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奎因警官无论在外表还是在动作上都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
他是一位身材矮小枯干,但又十分温和的老绅士。
他走路微微有些驼背,同时又带着与他厚厚的灰发、浓密的胡子、深灰色的眼睛以及纤细的手指非常匹配的审慎的神态。
当奎因警官迈着幅度很小但是频率却很快的步子穿过地毯的时候,他不会给从每个角落投来的目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但是他外表的那种温和高雅、脸上闪现的善意的微笑却引起了大家的窃窃私语,仿佛这种举动与他的身份不相匹配似的。
警察对于观众的波动早已司空见惯了。
多伊尔已经退到了靠近左侧出口的角落里。
维利警官带着对周围的骚动嘲讽、冷淡、不屑一顾的态度放松了下来,好像他心甘情愿地放弃了自己的中心地位。
守着通道的警察利索地敬礼。
紧张、愤怒、发牢骚的观众也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里。
奎因警官走上前去与维利握了握手。
太糟糕了,托马斯,小伙子。
我听说这事发生时你都下班了,他小声说道。
他向多伊尔投去了父亲般慈祥的微笑,然后他又略带同情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托马斯,他问道,所有的出口都派人了吗?维利点了点头。
老头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四周,他低声问了维利一句什么,后者点了点头,然后他向多伊尔弯了弯手指。
多伊尔,坐在这儿的人在哪儿?他指了指紧挨着死者座位的三张椅子以及正前排的四张椅子问道。
警察看样子有些摸不到头脑:没看见有什么人啊,警官。
奎因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向多伊尔挥了挥手,然后低声对维利说:这地方人可够多的——记住啊!——维利阴沉地动了动眉毛——我觉得这事有点棘手,警官温和地继续说道,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死者,还有这么多出着热汗的人在大声嚷嚷着。
让赫塞和皮格特处理一下吧,哎,小伙子?维利对和警官一起进来的两个穿便衣的人说了些什么。
那两个人向后面挤去,把挤上来的人群推到了一边。
警察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动。
演员们也被命令向后退去。
警察用绳子把正厅后排拦出了一个圈子,圈进了大约五十几个人。
警察静静地围住了他们,让他们出示了剧票,然后一一回到座位上。
五分钟之内,所有的人都坐了下去。
演员们被告知站在绳圈之内。
在左侧过道的尽头,奎因警官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棕色雕花的鼻烟壶,心满意足地吸了一下。
这才像个样子,托马斯,他笑道,你知道我对噪音多么敏感——地上这可怜的家伙是谁,你知道吗?维利摇了摇头说:我都没碰那个尸体,我就比你早到了几分钟。
一个住在四十七街的家伙给我打了电话报告了多伊尔的事。
多伊尔一直干得不错,他的头儿也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
啊,啊,对了,警官说,多伊尔,过来,多伊尔。
那个警察向前迈了一步,敬了个礼。
说说吧,这小个子的白头发警官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说,给我讲讲这儿的情况,多伊尔。
警官,我知道的只是,多伊尔说,第二幕结束前的几分钟,他指了指胆怯地站在角落里的帕塞,我正站在后面看演出,这个家伙跑过来对我说:有个人被谋杀了,警官!有个人被谋杀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哭诉着,所以我还以为他看走了眼了呢。
不过我还是很快地过来了。
这地方很黑,台上又是枪杀又是喊叫的,然后我就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
我没有动他,但我试了试他是否还有心跳,可什么也没试出来。
为了确认他是否是死了,我找了一位医生,是一个叫斯图加特的先生。
奎因警官精神抖擞地站在那儿说道:那太好了,太棒了,多伊尔。
我一会儿再问斯图加特大夫。
然后呢?然后,然后我就找了个引坐员去经理办公室找潘泽先生。
路易斯·潘泽——就那边的那个经理。
奎因看了看正在后面几英尺处和尼尔森说话的潘泽,点了点头,说:他是潘泽,是你说的。
好吧,好吧——埃勒里!收到我的信息了?他把潘泽推到一边,冲上去拍了拍刚进大门的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仔细地观察情况。
老年人伸出手按住了年轻人的肩膀。
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儿子?你今晚又到哪个书店乱逛去了?埃勒里,我真高兴你能来。
他把手伸进了口袋,又掏出了鼻烟壶,深深地吸了一下。
