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埃勒里觉得,跟迪居那和父亲一同在大运动场的马斯包厢里愉快地等着看演出,似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他和维利警官一起回到大运动场,一看表,已经是翌日凌晨四点十分。
真是不可思议啊,他问静悄悄走在身旁的维利警官,要是没有爱因斯坦我们该怎么办?那老先生用无与伦比的条顿人【注】的智慧来昭示我们:时间实际上是多么脆弱——在一切的存在之中,时间所占的地位是多么飘忽不定。
‘你前面的时光顷刻归于身后的永恒’。
我想,你大概不熟悉布瓦洛【注】吧?那个十七世纪的文学批评家也无可奈何地抱怨‘光阴飞逝,我们被远远地拖在后边……’这么咬文嚼字儿呀。
维利警官突然呵呵地笑着说。
埃勒里立刻不吱声了。
他们发现——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椭圆形运动场高阔的看台上的无数坐位几小时前还在万头攒动,人声鼎沸,现在竟然空无一人,一片死寂了!除了通道上被遗留下的垃圾外,几乎看不出曾被浩荡人群拂掠过的迹象。
众多出口的警卫已经撤除,各侧门清静地紧闭着。
一切都在破纪录的效率下完成了。
除了场地中间还站着一些警员、探员、几个愁眉苦脸的市民和运动场的员工,整座建筑内几乎已经全空了。
发现什么没有?埃勒里和维利来到场地中央时,奎因警官哑着嗓子问道。
他脸色发青,面容疲惫之极。
尽管如此,对线索急切的期待依然支撑着他。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收获,埃勒里说着,亮出了霍恩那对左轮枪的第二支。
奎因警官一把抓在手里。
空的,他自语道,而且是一对儿中的一支,还真没错。
他为什么把它留在房间里呢?埃勒里耐心地把旅馆里的问讯复述了一番。
啊,这么看来还可以理解。
有什么别的发现?一个字条、一片书信都没有。
警官报告道。
有过一名访客。
埃勒里详细叙述了巴克雷饭店前台服务生的答话。
听到那服务生的观察力竟缺乏到荒诞的地步,奎因警官的反应一如埃勒里所料——气得就差捶胸顿足了。
怎么回事!那个访客很可能就是杀害霍恩的凶手!他气得大吼,可是那个混蛋——居然对一个来访者的长相都不记得?说是高个子,大块头,维利警官补充说。
哈!埃勒里莫名其妙地显得有点儿不耐烦,他转了话锋:现在,该你告诉我这边儿的情况了。
奎因警官苦笑了一下:一无所获。
我们已经把那些乌合之众清查干净了,你也看得出——五分钟前刚把最后一个赶到大街上去。
没有再发现点二五口径的自动式手枪。
再没发现点二五的枪?埃勒里有点惊讶。
总共又找到六七支枪,大多数都是最后这一小时内才找到的。
我已经派人把他们送到总部的诺尔斯那里去了。
几分钟前他刚给我打来了电话。
怎么说的,怎么说的?他说,我们这一夜从观众中找到的所有的点二五枪,没有一支是开火杀了霍恩的!没有一支?没有。
作为行凶工具的那支还没找到。
是啊,是啊,埃勒里低声念叨着,低头踢踏着地上的泥土,干得真妙。
我早就知道,我预感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奎因警官神色抑郁,声调平淡地问。
我能猜得着。
我要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埃勒里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高兴翻就翻吧。
反正这里——这里已经成了莫索拉斯之墓【注】了!接着干吧,彻底搜。
我打赌你找不到那支枪,我敢从迪居那做的油炸圈饼一直赌到国库的黄金储备。
别又在这儿胡扯!奎因警官吼道,那支枪没有离开这座建筑。
我们一路查过来的。
它不可能长腿儿跑了,对不对?所以它肯定在场子里的什么地方。
埃勒里烦躁地摆了摆手:我承认你说的也符合逻辑,但是,你就是找不到那把枪!身体瘦小、意志强悍的奎因警官付出的努力是如此巨大,甚至可以说是英雄般地使出全部精力。
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此刻,奎因警官打起精神,立即跳起来调集人马投如新的行动。
他把靡下的几名探员分成若干小组。
维利警官带领一组人清查运动场的中央地带;皮格特探员带领一组搜索观众席;赫塞探员带着五个助手搜索化妆间、马匹休息室和办公室;瑞特探员的任务则是带人搜索各通道、走廊、储藏间、操作孔、垃圾箱等一切角落。
这是一次极为彻底的大规模专业性搜索。
受过良好训练的探员们麻利地四散开来投入工作。
