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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星期二

2025-03-30 06:28:45

21凯瑟琳·丹斯坐在查尔斯?奥弗比位于拐角处的办公室里,TJ就坐在她身旁。

清晨的一场大雨正冲刷着窗玻璃。

游客们认为蒙特雷湾的气候应该以多云为主,而且大多伴有阵雨。

实际上,这个地区特别缺乏降水;头顶上的灰色云层充其量也不过是西海岸常见的浓雾。

不过今天这场降雨真的颇具规模。

我有一些要求,查尔斯。

什么要求?请你批准一些开销。

用于什么目的?我们现在陷入了僵局。

凯匹透拉监狱毫无线索,刑侦部门也没给我们回复,连佩尔的影子都没见到……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留在这个地区。

你说的开销是什么意思?查尔斯?奥弗比善于抓住重点。

我想找到佩尔家族的三位女性。

逮捕她们吗?我还以为她们都是清白的呢。

不是逮捕。

我只想找她们询问一下。

她们和佩尔在一起生活过;她们一定非常了解佩尔。

哦,如果你行为检点一些,丹尼尔,这世上没理由说你不能组成自己的家庭。

丹斯的灵感来自警方审讯录像带上的这句话。

从A到B,再到X……我们想安排一次家庭聚会。

TJ开心地说。

丹斯知道TJ昨晚很晚才结束派对娱乐,但是在一头红色鬈发的衬托下,他那张圆脸显得非常有活力,仿佛刚享受完香熏水疗。

奥弗比没有理睬他。

但她们为什么会愿意帮我们呢?她们会同情佩尔的,是不是?不会的。

我和她们当中的两位交谈过,她们丝毫都不同情佩尔。

第三位女性改变了自己的身份,将那段往事彻底抛在了身后。

为什么要把她们带到这里来呢?为什么不在她们住的地方见面?我想让她们到这里来。

这是一种完整的询问方法。

她们可以激发彼此的记忆。

昨天夜里我看了她们的材料,一直看到凌晨两点。

丽贝卡在佩尔家族里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几个月——但是琳达和佩尔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时间,萨曼莎则长达两年。

你已经和她们谈过这件事了吗?这问题问得有些心虚,仿佛他在怀疑丹斯在采取迂回战术。

还没有,丹斯说,我想先向你请示一下。

奥弗比似乎很满意,觉得自己没有被对方占上风。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机票、警卫、交通……这些手续都很繁琐。

我真的很怀疑能不能得到萨克拉门托总部的批准。

这有点太出格了。

他发现袖口有一根松开的线头,于是将它扯了下来。

恐怕我不能批准你的想法。

犹他州。

我敢断定,那里才是佩尔逃跑的方向。

他在莫斯兰丁已经被吓坏了。

如果他仍留在这附近,那他一定是疯了。

犹他州警方的侦察小组开始行动了吗?是的。

TJ答道。

他最好去了犹他州。

那可就太好了。

丹斯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们抓住了佩尔,那么加州调查局也有功劳,而且加州不会再有伤亡。

如果犹他州警方让他漏了网,那么这就是他们的失误。

查尔斯,我确信犹他州是个假象。

他不会带我们到那儿去的,而且——除非,她的上司用得胜的口吻说,这是一条双重诡计。

你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过了,这不是佩尔的风格。

我也很想按照你的思路去调查。

我也不能肯定……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思路吗?丹斯转身看见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里面搭配一件粉蓝色衬衫和一条蓝黑条纹的领带。

他不属于那种标准的英俊男人——稍微有些啤酒肚,招风耳,低头时就会露出双下巴。

但他有一双坚定而欢快的棕色眼睛,还有同样是棕色的散乱头发,一直垂到他的前额。

他的仪态和外表显示出平易近人的性格。

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

奥弗比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那人走近了几步,亮出了他的联邦调查局身份证件。

特别探员温斯顿?凯洛格。

保姆到家了。

TJ用手捂着嘴嘀咕了一句。

丹斯没理他。

查尔斯?奥弗比。

感谢你的光临,凯洛格探员。

叫我温就好了。

我在局里的MVCC部门工作。

那是什么部门——多重受害人胁迫犯罪调查部。

那是对邪教组织的新称呼吗?丹斯问。

实际上我们以前就管它叫邪教专案组。

但这不符合PCP原则。

TJ皱了一下眉头问:PCP?这和毒品有关吗?PCP的意思是‘不符合政治正确原则’。

丹斯笑了一声。

你好,我是凯瑟琳·丹斯。

TJ.斯坎伦。

T和J是托马斯?杰弗逊的缩写吗?TJ神秘地微笑了一下。

连丹斯都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

甚至有可能他的名字就是TJ这两个字母。

凯洛格对在场所有的加州调查局探员说:我想开门见山地说几句。

没错,我是联邦调查局派来的。

但我可不想来这里出风头。

我只是个顾问——尽我所能给你们提供思路,分析佩尔的想法和举动。

我很乐意退居二线。

尽管这话不一定能百分之百当真,但丹斯仍愿意相信他的这番承诺。

在自我意识极度膨胀的执法世界里,极少能听到一个来自华盛顿的家伙说出这样的话。

非常感谢。

奥弗比说。

凯洛格转身面对这位分局长说:我得说你昨天那一招挺神的,检查了附近的餐馆。

我可想不到这一点。

奥弗比犹豫了片刻,然后说:事实上,我记得我对艾米?格拉贝解释过,这主意是我们这位凯瑟琳想出来的。

TJ小声清了清嗓子,而丹斯却没敢看他一眼。

呃,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主意。

他转身对丹斯说,你刚才有什么建议?丹斯重新讲了自己的想法。

联邦调查局的探员点了点头:让佩尔家族的成员重新团聚。

很好。

非常好。

她们目前都接受过反洗脑教育。

即使她们没有接受治疗师的辅导,时间的推移也会消除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残留症状。

我不认为她们仍会对佩尔忠心耿耿。

我觉得我们应该促成这件事。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丹斯不想帮奥弗比摆脱窘境。

奥弗比终于开了口:这主意的确很好。

当然很棒。

唯一的问题在于我们的预算。

瞧,我们最近——我们来出钱。

凯洛格说完这句话就收声不语,只是盯着奥弗比看。

丹斯真想笑出声来。

你们出钱?如果需要的话,我来安排局里派飞机送她们来这里。

你意下如何?分局长猛然之间失去了自己能想到的唯一一条反驳论点,只好说:我们怎么能拒绝山姆大叔送上门的圣诞礼物呢?非常感谢,朋友。

丹斯、凯洛格,还有TJ一起聚在她的办公室里,这时迈克尔?奥尼尔走了进来。

他和联邦调查局探员握了握手,相互介绍了一下。

莫斯兰丁的刑侦结果没能提供更多的线索,他说,但我们寄希望于天堂牧场和那些葡萄园。

我们还通知了卫生部门的人员去抽检农产品,以防他用那些酸性物质污染了它们。

他向凯洛格解释了佩尔逃跑时在那辆雷鸟车里遗留的痕迹。

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吗?那是障眼法。

或者他也可能真想去伤人。

物证分析不是我的专长,但这一点似乎是一条挺有用的线索。

丹斯注意到,刚才当奥尼尔给他介绍详细情况的时候,他目光斜视,聚精会神,试图记牢这些细节。

凯洛格听完以后说:我想和你们说说邪教头目的心理特征,也许这会对你们有帮助。

在多重受害人胁迫犯罪调查部门(MVCC),我们已经总结了大致的轮廓,我相信其中有一部分甚至全部都适用于佩尔。

希望这些信息能有助于你们制定战略。

很好,奥尼尔说,我觉得我们以前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家伙。

丹斯刚开始曾怀疑过邪教案件专家的作用,不过这种怀疑现在渐渐消失了,因为很明显佩尔具有某种他们无法查明的动机。

她也无法确信自己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罪犯。

凯洛格倚靠在她的办公桌上。

首先,正如我所在部门的名称所示,我们认为邪教组织的成员都是受害者,他们的确是受害者。

但我们得记住,他们有可能和邪教头目一样危险。

查尔斯·曼森甚至都没有出现在洛杉矶的塔特凶杀案现场。

杀人者都是他手下的成员。

现在我们来谈谈头目,我一般都用‘他’来指代,不过女人也可能和男人一样能干和无情,而且她们通常更加刁钻。

因此我们得出了基本的轮廓。

邪教头目藐视一切权威——除了他自己的权威。

他总是寻求百分之百的控制权。

他要掌控手下人每分每秒的生活。

他给他们分配任务,让他们时刻保持忙碌,哪怕只是没有意义的零活。

他们不应该有任何自由时间来进行独立的思考。

邪教头目创立他自己的道德体系——完全以他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以邪教的长期存在为目的。

外部的法律变得无所谓了。

他会让信徒们相信,听从他的吩咐是一种合乎道德的做法——连他的建议也变成了金口玉言。

邪教头目都是语言大师,善于通过非常微妙的方式向信徒传递信息,这样一来,即使在他们被警方窃听的情况下,他们的讲话也不会流露出犯罪的嫌疑。

然而,信徒们却能明白这些暗语的意思。

他会将事物安排成极端的状况,创造敌我分明、黑白清晰的冲突局面。

邪教永远是正确的,任何不属于邪教组织的人都是错误的,而且这些人都想要破坏邪教。

他不允许任何人有反对意见。

他会采取极端的观点、非常蛮横的观点,然后等待某个信徒来质疑他——这是检验忠诚度的方法。

信徒们必须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他们的时间、他们的金钱。

丹斯回想起佩尔在监狱里的对话:9,200美元。

她说:听起来似乎是那个女人在为佩尔的整个越狱过程提供资助。

凯洛格点头说:他们还必须时刻奉献上自己的身体。

有时还要交出自己的子女。

他对信徒实施绝对的控制,他们必须放弃自己的过去。

他会给他们起新的名字,这些都由他来选择。

他往往选择那些软弱可欺的人,利用他们的不安全感。

他四处寻找孤独者,迫使他们抛弃朋友和家人。

这些人则视他为支持和抚慰的来源。

他的威胁手段就是离开这些人——这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好吧,我还可以讲上好几个小时,但这些已经足以让你们大致了解丹尼尔·佩尔的思想历程。

凯洛格举起了双手。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教授。

所有这些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呢?首先,他说明了佩尔这类人也有弱点。

充当邪教头目是非常劳心烦神的。

你得时刻监视邪教组织的成员,寻找反对意见,一旦找到就必须立即将其除掉。

因此当有外界影响出现时——例如走在大街上——这些人就会显得格外机警。

然而,只要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他们就放松多了。

因此也会变得疏忽和脆弱。

回想一下杰克餐馆里发生的事情。

他当时一直在监视着,因为他出现在公共场所。

如果他是在自己的家中,你们或许就能抓住他。

这一点还有一个启示:那个同伙,就是那个女人,她会相信佩尔在道义上是正确的,而且他的杀人行为是合理的。

这就意味着两件事情:首先,我们从她那儿得不到半点帮助;其次,她和佩尔一样危险。

没错,她是个受害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乘机杀死你……呃,大致上就是这些理论。

丹斯瞥了一眼奥尼尔。

她知道他和自己有同样的反应:被凯洛格的专业知识所折服。

也许查尔斯?奥弗比这一次破天荒地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尽管他的初衷只是为了替自己解围。