他吸得非常深,以致于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喷嚏。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他的儿子。
事实上,埃勒里·奎因转着眼睛说,我一点都不愿意来。
你刚把我从一个书籍爱好者的天堂给拽了出来,那会儿我刚刚说服店主把那本无价的福克纳小说的第一版卖给我,我还正打算到总部去找你借钱呢。
我给你打了电话,然后我就来了。
一本福克纳的书,呃,好吧,我明天再买吧。
警官笑道:如果你说找到了别致的鼻烟壶我也许会感兴趣,就像这个,好了,走吧。
看来我们今天晚上又有活儿干了。
老警官拽着他儿子的大衣袖子走到了左侧那一群人那儿。
埃勒里比他父亲高六英寸,剪着齐肩的短发,他走路时头发就随身体协调地摆动。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棍。
他鼻子上戴着无边儿夹鼻眼镜,可这眼镜与他运动员似的体魄不太和谐。
不过他额头上方的细细的皱纹又表明他是一个善于思考但却不擅长运动的人。
他们加入了那群人的谈话,维利很尊敬地和埃勒里打了招呼。
埃勒里从椅子背后探过身躯仔细看了看死者,又退了回去。
接着说,多伊尔,警官轻快地说,你看了看尸体,抓住了报告的人,找了经理,然后呢?潘泽依照我的话关闭了所有的门,确认没有任何人出入,多伊尔接着说道,观众在这儿大惊小怪,不过没有再出什么事。
好!好!警官说着又去掏他的鼻烟壶,你真的干得不错。
现在……请那位先生。
他向角落里那位颤抖不已的小个子男人挥了挥手,那男人迟迟疑疑地向前走了几步,舔了舔嘴唇,又无助地向四周望了望,默默地站住了。
你叫什么?警官温和地问道。
帕塞——威廉·帕塞,那男人说道,我是个书商,我只是……一件件说,帕塞,你坐在哪儿?帕塞急切地指了指最后一排,从过道数第六个座位。
第五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惊恐地往这个方向看着。
我看见了,警官说,那女孩是和你一块儿的吗?是的,长官,是,长官,那是我未婚妻,长官。
她叫伊舍尔……伊舍尔·杰布露……靠后边一点一个侦探正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埃勒里站在他父亲的身后,观察着每一个出口。
后来他就开始在从兜里拿出来的一本小书的空白页上画了个图表。
警官看了看那个女孩,那女孩立刻把目光移开了。
现在,帕塞,我想请你讲讲事情的经过。
我……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警官。
警官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没人指责你什么,帕塞。
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着急,慢慢讲。
帕塞好奇地看了警官一眼,然后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哎,我当时和我的……啊,杰布露小姐……坐在那儿,我们都很喜欢这部舞台剧。
第二幕尤其刺激,台上充斥着枪声和叫喊声……后来我站起来想从那儿出去,就到这过道上来……他紧张地指了指他站的地方,奎因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推了推她……啊,杰布露小姐,她和过道之间就隔着一个人。
我也就是为了这个才从这边走,我可不想在剧情最紧张的时候打扰别人……你很有风度,帕塞,警官微笑着说。
是的,长官。
所以我就往外走,摸索着,因为这里面很黑,然后我就……走到了那个人那儿。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叙述的更快了,我当时觉得他坐着的姿势可真古怪。
他的膝盖顶着前排的座位,所以我没法过去。
我就说‘对不起’,然后又说了一遍,可他却一动不动。
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长官……我很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我打算转过身回去算了,可突然我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体滑到了地板上……我当时离他很近。
当然,我也有点害怕……我想这也很自然……警官很关切地说:我敢说这对你的影响很大。
那后来呢?哎,长官……后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倚在了我的腿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喊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后来我就弯下腰看他,我还以为他是喝醉了或是病了,再后来我就想把他拉起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很理解你的感受,帕塞,说下去。
后来的事,我已经报告了那位警官。
当我感到他抬起手抓住我的时候,我托住了他的头,他死死地抓住我嘟哝了句什么,可声音太低了,我根本就没听清楚……可我知道是件可怕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已经听明白了,警官说道,然后呢?然后他就说话了,这回是真的说了……可他的声音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他说了句什么,虽然我没听清,但我知道肯定不是说病了,或是醉了什么的,所以我就弯下腰去使劲听。