埃勒里站在原地敲打着痛楚的脑袋。
奎因警官部署完大搜查的任务,自己就开始着手调查一些开始无暇顾及的细微末节。
他传唤了两个表演场地东西大门的看门员。
两人的供词很简单,而且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他们都是马戏团的老员工,有疯狂比尔·格兰特的担保——不可能有人通过他们的防线进入表演场而不被发现,也绝对不会有没穿牛仔服的人进入场地——除了随团医生汉考克先生,再有的一个例外就是丹努·布恩。
泰迪·莱恩斯是乔装打扮后骑马随队入场的,只有他蒙混过了他们的视线。
但是最重要的是,两个老看门人指天划地地发誓说,发生命案后绝对没有任何人通过他们把守的大门溜出场去。
在此基础上,似乎就有必要设法弄清场地南北方向上的几个小出口是否有可疑的人进出过。
这些出口为数不少,盘查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这个难题被埃勒里一语破解了——他指出:表演场就是一直处于众目睽睽之下的这块地方;而众所周知的是,从疯狂比尔·格兰特宣布演出开始直到谋杀出现之后场地上的人是有数的,而且经过反复清点证实,没有一个人离开场地。
大搜查还在继续。
饱受震惊和疲劳折磨的男女牛仔们垂头丧气地被看管着坐在场地上,一眼望过去只见一排排黑色的牛仔帽顶。
奎因警官对他们进行了集体问话和个别询问,但是就像对着一片石笋讲话一样,白费口舌。
那些牛仔敌意甚浓,态度冷漠,爱理不理。
看到奎因警官怀疑的目光,一个个像缩头乌龟一样躲避着——一声不响、纹丝不动、潜藏着危险的情绪暗流。
现在我要让你们这些人告诉我,奎因警官高声说,枪响之前,你们绕场跑马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情况?没有任何回答。
他们甚至头也不抬。
矮子邓斯——那个筋肉鼓胀、皮肤紧绷的怪兽一样的家伙故意把一口唾沫准确地擦着奎因警官身边吐过去。
黄褐色的痰液啪的一声落在奎因警官脚旁十来寸的地面上,在跑道上形成黑乎乎的一个圆点,俨然是种抗议的标志。
人群骚动了一下,从中射出的目光变得更为阴暗和凶煞。
不说是吗,嗯?格兰特先生,你过来一下。
老艺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站到奎因警官面前。
埃勒里意外地发现科比少校竟然也在这一群人里,心中暗吃一惊——他居然还在这里!好家伙,埃勒里想,这位少校比他印象中的更爱凑热闹。
什么事儿?格兰特叹了口气问道。
什么什么事儿?奎因警官气呼呼地反问。
谁知道。
奎因警官抬起他老脉纵横的手臂指着人群中的一个问道:你熟悉那个人吗?格兰特的面孔像挂了泥一样沉了下来,一副冰冷的神气:我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中间不会有任何人能朝巴克·霍恩打黑枪!可是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们都是我的老团员——格兰特仍然冷冰冰地说着,转而那副冰冷又被无以穿透的强硬所取代。
他大睁着的双眼中忽然掠过一丝不自在的神情,他们都是老雇员。
他又重复说了一遍。
好哇,好哇,格兰特先生,你该不会愚弄一个老人吧,会吗?奎因警官悠悠地说,你开始说他们都是老团员,但是你突然打住了。
为什么?再明白不过了,你突然想到他们并不全是老团员。
照实说吧!奎因警官厉声说道,哪个人或哪些人是新来的?人群骚动了一阵,众多温怒的目光朝奎因警官投射过来。
格兰特呆立片刻,晃着膀子张望了一下。
才想起来,他闷声说,不过没什么,警官。
今天我确实收了个新来的……蹲在最前排的瘦子豪沃斯听到这会儿不屑地哼了一声,格兰特顿时变了脸色。
是谁?奎因警官追问道。
格兰特走进牛仔群:你,米勒,他平淡地说,站到外边来。
那个有半边紫色疤脸的男人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迟疑片刻,才慢吞吞地朝外走来。
奎因警官看了看他的脸,很快移开了目光。
那人左边脸颊上一塌糊涂的疤痕实在狰狞可怖,令人不堪久视。
那人显然有点心惊胆战的:嘴唇哆嗦着,露出烟熏火燎的黑褐色牙齿——嘴角还挂着长长的烟草色的唾液——就这么鼻涕邋遢地走过来了……布恩显然已经给他换了装束,一身槛褛已经被崭新的牛仔装所取代。
我来了他低声说道,眼睛躲避着格兰特的注视。
老艺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警官,这位是本杰明·米勒。
是我昨天傍晚接收的,可我跟你说……我自己会问的。