可是转念一想,仔细琢磨一下凯洛格关于佩尔的介绍,丹斯不免又有些沮丧,因为这个对手太可怕了。

关于这个凶手的智商,她掌握了第一手资料,但是如果凯洛格的理论哪怕只有一部分是正确的,那么佩尔也一定是个特别危险的威胁。

丹斯向凯洛格表示了感谢,随后便结束了这次会谈——奥尼尔前往医院探望胡安?米利亚尔,TJ则去为这位联邦调查局探员找一间临时办公室。

丹斯拿出手机,在最近拨打的记录中找出琳达?惠特菲尔德的电话号码。

她按了一下重拨键。

噢,丹斯探员。

你有没有听说什么新的消息?没有,恐怕还没有。

我们一直在收听广播……我听说你们昨天差点就抓住了他。

是的。

电话那头传来更多喃喃自语的声音。

丹斯估计她又开始祈祷了。

惠特菲尔德女士?我在听着呢。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在回答之前能考虑一下。

问吧。

我们想让你到这里来帮我们。

什么?她低声问。

对我们而言,丹尼尔·佩尔就像是个谜。

我们非常确信他仍留在半岛地区。

但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人比你、萨曼莎还有丽贝卡更了解他。

我们希望你们能帮我们搞清这个问题。

她们两个会来吗?我正在打电话联系,你是第一个。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问:但我又能做什么呢?我想和你谈谈有关佩尔的事情,看你能不能想到一些线索,帮我们发现他有何计划,猜测他可能去往何处。

但是我已经有七八年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

也许有些他当年曾说过或做过的事情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他在这里停留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

我确信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呃……丹斯非常熟悉人们心理防御过程的发生机制。

她能想象出那个女人的大脑此刻正在疯狂地运转着,试图找出她为什么不能听从探员安排的原因——而且她要么准备排除这些原因,要么就试图坚持下去。

丹斯听到她的答复一点也不感到惊讶:问题是我正帮我的哥哥和嫂子照看他们收养的孩子。

我不能说走就走。

丹斯想起琳达的确是和这对夫妻生活在一起的。

她问是否能让她哥哥夫妇照看一两天孩子。

不会超过这个时间的。

我想他们可能没时间,这不行。

我想这两个字眼对于审讯官而言意义非凡。

这是一种代表否认标记的词语——就像我不记得了或也许不是吧。

它的确切意思是:我不作正面答复,但我也不会直接说不。

丹斯从中获取的信号是:那对夫妇可以轻而易举地照看好孩子。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停顿一会儿之后,那女人提出了第二个拒绝的借口:就算我能抽空离开,我也没有钱来支付旅费。

我们会派一架私人飞机来接你。

私人飞机?联邦调查局的专机。

哦,上帝啊!还没等对方说出第三条理由,丹斯就提前将其化解了:我们会密切保护你的安全。

没有人知道你来这里,每天24小时都有保镖。

就算我恳求你。

你愿意帮助我们吗?又是一阵沉默。

我得问一下。

问你哥哥,还是问你的工作主管?我可以给他们打个电话,然后——不,不,不是他们。

我要问的是耶稣。

哦……呃,好的,过了一会儿丹斯问:你能尽快从主那儿得到答复吗?我会给你回电话的,丹斯探员。

她们挂上了电话。

丹斯给温斯顿?凯洛格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一切都得等惠特菲尔德得到神的恩准才能继续进行。

凯洛格似乎被逗乐了。

那可是要打长途电话的。

丹斯决定不去告诉查尔斯?奥弗比她在等待谁的准许。

仔细考虑一下,这样的安排真的是个好主意吗?接着她又给圣迭戈的妇女创业计划组织打电话。

当丽贝卡·谢菲尔德应答的时候,丹斯说:你好,我是蒙特雷县的凯瑟琳·丹斯,又给你打电话了。

我在想……丽贝卡打断了她的介绍:过去的24小时里,我一直在关注新闻。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差点抓住他,可他又逃走了?恐怕的确如此。

丽贝卡大声叹了一口气:那么,你们现在有新头绪了吗?头绪?法院大楼的大火。

发电厂的大火。

两次了,都是纵火。

发现他的犯罪手法了吗?他已经掌握了某种有效的方法。

因此他故伎重演。

这番话正如丹斯所预想的那样。

她并没有为自己作辩护,只是说:他一点也不同于我们之前所对付过的任何逃犯。

是啊,没错。

谢菲尔德女士,有件事——请稍等。

首先,有一点我要声明一下。

请说。

丹斯不安地说。

请原谅,不过你们一点都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你们需要按照我讲课时给出的方法来行动。

课程内容是关于如何在商业领域增强实力的。

许多女性认为自己能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喝酒,将那些白痴一样的老板、前夫,或具有虐待倾向的男友一脚踢开;然后,一转眼工夫,她们就恢复了正常。

呃,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你无法绕过难关,根本摆脱不了。

好吧,非常感谢——首先,你得找出问题所在。

比方说,你在约会过程中感到不舒服。

其次,要识别出导致问题的事实。

你曾在约会时被人强奸过。

第三,找出解决方案。

你不能闭着眼睛继续约会,忘记自己的恐惧。

你也不能蜷缩成一团,忘记男人的存在。

你得制定一个计划,慢慢开始约会,利用午餐时间与男人见面,在公共场合约会,而且只和那些符合标准的人见面:外貌平常、不侵犯你的个人空间、不喝酒,等等。

你渐渐有了些感觉。

接下来,你可以慢慢地扩大约会的范围。

过了两三个月或者六个月,乃至一年的时间,你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制定计划,坚决执行。

明白我的道理了吗?是的,明白了。

丹斯想到了两点:首先,这女人的辅导课程可能场场爆满;其次,不愿意和丽贝卡·谢菲尔德有任何个人社交的往来。

丹斯不知道这女人说完了没有。

还没有结束。

好吧,今天我还要去上课,这是不能取消的。

但是如果你们到明天上午还没有抓住他,我会去你们那里的。

我可以回想一下8年前的某些事情,也许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这样做不会违反什么规定吧?不会的,不要担心。

这样很好。

好吧。

瞧,我得走了。

你想问我什么问题?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希望到明天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但如果不行的话,我会打电话安排你到这里来的。

这还挺像个计划的。

那女人轻快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22在海景汽车旅馆,丹尼尔·佩尔将目光从珍妮的电脑上抬起。

他刚刚上完网。

这时他看到珍妮摇曳生姿地缓步走了过来。

珍妮发出一声媚笑,轻声说:快回到床上来,宝贝。

我要你跟我做爱。

佩尔调整了一下屏幕,这样她就看不见他所搜索的内容,然后又用胳膊挽住她的细腰。

男人和女人每天都相互行使自己的权力。

起先,男人面临更大的难度。

他们必须打破女人的防御,建立微妙的关系,发现她的喜好、憎恶和恐惧,而这些都是女人竭力隐藏的东西。

要想俘获芳心,得花上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时间。

但一旦你得到了她,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享有长期控制权。

噢,我们就像,你知道的,就像是心灵的伴侣……另一方面,女人则拥有丰胸和美臀,她所要做的,只是带着这些武器接近男人——有时甚至都不用这样做——就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女人所面临的问题来得比较晚。

一旦在性的方面被男人得手,她的控制权就彻底消失了。

从逃亡开始以来,珍妮?马斯顿曾有过几次掌权的机会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在雷鸟车的前排座位上,用丝袜绑在床上的时候,还有——更悠闲、更舒服的一次——在地板上的那番云雨,那些性爱用具可真能让丹尼尔·佩尔如痴如醉。

(当然了,珍妮并不喜欢这种特殊的性爱方式,但她勉强默许的态度却比她兴致盎然的接受更加撩人。

)然而,她苦心经营的魔力这会儿已经消退了。

但老师永远都不会让学生知道自己心不在焉。

佩尔咧嘴笑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身体,摆出一副欲火难耐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希望能满足你,亲爱的。

但你把我给累坏了。

不过,我需要你替我跑趟腿。

我?是的。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所以我需要你独自去完成这件事。

新闻报道说他可能还在这附近出没。

他必须更加小心。

哦,好的。

但我更想跟你做爱。

她撅了一下嘴。

她这种女人以为这样的表情就能让男人就范。

但她并没有成功,佩尔日后会教她学会这一点。

不过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学习。

他说:现在,去把头发剪短。

我的头发?是啊。

还得染成别的颜色。

餐馆里的人见过你。

我给你买了些棕色染发剂。

就在那家墨西哥商店买的。

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哦,我以为那是给你自己用的。

珍妮尴尬地笑了笑,抓住了十几缕头发,用手指在其中缠绕着。

丹尼尔·佩尔并没想好该怎么打理她的头发,只想着如何让别人更难认出她。

不过他明白,这将牵涉到更多的内容,完全是另一码事。

珍妮的头发就像是她那件宝贵的粉色衬衫,它立即就能让佩尔产生欲望。

他还记得在全食高档超市停车场第一次见到珍妮的时候,她当时就坐在那辆雷鸟车里,骄傲地梳理着头发。

啊,我们泄露出的信息……她不想剪头发。

事实上,她真的不想剪。

一头长发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

他觉得珍妮希望让头发长到一定的长度,以便遮盖她难看的自我形象。

这是某种可怜的获胜标志,用以抵消她平胸、尖鼻的缺陷。

珍妮还坐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说:亲爱的,我的意思是,我会剪的,一定剪。

你叫我干什么都行。

她又停了一会儿,当然了,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趁早一走了之呢?在餐馆已经遇过险了。

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受不了……我们再搞辆车,赶紧到阿纳海姆去吧!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我向你保证。

我会让你幸福的。

我来挣钱养家。

你可以留在家里,直到警方把你忘记。

这听起来真好,亲爱的。

但我们还不能走。

哦。

她希望得到解释。

佩尔只是说:现在就剪。

他轻声补充了两句,一定要剪短。

非常短。

他把剪刀递给她。

珍妮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剪刀。

好的。

珍妮走进了狭小的卫生间,打开了所有的灯。

由于她曾在理发店工作时接受过培训,或者她还在迟疑,所以她先花了点时间将一缕缕的头发夹起来,然后才开始剪。

她一边盯着镜子,一边不安地抚弄着剪刀。

她随手将门半掩着。

佩尔在床上换了个位置,这样他就能清楚地看到她。

尽管他刚刚才拒绝了珍妮的性爱要求,此刻他却觉得脸颊发热,身体里的欲望之球也开始膨胀起来。

快点,亲爱的,快剪!泪水顺着珍妮的脸颊滚落了下来,她拿起一把头发开始剪了起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剪下一缕头发。

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又剪下一缕。

佩尔探身向前,紧盯着她。

他把裤子拉了下去,然后又退下了内裤。

他用力握住自己的阳具,每次看到珍妮的金发像瀑布一般剪落到地上,他就用力紧握一下。

珍妮剪得并不快。

她竭力将头发剪得整齐一些。

她还得经常停下来,调整一下因哭泣而变得紊乱的呼吸,同时擦去脸上的泪水。

佩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呼吸越来越快。

剪了它,亲爱的。

快剪了它!有一两次佩尔差点达到高潮,但他及时放慢速度,稳了下来。

毕竟,他是位掌控之王。

蒙特雷湾医院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临近蜿蜒的68号公路——这是一条充满不同个性的道路,由高速公路、商业区道路,甚至乡村街道组合而成,从帕西菲克·格罗夫开始,穿过蒙特雷县,一直延伸到萨利纳斯市。