我听见他喘着粗气说:是谋杀……被谋杀了……‘或是什么的……他说的是‘是谋杀’啊?警官严肃地看着帕塞,嗯,好吧,这肯定把你吓的要命吧,帕塞。
你肯定他说了‘是谋杀?’我是听他这么说的,长官。
我听力很好。
帕塞热切地说。
好了!奎因的表情松弛了下来,脸上又带了微笑,那当然,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然后你又做了什么?然后我就感觉他抽搐了一下,然后就软了。
我当时特别害怕他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我记得就去报告那位警官先生了……就是这位。
他指了指多伊尔,多伊尔不自觉地碰了碰脚跟。
就这些?是的,长官,是的,长官。
我就知道这些。
帕塞说道,然后他解脱似地出了一口气。
奎因抓住了他的大衣前襟吼道:不对,帕塞。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离开座位呢。
他狠狠地盯着小个子男人的眼睛。
帕塞咳嗽了一下,前后挪动了几下,似乎对要说的话还拿不定主意,后来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对警官耳语了几句。
呃!奎因嘴角带着一丝怀疑的笑,但他严肃地说,明白了,帕塞。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你可以回到座位上了,一会儿和其他人一起退场。
他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帕塞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悄悄地从后排座位后面绕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坐在了那女孩的身边。
那女孩立即和他耳语起来。
当老警官微笑着转向维利时,埃勒里不耐烦地动了动,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想了想,最后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走开了。
好吧,托马斯,警官叹道,我们看看这家伙吧。
他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膝盖跪在最后一排和前一排之间的空隙处。
除了头上的固定架反射的星星点点的光亮之外,地板附近的狭窄的空间非常黑。
维利举着手电蹲在警官的身边,把手电的光束定在尸体上,并随着警官手的移动而移动。
警官默默地指了指衬衫前襟惟一的一个棕色的斑点。
血?维利说。
警官小心地弄了弄衬衫,然后说道:没有比威士忌更危险的了。
他的手在尸体上快速移动,摸了摸心脏,又查了查领口松动的脖子的部位。
他抬头看着维利。
看着像是中毒,好了,托马斯。
请斯图加特医生来见我,好吗?普鲁提来这儿之前我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维利快速地发布了命令,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晚礼服的中等身材的男人跟着一名侦探走了过来。
这位男士皮肤光洁,嘴唇上面留着不算太密的黑胡子。
他来了,警官,维利说道。
啊,好的。
警官抬起头,你好,大夫。
我听说尸体一发现就请您做了检查。
我没发现明显的死因,你的意见呢?我的检查也很仓促,斯图加特医生谨慎地说,手指抚弄着缎子翻领,好像那里有瑕疵似的,在这种黑暗和嘈杂的条件下,我一开始也无法辨出非正常死亡的现象。
从面部肌肉来看,好像是死于心脏病,可仔细检查会发现面部青紫,这种光线下也很清楚是吧?结合口腔里的酒味可以断定是酒精中毒。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既不是被枪杀的,也不是被刺死的。
我还检查了他的脖颈……衣领是我解开的……可以肯定他也不是被勒死的。
非常感谢,大夫,警官微笑着说,哦,还有,斯图加特医生嘟哝着转过身去的时候,警官说道,你认为他会是甲醇中毒吗?斯图加特医生立即回答道:不可能。
这人死于一种威力更大、见效更快的药物。
你能确切地说出死于哪种药物吗?这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断然答道:非常抱歉,警官,你不能要求我说的更精确了,你看这种环境……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转过了身子。
警官笑着弯下腰又继续他的工作了。
蜷缩在地上的尸体并不好看。
警官轻轻地拿开了挡着脸的胳膊,仔细观察那张扭曲的脸。
然后他又看了看座椅下面,什么也没有。
不过,椅子背上却随随便便地搭着一件黑色的丝织斗篷。
警官的手在死者衣物的口袋里掏着,掏空了外衣和斗篷的所有口袋。
他又从衣服内部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封信和一些信纸,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内衣和裤子口袋。