那么,米勒,你关于自己有什么可说的?那人眨眨眼睛:我?关于我自己?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我只知道可怜的老巴克不在了,先生。
真是件可怕的事啊,先生,所有的马都从他身上踩了过去,可怜的巴克,我和他还是老朋友呢……哼!这么说你的确了解霍恩喽,嗯?格兰特先生,那你怎么会如此之晚才接收了这个人?他是巴克推荐来找我的,警官,格兰特强硬地说,巴克让我给他找份差事,我就照办了。
我没处奔了,先生,米勒显得有点急切,遇上了难事儿。
好几个月没有工作。
到纽约来碰碰运气——听说格兰特先生的牛仔马术团正在城里——想在他这儿谋个差。
又听说老巴克正好也在,想起我们也是老交情了,我就去找了他。
他——他对我真没的说,还给了我几块钱,叫我来找格兰特先生。
就是这么回事儿,先生,都是实话,先生。
而且……奎因警官朝那人歪斜得直流口水的嘴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好吧,米勒,你回队去吧。
蹲着的牛仔队列里涌过一阵松释的唏嘘。
米勒哒哒地跑回原处坐了下去。
接着奎因警官说:你,伍迪,过来。
独臂伍迪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接着站起来,走了出来,靴子的高跟发出空洞的声响。
一截烟屁耷拉在薄薄的唇间,红褐色的脸上斜挂着一副傲慢的笑容。
轮到我啦,哈?他刁滑地说,好啊,好啊!就差把独臂伍迪绑起来送进监狱啦,哈?先生,你休想把什么赖到我身上!奎因警官这下倒笑了:干什么这样讲话,伍迪?我还一句都没问你呢。
但是,既然你认为我想赖上你,那我干脆问些直截了当的问题吧。
下午你跟霍恩有场冲突——我指的是昨天下午,彩排以后——这可是真的?没错儿,是真的,伍迪耸着鼻子说,那就能说明是我杀了他?当然不能。
但也不能说明你没杀他。
你认为霍恩抢了你的头彩,所以怀恨在心,对吗?岂止怀恨在心,看见他我就想发疯!伍迪承认得倒是痛快,现在想起来,那会儿我还真差点儿就宰了那老混蛋。
还是个贫嘴的家伙,嗯?奎因警官低声说,你跟霍恩熟吗?老早就认识他。
马队跟着霍恩上场时,你的马在什么位置,伍迪?最前头,中间,跟柯利·格兰特并排。
你给我听好,先生,伍迪坏笑着说,假如你认为是我朝老巴克身上打了一个洞,你可就太离谱儿了。
我敢说,那会儿起码有几千双眼睛都盯着我看呢,而我正跟其他人一起朝天放空枪,不是吗?我的右胳臂朝天举着枪,对不对?而我又没有左胳臂,两条腿还夹着马——这都是真的吧?霍恩中的是点二五的子弹,我打出去的是点四五的——没错儿吧?掉头吧,先生,你猜得不对路子。
场地中央渐渐空落了下来。
牛仔群也被分成男女两队;女的一队被带到地下厅去搜身,男的一队留在原地搜身。
从所有人身上没有搜出一把点二五口径的枪支。
于是他们被护送出体育馆,继而集体回到旅馆去了。
椭圆形大运动场自身的雇员也接受了搜查,同样没有搜出那种枪,他们也被送出去解散回家了。
格兰特骑术团的其他雇员——其中包括罗圈腿儿布恩——也在料理好牲畜后接受了搜身,也同样没有被查出点二五口径的手枪。
所以他们也被送出了大门。
运动场所有对外出口的大门都上了锁。
场内只有马斯、格兰特、科比少校以及一些警员留了下来。
埃勒里沿着跑道散步,思索着查核凶器的一次又一次失败,随着一条条思路的变换他不时严肃地兀自点着头。
在马斯的邀请下,一行人来到楼上,在竞技运动倡导者的办公室里坐了下来,一时无话。
马斯出去忙活了一圈,回来时端来一些三明治和一罐咖啡。
众人感激不尽地一解饥渴——但仍然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报告又陆续到来。
第一个报告是那个细高腼腆的皮格特送来的。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观众席——都——清干净了,警官。
垃圾桶也翻过了?是的,警官。
什么都没找到?没找到。
带上你的人回家去休息吧。
皮格特静悄悄地走了。
第二个报告是在五分钟之后,奎因警官手下块头最大的探员瑞特上来说:大厅、地下室、储藏间、岗亭、过道和走廊通通清查完毕,他嗓音嗡嗡地说,什么也没发现,警官。
奎因警官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瑞特一转身差点儿踩着正走进门的赫塞,那个慢条斯理的家伙这会儿更显得慢腾腾了。
我们已经全面、细致地搜查了所有的化妆间,警官。
