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位于长岛城,属于皇后区的一部分,在伊斯特河边,与曼哈顿和罗斯福岛隔河相望。
到处都是圣诞节的装饰——令人目不暇接——它们都连成一片,美轮美奂,人行道上的冰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虽然刚下过雪,车道上停着的凯美瑞车却非常干净。
窗框上的油漆正被刮除,以便刷上一层新的油漆,旁边堆放的砖头应该是用于重新铺路或者整修露台的。
这房子的主人刚刚有了些空闲时间,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
艾米莉亚·萨克斯推开外层的防风门,敲了敲里面的门。
几秒钟之后,前门开了,一个五十八九岁的健壮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她。
他身着一套绿色的丝绒慢跑服。
请问是施奈德警探吗?萨克斯小心翼翼地用他以前的头衔来称呼他。
她父亲以前常说,彬彬有礼比枪杆子更有用。
是的,进来吧,你就是艾米莉亚吧?用姓氏来尊称别人,别人却直呼你的名字。
你总是得选好斗争的策略。
她笑了笑,握握他的手,跟着他走进屋里。
黄昏时分的青黛光线裹着寒气袭入室内,所以起居室让人感到不太舒服,冷飕飕的。
萨克斯闻到壁炉里潮湿的烟熏味和猫的味道。
她脱下外套,在吱呀作响的沙发上坐下。
很显然,那把从巴卡隆奇家具店里买来的椅子一定是男主人的宝座——旁边一共放了三个遥控器。
我妻子出去了,他说,然后眯起眼睛问,你是赫尔曼·萨克斯的姑娘吧?姑娘……是的,你和他一起工作过吗?是的,共事过一段时间。
一起训练过,还在曼哈顿执行过几次任务。
他是个好人。
听说他的退休晚会搞得很隆重。
持续了一整夜。
你要喝苏打水、白开水,还是别的什么?对不起,这里没有酒。
他的话里有某种语气——连同因静脉曲张而发出的鼻音——这让萨克斯觉得,就像许多到了一定年纪的警察一样,他也曾有过酗酒问题,但现在已处于康复期,这对他有好处。
不用了,谢谢……只想问几个问题。
你在退休前,刚处理过一桩抢劫/凶杀案。
受害人的名字叫弗兰克·萨克斯基。
他扫视了一下地毯说:是的,记得这个人,好像是个商人。
因遭抢劫而受到枪击。
我想查一下档案,但没找到,证据也不见了。
没有档案?施奈德耸耸肩,显得有点吃惊,但不是很惊讶。
局里的档案室……总是一团糟。
我想要找出事情的真相。
老天,我记不太清了。
施奈德挠了挠强健的手背,手背上因湿疹而产生的皮屑一片片往下落。
你知道,这类案子不会有结果的。
根本就没有线索……我的意思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一周之后,你就会完全忘了。
你肯定也办过这类案子。
这个问题几乎是在奚落她,表明他对萨克斯的评判,意思是她显然是个新手,可能还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案件。
或者正因为是新手,就连别的案子也没查过。
她没有回答,只是说:把你能记得的情况告诉我吧。
我们在一个闲置的停车场里发现他的尸体,就躺在他车子旁。
身上没有钱,也没有钱包。
枪就在附近。
什么型号?史密斯·威森手枪,被人处理过了,是把冷枪。
枪体擦得很干净——没有指纹。
真有意思。
这里的冷枪指枪上没有序列号。
这些浑蛋想买那些无法追踪的武器,所以他们都在街头买货。
对于有压印的枪支,你是不可能完全擦除序列号的——这是美国所有生产商都必须遵守的规定——但一些外国公司生产的枪械上则没有序列号。
职业杀手会用这种枪。
而且,通常会把枪丢在犯罪现场。
线人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许多凶杀案的侦破都是因为凶手犯的错误,即吹嘘他在抢劫中的大胆行动,夸耀他所偷得的物品。
因此警方的线人通常会听到些消息,并为了获得警方的奖赏而供出凶手。
什么消息都没有。
那个闲置的停车场在哪儿?在运河旁,你知道那些大罐子吗?那些天然气罐吗?是的。
他在那儿做什么?施奈德耸耸肩:不知道。
他经营一家维修公司。
我想可能他在那儿有个客户。
他也许过去看看客户什么的。
有没有在犯罪现场发现什么确凿的证据?痕迹、指纹或者脚印?什么都没找到。
他一直打量着她。
