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岩从云朗去一百多公里之外的铜源机场,对于开出租的人,是一单来之不易的大活儿,高纯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请来了李师傅。
李师傅的富康车在公路上放开速度,金葵与坐在前座上的蒋先生高谈阔论。
金葵热衷的话题仍然没有离开舞蹈。
半头白发的蒋先生对舞蹈居然并不陌生,一路上竟然还为金葵出谋划策:你要想去跳舞那很方便,北京也有不少歌舞团嘛。
而金葵的问题则现实得多:北京的歌舞团好进吗,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呢?蒋先生大概也不清楚到底能挣多少钱,但他知道,舞蹈这门艺术的商业化程度并不很高,靠跳舞恐怕发不了财的。
不过你们要真的喜欢跳舞的话,高纯的父亲应当可以帮你们的。
金葵看了一眼高纯,高纯只是沉默,金葵只好对蒋先生表示:我们不想完全依靠高纯的爸爸,我们想自己挣钱去考舞蹈学院。
蒋先生说:要想挣钱就不一定去歌舞团了。
北京有很多休闲健身的会所都开了形体舞蹈课。
那些会所都是富人的俱乐部,你们到那儿教教舞蹈基本功什么的,收入应该不会低吧。
金葵马上喜上眉梢:那些地方您有熟人吗?蒋先生摇头,但又说:高纯的父亲送过我一张会员卡,那个俱乐部除了形体健身还有游泳池,还有桑拿浴,好多项目呢,不过我去了一次就再没去过。
蒋先生从身上的钱夹里,翻出了那张会员卡,递给身后的金葵看:就这个,送你吧,我对游泳健身没什么爱好。
送你吧,你不去当教练去那地方玩玩也可以嘛。
金葵接了那张会员卡,卡上观湖俱乐部几个凸镂的金字,确实凸显着富贵的尊荣。
蒋先生扯开话题转向高纯,对高纯晋见父亲做了最后的提醒。
高纯啊,咱们事先可得说好了,你父亲现在的身体非常不好,你见到他以后就不要再说刺激他的话了。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
你父亲即便有不是,也已经是历史了,历史就让它过去吧。
做晚辈的,孝字为先,可以吗?高纯闷闷地点头,说:噢,我知道。
汽车向着机场的方向,开了很久很久。
车上的闲谈中断之后,蒋先生随即鼾声大作。
正午时分,李师傅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到一家餐馆去接开水,高纯和金葵也下车打算买点吃的。
蒋先生醒了一瞬,倦意未尽,对高纯表示不吃饭了,复又睡去。
高纯和金葵在小餐馆买了几瓶矿泉水和一笼包子,朝路边的车子慢步走回。
李师傅也拎着一只保温杯出了餐馆,跟着他们边走边唱,野腔无调的戏文压不住公路上载重卡车隆隆的呼啸,那威风凛凛的车轮声让路人无不小心避让。
高纯和金葵都感觉到脚下的公路 地震 般的颤抖,卡车巨大的身影遮云蔽日,卷起路边浮面的飞沙走石,紧接着他们听到一声更大的巨响,随即看到从身后挟风而来的那辆载重卡车,直直地撞上了泊于路边的小小的富康。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有如白日做梦一样。
在腾起的烟尘中备显渺小的富康轿车刹那变形,向路基一侧飞了出去。
当烟尘刚刚散去的那刻,李师傅最先反应过来,步履歪斜地跑过去了。
高纯和金葵则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惊恐地看着李师傅赖以生存的主要工具,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那个瞬间他们只能有一个共同的闪念——即将改变他们人生命运的那个蒋先生,显然已和富康的残骸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