这条路是约翰?斯坦贝克故乡的主干道之一。

凯瑟琳·丹斯非常了解这家医院。

她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在这里出生的。

在心脏科的病房里,她曾握过刚经历了心脏搭桥手术的父亲的手,她也曾坐在一位加州调查局探员的病床旁,鼓励他挣扎着从胸部的三处枪伤中活下来。

她曾在蒙特雷湾医院的停尸间里辨认过丈夫的遗体。

医院坐落在长满松树的丘陵地带,靠近帕西菲克·格罗夫。

建筑物都不高,向四周延伸开去,周围点缀着一些花园,外面还被一片森林所围绕。

手术后苏醒过来的病人能看到窗外有蜂鸟在盘旋,或者是一头鹿正眯着眼睛好奇地凝视着他们。

目前胡安?米利亚尔正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这里既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也没有任何能让病人看着高兴的装饰,墙上只有简单明了的电话号码告示表,还有外人看不懂的抢救流程图,房间里摆满了各类医疗设备。

他躺在一间用玻璃幕墙隔开的小房间里,与外界隔绝,以便将感染的危险降到最小。

丹斯走到病房外面的迈克尔?奥尼尔身边。

她的肩膀碰到了他。

丹斯很想抓住他的胳膊,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注视着那名受伤的探员,回想着他在桑迪?桑多瓦尔办公室里露出的羞涩微笑。

犯罪现场调查部的棒小伙,就喜欢他们手上的好家伙……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自从你来了以后,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她问。

没有。

我一直都在外面。

看着他浑身的伤痕和绷带,丹斯也认为呆在外面是更好的选择。

这样做是非常明智的。

他们回到重症监护病房的等候区,看到了米利亚尔的几位家人坐在那里——他的父母、一位姑妈和两位叔叔,不过丹斯并没有真正从相互介绍过程中搞清他们的关系。

她向这个表情忧伤的家庭表示了发自内心的同情。

凯蒂。

丹斯转身看到一位身材敦实的女士,她留着灰白的短发,戴着一副大眼镜,身穿拼花外衣,上面挂着一只证件牌,写着E.丹斯,住院护士,另一只牌子则表明她属于心脏病护理区。

你好,妈妈。

奥尼尔和伊迪?丹斯相互微笑了一下。

没有变化吗?还没有。

他有没有说什么?什么也听不清。

你有没有见过我们烧伤科的专家奥尔森医生?还没有,女儿答道,我们刚到医院。

情况怎么样?他曾苏醒过几次。

身体还动了一会儿,这让我们很吃惊。

但他正在打吗啡点滴,麻醉程度很深,因此在护士问他一些问题的时候,他根本什么也说不清。

她的目光转向了玻璃病房里的病人。

我还没有看到正式出具的预后诊断,但是那些绷带下面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严重的烧伤病例。

有那么严重吗?恐怕的确如此。

佩尔案件的状况如何?没有多少线索。

他仍留在这个地区。

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佩尔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他真想对巴克斯特说,你祈求上帝帮你找车钥匙,这不是在浪费上帝的时间吗?不过你从不需要羞辱、威胁或嘲讽对手。

佩尔弯下腰,麻利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等巴克斯特气绝之后,佩尔再次走向门口。

他捂住双眼,抓起门外的一只含防火金属纤维的包,刚才他就是从这只包里取出切肉刀的。

他重新返回楼内,立刻感到颈后被人用枪口顶住了。

不许动。

佩尔僵在原地。

把刀扔掉。

佩尔片刻间作出了判断。

对方的枪握得很稳;佩尔感觉到无论持枪者是何人,他都会随时扣动扳机。

他叹了一口气。

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对手,原来是一位穿便衣的拉美裔年轻警察。

警察正紧盯着他,手里拿着对讲机。

我是胡安?米利亚尔。

凯瑟琳,你在吗?说吧。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凯瑟琳……警情代号1199,需要紧急支援。

防火门附近,一楼,就在拘押室外面。

发现两名警卫受伤。

伤势严重。

代号945,请求救护车援助。

重复一遍,代号119——就在这时,离门口最近的一辆车油箱发生了爆炸;橘黄色的烈焰冲进了门廊。

警察俯身躲避。

佩尔却没有退缩。

他的胡须烧着了,火舌舔着他的脸颊,但他却站稳不动。

稳住……23丹尼尔·佩尔坐在海景汽车旅馆敞开的窗前,笨拙地敲击着电脑键盘。

他以前曾设法在圣昆丁监狱和凯匹透拉监狱用过电脑,但却没时间坐下来,真正研究一下该怎么利用上面的信息。

他已经在珍妮的手提电脑上捣腾一早上了。

广告、新闻、色情网站……这些内容令他惊讶不已。

但是,比性内容更有诱惑力的,是他可以大长获取信息的能力,以及了解他人习性的能力。

佩尔将那些淫秽内容撇在一边,开始专心工作。

首先,他查阅了珍妮的全部资料——她的食谱、电子邮件以及收藏夹里的内容,以便确保她的为人确实如她自己所言。

接着,他要找出他过去曾经接触过的一些人——找到他们是很重要的——但他运气却不太好。

然后,他查了税收记录、产权转让登记处、人口统计局。

不过,他发现,凡事都需要使用信用卡。

信用卡,如同手机,会留下明显的线索。

然后,他灵机一动,查阅了当地报纸和电视台的档案资料。

这可有用多了。

他草草记下了许多信息,收获真不小。

他的名单上有凯瑟琳·丹斯。

他很得意地在她名字周围画了一个表示已故的黑框。

尽管他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所有信息,但好歹已经开始了。

他一直留意周围的情况,这时他看见一辆黑色丰田凯美瑞慢慢驶进停车场,停在窗外。

他拿起了手枪。

他看见车准确地停在离他7个车位的地方,于是他笑了。

她从车里走了出来。

这才是我的姑娘。

稳住……她走了进来。

你成功了,亲爱的。

佩尔看了一眼凯美瑞车。

看起来不错。

她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她的手有些颤抖,无法控制自己的兴奋。

一切都很顺利!真的,亲爱的。

刚开始,他有些害怕,而且我觉得他可能不会做交易了。

他不喜欢车牌照出问题,但我照你说的做了,于是他就同意了。

真棒,亲爱的。

珍妮花了一些她自己的现金——她从银行取了9,200美元,用于他们的逃亡,还能供他俩在这里躲避风头——刚才她从一个住在马里那的男人手中买来一辆车。

如果用她自己的实名来登记车牌,那就太危险了,所以她劝服他把原车牌留在车上。

她告诉他,她的车在莫德斯托抛锚了,过一两天她就能拿到车牌。

到时她换上车牌,把他的车牌寄还给他。

这样做是违法的,而且非常愚蠢。

没有人会替别人这样做的,即使付现金也不可能。

但佩尔让珍妮去解决这件事——一个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女人,衬衣的纽扣只扣了一半,里面的红色胸罩清晰可见。

(如果卖车的是个女人,佩尔则会让珍妮穿得朴素一些,不化妆,带着四个孩子,说自己丈夫是一名阵亡士兵,并佩戴一根粉色的乳腺癌纪念丝带。

佩尔明白,装扮不能过于显眼。

)真不错。

哦,能把车钥匙给我吗?她把钥匙递了过去。

这些是你要的其他东西。

珍妮把两只购物袋放在床上。

佩尔翻了翻,赞许地点点头。

她从迷你冰柜里拿出一瓶汽水。

亲爱的,我能问你件事吗?他天生不愿意回答问题——至少不愿意诚实地回答——这种抵触心理再次油然而生。

不过,他笑笑说:你问吧,问什么都行。

昨天夜里,你睡觉的时候,好像说了些什么。

你说到了上帝。

上帝。

我都说了些什么?我也不清楚。

但确实是‘上帝’。

佩尔慢慢把头转向她。

他发现自己心跳加快。

他还注意到自己的脚在轻轻敲地,不过他立即停住了这个动作。

你当时真吓人。

我想叫醒你,但这样对你不好。

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

《读者文摘》,要么就是《健康》杂志,我也记不清了。

当别人做噩梦的时候,你永远都不能叫醒他。

你说的话里好像有:‘操你妈的,不行。

’我真这么说的吗?珍妮点点头。

这真奇怪。

因为你从来不说脏话的。

这一点倒是真的。

说脏话的人往往比不说脏话的人更软弱。

你梦见了什么?她问。

我不记得了。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梦到上帝。

有一阵子,他感觉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告诉她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

接着,他又问自己: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不知道。

我还蛮喜欢宗教的。

她吞吞吐吐地说。

有一点点喜欢吧。

你知道的,那是比耶稣更具灵性的东西。

嗯,关于耶稣嘛,我认为他不是上帝的儿子,根本不是,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尊敬他。

他可以让所有人都对他马首是瞻。

我是说,即使是现在,你只要提到这个名字,人们都会表现得异常兴奋。

这就是力量。

但对于所有这些宗教信仰,就是这些有组织的宗教,你得作出很大的牺牲才能被它们所接纳。

你无法保留自己的想法。

它们控制了你。

佩尔瞥了一眼她的衬衣、胸罩……内心的欲望再次膨胀,下腹也产生了强烈的冲动。

他竭力不去理会这种感觉,扭头看着他在网上搜索到的记录和地图。

很明显,珍妮想问他在想什么,但又忍住没问。

她希望佩尔在寻找出城的路线,在找最终可以通往奥兰治县的道路。

我得处理些事情,宝贝。

我需要你帮我开车。

没问题,随时都可以。

他仔细地看着地图,然后抬起头,看见她走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珍妮走了回来,拿着刚从壁橱里的一只包中取出的东西,把它们放在他面前的床上,然后就跪在地板上。

这就像是一条狗给主人拿来一只球准备玩耍似的。

佩尔犹豫了一下。

但接着他想到,根据情况偶尔放弃一些控制权也没关系。

他伸手去抓她,但她躺了下来,然后又自顾自翻过身趴在地上。

从圣荷塞到蒙特雷县有两条线路。

你可以上1号公路,这条路穿过圣克鲁斯沿着海岸线蜿蜒前行,然后切入令人目眩的17号公路,穿过艺术气息浓郁的洛斯加托斯。

你可以在那里买到手工艺品、水晶、熏香以及扎染的珍妮丝?裘普琳品牌的服装(当然,还有罗伯特?卡沃利和D&G等时尚品牌)。

或者,如果你有政府车牌,你可以从156号公路抄近路上101号公路,就可以在一小时内以最快速度抵达该市。

凯瑟琳·丹斯选择了第二条路线。

福音歌曲放完了,她正在听拉丁音乐——墨西哥歌手胡丽塔?凡娜嘉斯的歌。

音响里传出她那首深情的《情真意切》。

当她高速穿过号称世界蒜都的吉尔罗伊的时候,她这辆金牛车的时速达到了90英里每小时。

这里距卡斯特罗维尔(同样也是蔬菜之都,盛产洋蓟)和沃森维尔不远,有广袤的浆果田地和蘑菇农场。

她很喜欢这些小城镇,但有些心怀恶意的人嘲笑在蒙特雷县自己的乌贼节上表演洋蓟女皇加冕或列队观看戏水池,丹斯着实受不了这些恶意的诋毁。

终究,这些比你更时髦的城里人为了烹饪洋蓟和乌贼,还得支付高得离谱的价格来购买橄榄油和香醋。

这些小镇子让人觉得温暖而真诚,颇具历史感。

这里也是她的地盘,属于加州调查局中西部地区的辖区。

她看见一块指示牌,引领游客前往位于摩根山的葡萄园。

这时,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丹斯打电话给迈克尔?奥尼尔。

嗨。

他说。

我在考虑他们在莫斯兰丁的那辆雷鸟车里找到的酸性物质。

有什么发现吗?彼得的技术人员正在查找,但还没找到任何具体的线索。

我们有多少人在搜索果园和葡萄园?大约有15名加州公路巡警,还有我们的5个人,再加上一些萨利纳斯市的警员。

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我有个主意,那种酸具体是什么成分?等等。

她的眼睛一会儿看着前方道路,一会儿看着膝盖上的便笺条,她草草记下奥尼尔在电话里拼出来的那些晦涩难懂的术语。

这么说,表意学还不够吗?你还想当刑侦专家?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局限性。

我过会儿给你打电话。

丹斯接着按下快速拨号键,听到2,000英里以外的电话振铃声。

喀哒一声,有人接听了。

我是艾米莉亚?萨克斯。

嗨,我是凯瑟琳。

你好吗?挺好,还不错。

能想象得到。

我们也在关注那桩案子,那位警官怎么样了?就是那个被烧伤的?丹斯感到很惊讶:林肯?莱姆,大名鼎鼎的纽约刑侦专家和他的搭档艾米莉亚?萨克斯,纽约警察局的警探,居然一直在关注佩尔的越狱案。