他显得有些困惑。
他可能在想,原来这就是新一代的纽约警察,真高兴我已经激流勇退了。
你确定,这案子就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吗?真的是抢劫引发的凶杀吗?他犹豫一下说:很确定。
但不是完全确定?我想,这可能是一起抢劫案。
肯定吗?施奈德耸耸肩:我是说,那地方周围没有其他人。
你得走上半英里,才能看到住宅区的街道。
那里全是工厂。
孩子们也不在那儿玩。
根本找不到理由去那种地方。
我在想,凶手之所以拿走钱包和钱,是为了让它看起来像是抢劫。
而且他还把枪留在现场——这让我觉得像是谋杀。
但这和团伙犯罪没有联系吧?我没发现。
但他的一个员工对我说,他的几桩生意泡汤了,损失了一大笔钱。
我也去查了,但没发现什么线索。
因此,萨克斯基——或许还有克里莱——可能和某些犯罪团伙有关联:贩卖毒品或者洗钱。
有人携款逃走,于是他们杀了他。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出现那辆奔驰车——某些犯罪团伙头目或亲信正在跟踪她对此案的调查情况。
118分局的警察也在帮这些团伙阻挠案情的调查。
本杰明·克里莱也在你的调查范围内吗?他摇摇头。
你知不知道那个受害人——萨克斯基——曾经常光顾圣詹姆斯?圣詹姆斯……等等,就是字母城的那家酒吧吗?紧靠那个分局。
是哪个局来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没错。
靠近118分局。
施奈德沉默了。
他显得局促不安。
我不太清楚。
搞不清。
嗯,他的确经常去那儿。
真奇怪,这家伙住在西区,在中城上班,却悄悄跑到那儿闲荡。
你知道那里的情况吗?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他气呼呼地环视着房间,但如果你问我是否有118分局的人来找过我,让我掩盖这件案子,我可以告诉你,没有。
我们按常规处理这个案子,然后又继续处理别的案子了。
她直视他的双眼问:关于118分局,你了解多少情况?他拿起一个遥控器,把玩了一下,又把它放了回去。
我是不是提到了什么隐情?萨克斯问。
什么?他阴沉地问。
她注意到,他瞟了一眼对面空着的断层式橱柜。
她可以看到木柜上的小圆环,那里曾摆放过酒瓶。
我的记性糟透了。
她告诉他。
记性?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施奈德很困惑,你这样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哦,你尽可以相信我,她边笑边说,一旦走出你的前门,我就会忘记自己曾来过这里。
忘记你的名字和长相。
彻底忘记。
真有意思,我真的很健忘。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但他还是摇摇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轻声问,你很年轻。
你得学会——有些事情,最好别惹是生非。
但如果是非自己冒了出来,那怎么办呢?她边问边探身向前,这案子一发生,就多了两个寡妇,还有几个没爸爸的孩子。
两个?另一个是克里莱,我刚才提到过那个人。
和萨克斯基一样,也去过那个酒吧。
看起来他们认识118分局的什么人。
现在,他们都死了。
他注视着平板电视。
挺气派的电视。
她问:那么,你听到什么没有?他盯着地面,好像发现上面有些污渍。
或许他应该将更换地毯的任务加进他的家务列表。
终于他说:只是一些谣言。
仅此而已。
我对你就不隐瞒了。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具体内容也不太清楚。
萨克斯点点头,想让对方宽心:谣言也行。
有人在捞钱。
就这些了。
钱?有多少?可能数目不小。
我是说,一大笔钱。
不过也可能只是些零花钱。
继续说。
我不清楚具体细节。
就好像,你在街上忙自己的事儿,有个人对站在你旁边的警察说了什么,你也没记清楚,你知道,只是听到一些大概。
你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吗?不,不记得。
这已经是好长时间以前的事了。
我只知道,好像涉及到钱。
我不知道付钱方式,也不知道有多少钱,或者付给谁。
