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30 06:28:20

「……喂,我说你!你不长嘴的吗!」亲切地笑着请他多指教,告诉他宿舍里的规则,然后还请他一起去吃晚饭,可这些全都被对方完美地默杀掉,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的纯也叫了起来。

「你把别人当木头石块一样吗?到底要干嘛?啊?本来就是后进来的,应该是你向我问候才对的吧。

我是不知道你成绩有多么多么好,你这么做我可是很讨厌的!好不容易的大学时代,却连一个朋友也没有,这有什么乐趣可言啊!」纯也粗着声音抓住了对方的领口,透终于把视线投向了他。

完全不像是从那双眼睛中发出的尖锐视线,登时压倒了纯也。

那是从他那纤细的外表上难以想象的、好像在说要打你就试试啊一样的危险的眼神。

他的脸仍然像能剧中的假面一样毫无表隋,可眼神的深处却有如埋在土下的暗火一样,闪耀着难以隐藏的激动与灼热。

那简直就像是对将他卷入的一切的愤怒,纯也想。

可是这火焰并没有继续燃烧下去,似乎是被坚强的意志扼杀掉了。

「……直情直性,猪突猛进,典型的热血刑警气质。

不过那早就过时了。

」透以冷冰冰的口气说着,用指尖推了一下眼镜。

虽然是在嘲笑,但那充满知性的做派与他冷酷的美貌十分相称,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厌恶。

不,这些都先不管,纯也这才意识到他总算是开了口了。

室友那初次得以耳闻的声音不太高也不太低,带着不可思议的透明感。

「如果你真的以成为刑警为目标的话,还是多注意一下吧。

在现在的时世里,强迫他人坦白和拷问都是触犯法律的。

像这样用手紧紧地抓着别人的身体的事情请你少做做,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透以毫无起伏的口气说着,甩开了纯也的手。

「托警察机构内部连续发生丑闻的福,如今的舆论和媒体基本都站在拥护嫌疑者人权的立场上。

就是在裁判的时候,也有很多案例因为证据是非法强迫调查而来的而被判为无罪。

什么地道的盘问,什么跑一百回现场,那种顽固的刑警全都已经是过去的遗物了。

我可不认为这是出入头地的行为。

以后的时代里光靠毅力和热情是无法破案的,必须要有冷静与合理的思考,还要学习情报处理与科学。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的警察才要进大学和去研修实习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当警察……」纯也的父亲是山梨县警署搜查一课的刑警,主要负责追查杀人事件为中心的凶恶犯罪。

纯也也在为与父亲走上同样的道路而努力。

「你还不是,我成绩优秀,还有被同学疏远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一个朋友也没有』这些流言你也听说了。

当然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

」「啊……」被这么冷嘲热讽一番后,纯也才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基于先人为主的偏见来看待透的。

五条件地相信了朋友听来的「流言」,在见对方的面之前就下了结论。

而他好像是看穿了羞耻起来的纯也的内心一样。

「没有必要露出那么难为情的表情来吧。

至少跟我相关的这些流言也是事实。

我觉得交朋友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也不想和你混熟.所以你也无视我就可以了。

」「唉?那个……」以公式化的口气单方面丢下这句话后,透就迅速地转过了身体。

然后他也没再看过纯也,两个人就这样开始了悲哀的生活。

这种对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视野里、有如被彻底排除一般的待遇,对总是成为人群中心的纯也来说是很难忍受的。

不过在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新鲜感。

像他这样的人,之前纯也身边从来没有过。

一般来说,人面对与自己有着完全相反特质的对象时,不是会被深深吸引,就是会厌恶得连对方的脸都不想看到,好恶的反应会有极端的不同。

而对纯也来说,他本来就是个很喜欢亲近人的好好先生,心胸又非常开阔,所以喜欢的成分占了绝大多数。

在怕被别人讨厌或伤害、因而做出暧昧的「温柔」的人群中,能做到丝毫不迎合周围的人,将惟我独尊贯彻下去反而是一件难事。

所以对有着超越世间是非坚持到底的坚强的透,纯也觉得他很了不起。

但是,问题却在于他这份坚强到底是来自哪里的呢?是源于对自己的自信吗?不然的话,那就是曾经陷人过严重的不相信他人的境地了。

是前者的话就好,如果是后者的话,无法相信任何人,那未免太寂寞了。

决定了,不能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无论怎样也要进入他的内心去,纯也在心里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这个电视剧好有意思哦~你觉得谁是犯人?我是绝对认定是那个好朋友啦。

