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灾中丧生的大多是大拉斐特剧团的主要演员。
实际上,剧团的固定演员中只有一个迷人的金发女郎和一个黑高个男人幸存下来。
当然,坐在他们旁边的还有其他几个人,比如说,剧院经理、乐队指挥,还有一位是一家日报――《爱丁堡通讯报》的记者。
福尔摩斯在他们坐的正厅雅座前的过道一边走,一边向他们作自我介绍。
然后,他开始对那个以艺名路易丝・拉图尔而沾沾自喜的金发女郎进行盘问。
她承认那是她的艺名,还告诉我们说,她真名叫莉莉・戴维斯。
不过,路易丝・拉图尔这个名字听上去有法国味,你说呢,亲爱的?她说话带伦敦东部口音,但似乎又不是在伦敦士生土长的。
福尔摩斯把她的出生地猜得准确无误:你出生在格林威治吧,拉图尔小姐?她听了他的话感到很惊讶。
哎呀,实际上我是肯特郡人;不过,我出生在格林威治,并在那儿长到了八岁。
后来,我们决定去伊登布里奇,那儿我们每年夏天都去,是去旅游!福尔摩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的伦敦南部口音有点变味。
格林威治出生的人讲话腔调,多少受了与当地居民来往很密切的水手的影响。
但我承认,我刚才并没注意到你讲话时带有一点肯特郡那种软绵绵的口音。
你是拉斐特剧团的演员,对吧?她点点头。
她一笑那张化着浓妆、显得冷酷的脸马上变得温和起来。
(我记得,她要是面部不化妆的话,看上去可能会好看多了。
不过她确实长得不错。
我看得出,借助舞台灯光,再加上一定的距离,她在观众眼中一定是相当漂亮。
)她说:我是他的主要助手,那就是说,我在舞台上突然冒出来,他手一挥,我马上又消失了,亲爱的。
福尔摩斯问道:你参加狮子的那场戏了吗?她的态度立刻冷下来了。
没有,亲爱的。
是波林扮演戏中的公主,她死了。
听着,凡对你破案有帮助的东西,你想了解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告诉你,除非是涉及到他的秘密。
关于这一点,我与他签过合同。
他给我的薪水一直都不错,待我也很公平,所以我不能因为他离开人世了,就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说完,她双臂交叉抱于胸前,有点像戒备的样子。
福尔摩斯朝她笑了笑,态度还算和蔼。
亲爱的女士,在这一点上,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尽管这些道具有哪些机关,演出时怎么用,对我破案也许很有帮助。
但不管怎么说,我并不是以官方的身份来调查此案的。
所以,让我问问有关西格蒙德・纽伯格本人的一点情况吧。
通过询问其他人,我有个印象,这个人怪得很,你觉得怎么样?她戒备的神情一下放松了,接着大笑起来。
他有些小地方确实很可笑,但肯定还算不上是个怪人;其实他根本就不怪。
我见缝插针,也问了一个问题。
他为什么对他的狗那么着迷,你怎么解释?她朝前探了探身子,由于穿着低领连衣裙,显得有点袒胸露肩。
她把脸凑到我跟前,压低嗓音说:这是一种幌子,老兄。
我正要问她幌子指的是什么,福尔摩斯估计到我要问这个问题,于是抢先说道:啊,是啊,他是个杂耍艺人,我们懂你的意思。
她转身对他说:不错,那条狗是有几分演技。
嗅,他特别喜爱那条狗,可当时谁不喜欢呢;那是一条可爱的小母狗。
关于狗死了他也不活的这些说法只是――怎么说呢――他看了狗的房间里的报纸上的故事后顺口说出来的,还有把狗的画像印在支票上等等都是随便说说的。
格雷肖特这时插嘴了。
他问道:但是,拉图尔小姐,他的其它怪癣,比如说,他要男助手在街上碰到他时要向他敬礼,你又怎么解释呢?实际上,我本人就亲眼看到过好几次。
她放声大笑。
是的,但你却没有看到,半小时以后,他就给了他们一个Oxford,说:‘谢谢,伙计们,跟我一起喝一杯吧’格雷肖特感到迷惑不解,问道:一个ford?她咧嘴一笑。
就是 Oxford scholar (字面意义为牛津学者),即一个dollar(美元),或是五个先令。
