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苏想在晚饭后跟奶奶谈一谈,可是没有想到奶奶一吃完饭就悄悄地离开了饭桌,去了自己的卧室里。
奶奶没有什么不舒服吧?苏问到。
约翰耸了耸肩膀。
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说话。
苏吃完了饭。
在饭店里,她和约翰两个人一起清理饭桌和清洗碗碟,可是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这些家务活就成了女人们的活。
晚饭后,约翰跟着爸爸到起居室去看电视,而她则留下来帮助妈妈干活。
很久之前她就应该反对这种明显的男女不平等的待遇,但是,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可以单独跟妈妈一起说说话。
正因为这样,她也就没有太在意这种不公平的分工。
事实上,只有在这些时候,她才感觉自己跟母亲更加亲近了。
在厨房里帮忙,准备饭菜的时候,她们俩不再单纯是母女关系,而是平等的工友。
她们的角色分工很明确,一个洗碗,一个擦干,交换着进行。
不像平时那样,她们可以不受任何拘束地随意交谈,有时候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母女之间的不友好的氛围一点都没有了。
今天应该是苏来洗碗,她从橱柜旁边的木架子上拿起一块洁布,把鸽牌洗涤剂挤到水池子里,然后打开水龙头。
母亲似乎正在沉思,目光呆呆地看着窗外。
苏怀疑是不是奶奶跟母亲讲了关于,喝血的死鬼的什么事情。
她想问,刚刚张口想说什么,又看了看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
水池子满了,洗涤剂的泡沫像蘑菇云似的直往上翻。
苏把筷子和叉子放进水池子,然后把水龙头推到另一半水池子,给妈妈漂洗碗筷时用。
她们静静地干着活儿。
苏意识到自己在考虑着母亲和父亲的事,她札貌地咳嗽了一声。
母亲朝她看了看,她几乎要咽回自己想说的话,然后强迫自己说了出来,问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您爱父亲吗?母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反应,也没有为这样的问题感到吃惊。
她把一个盘子漂洗了一下,然后用毛巾来擦干。
我们的婚姻生活很幸福。
苏鼓足勇气,继续追问道:但是,您爱父亲吗?是的,我爱他。
说着,母亲拿起了另一个盘子,洗了洗,把它擦干。
苏停止了洗碗,在牛仔裤上擦干了双手,看着母亲。
您……您一直爱他吗?您刚见到他的时候,你知道自己爱他吗?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手还在继续擦那个已经擦干了的盘子。
我逐渐变得爱他了,她终于说。
您……?洗碗吧,母亲说。
我不想谈了。
苏点了点头。
突然之间,母亲看上去那样地苍老,这使她有些害怕。
从母亲的嘴角和眼角,她可以看出。
己经开始形成奶奶那样的皱纹了;同时,在母亲那些皱纹下面,她也看出了自己的面部骨骼轮廓。
她意识到,母亲已经迈过了中年的门槛,而她自己也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这么些年来,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认识。
这是一种很令人沮丧的认识,使她感到很奇怪。
她开始清洗电饭锅,用手指甲扣着电饭锅金属边上沾上的米饭。
母亲又拿起一个盘子,把它擦干。
她那每一个慢悠悠的精细的动作都使她看上去格外地憔悴孱弱。
苏感到很震惊。
喝血的死鬼也许会杀了母亲。
或者父亲。
或者约翰。
甚至奶奶。
或许他们都不会幸免。
苏又看了看母亲。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爱她,关心她,关心自己的父母,关心这个家。
如果这是在一个电影或者电视节目里,此时此刻,她就会转向母亲,对她说:我爱你,并拥抱她。
过去所有的问题都会烟消云散,所有的冲突和不快都会一笔勾销。
不过,他们家不是那种戏剧性的家庭。
苏把电饭锅递给母亲,没有说什么,便开始擦洗筷子。
洗完盘子以后,苏坐在母亲和父亲之间看了一会儿今夜娱乐节目,便找了个借口经过大厅来到奶奶的房间。
她慢慢地打开门,发现奶奶躺在床上,左胳膊搭在脸上挡住了眼睛。