恐怕情况不太好。

我们刚才还在谈论佩尔。

林肯记得原来的那桩案子,发生在1999年,他杀了那一家人。

你们有什么进展吗?还没有。

他很聪明。

太聪明了。

我们在新闻里也看到了。

嗯,孩子们还好吗?挺好的。

我们都期待着你们的来访。

我父母也是。

他们都想见你们俩。

萨克斯笑了笑。

我想过一阵子就带他去。

这是……嗯,这么说吧,这算是一种挑战吧。

林肯?莱姆不喜欢旅游。

这跟他的残疾并没什么关系(尽管他四肢瘫痪)。

他就是不喜欢旅游。

丹斯去年认识了莱姆和萨克斯,那时她正在纽约地区教课,并被派去帮助他们办案。

后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尤其是她和萨克斯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在工作艰辛的警界,女警官通常都会这样。

有没有关于我们另一位朋友的线索?萨克斯问道。

这指的是她们去年在纽约共同追踪的一名罪犯。

那个男人从她们眼皮底下溜走,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可能逃往了加州。

丹斯曾查找过加州调查局的档案,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名罪犯很有可能已经逃到了境外。

恐怕没有。

我们洛杉矶办公室的人员还在查找线索。

我打电话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林肯在吗?稍等,他就来。

喀哒一声,电话里传来莱姆的声音。

凯瑟琳。

莱姆通常不会跟别人闲聊,但他却和凯瑟琳聊了几分钟——当然不是关于她的个人生活或孩子。

他的兴趣在于她负责调查的这起案子。

林肯?莱姆是个科学家,用他的话来说,他对于警察工作中涉及人的方面毫无耐心。

但是,在他们最近一起办案的过程中,他开始理解并重视表意学(但他很快就指出,表意学仍基于科学的方法论,而不是——他轻蔑地说——基于内心的直觉)。

他说:真希望你在这里。

我这里有位目击证人,我希望你能负责这桩多重受害人谋杀案的审讯工作。

如果需要的话,你甚至可以使用橡胶皮管往他身上冲水。

她可以想象得到,莱姆坐在那把红色电动轮椅上,盯着一面和显微镜或电脑相连接的大型平板显示屏。

他热爱证据,正如她热爱审讯。

我希望能帮助你们。

但是,我现在忙极了。

听出来了。

谁在处理实验室的工作?彼得?本宁顿。

噢,知道了。

我认识他。

他在洛杉矶接受过训练,还参加过我的研讨班。

是个好人。

关于佩尔的情况,我有个问题。

好的,你说吧。

我们获得一些证据,有可能查出他的去向——他也许打算在食物中投毒——或者查出他的藏身之地。

但是,这两者都得耗费大量的人力来搜查。

我想知道,让他们这样做是否有用。

我们真的需要在别处发挥他们的作用。

什么证据?我尽量读准这些词的发音。

她一会儿看着道路,一会儿又看着便笺条。

羧酸、乙醇、羟基丁二酸、氨基酸和葡萄糖。

稍等一下。

她听见他和艾米莉亚?萨克斯说话,显然她联网进入了莱姆自己的数据库。

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跟大多数打电话的人不一样,这位犯罪学家没法在和屋里其他人说话的同时用手捂住听筒。

好的,再等等,我正在翻阅……你可以等会儿打给我。

丹斯说。

她不指望立即得到答复。

不……稍等一会儿……这些物质是在哪里找到的?佩尔汽车的地板上。

嗯,车子。

莱姆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几句。

最后他问道:有没有可能佩尔刚在餐馆吃过饭?海鲜馆或英国小酒馆?她大笑起来:海鲜,是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种酸性物质其实是醋——具体一点,是麦芽制成的醋,因为氨基酸和葡萄糖表明了焦糖配色。

我的数据库告诉我,这种成分在英式烹饪中常用,如小酒馆的食物和海鲜。

汤姆,你还记得他吗?他帮我找到了这个检索条目。

莱姆的护理员也是一名好厨师。

去年12月,他给她做了一道红酒烧牛肉,那可是她吃过的最可口的菜式。

对不起,这个信息无法帮你们直接找到他。

犯罪学家说。

没事,没事,林肯。

我可以将人手从搜查任务中撤出,派他们去更需要的地方。

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

关于这个罪犯的任何问题,我都不介意。

他们相互道别。

丹斯挂断电话,又打给奥尼尔,告诉他那些酸性物质可能来自杰克餐馆,但这些证据无法帮他们找到佩尔,也无法推断出他来这里的任务。

警官们可能最好还是按原定计划搜捕凶手。

她挂断电话,继续在熟悉的公路上向北行驶,这条路通往旧金山,那里的八车道101号公路最终又连接到另一条城市道路,通往范恩海角。

现在,她位于蒙特雷县以北80英里。

丹斯向西开,进入圣荷塞外围。

这里和洛杉矶的城市自恋特征截然相反,正如波尔特?巴卡拉科和哈尔?大卫的歌曲《你知道怎么去圣荷塞吗?》中所描绘的那样。

当然,现在多亏有了硅谷,圣荷塞才开始显现出其本身的价值。

根据在线地图服务的提示,她穿过大片迷宫般的开发区,来到一处住宅片区,里面充斥的房屋外形几乎一模一样;如果道路两旁对称排列的树在这里是从小树苗长起的话,丹斯估计这片社区大约建成有25年了。

普通、没什么特色、面积又小——不过,每幢房屋都能卖到100万以上的好价钱。

她找到那幢要找的房子,从旁边开过去,把车停在一个街区外的马路对面。

她走回那幢房子,看见一辆红色吉普和一辆深蓝色本田讴歌车停在车道上,草坪上放着一辆大的塑料三轮车。

丹斯能看见屋里的灯光。

她走到前门廊,按响门铃。

她已经想好了来访的借口,以防萨曼莎·麦科伊的丈夫或孩子来开门。

这个女人似乎不太可能对她丈夫隐瞒自己的过去,但最好还是假定她确实有所隐瞒。

丹斯需要她的合作,并不想疏远她。

门开了,丹斯眼前的这个女人身材苗条,脸庞瘦削而精致,有点像演员凯特?布兰切特。

她戴着一副时髦的蓝边眼镜,一头棕色的鬈发。

她站在门口,伸出头来,纤细的手紧握住门框。

有事吗?是斯塔基夫人吗?是的。

这张脸跟8年前照片上的萨曼莎·麦科伊完全不同;她做了彻底的整容手术。

但她的双眼帮助丹斯确认了她的身份。

不是因为眼睛的外形,而是因为眼神中瞬间闪过的恐惧和紧接着出现的惊慌。

探员悄声道:我是凯瑟琳·丹斯,加州调查局的。

那女人扫了一眼她故意放得很低的证件。

她看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可能没看清证件上的字。

从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啊,亲爱的?萨曼莎的眼睛紧盯着丹斯,回答道:街头的那个女人。

我告诉过你,就是我在‘西夫韦’超市遇见的那位。

这一回答说明她对自己的过去进行了很好的隐瞒。

她还想到:这谎言听上去很自然。

好的说谎者总是能准备好令人信服的回答,而且他们了解自己的撒谎对象。

萨曼莎的回答告诉丹斯,她丈夫对夫妻间这种随意的谈话往往记不牢,并且,萨曼莎已经想好了所有可能需要撒谎的情况。

这女人向门外走了几步,从身后关上门,两人于是走到离街道不远的地方。

没有了纱门的遮挡,丹斯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看起来是如此憔悴。

她的双眼通红,还有黑黑的眼圈;她的面部皮肤发干,双唇也有裂口。

有一枚指甲发生了卷裂。

她看起来像是没睡觉似的。

丹斯明白了她为什么今天要在家工作。

萨曼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然后转向丹斯,带着哀求的眼神低声说:我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发誓。

我听说,有人在帮他,一个女人。

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但是——不,不,这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我查过你的情况了。

你在费格罗阿那家出版社工作。

昨天你一整天都在那儿。

萨曼莎显得很警惕。

你是不是——没有人知道。

我曾打过电话,说是递送包裹的。

那样啊……托尼说有人要递送东西来,还询问了我的情况。

原来那人就是你。

女人搓搓脸,然后将双臂抱在胸前。

这是一种表示否认态度的姿势。

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是你丈夫吗?丹斯问。

她点点头。

他不知道吗?他甚至一点都不怀疑。

丹斯心想,这可真令人惊讶。

有人知道吗?法院里的一些工作人员知道,我在那儿改了姓名。

还有我的假释官知道。

你的朋友和家人呢?我母亲去世了。

父亲根本不管我。

在我认识佩尔之前,他们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克罗伊顿一家的凶杀案发生后,他们再也没回过我电话。

我和一些老朋友还有过一段联系,但我却和丹尼尔·佩尔这样的人有瓜葛,怎么可能继续呢?可以这么说,他们找到各种借口,闪电般地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现在,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是在我改名为莎拉之后认识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然后用不安的眼神盯着丹斯。

你想要什么?她轻声说。

我相信你看过新闻。

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佩尔。

但是他仍留在蒙特雷县。

我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丽贝卡和琳达已经答应来帮我们了。

她们决定了?她似乎很惊讶。

我希望你也能来。

我?她的下巴有些颤抖,不,不,我不能。

哦,求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丹斯能够觉察出,她就快歇斯底里了。

她很快地说:别担心,我不会破坏你的生活。

关于你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只是来寻求帮助。

我们猜不出他的打算。

你可能会知道些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

丹尼尔·佩尔不像是丈夫、兄弟或者朋友。

他是恶魔。

他利用了我们。

就这些。

我跟他共同生活了两年,我依然无法告诉你他脑子里的真正想法。

你得相信我,我发誓。

这是标准的抵赖做法,说明她尽管没有撒谎,却承受着无法面对的、来自过去的压力。

你会得到充分的保护,如果这是——不,我很抱歉。

我希望自己能帮你们。

你得理解我。

我已经有了崭新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而且不堪一击。

丹斯看着她的脸、惊恐的眼睛、颤抖的下巴。

丹斯知道,她是绝不可能同意的。

我能理解。

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

萨曼莎转过身,朝房子走去。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难道她改变主意了吗?丹斯瞬间燃起了希望。