我只听说有人在捞钱,而且他们和马里兰州那边有关系。
钱最后流往那个地方。
有具体地址吗?没有。
萨克斯考虑了一下,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克里莱或萨克斯基在马里兰州有房产吗?可能在海边——大洋城,或者是雷霍贝斯?还是118分局的警察在那儿有房产?再或者是巴尔的摩的团伙?这都能说得通;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曼哈顿、布鲁克林或新泽西的团伙中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她问:我想看看萨克斯基的档案。
你能给我些指点吗?施奈德犹豫了一下说:我来打几个电话。
谢谢。
萨克斯站起身。
等等,施奈德说,还有件事。
我刚才把你称作孩子。
嗯,我不该这么说的。
你很有勇气,不轻言放弃,也很聪明。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
但你在这行干的时间还不长,你得明白,你对118分局有疑点,但即使真的有人在使坏,也不会有黑白分明的结果。
你该问问自己,这他妈的有什么用呢?就为这么点钱吗?有时,坏警察也会拯救一个婴儿的生命。
而有时,好警察也会收受他本不该拿的东西。
这就是在街头闯荡的结果。
他对她皱皱眉头,显得很困惑,我是说,老天啊,你尤其应该明白这一点。
我?嗯,当然,他上下打量着她,知道第十六大道俱乐部吗?不知道。
噢,我打赌你肯定知道。
接着,他把关于这个俱乐部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丹尼斯·贝克尔对莱姆说:我听说,她是个射击高手。
此时实验室里全是男人。
凯瑟琳·丹斯回宾馆重新办理入住手续去了,艾米莉亚则出去忙另一件案子。
普拉斯基、库柏和塞利托留在这儿,还有那条名叫杰克逊的小狗。
莱姆讲了些关于萨克斯参加手枪俱乐部和参加竞赛的事儿。
他骄傲地告诉贝克尔,她在纽约市大联盟比赛中,差点就获得了手枪射击赛的冠军。
她打算明年再参加比赛,希望能拿到第一名。
贝克尔点点头:看起来她状态很好,就像大多数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一样。
他拍拍肚子说:我自己也该锻炼锻炼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坐在轮椅上的莱姆比出事之前锻炼得更勤快了。
他每天都锻炼,使用电动自行车——就是那台测力计——和一部带有电脑功能的踏步器,每周还要做几次水疗。
这种锻炼有两个目的。
一是保持他肌肉的结实程度,以便有一天他可以重新站起来行走——对此他深信不疑。
另一方面,这种练习可以帮助他提高身体受损部位的神经功能,以促进他实现自己的目标。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已经恢复了身体上的一些功能,而在此之前,医生曾告诉他,这些地方是不可能恢复的。
但他觉得,贝克尔对萨克斯练习哑铃的运动并不太感兴趣——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对方又问了新的问题:我听说,你们两个……开始出双入对了。
艾米莉亚·萨克斯真是一盏引蛾子的灯。
贝克尔警探也来打探一下自己是否也能沾点光,莱姆对此并不觉得惊讶。
贝克尔用了一个很奇怪的字眼:出双入对。
莱姆听了觉得好笑,答道:你可以这么说。
这可不容易。
贝克尔眨眨眼睛,等等,别误会了我的意思。
但莱姆很清楚这个警探的意思。
他不是指一个残疾人和一个健全人之间的爱情——贝克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莱姆的身体状况。
不是的,他指的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两个警察竟然在谈恋爱。
另一件案子撞上了他的案子。
贝克尔点点头。
我曾和联邦调查局的一个探员约会过。
我俩竟然会出现管辖权方面的争执。
莱姆笑了起来:这倒是个不错的说法。
当然,我前妻不是警察,但我们相处得也不太融洽。
布莱恩是个急性子,为此我损失了好几盏漂亮的台灯,还摔坏了一台博仕·隆姆显微镜。
