梳着头发,突然听到了一声猫的叫声。
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宋正文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什么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他莫名其妙地想,窗外黑暗中不知道有没有风,此时,他内心也一片黑暗,他内心中有一个孩子在流入一个巨大的黑洞,一直在下沉,一直往下沉,那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宋正文走出了卫生间,他来到了妻子面前,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个深深的吻,然后,他来到客厅,那个花瓶面前,把那条鲜艳的玫瑰花拿了下来,他又走进了卧室,他把那束玫瑰花放在了妻子的头边,然后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凝视了妻子一会。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到了婴儿床边,他浑身都在发抖,他的眼皮也不停地抖动。
他的额头冒出了巨大的汗珠,他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睡梦中的儿子。
儿子的脸在烛光中笑得那么甜美,甜美得令人心颤,孩子的身上还散发出幸福的奶香。
宋正文的眼中流下了泪水,泪水和他的汗水一起掉在了孩子的脸上,在宋正文流泪的那一瞬间,他的眼中本能地说过了一种柔情,儿子没能看到他眼中瞬间没过的那股柔情。
这时,又传来了一声猫叫,那声猫叫像一支箭,刺穿了宋正文的心脏。
他的眼中的泪还没有干,但换上了另外一种神情,他的眼中闪动着狼一样的光芒。
宋正文伸出了颤抖的双手,当他的手伸到孩子柔弱的脖子前时,他感觉到了儿子身上的温热,这是生命的体温。
他一下子缩回了手,他口里喃喃地说着什么,连他自己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宋正文突然看到儿子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无辜地看着眼前这个称为父亲的人。
他好像从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让他不能够忍受的东西,宋正文狂叫了一声,你不要醒来,不要醒来——他的手再次伸了出去,死死地掐住了儿子的脖子,儿子没能叫出来,他就是叫出来,也没有人来救他,他的母亲也不会听见,因为他的母亲已经服下了的安眠药。
婴儿的身体抽搐着……宋正文放松了手,他看着孩子慢慢地僵硬……这是凌晨二点,宋正文在黑暗出了家门,他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他感觉到那只白猫就在某个暗处看着他,并且还跟着他。
他骂了声,该死的猫!他来到五楼时,他走到了501室的门口停了下来,他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了501室的门上,他好像听见了里面有什么声音,那声音很残忍又很实在,那是刀在砍什么的声音。
宋正文喃喃地说,使劲,使劲砍呀!他说着说着,就在黑暗中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宋正文笑了一会,突然停住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流下了滚烫的泪水,他又喃喃地说,不,不要,不要砍,不要砍,你不能死,不能死,妈妈,你不能死,我要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我要你搽去我的泪水,我要你抱紧我,不要让我孤独地沉入黑暗,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宋正文又听到了猫的叫声,他离开了501室的门口,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他刚刚下楼,501室对面的门开了,一个人用手电照了照501室的门,他说,老婆,你瞎说什么呀,那有什么人,快回去睡觉吧,不要老是神经兮兮的,没事找事!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听到有动静的呀,你再好好看看。
那人又用手电照了照501室的房门,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人就关上了门。
女人说,我们赶快搬家吧,这里没法住了,我总是觉得对面有什么动静,特别是我睡不着的时候!宋正文在小区里摸索,他找到了一个地方,这是小区的清洁工放工具的地方,他摸到了一把铁锹,他笑了一下。
宋正文在黑暗中摸出了情韵小区的小门。
他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提着那个黑色的大皮包,他提着皮包的手有些吃力。
他像个幽魂一样朝地铁站那个方向摸去,此时的凡人东路上一片死寂,一个人也没有,奇怪的是街上连一辆过往的车都没有。
宋正文摸进了地铁站旁边的那片绿地,他来到了那棵香樟树的后面。
他把那黑色的大皮包放在了一边。
他开始挖坑了。
很快地,他挖出了一个坑。
他从黑色的皮包里取出了孩子的尸体,把它放了进去。
接着,他又从皮包里取出了一个五公升的塑料桶,他拧开了塑料桶的盖子,一股浓郁的汽油味冲了出来。
就在这时,宋正文突然发现有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他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丝绸睡衣的女人抱着一只白猫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个女人睡袍的胸前绣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那朵玫瑰花在闪电中是那么的鲜艳夺目。