可是那个哥哥似乎也有什么过去的样子。

还有看起来是个好人的角色都是不可小看的家伙,这是推理戏的老套,所以那个同事也很可疑。

对了,现在这个正在拍电影。

到暑假的时候要不要去看看啊。

」「……」「啊,这个主题歌是谁唱的?虽然调子高了点,可感觉挺不错的。

出了CD一定要好好记一下,到卡拉0K里去挑战!」「……」「你会跳啪啦啪啦舞吗?我上次试了一下看看,跳得挺不错的呢。

以脚和手的动作为主,跳起来有点像土风舞似的。

让我想起了老家里的夏祭呢。

」「……」以后这一年都要住在同一间房间里,总不能以这么僵的关系过下去,所以纯也从此就不断地努力要打开透的心。

既然决定了就要努力前进。

就算被无视,就算被他瞪,纯也也不会放弃。

看他向着连夜来都对着书桌用功的透探头探脑的样子,简直就像缠着人想跟人玩的大狗狗一样。

「呐呐,你在用什么功哪?热心学习是好,可不要勉强自己弄坏了身体哦。

」「……」「我给你做夜宵吧,你想吃什么?」「……」「不过可别熬得太晚了,不然会把难得这么漂亮的皮肤都弄粗糙的哟。

」「啊!受不了!吵死人了!」透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愤怒地转过头来。

「我在备考,能不能请你少打扰我?」看着本来决定无视到底,却因为生气再也忍不住地怒吼起来的透,纯也的脸唰地放出光辉来。

这可比他死活不开口好多了,纯也的粘粘战术奏效了呢。

「考试?是期前考吗?你现在就在做九月份的准备啊?」心想着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的纯也趁势追击。

「不是。

我们根本就没有期前考这类的东西。

」沉着脸吐出这么一句话后,透又转回身体去面对书桌了。

「咦?医学部没有考试的?太狡猾了。

」「……」「不对,我们这里可是妖怪学校,不可能是这样的。

而且你也说是备考的,不会现在就在准备国家考试吧。

」「这么说起来,刚进学校的时候拿的学校说明上似乎是写了医学部的学制设置比较特殊的——」在再次进入无视模式的透背后,纯也打开自己书桌的抽屉,在里面唏哩哗啦地翻找起来。