我们顺着座位往前走,福尔摩斯咯咯笑着说:亲爱的格雷肖特,伦敦东部的俚语,你这位律师应该花功夫好好学学。
他一脸迷茫。
我当然听说过同韵俚语9 但她为什么不说schoar而说Oxfrd ?福尔摩斯答道:那样说的话,就太容易听懂了。
比方说,假如我请你把m -for -tat 拿给我,你马上就能猜到我是指我的帽子。
但如果我把帽子叫做titfer,我们讲的就是特殊的俚语,陌生人就听不懂了。
实际上,伦敦东部的肉贩子常用的倒拼俚语的方法要更简单一些。
这种独特的街坊俚语就是把单词倒过来拼,比如把silly woman (蠢女人)拼成 namow ylis.我必须让你读一读我写的关于穷街小巷流行的暗语的专著。
那个黑高个男子,原来名叫切斯特・舒尔茨,说话时带北美口音。
我想借此机会和福尔摩斯比试比试,运气好的话也许我也能发现他方言的特点。
我问舒尔茨Z你是芝加哥人,对吗?他摇摇头,而福尔摩斯说:实际上华生,你的判断毫无根据。
在那个多风的城市,人们说话时把单词断成一个个短促的小音节,比方,他们说‘芝―加―哥’,而舒尔茨先生讲话带有中西部的拖腔,很可能是密苏里州人。
你说的差不多,但我是来自密苏里州和阿肯色州的边界地区。
我们发现,舒尔茨是纽伯格从美国带过来的。
在剧团巡回演出中,他是魔术师的助手。
我一开始就和他在一起,他那时还未称为大拉斐特,仅仅刚开始进行魔幻表演。
后来,当他开始运用各种魔幻手法编排大型节目时,让我做了小头目,负责管理其他人。
当我们向他问起狮笼子是怎么回事时,他和拉图尔小姐一样,不愿意合作。
事实上,他说:我向他保证过严守秘密,我把这看做一种神圣的誓言。
不过,除此之外其它对你们有用的东西,只要我知道,我都乐意奉告。
他证实了我们所听到的说法:纽伯格的古怪行为是装出来的。
福尔摩斯说:显然,他是貌似疯狂,而实有理智。
华生,你说是吧?我们又走过去盘问那群人中的那个男子,他给我们提供了说不上宝贵,却是很有用的情况。
《爱丁堡通讯报》的记者爱德华・麦格拉思身材矮小本着一双老鹰眼;衣服虽不整洁,但质地上乘。
他眼圈黑黑的,下巴胡须未刮,说明他一夜没睡。
这种推断对福尔摩斯来说是显而易见的,他进一步说:麦格拉思先生,我知道,从这个惨剧发生以来,你还没有去过办公室,也没有去过其它较远的地方。
这一点我看得出来,因为你大衣口袋里折着一本你关心的杂志,上面的出版日期就是火灾发生之夜。
假如你到街上去过的话,你不可能不再买一期新的。
你跟纽伯格关系一直不好,从你帽箍上的那张人场券就可以推断出来;通常你们凭记者证就可人场看演出。
毫无疑问,你不仅是记者,还是评论员,因为除了批评,其它不会有什么事让大拉斐特不欢迎你。
麦格拉思咯咯一笑。
你所说的一点不假,先生。
我跟我们编辑惟一的一次联系是我从经理办公室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不久之前,我在另一个城市的一家杂志社上班时,写过有关他演出的报道,透露过他有本事让狮子什么时候吼叫,狮子就什么时候吼叫,这确实惹恼了纽伯格。
他有如此戒心,让我觉得我一定是发现了某种他不愿让人知道的事情。
而且,他也明白我特别想搞清楚他的表演方法。
他非等闲之辈,因为一般的魔术师是靠变戏法出名的。
纽伯格可不是这样的,他能在瞬间变谁像谁,而且从未有过失误。
会不会是他找到了某种其他魔术师想不到的诀窍?福尔摩斯听得津津有味,但显然他还需要继续盘问。
他说:我们还是谈谈那个悲剧之夜发生的事情吧,麦格拉思先生。
记者点点头,说道:在下半场演出期间,我离开了座位,从舞台的小门偷偷溜了进去,做梦也没想到我不能原路返回。
因为,正如你所知,火灾发生没几分钟,此门就同其它许多门一样,已经无法通行了。
在舞台侧面最靠外的地方挂着一面横幅,上面写道:‘除非是要登场,演员在大拉斐特演出过程中请勿上台。
大拉斐特将不胜感激。
严禁参观。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就躲在那横幅后面!我要从这个有利地点观看《雄狮娶新娘》,而不想在观众席上看这个节目。