宋正文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指着那个女人说,你走开,走开!闪电过去之后,宋正文可以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那个白色的影子发出了两声笑声。
那笑声让宋正文浑身冒着冷汗。
他哀绵地说,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阻止我烧掉那个魔鬼。
那个白色的影子飘动着。
宋正文的双眼不由自主地跟着白色的影子。
白色影子飘进了那个治安亭里面,就消失了。
宋正文来到治安亭的面前。
他听到有人在里面说,宋先生,是你杀了唐娜么?是你杀了唐娜么?是他,是矮马,是矮马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一直就在这里监视我的一切,矮马,你为什么总是要监视我呢!他说着说着就把那桶汽油浇在了治安亭的上面,他边浇汽油边喘着粗气,他浇完汽油之后,就掏出了一个打火机,他点着了打火机,他的脸色铁青,这是一张扭曲了的脸。
宋正文那张扭曲的脸在一刹那间变得正常了,他的脸在打火机的光亮中抽搐着,他喃喃地说,不,不,我不是魔鬼,不是!我不要,不要这样做,我不要变成魔鬼,不要!宋正文浑身颤抖起来。
他大声地说,我不要这样做,我不是魔鬼!我心中的魔鬼,你饶了我吧!不要这样折磨我了!我是人!我是一个人!可是,很快地,他又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他面目狰狞起来。
宋正文的眼睛里发出邪恶的光芒,那眼睛里还有一滴没有落下来的泪。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团,他把纸团点燃,然后朝治安亭里扔了过去,轰的一声,治安亭顿时被烧烧起来。
宋正文站在那团大火面前狂笑着,数天之后,凡人东路的居民似乎还能够听到那惨烈的狂笑声,他们就会不寒而栗。
大火吞没了治安亭,也吞没了矮马,吞没了那只红色的童鞋,吞没了宋正文的灵魂。
有很多飘浮的灵魂在看着这场大火,他们恐惧,尖叫,又好像在狂欢,大声歌唱。
尾声 你的失踪是个谜75李大维在一个露水味儿很足的清晨站在了凡人东路地铁站旁边,看着曾经是废置治安亭的那块空地,心里响起了遥远岁月中的枪炮声。
他仿佛看到在那焦土也在燃烧的阵地上,一个士兵的哭泣,那是一个胆小的士兵,那个士兵甚至把尿也尿在了军裤上。
那个士兵吓坏了,他在一个深夜,在战友们休息的时候逃离了那个血色高地,他没有负责起一个共和国士兵的责任,他成了一个逃兵。
他在逃跑的过程中掉下山后将瘸了腿,是一个老乡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把他救下了,并且送到了野战医院。
当初,野战医院的人还把他当成了一个受伤的英雄,但很快地,他的事情被医院发现了。
他是一个逃兵,逃兵当然是可耻的,要受到惩罚的。
当时,没有按战时的纪律枪毙他,就是他的万幸了。
他受到了军事法庭的审判,然后,他在监狱里呆了几年后,就减刑回到了赤板市。
他的名字叫李守常,小名叫嘟嘟,绰号叫矮马。
在这个城市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大名,知道他的人都叫他矮马。
李大维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矮马有不光彩的一生,但他的一生让李大维难过,他很难从自己的心里抹去这个人孑然的身影。
矮马是一个捡垃圾的人,或许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垃圾。
76在这个闷热的夏天行将过去的时候,紫罗兰洗头店的洗头妹朱雀儿在报上看到了一条消息,说时隔一年多的凡人东路情韵小区的那次凶杀案告破。
那是一个流窜犯。
他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潜入了情韵小区。
他躲过了楼口的电子监视器,从楼梯上爬到了五楼。
他来到五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躲在了楼梯的墙后,她看到一个女的穿着睡袍出来倒垃圾,他趁那女人进门时猛地冲出去,把那女人推进了屋,他自己也进了屋,他反锁上了门,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对着那女人……这个逃窜犯当夜就乘火车逃出了赤板市,他从外地流窜到赤板市,总共的时间不到24小时。
他后来去了新疆,结果在新疆作案时,被捕获了,他如实地交代了他以前犯过的罪行,包括这一次入室抢劫杀人案,他杀死了唐娜,在肢解尸体时,发现唐娜已经怀上了孩子。
朱雀儿看得心惊肉跳。
她想,还清了老板娘的那两千块钱后,她无论如何也要离开城市了,她希望回到家乡去。
家乡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让她感觉到安全,那么的宁静。
77我叫矮马,我至今还经常坐在凡人东路上的阳光电影院外面的台阶上等待唐娜,我希望她有一天会朝我走来。
她曾经那么优雅地走在凡人东路的人行道上,一袭白裙勾动着风的欲望。
我坐在台阶上,一眼就发现了人流中的她,她朝我这个方向款款而行,高傲的脸在阳光下透出令人迷醉的光泽,我仿佛闻到到她光洁如玉的脸上散发出苹果的香味。
那时,我心中就会涌起一股甜,那股甜像蜜一样渗出了我全身的毛孔,我把自己想像成一个幸福的男人。
现在却不能给阳光下的台阶上等待唐娜了,我只能在夜里坐在那台阶上等待唐娜,我本以为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我可以找到唐娜,可这个世界冷冷清清的就我一个人。