然后那女人挥挥手说:再见!她大声喊道,很高兴又见到你。

萨曼莎·麦科伊带着她的谎言走回了房子。

大门随之关闭。

24你听说了吗?在宾馆的咖啡厅里,苏珊?彭伯顿问坐在她对面的凯撒?古铁雷斯。

苏珊边问边往自己的拿铁咖啡里加糖。

她指了指电视机,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屏幕下方出现了一个当地的电话号码。

逃犯热线。

是不是应该改称为出逃热线?古铁雷斯问。

苏珊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

那位商人继续道:我可不想对此掉以轻心。

这太可怕了。

我听说他杀了两个人。

这个帅气的拉美裔男人往他的卡布奇诺咖啡里撒了些肉桂粉,然后抿了一小口。

一些粉末撒在了裤子上。

噢,瞧啊。

我真笨。

他笑了一声。

我真是到处都会惹麻烦。

他擦了擦污渍,不过越擦越糟。

哦,算了。

这是一次商务会面。

苏珊在一家活动策划公司工作,她即将为凯撒的父母策划一次结婚周年纪念晚会——但是,由于苏珊目前依然单身,所以她这位39岁的女人自然而然地会从个人角度来审视对面的男人。

她注意到,他只比自己大几岁,而且没有戴结婚戒指。

他们刚刚商谈了晚会的一些细节——饮料吧、鸡肉和鱼肉、开瓶供应的葡萄酒、15分钟互致新的结婚誓言,然后DJ开始主持舞会。

现在,他们边喝咖啡边聊天,之后,她要回办公室准备估价。

你觉得他们现在抓到他了吗?古铁雷斯说完便皱起眉头,看向窗外。

出什么问题了吗?苏珊问道。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滑稽。

但刚才我到达这儿的时候,看见那车停在外面。

有个人从车里走出来,长得有点像佩尔。

他对着电视点点头。

谁?凶手吗?他点点头。

还有个女人在开车。

电视主播刚刚重复了一遍,说佩尔的同谋是个年轻女子。

他去哪儿了?我没注意。

我想可能是去银行旁边的停车场了。

她朝那个方向看去。

然后,商人微微一笑。

但这想法太疯狂了。

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朝他们看的地方点点头。

那条横幅上写的什么?我以前见过它。

哦,那是周五的音乐会,是‘约翰?斯坦贝克节’的一部分。

你读过他的小说吗?商人说:哦,当然读过。

《伊甸之东》和《长谷》。

你去过金城吗?我喜欢那个地方。

斯坦贝克的祖父在那儿拥有一处牧场。

她将手掌虔诚地放在胸口。

《愤怒的葡萄》……历史上最好的一本书。

你是说周五会有一场音乐会?什么样的音乐?爵士乐。

你知道的,因为有蒙特雷县爵士音乐节。

这是我的最爱。

我也喜欢。

古铁雷斯说。

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去参加节日庆典。

真的吗?苏珊真想触一下他的胳膊,但她控制住了这个冲动。

也许我们能在下次过节时巧遇呢。

苏珊说:我有些担心……嗯,我只希望有更多的人会听这样的音乐。

这才是真正的音乐。

我觉得孩子们可能不会有兴趣的。

为音乐干杯。

他用杯子碰了碰她的杯子。

我的前妻……她让我们的儿子听说唱音乐。

你听过那些歌词吗?真恶心。

他才12岁。

那算不上是音乐。

苏珊说。

她心想:嗯,他有前妻。

太好了。

她发过誓,永远不和40岁以上、无婚史的男人约会。

他迟疑了一会,然后问:你会去吗?去听那场音乐会?是的,我会去的。

呃,我不知道你的安排。

但如果你要去的话,想不想在那里碰面?哦,凯撒,那一定很有趣。

碰面……现如今,这种说法已经算是很好的正式邀请了。

古铁雷斯伸了个懒腰。

他说他得上路了,接着又补充道,他很高兴跟她见面,同时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号称三位一体的重要号码:工作电话、家庭电话和移动电话。

他拿起手提箱,和苏珊一起走到门口。

但她发现,他停了一下,他的眼睛透过黑框眼镜仔细观察了整个大厅。

他再次皱起眉头,不安地摸了摸胡子。

出什么事了?我想,那家伙出现了,他小声道,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人。

就在那边,你看到了吗?他就在这儿,在这个酒店里,正朝我们这边看。

大堂里摆满了热带植物。

她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人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丹尼尔·佩尔吗?不可能是的。

这样做真傻……只是,你知道的,这或许是一种暗示的力量。

他们向门口走去,又停了下来。

古铁雷斯向外看了看。

他走了。

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告诉前台的人?我会给警察打个电话。

可能是我弄错了,但这又何妨呢?他拿出手机,拨打911。

他说了几分钟,然后挂断电话。

他们说会派人过来看看。

听上去不太热心。

当然,他们可能每小时都要接到上百个这样的电话。

如果需要的话,我愿意陪你去取车。

好的。

她并不担心那名逃犯;她只是喜欢跟古铁雷斯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他们走在阿尔瓦拉多市中心的主干道上。

如今这里聚集了众多的餐厅、旅游商店和咖啡店——100年前,这里是荒野西部的一条大街,士兵和罐头厂的工人一同酗酒、逛妓院,偶尔还在街头火拼。

古铁雷斯和苏珊边走边停止了交谈。

他们看了看四周。

她发现街道上异常冷清。

难道是因为有逃犯吗?现在,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安了。

她的办公室就在距离阿尔瓦拉多一个街区的一处建筑工地旁。

这里有成堆的建筑材料;如果佩尔走这条路的话,他可以轻易地躲在这些材料后面等待。

她放慢了脚步。

那是你的车吗?古铁雷斯问。

她点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苏珊苦笑了一下,发出尴尬的笑声。

她告诉他,自己正在担心佩尔会躲在那些建筑材料后面。

他笑了。

即使他躲在这儿,也不会同时攻击我们俩的。

别担心了。

凯撒,等等,她边说边将手伸进皮包,拿出一只红色的管状物递给他。

拿着。

这是什么?辣椒水喷雾剂。

以防万一。

我想我们会没事的。

但这个怎么用呢?接着他笑了一声,我可不想喷到自己身上。

只要对准坏人,按压这里就行了。

随时可以喷出。

他们继续向车子走去,当他们走到车边时,苏珊觉得自己很傻。

根本就没有疯狂的凶手藏在那些成堆的砖头后面。

她想,自己的胆小会不会让她在这位潜在约会对象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她心想,不会的。

古铁雷斯似乎很喜欢扮演这种侠胆义士的角色。

她打开车门。

我想最好把这个还给你。

他边说边拿出喷雾剂。

苏珊伸手去拿。

但古铁雷斯迅速扑上前,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把她的头向后拽。

他将辣椒水喷嘴塞进她的嘴里,她则张嘴呼救,但却被他捂住了。

他揿下了喷雾按钮。

丹尼尔·佩尔心想,控制他人最快的方式可能就是让他人感到痛苦。

他之前假扮成一名拉美裔商人,这会他依然留着这副装扮,开着苏珊?彭伯顿的车驶向卡梅尔以南、靠近海边的一处荒废地点。

痛苦……深深地伤害他们,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恢复,然后再次威胁要伤害他们。

专家们说折磨是无效的。

他们错了。

折磨并不优雅,也不干净,但绝对有效。

苏珊?彭伯顿嘴里和鼻子里的喷雾剂只持续了一秒钟,但从她沉闷的喊叫声和颤抖的四肢看来,佩尔知道她几乎无法忍受这种痛苦。

他让她恢复过来。

在她惊恐、满含眼泪的双眼面前挥动喷雾剂。

瞬间,他就在她身上产生了他所希望的效果。

当然,他原先的计划并不包含喷雾剂;他手提箱里有胶带和刀。

但让他高兴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将喷雾剂递给他——递给化名为凯撒?古铁雷斯的他——因此他决定改变计划。

丹尼尔·佩尔需要在公共场合完成一些事情,可他的照片每隔半小时就会在当地电视台播出一次,所以他必须伪装成另一个身份。

珍妮?马斯顿从一个对女人胸部感兴趣的、容易上当的销售员手中弄到一辆丰田车,之后她还买了衣物染色剂和能使肤色迅速变深的乳液,于是他将这两者混合在一起泡澡,以便使肤色变深。

他将头发和眉毛染成黑色,又用皮肤粘合剂和剪下的头发做成以假乱真的八字胡。

但他无法改变眼睛。

要是有蓝棕色的隐形眼镜就好了,但他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得到。

但是可以用眼镜——那种廉价的黑框老花镜——这就可以让人忽视他眼睛的颜色。

早些时候,佩尔曾打电话给布洛克公司,找到了苏珊?彭伯顿,她同意跟他见面,商谈结婚周年纪念晚会的相关安排。

他穿着珍妮在摩雯思服装店给他买的廉价西装,来到双驾马车咖啡厅跟这位活动策划人见面,他要在这里展开行动,使出丹尼尔·佩尔最擅长的本事。

噢,进展还真不错!把苏珊当成一条鱼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可真是一种享受啊,这种感觉甚至远胜于看珍妮剪发或脱衣服,也强于他用衣服架拍打珍妮的小屁股时看她疼痛收缩的感觉。

现在,他开始回想自己所使用的技巧:找到人们共同的恐惧感(都害怕逃跑的凶手)和共同的喜好(约翰?斯坦贝克和爵士乐,尽管他对此知之甚少,但他却很会吹嘘);进行性的挑逗(当他提到孩子的时候,他看到苏珊瞟了一眼自己没戴戒指的手指,还有她强忍的笑容,这一切都让他知晓了苏珊?彭伯顿的爱情生活);做一些傻事,然后自我嘲笑(泼撒出来的肉桂粉);引发她的同情(他该死的前妻毁了他的儿子);做一个体面的人(为他挚爱的父母举办晚会,带着骑士般的风度陪她去取车);显示出猜疑之心(假装打电话给911)。

一点一点地取得信任,这样才能获得控制权。

在现实世界里,再次将自己的艺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真是太爽了!佩尔找到一条岔道。

这条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通向海边。

珍妮在他出逃之前曾用了周六一整天的时间替他做侦察工作,发现了这片荒废的地方。

他继续沿着铺满砂砾的公路,驶过一块标明私人地产的牌子。

他来到路的尽头,从高速公路上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把苏珊的车驶向沙滩。

他钻出车子,听见不远处海浪拍打在旧码头上的声音。

夕阳低悬,景色壮丽。

他不用等太久。

珍妮到得很早。

他很高兴,因为来得早的人一般都受你的控制。

永远都要提防那些让你久等的人。

她停好车,钻出车门,向他走过来。

亲爱的,我希望你没等太久。

她饥渴地吻住他的双唇,双手捧着他的脸颊。

一通狂吻。

佩尔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笑了。

看你现在的模样,还挺不习惯的。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是你,但我开始还是愣了一下,你知道的。