但节目刚刚开始,狮笼子里就闪出一道刺眼的亮光,这个可怜的动物被大火和浓烟吞没了。
纽伯格身穿袍子,手持长剑,正准备上场。
他立刻也被大火吞没了。
我跟你讲,福尔摩斯先生,作为记者,我看到过许多大火,可我从未见过有哪一场大火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快就烧起来。
福尔摩斯问道:你是说,火是从狮笼子开始的,而不是传说的那样,来自于那个挂着的灯笼?他说:肯定是从笼子开始的。
不到几秒钟,浓烟滚滚,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我蹲在原地一直未动,直到热得受不了才走开。
我拼命想沿着进来的那条路逃出去,可是有些圆木柱烧着了,把我的退路给断了。
绝望之中,我又掉头想从小门出去逃向观众席,但接下来我要讲的事太不可思议了。
火光突然一闪,我看得一清二楚,路又被狮子拦住了!听了这话,我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我问道:那么,狮子已经逃出来了?他回答说:显然是这样。
而且我也看得出来,这个倒霉的动物确实烧着了,至少说它的毛已烧着了。
它用后腿直立起来,两只前爪不停地向我挥动。
我似乎看到它爪子一闪一闪的,发出可怕的光来。
我是既害怕大火,又害怕狮子。
但现在回想起来,是狮子救了我的命,因为我只有一条退路,只能退向防火幕。
我往后退着,心里很害怕,暗想我肯定会被烤焦的。
我一直退到发现有一个缺口,因为防火幕没有完全降到位,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我设法从幕下爬了出来,进了乐池。
一到较为安全的地方,我就看到火舌沿着我刚才逃生的缺口席卷而来,真是千钧一发。
麦格拉思似乎讲完了,格雷肖特第一个发问,他说谁回答这个问题都可以。
那狮子是在打手势说边门封死了,这可能不可能?福尔摩斯冷冷一笑。
我想不可能。
不管这个狮子多么聪明,对猫科动物来说,不可能有这样的表达能力。
格雷肖特说道:但它很聪明,又回到了笼子里面!听了这话,连我也忍俊不禁。
福尔摩斯说道:啊,你突然发现了真正的神奇之处。
狮子是怎么又回到那个烧得面目全非、几乎要熔化的笼子里的?不过,我不能老是冷嘲热讽的。
很显然,那狮子根本就没离开过笼子,它在里面被烧死了。
麦格拉思反驳说:那你是怀疑我讲的话喽?福尔摩斯摇摇头。
不是。
我相信,你对我们所讲的事情,你自己肯定很有把握。
但也许是另外一头狮子,爪子会发光之类的!麦格拉思说道:那它当时怎么了?福尔摩斯笑了笑,态度非常和蔼。
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无法回答,亲爱的麦格拉思。
不过,你告诉我们的事可能很有价值。
格雷肖特、福尔摩斯和我一行三人来到苏格兰皇家旅馆吃午饭,饭桌上我们自然又讨论了上午的发现。
当我们在仔细阅读我做的笔录和格雷肖特随身携带的纽伯格遗孀的复印件时,服务员领班在附近徘徊。
我们美美地吃了欧芹沙司煮格兰湾鳍鱼,又吃了苏格兰苹果,还有上好的葡萄于布丁加蛋奶沙司。
我们喝着一种口味平平的阿尔萨斯酒,把菜全吃光了。
这时,那个领班故意清了清嗓子,过来问道:先生,你们认识坐在左边第二张桌子旁的那位先生吗?他也是从伦敦来的。
福尔摩斯笑着回答说:亲爱的老兄,在那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里,简直有数百万人挤在一起,我不可能每个人都熟悉;就像你一样,你也不可能认识老里基镇的每一位居民!不,我不认识那位先生。
领班躬了一下腰表示歉意,说道:这位先生名叫威尔・戈德斯通――但我朋友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名字我不可能知道,但我看出他在一家大商店上班,而且可能是个管理人员。