「哎呀?不见了。

是不是已经丢了呢?你还有吗?」从桌子旁边到书架上找了一圈,连床底下和箱子里都翻了个遍。

背对着发出很吵的声音的纯也,透恨恨地呻吟:「……你真是坏心眼的人。

打扰我就这么有意思吗。

」「我只是很想知道其他学部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嘛。

这种事情你告诉我不就好了。

」「既然你不是故意要招人讨厌的话,那就请安静点好不好。

」「你告诉我我就不出声!」「你不出声我再告诉你!」你有来言我有去语。

听透这么回答之后,纯也啪地闭上了嘴。

然后过了一个小时。

跟大狗等着主人说好才能吃一样,纯也都保持着沉默,直勾勾地盯着透的背影。

透最后还是输给纯也这种态度了。

被人无言地从背后投来视线实在是很恶心的事,比他吵来吵去更让人无法安心。

做出还是赶快实现了约定把他轰走为好的判断后,透一脸不情不愿地转过了头来。

「普通的学科以暑假分为前期和后期,不过帝都大学的医学部是分为春期、秋期、冬期三期的,这和高中之前的一学期、二学期、三学期基本是一个感觉。

」「哦,那就是各有一个期末考试喽。

」纯也自己点头,透却摇头否定。

「也不是这样。

区分三学期也是看着来分而已。

我们的课程是分科目的,每一科的授课回数和时期都不相同,有要学一年的,也有一学期的,甚至五回课程就结束的。

而且当一个科目的授课完全结束的时候,就马上进行这一科的考试了。

」换言之,他们不是在固定的时间,而是一年里随机进行考试。

「以我现在的场合来说,差不多是两周就要考一次试的状态。

」「咦——!」纯也向着满不在乎的透皱起了脸。

「每年两回我就够讨厌的了,一个月就考两次试简直是开玩笑啊!」「是吗?我反而还更喜欢这样呢。

比起一下考许多科目必须得平均分配精力来,还是一个一个地各个击破更好准备。

啊,如果有人补考的科目太多那是比较麻烦啦。

」基本上,医学部是不会有修不到学分一说的。

不合格会有补考,直到合格为止都可以重复进行。

可是补考次数越多参加人数越少,最后就剩自己一个人挂在那里实在是太过羞耻,面子上太过不去了。

所以虽说是考几回都可以,学生们都为至少要在补考的补考时考过去而拼命地努力。

「你从来都没有需要补考的时候吧。

」稍带一点讽刺的口气,纯也说道。

他做好了听到两种回答的准备。

一种是「怎么可能会不及格,我是很优秀的」的充满自信的傲慢回答,另一种是「因为我运气好」的谦逊回答。

但是他的回答却与纯也的预想完全不同。

「当然了。

我讨厌考试,自然要一回考过了就完。

真不理解那些这种东西还要一考再考的家伙是什么心思。

」这么说着,他真的露出了很不能理解的表情,看起来,透并不是对自己的优秀自负,只是单纯地因为不想拖长做讨厌的事情的时间而努力的了。

可是就因为他本人是个超级优等生,周围的人听来一定觉得他的话很刺耳吧。

「……透你真是会吃亏的那种人。

虽然说是别人擅自误解你才对你产生敌意的,可正因为这样,你不觉得你有必要做些努力,让别人不误会自己吗。

」纯也认真地说着,可是省略姓只叫名字的称呼让透生起气来。

「不劳你费心,能不能请你不要用那种自来熟的叫法。

」「那我怎么叫你才好。

」「普通那样叫就可以。

」「那,『水城先生』?」「为什么你这人要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啊!」「可是你不是未来的医生嘛,大家都叫医生『先生』的么。

」「可现在又不是那么叫的时候。

」完全咬合不上的脱线对话让透浑身无力。

「……算了,随你喜欢去叫吧。

」判断再和这个没大脑的家伙扯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而且似乎也对不知不觉就被卷进他的步调、变得很饶舌的自己感到生气,总之透打断了对话,自暴自弃地说道。

「好耶!你也叫我『纯也』就好!」「请容我拒绝您的厚意,『草蘿先生』。

」「嘁,说得我们跟外人似的。

」「本来就是外人吧。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比起说这些来,我已经说明了医学部的安排,所以你也该遵守约定安静下来才对。

」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透又集中精力学习了。

这次纯也也老实地安静下来,有如透希望的一样,室内被一片静寂笼罩了。

「……说起来,那家伙跑到哪里去啦?」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毫不关心、在意着透的事情的纯也,在开始同居的两周内,发现了对方奇妙的行动。

每天在黎明之前天还很黑的时候,透都会走出房间去。

一般经过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回来,但有时也会氏达一个小时。

而且在这种时候,回到室内的透的衣服上就会带着枯叶或者落下土来。

看他穿得和平时一样,也没有呼吸粗重的样子,不像是去晨跑。

纯也对这个奇怪的行动产生了好奇心,于是在某个黎明,等着透像往常一样起来出去后,偷偷地跟在他的背后。

出了宿舍,透穿过大学的中庭,向着医学部的教学楼方向走去。

还以为他是进去办事,但见透马上又拿着水桶走了出来,进了建筑物后面的林子里。

天没有亮起来,周围也没有人在。

除了医学部和兽医学部饲养的实验用的鸟兽的呜叫声之外,到处都是一片宁静。

在清新澄澈的黎明的空气中,纯也躲在大树的阴影里偷偷地看着。

见透在草丛中的一块小小石碑前默默祈祷着,然后抬起头,用水清洗着石碑,拔起周围的杂草来。

这石碑似乎是什么墓地。

在这里的会是谁的墓呢,纯也觉得很纳闷,为了看清那石碑上的字迹而眯细了眼睛——就在这个瞬间,忽然肩膀被从后面拍了一下,害他的心脏都差点冻住了,差一点就叫出口的声音被他好不容易才吞了回去。

「嘘——」转过头去,见一个四十岁过半的男性把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向他招了招手。

为了不让默默地拔着草的透发觉,他们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这里,纯也按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带的路,进了医学部的教学楼。

「那个,请问您是……」虽然已经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了,但周围的寂静还是让纯也压低了声音偷偷地问道。