他把所有的东西分成两堆,一堆是信件和信纸,另一堆是硬币、钥匙等零零碎碎的东西。
他在裤子后面的兜里还发现了一只印有M.F.字样的银制长颈瓶。
他用手握着瓶颈,仔细检查瓶子的发亮的外表,好像在寻找指纹。
然后他摇着头,非常小心地用一块干净手绢把瓶子包好,放到了一边。
他把一张印有左1132字样的蓝色票根悄悄地揣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
警官没有再亲自检查其他的东西,他用手迅速地摸了摸死者的内衣和裤管。
然后他又掏了掏大衣口袋,低声对维利说:哎,哎,托马斯,可发现好东西了!他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镶嵌着水晶的女用小包。
他沉思着在手里转动这个小包,打开拉锁着了看,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那里面装了管口红,还有一个小卡片盒。
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所有的东西放了回去,把小包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警官从地上捡起了那些纸,迅速地扫了几眼。
当他看到最后一页时皱了皱眉,那是一封信的开头。
听说过蒙特·费尔德吗,托马斯?他抬起头问道。
维利咬了咬嘴唇说:听说过。
他是这城里最能骗人的律师。
警官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哎,托马斯,这位是蒙特·费尔德。
这是他留下的。
普通警察的职责就是这样,埃勒里的声音从他父亲的身后传了出来,像蒙特·费尔德这样的坏东西死了都得小心取证,真怕你感染上真菌。
听儿子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仔细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又吸了一口鼻烟说:埃勒里,儿子,你不用当警察。
我可不知道你还认识费尔德。
我和这位先生谈不上亲密,只是在巴台农俱乐部见过他。
从我听说过的有关他的风言风语我觉得可不该让他在法律界混。
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讨论他的罪状吧,警官严肃地说,我恰巧知道一些他的事,可没一件是好的。
在他转过身正准备走时,埃勒里好奇地盯着尸体和座椅,慢吞吞地说:有什么东西被移动过了吗,爸爸,有吗?警官转过头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聪明的问题,年轻人?埃勒里扮了个鬼脸答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家伙的帽子没在座位下面,而是在他身边的地上,或是就在附近。
就是说你也发现了这个,是吧,埃勒里?我蹲下去检查所发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或者说我发现我找不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这个。
警官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眉头紧皱,灰色的胡子激烈地抖着。
他耸了耸肩膀说道,衣服里也没有存帽子的条子……福林特!一个穿便衣的结实的年轻人急忙走了过来。
福林特,就像练习肌肉时做俯卧撑一样,你趴到地上把那帽子给我找出来。
它肯定是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
好的,警官。
福林特很高兴地答应了,然后有条不紊地在指定地点找了起来。
维利,警官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去把瑞特和赫塞给我找来,好吗?维利走开了。
海戈斯托姆!警官对站在旁边的一个侦探喊道。
是,长官!赶紧处理这些东西!他指了指从费尔德口袋里掏出来放在地上的那两小堆东西说,一定小心别弄混了!海戈斯托姆在尸体旁边跪下时,埃勒里静静地解开大衣,快速地在他曾经画过图表的那本书的空白页上记下了些什么。
他低声自语道:这也是施滕达出版公司可以私人出版的东西。
维利带着瑞特和赫塞回来了。
警官快速地说:瑞特,快到这个人的家里去。
他叫蒙特·费尔德,是个律师,他住在西七十五街—一三号。
没得到撤的命令之前就一直守在那儿,一有人出现就逮住他。
瑞特碰了碰帽檐说:是,警官。
转身走了。
你,赫塞,小伙子,快到钱伯斯大街五十一号去,这个人的办公室在那儿,你就在那儿监视,没有我的命令别撤。
你如果能进去就在里面等,不然就在外面在车里等。
好的,警官,赫塞也走了。
奎因转过身看见埃勒里时他笑了,因为埃勒里正探过身去检查尸体。
不相信你爸爸,啊,埃勒里?老警官开玩笑道,你弯在那儿干吗?埃勒里直起身子时笑了:我只是好奇,就这样。
我对这个令人难受的尸体的某些地方感兴趣。
比方说,你量过这个男人的头吗?他说着把从兜里拿出来的原本是绑书的一根细绳递给了他父亲。
警官拿过绳皱了皱眉,叫过来站在剧院后面的一个警察。
他低声发布了命令,那个警察拿到绳子后离开了。