但就像我和我的短发——头发会再长出来,你的肤色也还会变白的。

过来。

他牵住她的手,坐在一处低矮的沙丘上,把她拉到身边。

我们还不离开这里吗?她问。

先不走。

她朝那辆雷克萨斯车点点头。

谁的车?我以为你朋友会开车把你送过来。

他什么也没说。

他们向西眺望着太平洋。

太阳悬在地平线上,像一只白盘子,逐渐发出炽热的光芒。

她心想:他想交谈吗,还是想跟我做爱?这是怎么回事?一切都不确定……佩尔故意卖关子。

她注意到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担忧的情绪就像高涨的潮水。

他感觉到她手心和胳膊正在紧张。

终于,他问:你对我的爱有多深?她的答复毫不犹豫,但佩尔注意到她的语气有些谨慎。

太阳有多大,我的爱就有多深。

可从这里看过去,太阳挺小的。

我是说,像真正的太阳那么大。

不是,像整个宇宙一般大。

她赶紧加了一句,就像学生在课堂上试图纠正错误答案一样。

佩尔并不说话。

怎么了,丹尼尔?我遇到了麻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紧张起来。

有麻烦,我的甜心?高兴的时候,她会称他小心肝儿。

不安的时候,她会改称我的甜心。

觉察到这一点是很有用的。

他将这个发现记入心中。

还记得我的那次会面吗?他只告诉她要去见一个人,谈些生意上的事。

嗯。

出了些问题。

我想好了所有的计划。

这女人应该偿还我借给她的一大笔钱。

但她对我撒了谎。

出了什么事?佩尔直视珍妮的眼睛。

他立即想到,唯一能看出自己在撒谎的人应该是凯瑟琳·丹斯。

但一想到她,他就会心不在焉,所以他将她赶出了思绪。

后来我发现,她有自己的计划。

她想利用我。

还有你。

我?她认识我吗?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是她从新闻上得知我们在一起。

她要我离开你。

为什么?这样,她和我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想跟我远走他乡。

她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吗?是的。

哦。

珍妮不说话了。

嫉妒……当然,我拒绝了她。

我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她哼了一声,但几乎听不见。

我的甜心……苏珊疯了。

她说她要去报警。

她要把我俩一起交给警察。

佩尔的脸因痛苦而有些扭曲。

我试图劝说她别这样做,但她不听。

然后怎么了?他瞟了一眼车子。

我把她带到这儿来了。

我别无选择。

她要打电话报警。

珍妮警惕地抬起头,没看见车上有人。

在行李厢里。

哦,老天,她——没有,佩尔慢慢答道,她很好。

我把她捆了起来。

麻烦就在这里。

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还想告发你吗?你相信吗?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求她别这样做,但她失去了理智。

就像你丈夫那样,还记得吗?他不断地伤害你,即使他知道他会被抓起来。

苏珊也一样。

她无法控制自己。

他愤怒地叹着气,我待她不薄,她却骗了我。

她花光了我所有的钱。

我本想把这笔钱还给你的。

用来支付那辆车的费用,还有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不用担心钱,我的甜心。

我只想把钱花在我们俩身上。

不,我要还给你。

永远、永远都不要让女人知道你想要她的钱。

永远、永远都不要欠别人的钱。

他忘情地吻着她。

但是现在,我们怎么办呢?珍妮避开他的凝视,看着太阳。

我……我不知道,我的甜心。

我不能……她的声音软弱无力,就像她的思想一样空洞。

他捏了捏她的腿。

我不允许任何事情伤害我们。

我真的非常爱你。

她柔声道:我也爱你,丹尼尔。

他从口袋里拿出刀,盯着它看。

我不想这么做,真的不想。

昨天已经有人因为我们两个受伤了。

我们,而不是我。

她意识到了措辞上的区别。

他感觉到她肩膀随之一紧。

他继续道:但我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是个意外。

但这……我不知道。

他拿着刀在手里翻来覆去。

她靠在他身上,看着在夕阳余晖中闪耀的刀刃。

她抖得很厉害。

你会帮我吗,亲爱的?我自己做不来。

珍妮开始哭了。

我不知道,我的甜心。

我想我也办不到。

她的眼睛紧盯着那辆车的尾部。

佩尔吻了吻她的头。

我们不能让任何事情伤害我们。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也是。

她深吸一口气。

她的下巴和手指都在剧烈颤抖。

拜托了,帮帮我。

他低声说。

他站起身,把她也扶了起来。

他们走向那辆雷克萨斯车。

他把刀递给她,用自己的手握紧她的手。

我一个人还不够坚强,他坦承,但是我们俩一起……我们一起就可以办到。

他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光芒,这就像我俩之间的约定。

你知道的,就像爱的约定。

这意味着我俩是这世上关系最紧密的一对。

就像同胞兄弟。

我们就是同胞爱人。

他走到车边,按下行李厢开启按钮。

听到打开的声音,珍妮猛地轻声叫了一下。

帮帮我,亲爱的,求你了。

他把她带到行李厢旁。

她停下了脚步。

她一边把刀递给他,一边抽泣。

求求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的甜心。

别生气。

我办不到,我真的办不到。

佩尔一言不发,只是点点头。

她的眼神显得楚楚可怜,泪水折射出残阳的红光。

真是一幅让人沉醉的景象。

别生我的气,丹尼尔。

我受不了你生气。

佩尔的犹豫只持续了三次心跳的时间,但这已是培养不确定性的最佳时长了。

没事的。

我不生气。

我还是你的爱人吗?他又停了一会儿。

那当然了。

他让她到车里等着。

我——去等我。

没事的。

他什么也没多说,于是珍妮走回那辆丰田车。

他回到雷克萨斯车的行李厢边,低头看了看。

他看见了苏珊?彭伯顿冰冷的尸体。

他在一小时前就已经把她杀了,就在她工作的那幢大楼的停车场里。

他用胶带将她闷死了。

佩尔从没指望珍妮会帮他杀掉这个女人。

他知道她会拒绝的。

这件事仅仅是珍妮作为学生需要学习的一节课。

她已经朝着他的期望挪近了一步。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死亡和暴力。

在至少5到10秒的时间里,她曾想用那把刀插穿人的身体,准备好看着血从身体里流出,准备好看着一条生命逝去。

上个星期,她还不可能产生这种想法;下星期,这种想法会在她脑海里徘徊得更久。

接下来,她可能真的会同意帮他杀人。

再然后呢?可能他会把她调教到一定程度,以至于她可以独自去杀人。

他曾教唆家族里的姑娘们做出她们先前从未想做的事——但只是些小偷小摸的行为。

没什么暴力。

不过,丹尼尔·佩尔相信,他有能力将珍妮?马斯顿变成一个机器人,无论他命令什么,她都会执行,哪怕是杀人。

他用力关上行李厢,然后折下一根松树枝,用来抹去他们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

他一边清扫身后的脚印,一边回到车上。

他告诉珍妮沿着这条路往前开,直到车子驶上砾石路面,然后他又抹去地上的车轮印。

他又回到了车上。

我来开。

他说。

对不起,丹尼尔,她边说边擦脸,我会补偿你的。

祈求得到宽恕。

但是佩尔的调教计划有个原则,那就是无论如何都绝不回应。

25凯瑟琳·丹斯心想,他真是个挺奇怪的人。

莫顿·内格尔提了提他松垮的裤子,坐在她办公室的茶几旁,打开一只破旧的公文包。

他看起来有些邋遢,稀疏的头发乱蓬蓬的,山羊胡子剪得也不整齐,灰色的衬衫袖口有些破了,体态则较为肥胖。

但是,据丹斯这位表意学分析家的推测,他似乎对自己的体形感到很满意。

他举止得体,动作有节制,这表明他毫无压力。

他的双眼散发出机灵的光芒,善于辨别是非,可以立即决定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

当他走进丹斯的办公室时,他并没有在意房间的装潢,而是关注丹斯脸上的表情(可能是疲惫),然后友好而礼节性地看了一眼年轻人雷伊?卡拉尼奥,随即便盯着温斯顿?凯洛格。

当这位作家得知凯洛格的工作单位时,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心里想,联邦调查局探员来这里干吗?与早晨相比,这会儿凯洛格的着装不太像联邦调查局的风格,他穿一件米色格子运动外衣,深色裤子和蓝色衬衫,没有打领带。

但是,他的举止完全是调查局的派头,就像所有探员一样,从来都不露声色。

他只是告诉内格尔,自己来这儿当观察员,来帮忙。

作家格格一笑,意思仿佛是:我会让你开口的。

丽贝卡和琳达已经同意帮我们了。

丹斯告诉他。

他抬起一条眉毛。

真的吗?另一个呢,萨曼莎?她还没同意。

内格尔从他的公文包里抽出三张纸,放在桌上。

我的‘迷你大作’,这听上去挺自相矛盾的。

上面写的是丹尼尔·佩尔简史。

凯洛格将椅子挪到丹斯旁边。

她闻不到凯洛格身上有须后水的香味,这一点不像奥尼尔。

作家把他昨天对丹斯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的书并不是关于佩尔本人的,而是关于他的受害者。

我正在调查因克罗伊顿的死而受到影响的每一个人,甚至是员工。

克罗伊顿的公司最后被一家大型软件开发公司收购了,上百名员工因此失业。

如果他不死的话,结果可能不会是这样。

那么他所从事的职业怎么样了?那也是受害者。

那时他是硅谷最有创新精神的电脑设计者之一。

他拥有几十项程序的版权和硬件的专利权,这些在当时都是领先的。

其中有很多产品在当时都没有得到应用,因为它们都太超前了。

现在,这些都没了。

或许其中一些就是医药、科学或通信领域里具有革命性的程序。

丹斯曾驾车经过加州州立大学校园,那里曾接收了克罗伊顿的许多财产。

当时她也有过同样的想法。

内格尔一边冲着他写的材料点头,一边继续道:真有意思——佩尔根据他的谈话对象来改写自己的人生经历。

也就是说,他需要跟那些幼年丧失父母的人建立某种情感纽带。

嗯,在他们面前,佩尔说自己10岁时就成了孤儿。

或者,如果他需要利用某个父亲参过军的人,那么他会摇身一变,成为军人之子、烈士遗孤。

听他讲自己的人生经历,恐怕会有20种不同版本的佩尔。

嗯,下面这个才是事实:他于1963年10月7日生于贝克斯菲尔德。

但他对所有人都说自己的生日是11月22日,因为那天是李?哈维?奥斯瓦德刺杀肯尼迪总统的日子。

他崇拜暗杀总统的刺客?凯洛格问。

不是的,很明显他认为奥斯瓦德是个失败者。

他认为奥斯瓦德太软弱,头脑太简单。

但令他佩服的是,这人只要单枪匹马,只要一次行动,就能产生深远的影响。

可以让这么多人痛哭,可以改变国家的命运——呃,甚至是全世界的进程。

再说说约瑟夫?佩尔,也就是丹尼尔·佩尔的父亲,这人是个销售员。

母亲在失业前曾当过接待员。

一个中产阶级家庭。

母亲——伊丽莎白——酗酒成性,据猜测她性格冷漠,但从不虐待孩子,也不会把孩子关在家里。

她死于肝硬化,那时丹尼尔才十四五岁。

妻子去世后,丹尼尔的父亲尽力抚养儿子,但丹尼尔不愿接受任何人的管束。

他和所有代表权威的人物都相处不好——老师、老板,尤其是老爸。

丹斯提到她和迈克尔?奥尼尔一起看过的一盘录像带。

佩尔在这盘带子上讲述了他父亲索要房租、实施暴力、抛弃家庭,以及他父母去世的情况。

内格尔说:这些都是谎言。

但毫无疑问,对佩尔来说,他父亲是个难缠的家伙。

他笃信宗教——非常虔诚,非常严厉。

他是一位被授予神职的牧师——属于贝克斯菲尔德某个保守的长老会教派——但他却一直不曾拥有自己的教堂。

他曾担任过助理牧师,但最终被免职了。

很多人抱怨说他太不宽容,总是对教区居民说三道四。

他试图另立自己的教堂,但长老会的教会会议根本就不理睬他,结果他只能靠卖宗教书籍和圣像谋生。

但我们可以猜测出,他让儿子的生活变得很悲惨。

宗教并不是丹斯自己的生活中心。

她、韦斯和麦琪会一起庆祝复活节和圣诞节,但这种信仰的主要象征却是一只兔子和一位穿着红色套装的快乐老汉。

她把自己的伦理规则告诉孩子们——那就是大多数教派都普遍适用的可靠而毋庸置疑的规矩。

不过,从事执法工作那么久,她知道宗教在犯罪行为中通常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这不仅体现在蓄意的恐怖活动中,还包括普通的犯罪行为。