房间的窗帘关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黄昏的光线都无法钻进来。
两个灯都没有打开,唯一的光线来自苏身后大厅里。
房间里散发着比平时更加浓烈的中草药味。
我很累,奶奶说,声音很小,很微弱,刚刚勉强能够听得见。
突然,苏感到一阵害怕,她感觉奶奶一定是病危要死了。
不过,她摆脱了这种想法,走进了房间里。
她吞吞吐吐地说:您要我把门关上吗?奶奶摇了摇头,她没有把胳膊从脸上拿开。
没关系。
我需要知道关于‘喝血的死鬼’的事情。
奶奶动了动。
苏从奶奶胳膊下面,看见她那苍白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奶奶轻轻地哼了一声,坐了起来,把布满皱纹的双腿挪到了床边。
她使劲闭上眼睛,用力挤了挤,然后睁开眼睛看着苏。
我很高兴你终于准备好了。
苏感到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我应该准备好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否为任何事情做好了准备。
我只是想了解‘喝血的死鬼’的事情。
你相信?奶奶仔细琢磨着她。
苏点了点头,我相信。
我很累,今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努力恢复我的体力,检验我自己。
她停下来,眨了眨眼睛。
苏第一次注意到,奶奶的眼睛跟自己的是那么地相象,真正地杏仁形状,比约翰、父亲甚至母亲的眼睛都要圆。
我已经老了,年迈体衰不中用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打得过这个妖魔。
我想也许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她在奶奶面前跪在地上。
我想你说过,我们有责任阻止这一切。
奶奶没有接话。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是吗?苏的声音跟奶奶的一样平静。
她端详着老人的脸。
这次和综信时候不一样。
奶奶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喝血的死鬼’已经不再害怕了。
人们已经将它忘记了,也不相信这回事,更不懂得如何对付它。
‘喝血的死鬼’是聪明的,或许是愚蠢的,或许只是过于虚荣,竟然会暴露自己。
这么长时间以后,这么多个世纪以后,它终于过腻味了那种只在人类社会生活周围打转转的生活,像一个寻找腐烂的肉吃的鸟兽。
它想来到光天化日之下活动了。
这是什么意思?苏问道。
她感到肚子里肠胃扭曲着绞在一起般紧张不安。
它已经不想再自己寻觅猎物了,而是希望人们来喂养他。
它希望我们能屈服于它。
我们?我们是谁?里奥韦尔德的人吗?奶奶耸了耸肩膀。
是的,她说。
但是,苏从她的口气里听得出来,老人不认为这个魔鬼的做恶会局限于这座城市。
苏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今天我看见了被‘喝血的死鬼,摧残了的树木。
奶奶坐直了身子。
土地?它已经开始袭击土地了?我……我想是的。
那么它已经很厉害了。
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苏感到自己体内的恐惧感更加强烈了。
我是否应该告诉爸爸、妈妈和约翰?你父母亲不让我跟你和约翰说这些。
为什么?他们不想让你感到害怕。
苏点了点头,这是可以理解的。
父母亲、尤其是母亲总是想方设法不让她和约翰受到外部生活境况的变化。
他们似乎不知道,她和约翰实际上比他们更加了解外部世界,更加适应外部世界的影响。
在家里,父亲总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不容置疑。
他是一家之主,他的话就是圣旨。
但是,出了这个家门,离开了这个饭店,到了真正的外部世界,他们的角色正好相反。
那个面对自己的家人坚强威严的父亲在陌生人面前总是那么恭恭敬敬,彬彬有礼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在美国这个错综复杂的社会里,总是她、有时候是她弟弟引导着父母亲来应付外部世界的生活。
约翰呢?您和约翰谈了吗?约翰可能……已经受到了影响。
已经被影响了?我们必须照看好他,必须保护好他。
但是我们不能信任他,他帮不了我们的忙。