「我是教法医学的宇都宫,你是水城君的室友吧。

」「啊,是,我是文学部史学科的草蘿纯也。

」知道对方是医学部的教授,纯也有点紧张地回答。

「跟着他来的?」「一大清早的,我很在意他出房间是要做什么。

没想到他是来扫墓的。

这里怎么会有坟墓的呢……能不能问一下教授,那是谁的墓?」一问到这个,宇都宫教授的眼角泛起了微笑。

「不是谁的。

那是三十多年前医学部的人们建立的,为研究或实验中献身的动物们做的墓。

」「动物的……?」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透要每天都来扫墓呢。

「这是轮流负责什么的吗?」不可思议的反问一句,教授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

学生们换了一轮又一轮,到两年前连我都快忘了这里还有个墓在了。

」「两年前?」「入学的时候水城君来找我商量能不能吊唁动物,我才想起这个墓的存在来。

很久没有人去照料,杂草长得连石碑都盖住了,可是他却把这里清理干净了。

」听到了自己大为意外的事情,纯也一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不是,那个……」「无论什么残酷的实验都不眨一下眼的冷血动物——?」仿佛看穿了一时语塞的纯也的心思一般,教授恶作剧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

「其实我最初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他实在是太优秀了。

可是后来证明我的这种看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教授似乎为自己的误解而羞愧一样,苦笑着摇着头。

「法医学的课程是在大三的秋期,我现在还没有开始教他。

不过听其他的老师说他非常优秀,就去看了他实验动物学的实习。

我有点挖苦地说他:『你的手术刀用得很不错,下得真不留情啊。

』他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半调子的处置只会失败而已,如果得不到结果,那就必须要再牺牲一只了。

」』「啊……」纯也一时哑然。

说太可怜了,太残酷了,装做温柔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因为不必要的踌躇,却导致无法学会规定的技术的话,就只能再次重来,直到过关为止。

既然无法避免,也是一种必要的话,那么为了不让牺牲白费,就一次完全地结束掉,而后感谢这个生命供奉起来。

这样做才是真正的温成柔吧。

「……我误会他了——没想到他考虑得这么深……」向着垂着头咬着嘴唇的纯也,教授静静地摇头。

「没有办法啊。

他从来不会把这些表现出来。

我虽然很想说,但我是教师,教师只能在学生提出问题的时候进行回答而已。

」「为什么!如果说明的话,朋友们看他的眼光也会改变的啊!」透居然安于自己被误解的状态,纯也一想就觉得像自己的事情一样痛心,而且还感到非常地不甘心。

「那个孩子根本不相信朋友这种存在的。

」「教授您知道他的事吗?」从教授口中泄露出来的一句话让纯也睁大了眼睛。

「啊,也不是,我和他母亲认识。

对事情多少知道一点」「请您告诉我。

他是怎么长大的?小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和他住在同一间房间里,却对他一无所知,连句话都说不上……」看着哀求的纯也,他困惑地垂下了眼睛。