她和迈克尔?奥尼尔曾在马里那附近小镇上的一个狭小车库里,花了将近10个小时来审讯一名原教旨主义牧师,这人企图以耶稣的名义谋杀妻子和女儿,因为他家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怀孕了。

(尽管他们救出了他的家人,但丹斯不安地意识到,宗教精神上的正义有多么危险。

)内格尔继续道:佩尔的父亲退休后搬到了菲尼克斯,而且再婚了。

他的第二任妻子于两年前去世,约瑟夫本人则于去年去世,死于心脏病。

显然,佩尔从没跟他联系过。

他父母都没有兄弟,因此他只有一位姑妈,住在贝克斯菲尔德。

就是那个患老年痴呆症的姑妈?是的。

还有,他有个兄弟。

他并非像他所言是个独生子。

是个兄长。

几年前搬去伦敦了。

他替一家美国进出口公司做销售。

他不接受采访。

我只知道他的姓名,理查德?佩尔。

丹斯对凯洛格说:我会派人去查他。

有表兄弟姐妹吗?联邦探员问。

他姑妈从没结过婚。

他敲敲自己写的传记。

现在谈谈佩尔十八九岁时的情况。

那时,他频繁地进出青少年拘留所——多数是因为盗窃、店内行窃和偷车。

但他没有长期暴力犯罪的记录。

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早期记录非常平淡。

没有记录表明他曾有过街头争斗或暴力攻击行为,也没有迹象表明他曾经发过脾气。

一位警官提到,佩尔似乎只在战术对自己有利时,才会伤害别人,而他既不喜欢——也不憎恨——暴力。

它只是种工具。

作家抬起头。

依我看,这样更可怕。

丹斯想到她早前的评价:只要对自己有利,佩尔就可以无情地杀人。

呃,他没有吸毒史。

很显然,佩尔从不吸毒。

他现在滴酒不沾——或许以前也不曾喝过酒。

那他的教育背景呢?这很有趣。

他很聪明。

高中时,他的成绩总是名列榜首。

在自主学习课程中,他都拿‘A’,但每到课堂点名时,他都缺席。

在监狱里,他自学法律,还在克罗伊顿案件审理中自己处理上诉事宜。

她回想起审讯过程中,他曾对黑斯廷斯法学院作过评价。

他一直把这案子上诉到加州最高法院——就在去年,他们才对他做出否定的裁决。

这显然是个巨大的打击。

他曾确信自己可以逃脱罪责。

他可能很聪明,但还没聪明到可以免受牢狱之灾的地步。

凯洛格用手敲了敲传记中的一段文字,其中记录了大约75次遭拘捕的经历。

这是警方的逮捕记录。

这只是冰山一角;佩尔总是让其他人来实施犯罪。

他充当过大约几百桩案件的幕后指使,却让其他人被警察追踪。

抢劫、入室行窃、入店偷窃、扒窃。

这就是他的生存方式,让身边的人去干那些脏活。

奥立佛。

凯洛格说。

什么?查尔斯?狄更斯笔下的人物。

《雾都孤儿》……你读过吗?丹斯说:看过电影。

这是很好的类比。

小说里的教唆犯费根,就是那个掌管着一帮扒手的家伙。

佩尔就是这样的人。

‘求求你了,先生,我还想多要一点。

’凯洛格用伦敦腔模仿着。

语气真难听。

丹斯笑了笑,他则耸耸肩。

佩尔离开贝克斯菲尔德后搬到了洛杉矶,后来又搬到旧金山。

跟那边的一些人鬼混,又因一些事被拘捕,但都不太严重。

之后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直到他在北加利福尼亚发生的一起凶杀案的调查过程中被抓获。

凶杀案?是的,发生在莱丁,死者是查尔斯?皮克林。

皮克林是县里的工作人员。

他被人捅死在小镇外的一处小山丘上,在他死前一小时,有人看见他和一个长得很像佩尔的人说过话。

杀人手法惨不忍睹。

他被捅了几十刀。

现场血腥无比。

但佩尔有不在场证明——他的一个女朋友发誓说,凶杀案发生时,她跟他在一起。

而且,现场没有物证。

当地警方以流浪罪关了他一星期,最终还是把他放了。

这个案子就一直悬着。

后来,他在锡赛德组成了一个‘家族’。

又干了几年的盗窃和入店偷窃的勾当。

还有一些袭击伤人行为。

犯过一两起纵火案。

佩尔被怀疑殴打过一名住在附近的骑车人,但那人没有起诉。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左右,就发生了克罗伊顿家的凶杀案。

自那以后——当然,直到昨天——他一直被关在监狱里。

丹斯问:那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小姑娘?就是那个人称‘睡偶’的女孩。

特雷莎?克罗伊顿。

能指望她说什么呢?凶杀案发生时,她正在睡觉。

这是确定无疑的。

是吗?凯洛格问,谁确认的?我想,是当时的调查员吧。

内格尔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显然,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她现在有,我来想想,17岁了。

丹斯算了一下,我想跟她谈谈。

她可能知道一些有用的情况。

她和她的姨父母住在一起,对吧?是的,他们收养了她。

能给我他们的电话号码吗?内格尔迟疑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桌面;眼神有些黯淡。

有问题吗?嗯,我答应过她姨妈,不对任何人说起小姑娘的事。

她姨妈特别护着这个侄女儿。

即使是我,都还没有见过那个小姑娘。

一开始,这个女人坚决反对我找小姑娘谈。

但我认为她最终会同意的。

不过,如果我把她的号码给你,她估计不会再搭理你,而且我想今后可能再也不会有她的任何消息了。

只要告诉我们她住在哪里就行了。

我们可以从电话查号台找到名字。

我不会提到你的。

他摇摇头。

他们隐姓埋名,搬离了这个地区。

他们怕‘佩尔家族’的人会找他们麻烦。

你把那些女人的名字告诉了凯瑟琳。

凯洛格指出了这一点。

电话本和公共登记部门都有她们的信息。

你自己也能找到。

特雷莎和她姨妈一家则脱离了公众生活。

可你却找到她们了。

丹斯说。

通过一些秘密渠道。

既然佩尔在逃,所以我肯定这些人更加不想为人所知了。

但我知道这事很重要……我来告诉你我将做些什么。

我会亲自去见她的姨妈。

告诉她,你想和特雷莎谈谈佩尔的事。

我不打算说服她们。

如果她们拒绝的话,那就到此为止。

凯洛格点点头: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谢谢。

丹斯看看那份传记说:我对他的事知道得越多就越不了解他。

作家笑了一声,脸上又重现了神采。

哦,你想知道丹尼尔·佩尔的来龙去脉吗?他将手伸进公文包,找出一叠纸,翻到一处黄色的标签。

这份内容摘自他在监狱的一次心理治疗访谈。

唯一的一次,他表现得很坦率。

内格尔读了起来:佩尔:你想分析我,是吧?你想知道我的行为动机吗?你肯定知道这其中的答案,医生。

对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一样的:当然是家庭因素。

爸爸用鞭子打我,冷落我,妈妈不养我,还有‘乔大叔’,他也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无论是先天本性还是后天养成,你可以将一切都怪罪于家人。

但你要知道的下一个道理是,如果你过多地考虑他们,那么你的每一位亲戚和先人都将和你同处一室,而你则会变得瘫软无力。

不,不,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让他们都消失,并且记住你就是你,这是亘古不变的。

访问者:那么你是谁,丹尼尔?佩尔(笑声):噢,我吗?我是那个能操纵你灵魂的人,能让你做出一些你认为自己永远都没法做到的事。

我就是‘吹笛者’,能引领你到那些你不敢去的地方。

让我告诉你吧,医生,你会感到非常惊讶,竟然会有这么多木偶般的人想见到自己的操纵者和‘花衣魔笛手’。

你一定会感到震惊的。

我得回家了。

内格尔走后,丹斯说。

她母亲和孩子一定会焦急地等她参加她父亲的晚会。

凯洛格将前额垂下的一缕头发撩了上去,但头发再次垂了下来,他又撩了一下。

丹斯瞥了一眼他的动作,察觉到某种她先前没有发现的东西:他的衬衫领口处冒出一截绷带。

你受伤了?他耸耸肩。

胳膊受伤了。

那天在芝加哥的抓捕行动中弄伤的。

他的身体语言告诉她,他不想多谈,所以她也不再追问。

但接着他说:罪犯却没能给救活。

他的语气很肯定,眼神也很坚决。

她也是带着同样的语气和眼神告诉别人她是寡妇的。

对不起。

你能挺住吗?还行,然后他又说,好吧,不太舒服。

但我能挺住。

有时你也只能如此了。

出于某种冲动,丹斯问:嗨,今晚有安排吗?向特派员汇报情况,然后回酒店洗个澡,喝杯威士忌,再吃个汉堡,然后睡觉。

嗯,好吧,也许要两杯威士忌。

我有个问题。

他扬起眉毛。

你喜欢生日蛋糕吗?他只迟疑了片刻就说:这是我最爱的美食。

26妈妈,瞧。

我们把露——台布——置好了!台布!丹斯吻了吻女儿:麦琪,这样说真有意思。

她知道,小姑娘正在兴头上,等着别人跟她分享双关语的乐趣。

露台看起来的确很漂亮。

孩子们整个下午都在忙着准备晚会。

到处都是横幅、中国灯笼和蜡烛。

(这是他们从妈妈那儿学来的;说到宴请宾客,凯瑟琳·丹斯的客人们可能无法品尝到精致可口的美食,但他们却可以享受到绝佳的气氛。

)外公什么时候可以拆礼物?韦斯和麦琪都省下自己的零花钱,给斯图亚特?丹斯买了户外活动的装备——防水长靴和渔网。

丹斯知道,无论外孙和外孙女给她父亲买什么,老爷子都会很高兴。

但对于这些特别的礼物,他也一定会善加利用。

吃完蛋糕就拆礼物。

伊迪?丹斯大声说,那得等到晚餐以后。

嗨,妈妈。

丹斯和她母亲并不经常拥抱,但今晚伊迪紧紧地拥着她,以便轻声地跟她说,想和她谈谈胡安?米利亚尔的情况。

她们走进了起居室。

丹斯立即看出母亲有些不安。

出什么事了?他还处于弥留之际。

苏醒过两三次。

她看了看四周,大概是想确信孩子们不在周围。

他每次只醒几秒钟,都无法说话。

但是……什么,妈妈?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站在他身边。

没有旁人能听得见。

我低头看着他,他的眼睛睁着,我是指那只没有绷带盖着的眼睛。

他的嘴唇在动。

于是我弯下腰。

他说……伊迪又四处打量了一下。

他说:‘杀了我’。

他说了两遍。

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他很痛苦吗?不是,医生给他用了很多药物,所以应该没什么感觉。

但他能看见绷带,能看见那些器械。

他可不笨。

他的家人在那儿吗?大多数时候都在。

嗯,他的兄弟24小时都在。

他就像老鹰一样盯着我们。

他总以为我们不会好好治疗胡安,因为他是拉美裔人士。

他还对你评头论足。

丹斯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很高兴你能告诉我。

这让她感到非常不安。

当然不是因为胡里奥?米利亚尔。

这个人她可以对付。

让她感到无比心烦的,恰恰是那位年轻探员的绝望状态。

杀了我……丹斯问:贝茜打电话来了吗?哦,你妹妹来不了。

尽管伊迪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但她的潜台词却是生气,因为他们的小女儿不愿意开4小时的车从圣巴巴拉赶过来参加父亲的生日晚会。