领班听了一愣,说道:啊,是的,你说得对,可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是霍尔博恩的加米奇商店的部门经理!福尔摩斯说:他穿的衣服质地相当好,价格不菲。
不过,衣服虽然很新,款式却是十年前的。
他的亚麻衬衫尤其不起眼,不适合他这样年龄的人穿。
尽管他已开始秃顶,可他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
袖扣、甚至领带夹和表链都经过挑选,与衣服颜色混为一体,一点也不显眼。
他是按专业店员的要求打扮自己的,目的是让顾客有一种优越感。
我注意到,他进来时走路的样子像店员,正如你走路的样子像服务员一样。
当你欠身把他领到他的桌子旁,他没有说话,但把头稍稍偏了一下;这是店员的典型动作。
领班仍然半信半疑。
没错,但你怎么知道他是管理层的呢,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微微一笑,说道:他来苏格兰皇家旅馆这里吃饭,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好,安格斯,请你给我们来一大壶上等的咖啡,再替我向戈德斯通先生问候一声,问问他是否愿意坐到我们这里来,好吗?威尔・戈德斯通先生的确只有三十二三岁,秃顶有点太早了,额头上还留有几根头发,表明他的头发曾经是往上梳的。
他来到我们桌旁,向我们做了一个姿势,也就是福尔摩斯对领班说的那种习惯动作;把头稍稍一偏,像是表示询问。
他长得很瘦,脸上颧骨轮廓分明,眼皮重垂,神情像只老鹰。
他一面自我介绍,一面狡黠地逐个打量我们三人,那样子表示他时间有限。
我们三个都分别与他握了握手。
福尔摩斯请他坐下来喝杯咖啡,他答应了。
我们坐着品尝着这滚热浓香的咖啡。
福尔摩斯果断地抓紧机会说:戈德斯通先生,我想,你是霍尔博恩一家世界闻名的大公司――加米奇商店的部门经理,对吗?他答道:我全权负责这家公司的魔术道具部。
换句话说,我向著名的魔术师提供魔术道具。
他讲话的口气跟福尔摩斯一模一样,其实这两个人身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戈德斯通还带着一点方言。
我倒是听不出来,但我朋友当然能听出来。
他问道:你离开故乡利物浦有多长时间了?他立即回答说:大约十年吧,没想到我说话的口音还能听出来?福尔摩斯说道:没错,还可以辨别出来,戈德斯通先生。
他开始不耐烦了,说道:的确如此,福尔摩斯先生,但这有什么要紧呢?一个人如果不是别有所图的话,就不会从领班那儿打听情况,也不会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一起喝咖啡的。
戈德斯通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块表,仔细看了一下。
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就说:请放心,我们不是要冒犯你,也不想浪费你的时间,戈德斯通先生。
我朋友和我对帝国剧院的惨剧都非常关心。
我们猜想,你到这儿来可能也是为了此事吧。
戈德斯通没有立即回答。
福尔摩斯一言不发,朝我看看。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能是:这种场合华生总是游刃有余,这就是我查案为什么喜欢带上他的主要原因。
最后,戈德斯通显得轻松了一点儿,说道:我来这儿是参加朋友同时又是重要客户拉斐特的葬礼的。
然而,有人通知我说,发生了很奇怪的事,葬礼已经推迟了。
当他们告诉我火化的不是纽伯格,而是另一具尸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福尔摩斯问道:你最后一次跟他联系是什么时候,戈德斯通先生?他回答说:是指私人间的联系吗?嗅,那是几个星期前他在伦敦的时候。
不过,我在大约四十八小时之前接到了他的一封信,也许是他写的最后一封信。
是要求订购几英尺我以前卖给他的那种玩具熊的布料的。