」可这些事情关系到个人隐私,不太好啊,」「我并不是出于兴趣才来打听的,我想成为他的朋友!想让他再一次相信别人!」见纯也急迫而真切的样子,教授叹了一口气。

「是啊。

说起来,让你们同室还是我的问题呢。

你没法和他相处,一定很不舒服吧,这个责任有几分在我的。

」「啊?」纯也大吃一惊,教授又叹了口气,把话继续下去。

「听说宿舍里有空房间了,我就向后勤课去说了情,水城君才能入舍的。

他之前都是住在亲戚家里,可是处得很不好,所以才想住宿。

可是他的家是在市内,因为要优先外地的学生,所以抽选的时候他没被抽中过」「亲戚的家,那——他的双亲呢?」「去世了。

因为积劳成疾。

他的父亲帮朋友做连带保证人,朋友的事业却失败了,他的父亲就因此背了巨额的借款。

」连带保证人与单纯的保证人不同,有着更重的责任。

如果是普通的保证人的话,如果保证的对象还款迟了而遭到催促,可以申明先向本人进行请求,这叫做催告的抗辩权。

而且,如果必须以财产进行偿还的话,在能够证明借款者本人有财产的情况下,可以先从本人方强制执行。

这叫检索的抗辩权。

虽然无论哪个都是当然的事,可是连带保证人是没这两种权利的,即使知道本人隐藏财产,债权方剥夺自己的财产时也无法说什么。

自然,要还的不只是本钱,利息和迟延的利息也要包括在内。

无论有多么亲密,只有连带保证人不能去做,这也是一种常识。

「代替消失得踪影全无的朋友,他家失去了所有的财产,之后他父亲很快就去世了,母亲抱着还年幼的他拼命地工作。

也因为如此,她弄坏了身体,最后也撒手人寰了。

水城君就从一个亲戚家流落到另一个亲戚家.详细的情况他什么也不说,但一定是过得很辛苦吧。

」「那学费……」是国立大学,医学部的学习时间还更长。

到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之前到底需要多少钱,纯也也能想象得到。

「靠着奖学金和母亲的生命保险。

进了宿舍之后,他的生活费我多少援助了点。

我是看好他的才能,而且也受过身为护士的他母亲不少照顾。

总之就是这样,我对后勤课的负责人说他想离开亲戚家又没有租房子的钱,优先他进了宿舍吧。

这个程度的走后门也是可以原谅的对不对——啊,你怎么了?你哭了啊?」被教授这么一说,纯也这才知道自己在流眼泪了,他红了脸,扯起袖子来擦眼泪。

「对不起,我只是想,周围的人大家都生活在差不多的环境里,可只有他一个要忍受这样的事情。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透露出无法发泄的愤怒来。

因为无处可发泄,只能在胸中增殖着吧,才产生了那无底的绝望。

那是多么黑暗而沉重的眼神啊。

虽然被别人羡慕着,拥有天赋的容貌和头脑,他却一点也不幸福,一点也不快乐。

就好像离群的狼一样,只是保持着自己的孤高而已。

正是那带着固执的意志、有着不向任何人屈服觉悟的那双眼睛打动了纯也。

那与随波逐流的自己这些人不同的表情深深吸引了纯也。

「……请你不要这么做。

」可是面对眼睛湿润的纯也,教授却以严厉的表情说道,「在透的面前,绝对不能露出一点同情的样子来。

我告诉了你他过去的事情这件事,希望你一定要保密。

我也还正为了得到那孩子的信赖而努力呢,如果使他在这里再也不相信我了的话,他一定会更加不幸的。

即使如此我却还是对你说了,这也是一种赌博吧。

因为有父亲的事情在,他对『朋友』表现出极端的抗拒反应,可是朋友是每个人都不能没有的存在。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交到真心的朋友。

」「我不是同情他,也发誓不会把老师说的事情说出去。

我要做他的朋友,我一定要做做看!」虽然还抽着鼻子,但纯也毅然决然地宣言道。

宇都宫教授安心地点了点头。

「……好奇怪啊。

这里应该只有两个种类的。

」一天的上午,医学部的学生们在实习微生物学。

微生物的细分类,以及各自引起的症状,都在大二的时候学过了,就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细菌的鉴定实习。

学生们各自都分到了被不同细菌侵蚀的检查材料,但到底是什么细菌引起的却并不知道,要做各种各样的检查来鉴定出细菌的真面目。

「做了几回都是三个种类——呐,你看是不是?」对方以困惑的声音征求自己的同意,透很厌烦似的看了看旁边学生的显微镜。

怎么看都是培养失败了,里面混进了空气中的杂菌。

「这个根本不行,还是放弃从头做起快一点。

这样下去也只会浪费时间。

」看着似乎一点也不上心,丟下这么一句话的透,他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反正你就是在轻蔑连无菌操作都做不来的我吧。

」透对着突然顶撞自己的学生皱起眉头,推了推眼镜,他正面直视着对方。

「做不到本身并不让人轻蔑,装做做得到却又做不到才让人轻蔑。

你有瞪着别人的工夫的话,还不如赶快去把培养基换掉,做得不好就多做几次,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就好。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学生登时唔地噎得面红耳赤。

透的话是非常正确的,但是正因为正确,再加上那俯视一般的口吻,令人说不出地不舒服。

可是对方毕竟是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完美的人,所以连反驳的言语都找不到。

「你还是闪开吧。

天才的水城君和我们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那么招教授的喜欢,根本不想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打交道的呢。

而且看起来法医学的宇都宫老师更是特别执着的样子。

」「法医学的话,这个秋天才要开始上吧?现在就邀人去听讲座可一点也不寻常吧?还根本不知道有没有那方面的才能呢。

」「听说那一位的太太去世很久了。

到底是什么意义上的『中意』呢,这可是可疑得很啊。

」「既然有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蛋,是水城的话代替女人也没问题的吧。

」向着旁边开始说些低劣的闲言碎语的男人们,透叹了口气。

「我是不知道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在哪里,不过至少我不会连适当的预想都做不出来就白白浪费试验药品。