也许我根本不该把它带回家……嗯,也许放在家里也还好;只是不该把它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
我可不想拿你卧室的显微镜开玩笑。
塞利托在对面喊了一声。
莱姆结束了和贝克尔的闲聊,摇着轮椅来找普拉斯基和库柏,他俩正试图从花店的线绳上提取指纹,因为莱姆认为钟表匠没法戴着手套来解开这些金属线绳,因此必须直接用手来干活,但他们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莱姆听到开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萨克斯走进实验室,脱下皮夹克,随手扔在椅子上。
她面无微笑,只是点头打个招呼,然后问,有什么进展吗?目前还没有,一点也没有。
又查了一遍电子数据库,但毫无结果。
萨克斯看了看普拉斯基制作的克里莱案件证据图表。
但在莱姆看来,她似乎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转头对新手说:罗恩,那个调查过萨克斯基案子的警探告诉我,他听到一些谣言,据说钱落进了118分局那些常出没于圣詹姆斯酒吧的警察手里。
和马里兰州有关。
如果我们能找到具体地点,就能找到那些钱,或许也能找到涉案人员。
我在想会不会和巴尔的摩的OC(注:OC是organized crime的缩写,意为有组织犯罪。
)有关。
你说的OC是指有组织犯罪吗?除非你跟我上的不是同一座警校,否则OC的意思应该是一样的。
对不起。
你去打几个电话,查查是否有巴尔的摩团伙的人在纽约活动。
还要找出克里莱、萨克斯基或者118分局的什么人在马里兰有住宅或者做生意。
我要去一下118分局,并且——不,打电话就行了,而且要匿名。
我亲自去难道不是更好吗?我能——更好的做法,她用嘶哑的嗓音说,就是听从我的吩咐。
好吧。
他举起双手,表示服从。
塞利托说:嗨,林肯,你的手下也沾上了你的好脾气。
萨克斯先是绷紧嘴唇,接着又温和起来:那样会更安全的,罗恩。
这是林肯·莱姆式的道歉,也就是说,并不是真正的道歉,但普拉斯基还是接受了:当然。
她将目光从白板上移开。
我要跟你谈谈,莱姆,单独谈谈。
她瞥了一眼贝克尔,问:你介意吗?他摇摇头说:不会的。
我还要办别的案子,他边穿外套边说,如果你们需要我的话,在市中心办公室可以找到我。
什么事?莱姆轻声问她。
上楼,就我们俩。
莱姆点点头:好的。
到底怎么了呢?萨克斯和莱姆乘微型电梯来到二楼,他摇着轮椅来到卧室,萨克斯跟在他身后。
到了楼上,她坐在一台计算机终端前面,开始愤怒地敲击键盘。
出什么事了?莱姆问。
给我一点时间。
她在翻阅电脑里的文件。
莱姆发现萨克斯身上有两件不寻常的事情:她刚刚用手抓过头皮,大拇指上还留有伤口的血迹。
另一件事是,他觉得她刚刚哭过。
从他们认识开始,这么长时间里,她只哭过两三次。
她用力地击打键盘,飞快地翻动页面,快得几乎没法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他不耐烦了,也很焦虑。
最后他不得不坚决地说:告诉我,萨克斯。
她双眼凝视着荧屏,摇摇头。
然后转身说:我父亲……他是个违法分子。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莱姆把轮椅摇近些,她的目光又回到屏幕上的文件。
他能看出,上面都是些报纸新闻。
她的双腿紧张地抖动起来。
他收受贿赂。
她轻声说。
不可能。
莱姆不认识赫尔曼·萨克斯,因为在他认识萨克斯之前,赫尔曼已经因癌症而去世了。
他曾经是一名巡警,是个老手,一辈子都没换过职业(这就是为什么在萨克斯刚刚当上巡警的时候,他给她起了个外号——老巡警的女儿)。
他的血管里流淌着警察家族的血液——他的父亲,海恩里希·萨克斯于1937年离开德国来到美国,当时和未婚妻的父亲——一名柏林警探——一起移民来美国。
成为美国公民后,海恩里希加入了纽约警察局。
对莱姆来说,萨克斯家族的成员是不可能变成腐败分子的。
我刚跟调查圣詹姆斯案的警探谈过,他曾和我父亲一起共事。
上世纪70年代末曾发生过一起丑闻:敲诈勒索、贿赂,甚至还有一些殴打行为。
大约十几个警员和警探被捕入狱。
这就是臭名远扬的第十六大道俱乐部。
当然,我记得。