福尔摩斯插话道:你认为他要这个派什么用处?戈德斯通说:我想,福尔摩斯先生,我不知道。
他的节目里有一个小不点女郎扮演一只玩具熊。
他又训练了一个小不点男人来作为替补演员,显然这布料是用来制作同样的戏服的。
福尔摩斯问道:订购的数量与此要求相符吗?戈德斯通变得有点吞吞吐吐了。
嗅,我的意思是说,他可能再做些备用戏服。
连我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突然又冒出了默西赛德郡的家乡口音。
看来我们触到了他的痛处。
歇洛克・福尔摩斯用一种劝慰的口气同戈德斯通谈话,简直就像安抚一匹烦躁的马。
好了,先生,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在帮这位格雷肖特先生找回属于纽伯格的财产。
我不是替警方工作,而且我确实已经退休了,也无权或者说没有义务做这事了。
我是中断了钓鱼假期到这儿来的。
但是,戈德斯通还是不肯全说出来。
不是我想隐瞒什么。
我犹豫不决是出于职业道德。
我和许多职业演员都有来往,他们要我提供道具,都相信我会绝对保密的。
我的工匠们同样非常可靠,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我将不同的部件交给不同的工匠完成。
通常他们不在同一地区,而且只给他们相关的那部分资料。
歇洛克・福尔摩斯轻轻打了个唿哨。
我以前不知道魔术需要如此保密,不过我很钦佩你的职业道德。
但你要知道,如果我让你把拉斐特表演用的道具的原理和细节讲出来,我既不是替他的竞争对手干的,也不是出于好奇。
警方是不太可能卷进来的,当然他们一旦插手,才不会像我这样顾及你的职业道德呢。
接下来停顿了片刻,戈德斯通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
他拆包装的动作很熟练,说明他通常是不用烟盒的。
他把烟依次递到我们三人面前,只有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于是,加米奇商店的这个人就用火柴给我们两个点了烟。
然后,他问道:你们是对哪一件道具感兴趣?福尔摩斯急于利用戈德斯通放松的心情,说道:当然是狮笼子,先生。
它的构造我觉得非常有价值,尤其是对格雷肖特先生是如此。
他同我一样,跟你从事的行业毫无关系。
戈德斯通回答道:很好,只要你们遵守诺言,我就把你们需要的情况告诉你们。
我不想烦劳读者阅读威尔・戈德斯通先生叙述的内容细节,除非是这个故事必不可少的。
其实我也不敢把全部内容都讲出来,因为我在写这本书时,戈德斯通还在做生意。
他不再担任加米奇商店魔术道具部的经理了,而是自己开了个威尔・戈德斯通有限公司,地址在离莱斯特广场不远的格林大街上。
他总共花了一个小时来解释笼子的构造(一边讲一边还在菜单的反面画了许多草图),而且还介绍了表演方法,这当然特别重要。
观众看到狮子在舞台中央的小笼子里来回走动,边走边吼,由此可以证明这个动物是真的。
拉斐特穿着东方戏服,手持一把长剑登场。
他被扔进笼子里,马上就遭到狮子的攻击。
他倒在笼子底板上,但让观众惊讶的是,狮子用后腿直立起来,它摘下假狮头,表明自己实际上就是大拉斐特。
这是观众所看到的效果。
其实是这么回事,笼子里面藏有一种弹簧机关,在光学原理的掩盖下,弹簧机关把真狮子关进笼子的暗仓。
与此同时,这种机关又把身穿狮子服的拉斐特亮了出来。
由于灯光设计巧妙,这种变化观众是看不出来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拉斐特――准确地说是他的替角――的登场分散了观众的注意力。
这名替角进了笼子,真正的拉斐特揭开了狮子的头具,剩下的事儿就不用多说了。
格雷肖特问道:先生,你的意思是说,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个动物已经换成了人?戈德斯通说:对。
要知道,他们用充分的时间来观看真狮子,当然是会分神的。
我们仔细看了草图,又好好领会了所听到的内容,而福尔摩斯就戈德斯通讲到的一个方面提出了问题。