他慢声细气地叙述道,每一个抽屉、每一个角落都翻遍了;包括马厩、马具、围栏、小房间、休息室、办公室……但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你们搜了这个房间吗,赫塞?搜了,警官,和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
奎因警官沮丧地哼唧了一声;马斯把两只脚架到光洁闪亮的桌面上,眼都不眨一下:好啦,赫塞……啊,托马斯!大个子维利警官脚步沉重地走进来,整个房间似乎都跟着震颤了一阵子。
他脸上刚硬的线条就像遇热而软化了似的。
他跌坐在一把椅子上,毫无表情地望着他的长官。
嗨,嗨,托马斯,怎么样?整个场地全细搜过了,维利说,每平方英寸,累死我了。
我们甚至用草耙子清了一遍,见鬼!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挖到相当深的土层以下……没找到枪,警官。
呼——奎因警官恼怒地长出了口气。
可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维利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形状已不规则的金属物件。
众人同时跳了起来,拥到桌子旁边。
弹壳!奎因警官惊叫出来,上帝啊,这可是个要紧的东西——没找到枪却找到了弹壳儿!他从警官手里夺过那东西,急切地凑近细看。
那是块看上去像铜一样的金属,几乎被压成扁平的一片了,上面布满各种损坏的痕迹——显然是受到过剧烈的踢打、践踏和摩擦。
凹入的部分还嵌着星星点点的泥渍——显然是运动场上的泥土。
你们在哪儿找到的,托马斯?场地上找到的。
嵌在土里有一寸深,像是被什么人踩进去的。
那地方距离跑道大约有五码远——我想想——靠近马斯的包厢……也就是在场地的东南角。
嗯。
少校,这是点二五口径的子弹壳么?科比少校朝那块金属皮扫了一眼,毫无疑问。
在场地东南角,奎因警官喃喃地说,真是怪啊,它能说明什么呢?全无用处!依我看,格兰特眨了眨眼,发现弹壳的地点可是非常重要的,警官。
是吗?正因为它太重要了才不一定能说明问题呢。
我们怎么能确定维利警官发现弹壳的地点就是凶手开枪射击的地点?奎因警官摇着头说,瞧啊——都磕烂了,肯定在场上给踢来踢去的。
当然,它肯定是在场子里的某个人丢下的,但也可能是被从观众席上扔下来的,或是从哪一个包厢里丢出来的。
没法子判断,格兰特,这说明不了什么事。
是啊,埃勒里用很小的声音说,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儿……主啊,难道这不是太费解了吗!众人一起转过头来看着他,一个十三盎司、四点五英寸长的物件是不可能消失在空气中的,你们知道。
它肯定还在这儿!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尽管全体探员使出他们经过严格训练得到的全副功夫,不分巨细地搜寻了所有的角落,翻遍了各种可能、不可能藏匿枪支的地方,那支射杀了巴克·霍恩的点二五自动式手枪仍然无影无踪。
事实就是这样清晰而残酷地摆在他们面前。
所有的地方都翻遍了——确切地说,任何东西都没有逃脱被搜查的可能。
从最可疑的处所和物件到跑道上的土层、座椅上下、拆装式木地板、办公室、储物柜、写字台、保险柜,所有走廊、饮马的水槽、木栏、枪械库、铁匠炉、铸铁房,所有的岗亭、储藏室,所有的容器、箱子、储物篮,所有的安全通道、检查孔,所有的引道、走廊、过道,所有可疑的缝隙、棚顶……总之,似乎没有任何可能遗漏的地方了。
甚至连体育馆墙外的人行道都给仔细搜查过了——以防那枪会被从看台上方的窗子丢出场外。
看来只有一个答案了,托尼·马斯皱着眉头说,它已经被一个昨晚在这里的人带出了场外。
一派胡言!奎因警官喝道,我敢担保那不可能。
每只衣袋、每个手提包、每个能装东西的东西都不可能躲过搜查。
不可能有人能带着它出去。
就这么清楚。
马斯先生,不,它肯定还在你这座建筑物之中……马斯——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别笑——是你亲自督建的这座体育场吗?什么?当然是啦。
你——你有没有设置一些秘密通道或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机关?奎因警官有点儿脸红地问道。
马斯苦笑了一下说:如果你能在这个混凝土建筑内找出一个洞来,警官,我情愿钻进去,让你由着兴儿朝我丢瓦斯弹。
你若想要的话,我可以把建筑蓝图拿给你看。
算了,别提了,奎因警官慌忙解释说,只不过一时穷极无奈瞎想的……反正我也正想把那些蓝图找出来的。