」「你说什么!」这些人的确是在漫无目的地靠增多实验次数去猜,所以试来试去的桌子上放着很多试管,被揶揄到这一点之后,他们这次是真的以带着杀气的眼光逼向了透。

「……喂,那是怎么回事。

从刚才起就一直有个家伙盯着这边看。

」为了缓解教室一角中弥漫的紧张空气,其他的学生催他们去注意窗外。

「谁的朋友吧?约好一起吃饭什么的。

」「那样的话可就怪可怜的,这东西一时半会又结束不了。

」透无视那些恼羞成怒的视线,又重新埋头于自己的实验,但学生们的对话让他不经意地向窗外扫了一眼。

这个瞬间,他正要移动培养基的手停住了。

认出了那个朝自己这边瞅的男人是谁之后,透手里拿着的器具掉到了桌上。

目光相触后,对方就满脸都泛起了看的人都会觉得他有什么事这么高兴一样、毫无烦恼的笑容,向着透挥着手。

认真又正直的他与奢华这个词是无缘的,身上的打扮也只是只要清洁就好的随便穿穿,丝毫与流行扯不上关系,要说帅气不凡是困难了点,可是那全身沐浴着初夏阳光的活力充沛的样子充满了跃动感,只是看着就觉得目眩。

「那是水城的朋友?」交替打量着两人的学生们惊讶地问道。

虽然聪明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冷淡傲慢让人讨厌的家伙,有着这样的印象的在医学部教室里的透,和那个散发着开朗活力的窗外的青年,简直就是鲜明对照的两个极端。

而且他们所知道的透是最讨厌和人亲近的,绝对不会参加什么庆祝会之类的活动,也从没见过他笑着和谁说过话。

透彻底地拒绝了与别人的交往,总是孤独一人。

「我失陪一下。

」虽然明知这是学习程度而且还是不知道什么菌种的实习,不可能会出现危险的细菌,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消毒药水洗了手。

既然他已经明白地送出了是来找自己的信号,就不能再装做是陌生人了,透以不悦的表情脱掉白大褂走出了门。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草薙君。

」为了避开好奇地张望着的同学们的视线,透抓住纯也的手腕,把他拖到从教室看不到的树荫底下去,以不快的声音问道。

文学部的教学楼里自然也是有图书馆、食堂这类公用设施的,医学部离他们很远,说偶然路过什么的根本不太可能。

「啊,那个,偶尔一起吃个午饭也不错吧。

」「抱歉,我们的时间很不规律,不知道会拖到几点。

现在实习还没有完。

」「啊,对不起,我打断你了吧。

晚一点也没关系,我刚好随便打发一下时间。

你回教室去吧。

」「所以我说!你等着我会困扰的!」不耐烦地说着的透忽然想到什么,眯起了眼睛。

「……似乎不只这样而已,你其实是有什么目的才来偷看教室里面的吧。

」「穿帮了呢。

」纯也缩了缩脖子。

「其实,我是很担心你是不是被欺负。

一想到我的透比谁都漂亮聪明,所以会被当成嫉妒的对象,遭到不好的事情,我就马上坐立不安,只好跑过来了。

」「……」透没有时间奉陪这种无聊的玩笑,只是向他一瞥就背转了身体,纯也慌忙追上去。

「等一下啊!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就算被欺负了,我也不会不来上学或者闹自闭的。

更不会突然大怒搞出械斗来,请您不用担心。

」「是、是吗。

的确是没法想像你使用暴力的样子,但是,说起来医学部里利器毒药什么的可是一应俱全啊。

」看着操着多余的心,畏畏缩缩的纯也,透一脸「你很烦耶」的样子。

「你听没听别人说话啊。

我不是说不会做傻事的吗.就为了那种人把自己的将来荒废掉,我哪里有这么傻。

」「你说那种人?他们果然对你做了什么吧!」纯也好像尽忠为主的忠犬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透,全身都在诉说着「担心担心好担心……」「你饶了我吧。

到底突然说这些是干什么啊……」纯也缠着透这件事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可是今天突然又加入了过保护的感觉。