替角的事是绝对没错的,而且我还听说没有跟拉斐特长得很像的人参加这个节目。
戈德斯通回答说:就在一分钟前,真的拉斐特穿着一模一样的戏服站在观众面前。
展现给观众的情节是他去舞台侧厢取剑。
那个替身立即拿着剑替换了他,背对观众站在那儿。
拉斐特以最快的速度换上狮子服,悄悄地躲进笼子的暗仓,很快就出现在观众眼前。
这一切都做得非常巧妙,总是能瞒过观众。
福尔摩斯点点头。
同时也瞒过了官方一,以至于他们把尸体都烧错了!对我讲讲,亲爱的戈德斯通,怎么能让真狮子又是动又是吼的?你自己说过有必要证明它是真的。
会不会对这个动物进行了训练,使它每次演出都能这样表现呢?戈德斯通看上去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说道:不是这样,纽伯格没有冒这个风险。
他把一种电动机关安装在笼子的钢制底板下面。
那机关会发出一阵阵弱电流,可以把狮子击得动起来。
我们同戈德斯通握手道别,福尔摩斯向他表示感谢。
戈德斯通先生,你向我们提供的情况,对我们调查这个不幸事件一定十分有价值。
这位魔术道具专家离开后,我们又回到了咖啡厅,尽管我们都已经喝足了。
格雷肖特说:你对戈德斯通说的肯定能说到做到,福尔摩斯,但我看不出来他所讲的跟钻石有什么关系。
我得确认它们已经无法挽回,才可以向保险公司索赔。
现在除了对纽伯格是如何表演那种神奇的魔术略知一二以外,我看不出取得了什么进展。
福尔摩斯说道:一点不错。
近在眼前的东西你都看不出来。
我们已经揭开了一只狮子如何同时身处两地这个谜。
很显然,是纽伯格让麦格拉思不要从那个上了锁的小门逃生的。
真正的狮子,那头可怜的猛兽,压根儿就没离开过笼子,它在里面被烧死了。
我说:我想当时烟雾那么大,再加上紧张,麦格拉思是很容易看错的。
福尔摩斯说:这个问题我还没弄清楚,也许能搞清楚的。
你们两人都忽视了麦格拉思所讲的另一个非常怪异的现象,就是那个动物的爪子上发出可怕的光来。
我猜测道:可能是火焰反射在假爪子上产生的视觉效果吧?福尔摩斯咯咯一笑。
火光肯定是起了作用的;但我敢打赌,反射是由于火光照在钻石戒指上而引起的!他这句话又引起了格雷肖特的高度注意。
他问道:你是说当时戒指还戴在他手上。
那么,戴着狮爪套钻石可能发光吗?福尔摩斯厉声说:当然是透过大火烧剩的东西发光的。
如果它们还在的话,一定会有助于我们辨认尸体,同时你们公司也会满意的,格雷肖特。
律师此刻来了精神。
你认为戒指能逃过火劫吗?福尔摩斯答道:肯定会的。
不过,我也很想找到尸体,以便葬礼能够举行。
戈德斯通还帮我解决了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火灾是怎么发生的。
我敢保证,如果检查一下狮笼子,就能证实我的推断。
格雷肖特看上去有点难为情,他怕我们认为他不关心这些事情,于是说:当然,还有葬礼和火因,我不是说只关心这一件事。
我们轻松地散着步回剧院去,由于福尔摩斯走路像蜗牛爬行,我们在路上花的时间比平时长得多。
我对我朋友太了解了,知道他慢慢走不是为了惹恼我们,而是为了利用这个机会来咀嚼一下戈德斯通所提供的情况。
然而,福尔摩斯毕竟是福尔摩斯,他能一边动脑筋,一边还不停地逗乐,真让人哭笑不得。
看到那些渡鸦了吗,华生?在伦敦,除了伦敦塔墙里面,其它地方是看不到的。
传说我们的帝国是不能没有它们居住的;假如没有这个传说的话,即使它们在那儿你也视而不见。
直布罗陀的猿猴也是如此。
啊,还有安徒生家族的一个成员,穿着彩色格呢盛装。
你知道苏格兰氏族制度是一个拥有许多各种彩色格呢面料的裁缝发明出来的吗?他说个不停,就跟背书一样,我们只好忍受,因为我们知道他一言一行实际上都是有名堂的。
当时他让我想起了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个学童:……脸蛋似朝阳,走路像蜗牛,不愿上学堂。
当然,我和格雷肖特都急于要赶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