马斯走到墙上的保险箱前——那里面早已经过了彻底的搜查——取出一卷卷建筑蓝图来。
奎因警官只好走过去跟着看。
其他人也围过来看。
半小时过去了,被派出去搜查马斯提议的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处所的维利警官空手而归,奎因警官把图纸卷起来,用颤抖的手掌抚摩着前额。
这一夜总该够了,上帝啊,我的脑袋受不了了!谁能告诉我几点了?马斯掀起深蓝色的窗帘,明亮的晨光穿过窗子洒了进来,好了,我们最好也睡上一会儿吧,我想……你有没有发现,埃勒里站在淡淡的烟幕之后轻声说,运动场里还有两个额外的成员没有被搜查过?奎因警官闻声一愣:什么意思?埃勒里朝托尼·马斯和疯狂比尔·格兰特走过去:请不要误会成是针对个人的,先生们……你是指马斯和格兰特?奎因警官笑了一声,早搜过了,我亲自搜的。
你乐意可以再搜一遍嘛。
格兰特冷冷地说。
这或许是个好主意,老人家。
托马斯,执行吧。
我无意冒犯,托尼。
一阵沉寂之中,维利警官完成了对两人的搜身。
结果依然如旧,众人都清楚——只会是这样的结果。
晚安,马斯疲倦地说,我想,你们会把运动场封锁起来的吧,警官?直到我们找到那把枪。
那好……再会啦。
他走了,随手把身后的房门慢慢地带上了。
少校站了起来,我想我也该走了,他说,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先生们?没事了,少校,奎因警官说,多谢了。
我看出来了,埃勒里笑着说,你是打算留到最后。
我可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少校,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
另外,我可不可以跟你单独谈谈?科比愣了一下:当然。
埃勒里同少校一起走到过道里:听着,少校,你能为我们提供巨大的帮助,他热切地说,你先前做的和以后要做的都如此。
你的公司是否可以提供一点便利?当然可以——如果是指新闻方面的事儿。
或许算,或许不算,埃勒里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吧,你能不能把昨晚拍摄下来的纪录片放给我看看?哦!当然,什么时候要?呃——上午十点吧。
我得先睡上几个小时。
而且,我想你自己也得歇一会儿。
小个子少校懒笑了:哦,我是个夜猫子。
我们十点前为你做好准备,奎因先生。
他笑着跟埃勒里握手道别,随后,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下楼梯。
埃勒里回到了办公室。
在门口他差点儿撞上正朝外走的格兰特。
老艺人嘴里咕哝着什么,似乎是道别的话,趔趔趄趄地下楼去了。
埃勒里走进马斯的办公室,把正在穿外衣的父亲吓了一跳:快点儿,爸!他叫道,找个人盯着格兰特!盯着格兰特?你是说,盯格兰特的梢儿?老人眨着眼说,那干什么?现在先别问,爸!求你啦!真的很重要!奎因警官朝维利警官点了下头,维利立即悄然消失了。
奎因警官又跑出去把他叫了回来:等等,托马斯。
要监视到什么程度?埃勒里?完全监视!格兰特任何时候的任何举动——电话要监听;来往信件要拦截、拆阅并做详细记录;与任何人来往均要报告。
听清了吗,托马斯?但是做得自然一点儿,别让格兰特起疑心。
遵命。
维利说完,第二次从门口消失了。
只剩下奎因父子俩留在了偌大的建筑物之中;几名主力探员都在运动场外的人行道上等着他们。
好啦,奎因警官闷声说,我想,你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可是老天知道我不清楚你到底有什么见解?很模糊。
你不是也对吉特·霍恩采取了同样的刑侦措施吗?那是照你提醒的做的。
但是我可以赌咒发誓——我一点也不明白这都是为什么。
埃勒里把脖子缩进大衣的领口:谁又清楚呢?他把夹鼻镜扶正,用手臂搂住父亲的肩膀,滚开,普洛斯彼罗,我跟你说吧,我们这个案子的最终成功就取决于我们是否能像影子一样紧紧跟在那个古怪的人物疯狂比尔·格兰特和明亮影星吉特·霍恩的身后!奎因警官哼了一声。
对儿子的故弄玄虚,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注】条顿人:指日尔曼人。
【注】布瓦洛:(1636-0 1711),法国诗人,当时文学界、批评界的泰斗。
【注】莫索拉斯:(?-公元前353),波斯总督,实为安那托利亚南部卡利亚的君主,其巨大陵墓为古代世界七大奇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