那时候我还是个婴儿,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甚至加入警队后也没听说过。
母亲和父亲也从来没有提过。
可他却和他们是一伙的。
萨克斯,我真的不敢相信。
你问过你母亲吗?警探点点头:她说,根本没这回事。
一些被抓起来的警察只是信口雌黄,以便争取检察官给他们减刑。
所以,这就是内务部的做法。
让大家相互招供,连无辜的人都难以幸免。
然后就结案了。
他们就是这样乱来。
不,莱姆。
这不是全部的真相。
我去内务部的档案室查过档案。
他们确定我父亲有罪。
其中两名涉案警察签署了宣誓书,供认曾看见他勒索过店主,并保护过通缉的逃犯,甚至还故意销毁针对布鲁克林犯罪团伙的重大案件文档和证据。
这都是传闻。
铁证如山,她大叫道,他们有证据。
赃款上有他的指纹。
而且他在车库里藏着未经登记的枪支,上面也有指纹。
她低声说,弹道检验证明其中的一把枪在一年前曾被用于未遂的杀人行动。
我爸爸替人隐藏凶器,莱姆。
这些都是档案里记载的。
我还看了指纹识别专家的报告。
我看到指纹了。
莱姆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他问:那么,他怎么被释放的?她苦笑了一声:这简直是笑话,莱姆。
犯罪现场调查科的人把搜查行动搞砸了。
他们把证据保管链卡片填错了,所以在听证会上,他的律师驳斥了那些证据。
证据保管链卡片的作用在于防止篡改证据或无意中修改其内容,以便增加嫌犯被定罪的可能性。
但事实上,在赫尔曼·萨克斯的案子中,几乎不可能发生证据篡改的情况;除非嫌疑犯自己用手触碰过现场的物体,否则他的指纹不可能出现在证据上。
然而,规则必须保持公平,所以如果没有填写证据保管链卡片,那么这种证据往往都会被驳回的。
我回到自己家里,她擦擦眼睛说,翻出了他所有的老照片。
在几百张照片里都能看到那几个被定罪的警察。
其中有好几张,是在沙滩上拍的合影,还有在赌场拍的。
然后……还有些照片,是他和托尼·加兰特在一起拍的。
这家伙是里奇湾犯罪团伙的大头目。
你爸爸和加兰特在一起?他们当时在一起吃饭,莱姆。
我给我爸爸以前的一个同事打电话,乔·诺克斯——他也是第十六大道俱乐部的成员,他也被捕过。
我直接问他关于我爸的事儿。
一开始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很惊讶我竟然会给他打电话,但后来他承认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爸爸和诺克斯还有其他几个人曾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勒索过商店店主和承包商。
他们销毁证据,甚至威胁要殴打那些胆敢举报的人。
他们认为爸爸会在监狱蹲很长时间,谁知案件处理程序出现失误,他却被释放了。
他们称他是条‘漏网之鱼’。
她擦干眼泪,继续搜索电脑里的文件。
她还查阅了官方文件——由于莱姆为纽约警局工作,所以他有权限进入纽约警局的档案数据库。
他把轮椅摇得更近些,以至于都可以闻到她身上香皂的味道。
她说:第十六大道俱乐部的十二名警员遭到指控。
内务部知道还有另外三名涉案人员,但由于证据问题,他们没法立案。
他就是这三人中的一个。
萨克斯说,上帝啊,一条漏网之鱼……她瘫坐在椅子上,手指伸进头发,不断地抓挠着。
她意识到自己又抓破头皮了,于是将手放在膝盖上。
指甲又沾上了新的血迹。
当尼克出事的时候,萨克斯开始讲述。
她又深呼吸了一下:那件事情发生时,我能想到的就是,没什么比警察犯法更糟糕了。
什么都比不上……而现在,我居然发现自己的父亲也是个败类。
萨克斯……莱姆感到一阵痛苦的沮丧,因为他不能抬起手臂,无法握住她的手,来分担她的痛楚。
对于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他觉得气愤不已。
她继续说道:他们收受贿赂,然后销毁证据,莱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莱姆。
你知道因为他们的行为,有多少罪犯将会逍遥法外吗?她又转向电脑,有多少凶手会被释放?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于非命?[晚上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