我谁也没有见到,我见不到我父亲,也见不到我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友,还有吴肥婆也不知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也会很热闹的,到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没有,这冷冷清清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只能在黑夜里看到很多萤火虫在飞。
我不知道那些萤火虫是不是他们变的,那些萤火虫的眼中,或许我也是一只萤火虫。
有时,我也会站在情韵小区的门口,我看着保安朱水旺,我大声和他说话,可他怎么也听不见。
我心想,这是怎么了?朱水旺也仿佛看不见我。
我还会走到那条小巷里,在李老二拉面店里找一个位置坐下来,我大声地对李老二叫着,给我来一碗牛肉面,我不怕在面里吃出指甲来了。
李老二无论怎么也听不见我的叫声,他似乎也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的声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有时还会走到紫罗兰洗头店里,听朱雀儿银铃般的笑声,我看她笑,我也笑,她不知道听到我的笑声没有。
她是个快乐的人。
我也想像她一样快乐,可是我做不到。
如果说朱雀儿的笑是快乐的笑,那么我的笑是苦涩的笑。
我也有种奇怪的想法,让朱雀儿给我洗一次头,我不知道洗头的滋味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洗头。
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我寂寞极了。
有时,我坐在阳光电影院的门口台阶上,我手上有很多小石子,我边玩小石子边在等待唐娜的到来。
我等得烦了我就会把小石子往路过的人身上扔去,如果你哪天晚上路过阳光电影院的门口,身上中了一颗小石子什么的,你不必惊慌,那是我和你开玩笑的,我没有恶意。
现在的时光也一天一天地流逝,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我现在和从前不同的,就是不用捡垃圾了。
我不饿,真的不饿,尽管有时我也想吃一碗李老二拉面店里的拉面。
我也不要找地方住了,到处都可以让我停留,我还感觉不到冷暖。
我在这里,除了等待唐娜,我还会去找一个人,那就是小舞。
提起小舞,我还是那么的内疚,我觉得对不起她。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到处找,找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我会替小舞抱不平。
我知道星期五川菜馆还在开着,只是换了老板。
那里的生意好像很红火。
我知道小舞离开星期五川菜馆是因为阿扁的作祟。
我有时会潜入星期五川菜馆,给阿扁难看。
阿扁有时在切菜时老是切到自己的手指,那时我的杰作。
我会把阿扁切掉的手指皮或者指甲放在菜里面,如果你在星期五川菜馆吃饭,吃出了指甲或者手指皮,你不要紧张,那是我的恶作剧,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恶作剧,因为我怕。
现在我也怕,我怕火,我一见到火我就会闻到刺鼻的焦糊味,那种焦糊味让我痛心。
如果你偶尔在凡人东路的黑夜里碰见了我,你不要害怕,你只要点亮你手中的打火机,我就会逃离。
我真的想找到小舞,我要对她说对不起,我要告诉她,我没有恶意,我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可我对她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行,我永远都不得安宁,小舞,你在哪里,你为什么和唐娜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小舞,你的失踪是个谜,是我心头永久的谜。
我会一直在阳光电影院门外的台阶上坐着,等待唐娜,说不一定我还能够等来小舞,如果小舞来了,我希望能够带她去看一场电影。
如果等不到小舞,我还会满世界的去找她,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游荡,直到找到她为止。
在一个晚上,我突然看到了吴肥婆,她朝我走过来。
她对我说,你也来了?我对她说,你发现小舞了吗?吴肥婆反问我,小舞是谁?天哪,吴肥婆竟然不知道小舞是谁。
我没有再问她,但是我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吴肥婆出现了,我想见到的那些人一定能够出现。
我并不孤独。
我和吴肥婆谈起了宋正文。
吴肥婆说,她其实早就知道宋正文和唐娜的事情,宋正文找过她,要她给唐娜打胎,但是吴肥婆拒绝了他,因为她受不了折磨,不干那事情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吴肥婆的一声尖叫。
我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群血淋淋的裸婴,他们有男有女,有的哭有的在笑,有的欤欤呀呀叫着什么……他们把吴肥婆压在那里,他们伸出锐利的爪子,在吴肥婆的身上又抓又戳。
吴肥婆痛苦地挣扎着,她叫唤着,矮马,救我!矮马,救我!我惊恐极了。
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救吴肥婆,我觉得自己也特别的无助,我的胆子还是这么小,我现在是个真正的胆小鬼,我害怕那群婴儿趴在我身上,我还害怕……2004年冬写于上海2005年冬改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