警官。
奎因抬起头。
海戈斯托姆眼睛闪着光站在他身边。
我捡纸的时候在费尔德的座位后面发现了这个。
他举起了一个暗绿色的瓶子,是一种姜汁酒的瓶子,上面的商标上写着佩利超干姜汁饮料。
瓶子里的酒喝了一半。
好,海戈斯托姆,你有了额外的收获,说说吧。
是,先生!我在死者的座位底下一看见这个瓶子我就知道是他晚上用的,因为今天白天这儿没有演出,而这儿的清洁工每二十四小时会彻底打扫一下的。
如果不是这个人或与他有关的人今晚用过的话,它是不会在这儿的。
我觉得‘也许这也是个线索’,所以我就找到了这儿卖饮料的男孩让他卖给我一瓶姜汁酒,可是他说,海戈斯托姆笑了,他说这个剧院不卖这种酒。
你这次动了脑筋了,海戈斯托姆,警官赞许地说道,去把那孩子叫来。
海戈斯托姆出去的时候,警察揪着一个矮个子胖男人走了过来,这个男人的晚礼服已经有些轻微的变形了。
警官叹了口气。
你是管事儿的吗,先生?小个子跳起来叫道。
我是!警官沉着脸答道。
那我就想让你明白,小个子叫道,喂,你放开我的胳膊,你听到了没有?我想让你明白……放开这位先生,警官,警官说,脸色更阴沉了。
……我觉得整个这件事都非常让人愤怒!从事情的开始到现在我和我的妻子、女儿已经在这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而且你们的人连我们站起来都不允许!这简直太气人了!你以为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让这么多人死等吗?我一直在观察你……别以为我没有。
我们在这儿吃苦受罪而你们却在这儿闲溜达。
我要告诉你,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允许我们一家马上离开的话,我就要告诉我的好朋友,这儿的大律师辛普森,我要控告你!奎因警官厌恶地盯着这个矮胖子的脸,他叹了口气开口了,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坚决:亲爱的先生,你想过没有,这里发生了一场谋杀案,凶手可能就在观众当中,可能就坐在你和你妻子、女儿的旁边,他可能比你还急于离开这里呢。
如果你想向你的好朋友大律师抱怨,你离开这里后尽可以去。
现在,我还想麻烦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耐心一点,等我们允许之后再走……我希望我说明白了。
附近的观众中出现了一点骚动,似乎对这个小个子男人碰了个钉子感到高兴。
小个子在警察的跟随下离开了。
突然警官叫道天!转身对维利说道,和潘泽一块儿到定票处去查一下是否能查到这些座位的情况。
他在一个信封的背面写下了下列号码:左LL三O,左LL二八,左LL二六,左KK三二,左KK三○,左KK二八,以及左KK二六。
维利拿到后走了。
埃勒里一直在悠闲地倚着剧院的后排座椅,时而看看他的父亲,时而看看观众,时而又观察一下剧院的地理环境。
忽然他对他父亲耳语道: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就《枪战》这样的垃圾,居然爆满,只有被谋杀的这个人的四周的座位是空着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儿子?奎因问道。
埃勒里只是用手杖轻轻敲击着地面,警官叫道:皮格特!那个侦探走上前来。
去把这一排的引坐员,外面的看门人,还有过道上的那个中年人叫来。
皮格特出去了,这时一个头发散乱的年轻人出现在警官的旁边,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
怎么样,福林特?我已经像擦地女工一样把地面都搜了一遍,警官。
如果你想在剧院这个部位找到帽子的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敢说那帽子藏得很好。
好了,福林特,去吧。
那个侦探走了。
埃勒里慢腾腾地说:你难道就没想到你的年轻的第欧根尼可能会找到那礼帽吗,爸爸?警官哼了一声。
他沿着过道走到每一个人跟前,低声地问着什么。
他在一排一排地问问题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这边。
当他走回去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
他派出去测量那节绳子的警察向他敬了个礼。
多大尺寸,警官?警官问道。
帽子店那人说整整是七又八分之一。
那警察回答说。
警官点了点头,让他走了。
维利走了过来,潘泽紧紧地跟在后面。
埃勒里看样子对维利的话很感兴趣,他往前探着身子。
奎因紧张起来了,脸上闪着兴奋的表情。
哎,托马斯,定票处那儿有什么情况?就这些,警官,维利毫无表情地回答说,你写给我号码的那七张票根本就没有定票记录。
他们是从窗口零售出去的,而那是潘泽先生没法搞清日期的。
那些票也许是什么代理处转出去的,维利。
这个我也查了,奎因先生,那些票没有发到任何一个代理处。
他们可以确定这一点。
奎因警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灰色的眼睛闪着光,然后他说:那就是说,先生们,我们可以猜测在这部戏开始之前有人就已经设计好了,七张票被人一块儿买走了,开演时买票的人又故意忘了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