弄不明白的透抱住了自己的头。

◇ ◇ ◇「你够了吧!你是不是很恨我?!」「当然不可能了。

我是……」刚回了宿舍房间,无法忍耐的透就狠狠地瞪着纯也。

那一天,结果透还是没能把纯也甩掉,两个人一起去吃了午饭。

从那以来,几乎每天午休的时候都会看到纯也的影子。

就算刻意无视他,一个人往学生食堂走过去,他也会拼命地追过来。

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无论拖到多晚,纯也都眼巴巴地等在医学郃的教学楼前,这样的他根本不可能不显眼。

而且透也是医学部里的名人,所以就连带纯也也出厂名。

「都是因为你,我被别人怎么说你知道吗?」「说什么……?」「『我原来还以为只是流言而已,没想到真有这种趣味啊』,『被男人追真是够可怜的了』。

我已经成了大家的好笑料了。

为什么我这样的人要被那些低能的家伙取笑同情啊!还不都是因为你!」向着青筋暴起的透,纯也哆哆嗦嗦地辩解道:「可,可你一旦热衷起什么,就连饭也不吃了啊。

」「少吃一顿饭又不会死。

而且我们住同一间房间,早饭晚饭还不都是一起吃的吗。

那又为什么连午休都不能不和你混在一起啊!」看起来很疲倦的透嘟哝着。

宿舍不提供伙食,学生们不是自己做饭就是去外面吃,或者买快餐、超市便当来,总之是各自解决各自的吃饭问题。

住宿生们之间,特别是同寝室的人变得亲密起来是常事。

很多人分工来做饭,或者有时间就一起去吃饭,但当初透是完全无视纯也的,他们都是分别行动。

可是纯也却突然操心起透的事情来,饭菜也都做好或买好透的那一份。

透不止一次地拒绝他,可纯也还是一样准备两个人的饭。

透曾经用不合作的方法拒绝吃那份饭,纯也就只好把自己吃不了的都倒掉。

专心于学习的透进了大学起就基本没有打过工。

因为生活费不是靠自己赚来而是靠教授接济,所以很是节省,看到吃的就那么被白白浪费掉,就忍不住良心作痛。

最后透只好不情不愿地和纯也一起吃起饭来了。

那之后就好像连锁效应一样,连洗澡也是同一个时间去洗。

自然不是约好一起去,而是只要透出去,纯也就马上追上来,就这个样子。

「总之,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不要。

」「草薙君……」「好不容易做了同屋,我想和你做朋友。

如果我做过了头,给你造成了麻烦我道歉。

今后我会尽量让自己不显眼,变成空气一样的存在。

」「……」所以请不要拒绝我留在你身边吧。

看着如此恳求着的纯也,透一时陷入了沉默,然后唰地背过了身去。

「如果你这么自恋我会困扰的。

」「唉?」「所谓像空气一样,这是比喻『平时虽然意识不到,但缺了它就无法生存的重要的东西』的。

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怎么样。

」「怎么这样——也不用说得这么绝情吧……」一下落人深渊之底的纯也眼泪汪汪地叹息,但透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的哀叹:「本来就是,你这么大块头的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够碍眼的了。

到现在又怎么能把这种存在感抹掉呢。

」「反正我就是根电线杆……」前一半的话还在自暴自弃地闹别扭的纯也,途中忽然猛省过来,「……唉?就是说……?」无法抹掉存在感,不也就是说在透心中已经确立纯也的存在吗?纯也一瞬间又再次复活。

从绝望之渊里爬了出来的他很想确定透的真正意思,但透却好像后悔自己的失言一样板起了一张扑克脸,判断比起把他赶出去来,还是自己走比较快,就干脆地走出了房间。

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没有给纯也任何搭话的空隙就迅速地上床就寝。

等第二天清早已经过了时机,纯也便问不出口来,踌躇着想现在还提这个又要被他讨厌了吧……结果还是没有搞明白透的意图,总之这之后他对纯也的态度就一直保持了下去。

虽然和以前一样不会表示亲昵,但不会再说「不要管我」之类的宣言了,也不会表现出积极地回避的样子来。

这样的话,就一定是还有希望没错了。

看到这一缕希望的纯也,之后也没有停止积极接近透的举动。

听到透的坏话,就代替一言不发的本人拼命地去解释消除掉;吃饭洗澡都跟在后面,不管透怎么给自己脸色看都不为所动,满脸都是笑容。

透也终于不敌他的紧迫盯人战术,慢慢地会和他做一些日常会话之类的交流了。

之后,为了陪没有地方可以回去的透,纯也暑假也没有回家——就遭遇了那个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