当然,考虑到警方正在追踪逃犯佩尔,丹斯可能也会避免驾车跑长途。

根据家庭生活的一项重要准则,虽然推测中的爽约并不算是真正的冒犯,但这次既然丹斯能如期赶来,那么贝茜就显得有些失敬了。

她们回到露台上,麦琪问:妈妈,我们能把迪伦和帕齐放出去吗?待会儿再说吧。

那两条狗可能在派对上乱咬乱叫,还会把很多宾客的食物占为己有。

你哥哥呢?在他房间里。

他在干吗?做事。

因为今天是家庭聚会,所以丹斯把枪锁了起来——房子外面驻守着一位蒙特雷县警署的治安官,负责保护她家人的安全。

她很快冲了个澡,换好了衣服。

她看见韦斯站在过道上。

不,别穿T恤衫。

今天是你外公的生日。

妈妈,这是干净的。

得换上马球衫。

或者你那件蓝白色、带有衣领扣的衬衫。

她比他更了解他衣橱里的内容。

嗯,好的。

她仔细打量了他低垂的目光。

他的行为举止和换不换衬衫并没有关系。

怎么了?没什么。

来吧,抖出来听听。

抖出来听听?这是我那个年代用的词。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

那你去换衣服吧。

10分钟后,她摆出很多美味的开胃小菜,暗自感谢平价超市乔氏提供的丰盛食品。

韦斯换好礼服衬衫,扣好袖口,下摆塞进裤子里。

他突然跑过来,抓了一把坚果。

一股须后水的味道飘然而至。

他看起来挺帅的。

为人父母可真是一种挑战,但感受更多的却是骄傲。

妈妈?他向空中抛起一颗腰果,又用嘴去接。

别这样,你会被呛住的。

妈妈?什么事?今晚有谁会来?这会儿他的眼睛瞟向一边,肩膀却转向她。

这就意味着,他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还有别的打算。

她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觉得心烦——跟昨晚一样。

现在也该和他谈谈了。

只有我们一家和一些其他人。

周日晚上在蒙特雷县水族馆附近的海洋俱乐部会有更隆重的活动,参加的人大多是斯图亚特的朋友。

今天是她父亲真正的生日,所以她只邀请了8位左右的客人来吃饭。

她继续说:迈克尔和他妻子,斯蒂夫和玛蒂娜,还有巴伯一家……就这些人。

哦,还有跟我一起办案的一位同事,从华盛顿来的。

他点点头。

就这些吗?没有别人了吗?就这么多。

她扔给他一包脆饼,他用一只手就接住了。

拿去摆盘子吧。

但要留一些给客人们。

韦斯如释重负,去摆盘子了。

这孩子担心的是,丹斯可能会邀请布赖恩?冈德森。

就是这个布赖恩,他是身旁这本惹眼的书的作者,他还曾给分局总部的丹斯打电话,而玛丽埃伦?克雷斯巴赫已经非常尽职地向她汇报了这个情况。

布赖恩打来电话……这位40岁的投资银行家是玛丽埃伦充当红娘介绍给丹斯的,之前他们并不认识。

玛丽埃伦乐于并且擅于给人做媒,就像她擅于烘焙糕点、煮咖啡以及安排加州调查局探员的工作一样。

布赖恩聪明、随和,也很幽默;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听她讲到表意学,于是突然将自己的手放在屁股下面。

他说:这样,你就猜不到我的意图了。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他离过婚、无子女(但他想要孩子)。

布赖恩的投资银行生意做得很红火,他和丹斯平时都很忙,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发展得很缓慢。

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结婚多年、又刚刚守寡,她并不着急。

他们在一个月的交往中,一起吃饭、喝咖啡、看电影。

之后,她和布赖恩有过一次远足,来到阿西洛马的海滩上。

金色的夕阳、岸边成群的嬉戏的海獭……这叫人怎能不想享受一两个亲吻呢?他们没能抵制住这种冲动。

她喜欢那种感觉。

然后又因为这种喜欢而觉得内疚。

但是,喜欢更甚于内疚。

食色,性也;人生可以在某个阶段缺乏这种本能,但不能一辈子都得不到。

丹斯对自己和布赖恩的未来并没有特别的打算,只是喜欢这样慢慢来,静观关系的自然发展。

但是韦斯却出来干涉了。

他从来不会表现得很粗鲁或让人难堪,不过,他通过种种方式很明确地表现出不喜欢布赖恩——做母亲的可以很明显地发觉这一点。

丹斯毕业前所学的专业就是悲伤心理治疗,但她自己偶尔也得看看心理医生。

女医生告诉她如何将一段可能的恋爱关系告诉孩子。

她的做法都没错。

但是韦斯却让她觉得有挫败感。

每当说到有关布赖恩的事,或者她和布赖恩约会后回来,他就会变得有些愠怒,表现出消极的挑衅态度。

这就是昨晚他在看《指环王》时想要问的问题。

今晚,他随口问一下来参加晚会的客人,其实这男孩真正的意图是:布赖恩会来吗?推断:你们俩真的分手了吗?是的,我们分手了。

(不过丹斯心想,布赖恩可能不会这么认为。

毕竟,分手之后,布赖恩仍然打过几次电话。

)心理医生说,韦斯的行为很正常。

如果丹斯能保持耐心、表现坚定的话,她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让儿子控制自己。

但到了最后,丹斯觉得自己不够有耐心,表现也不够坚定。

所以,两周前,她和布赖恩分手了。

她说得很婉转,解释说因为丈夫刚去世,现在发展另一段关系有点太快了;她还没有准备好。

布赖恩有些沮丧,但也坦然接受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分手怨言。

他们就把这事儿给搁下了。

我们再给彼此一些时间……事实上,分手是一种解脱;为人父母就必须选择为何而战,而她则觉得,目前而言,为了爱情而和子女发生冲突是不值得的。

但是,她很高兴他打来电话,同时也发现自己仍在想着他。

她用推车把葡萄酒送到外面的露台上,看到父亲和麦琪在一起。

他手里拿了一本书,指着一幅会发光的深海鱼图片。

嗨,麦琪,这鱼看起来应该味道不错啊。

丹斯说。

妈妈,你真俗。

生日快乐,爸爸。

她拥抱了父亲一下。

谢谢,亲爱的。

丹斯摆好盘子,把啤酒放进冰箱,然后走进厨房,拿出手机。

她打电话给TJ和卡拉尼奥,询问案件的进展。

但他们对佩尔的行踪依然一无所知,没有找到那辆失窃的福特福克斯汽车的任何线索,也不知道名为或网名为Nimue或艾莉森的相关人员。

他们也没有找到佩尔及其同伙可能藏匿的酒店、汽车旅馆或公寓。

她很想打电话给温斯顿?凯洛格。

她想,他可能会为此而觉得羞怯,不过她又决定不打了。

他要准备所有的重要资料;他可能来,也可能不来。

丹斯帮母亲准备了更多的食物,然后回到露台,跟来参加晚会的邻居打过招呼,他们是汤姆和莎拉?巴伯,这对夫妇带来了红酒、生日礼物和他们那条瘦长的混血狗弗尔蒂。

妈妈,求你了!麦琪喊道。

她的意思很明显。

好吧,好吧,把他们从狗牢房里放出来吧。

麦琪把帕齐和迪伦从卧室里放出来,三条狗立即跑到后院,相互嬉戏厮打,到处嗅着新的气味。

几分钟后,另一对夫妻来到露台上。

四十多岁的斯蒂夫?卡西尔差点可以成为德国勃肯凉鞋的模特。

他穿一条灯芯绒裤子,留着灰白的马尾辫。

他的妻子叫玛蒂娜?克里斯坦森,这名字总让人怀疑她的姓氏到底是婆家的还是娘家的;她很性感,深色皮肤,身材惹火。

你会觉得她的血管里流淌着西班牙或墨西哥族裔的血液,但她的祖先是最早来加利福尼亚定居的。

她有一部分奥伦族印第安血统——这个族裔是若干小部落的松散联合体,以打猎和食物采集为生,生活在大瑟尔到旧金山海湾之间的地区。

历史上有几百年、或许几千年的岁月里,奥伦族部落曾经是加州这一地区唯一的居民。

几年前,丹斯和玛蒂娜在蒙特雷县社区大学的一次音乐会上认识了——这场音乐会起源于著名的蒙特雷民间音乐节。

就是在这里,鲍勃?迪伦于1965年开始了他在西海岸的首次演出。

几年后,民间音乐节升级为更加著名的蒙特雷流行音乐节,吉米?亨德里克斯和珍妮丝?裘普琳也因此而得到了全世界的关注。

丹斯和玛蒂娜相识的那场音乐会并没有先前音乐会所产生的那种文化冲击性,但从个人角度而言,它具有更重要的意义。

她们一开始就很谈得来,在最后一幕结束后,她俩又在一起谈音乐,聊了很久。

她们很快就成了密友。

比尔死后,玛蒂娜多次撞开丹斯的心门。

她不懈地努力,试图让她的朋友不要变成闭门不出的寡妇。

尽管有些人躲着她,而其他人(例如她母亲)则给与她极大的同情,但玛蒂娜展开的这场劝说行动却可以被称为忘却悲伤的行动。

她使出各种招数:哄骗、逗笑、争辩和密谋。

尽管丹斯保持缄默,但她意识到,该死的,这些方法还真管用。

丹斯的生活之所以能回到正常轨道上,玛蒂娜所起的作用可能是最重要的。

心脏护理科。

听筒里传来伊迪?丹斯低沉而温和的声音。

妈妈,是我。

出了什么事,凯蒂?孩子们有麻烦了吗?丹斯边听边想着母亲的模样:身材壮实,一头灰色的短发,戴着一副灰框的圆形大眼镜,青春常驻的脸上显出关切的神情。

她这会儿身体应该是前倾的——这是她面对紧张情况的下意识反应。

不是的,我们都很好。

不过迈克尔手下有位警探被烧伤了。

伤得很重。

有人在法院放火,帮助犯人越狱。

新闻节目里会有报道的。

有两位警卫遇害了。

哦,我很难过。

伊迪低声说。

那个警探——他名叫胡安?米利亚尔。

你曾见过他几次。

我记不得了。

他已经上路了吗?很快就出发。

搭乘救伤直升机。

有那么严重吗?你们那里有没有烧伤病房?很小,隶属于重症监护病房。

如果需要长期治疗,我们会尽快将他转到阿尔塔?贝茨医院、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医院或圣塔克拉拉医院。

或者还可以转到格罗斯曼医院。

你能经常查看他的病情吗?告诉我他的恢复情况。

当然可以,凯蒂。

只要有可能,我想立即和他交谈。

无论他曾见过什么,他的信息对破案都会有所帮助。

那当然。

我今天一整天都会很忙,即便能立马抓住他,我们也闲不下来。

你能让爸爸去接孩子吗?斯图亚特?丹斯是一位退休的海洋生物学家,偶尔在著名的蒙特雷县水族馆兼职,但是他总能随叫随到,给孩子们当司机。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多谢了,妈妈。

丹斯挂上电话,抬头看了一眼检察官阿隆索?桑多瓦尔,发现他正愣愣地盯着地图看。

谁是他的帮凶?他咕哝着说,佩尔这混蛋会逃到哪儿去呢?凯瑟琳·丹斯的脑海中也盘旋着这两个问题,不过她有自己的问法。

她还有更多的疑惑:我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地看清他的意图?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整场悲剧的发生?绝对冰度2010-3-13 07:3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