苏动了动,坐在地板上,将腿在她的前面伸直。
吸血鬼能被阻止吗?我不知道。
但是,我们有办法保护我们自己。
白色的玉石―是的,玉石会保佑你的,魔鬼是不会欺负佩带玉石的人的。
但是……奶奶若有所思地接着说:但是,那个魔鬼的威力很大,它不仅残杀无辜,而且会影响那些目击者,甚至附近的没有受到直接伤害的人。
它会扭曲他们的灵魂。
‘喝血的死鬼’不是一种生物,但是,它也不是死的,它比死亡更可怕。
它像磁石一样,会迷惑一些人,而使另外一些人望而生畏,但是会使二者都变得反常变态。
玉石会保护你不受到吸血鬼的直接伤害,但是,它不能保护你不受其他人的影响、那些已经被‘喝血的死鬼’影响过的人的影响。
苏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恶魔可以转变人们的看法,诱惑人们追随它。
这是一种防卫机制,一种生存的机制,一个保护自己致命弱点的盾牌。
那么,我们可以让人们佩带白色玉石。
白色玉石?你知道它们是多么珍贵吗?只有这种玉石才起作用吗?奶奶慢慢地摇了摇头。
这种玉石最坚强,也最有效果。
不过,绿色的玉石也能起到一些保护作用。
我们应该让每个人都戴一点玉石。
不是每个人都想戴玉石的,也不是人人都相信它的作用的。
对‘喝血的死鬼’来说,那些人正好就像飞蛾扑火。
另外,依我看,就是这里的珠宝店也没有多少这样的玉石。
那么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还有什么管用的东西吗?在美国电影里,吸血鬼是惧怕十字架和大蒜的。
柳树。
奶奶说道。
柳树?老人点了点头。
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就是爸爸在房子前面种植柳树的原因吗?为了保护?是的。
你让他种植这些柳树的,是吗?奶奶只是笑了笑。
我父亲过去常常跟我谈论‘风水’。
他说,风水指房屋与土地之间的和谐一致。
我从来不明白,他怎么会认为我们这座院落会和周围的沙漠和谐一致。
风水不仅指房屋与自然之间的平衡,而且指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平衡。
风水不好会带来灾难。
她耸了耸肩。
我们的房子与周围的土地不是完全和谐的,但是在最重要的方面它们是和谐的。
而且我一直努力使它很安全。
还有呢?流水。
‘喝血的死鬼’是不能跨越流水的。
苏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那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是死在河水里的,吸血鬼就是在流水里将他们杀害的。
她们俩都没有再说话。
苏第一次看见奶奶脸上出现了疑云。
她意识到,这一切对奶奶来说也是颇有研究的题目,她也只是听说过这些事情,从来也没有亲身经历过。
突然之间,苏感觉自己的信心顿失一半。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喝血的死鬼’,也许这只是什么别的东西,也许这是她们谁都不了解的、甚至没有人了解如何去对付的一个什么怪物。
这确实是‘喝血的死鬼’。
奶奶说道,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苏把腿往自己的胸部蜷了蜷,手臂环抱着膝盖,然后抬头看着奶奶。
由于清楚地知道需要做些什么,而又不知道究竟应该做什么、如何去做,苏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一筹莫展。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奶奶没有回答。
我现在在给报纸写东西,我可以给人们提出警告。
编辑的哥哥是警察局长,我相信他会帮我们的。
老人向前弯着身子,伸出了手,放在苏的手上。
这一动作对她来说似乎很艰难,也很痛苦。
不过,当她重新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里又恢复了活力。
你想怎么办?你的心里想什么呢?苏看着那双酷似自己的眼睛。
你是说我的第六灵感?奶奶笑了笑,点头说道,是的。
虽然她感到自己缺乏这种能力,她还是紧紧地盯着奶奶的眼睛。
它告诉我要去抓获这个魔鬼,毁灭它。
那么我们就去毁灭它。
老人刚才恢复的短暂的活力又明显地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无痛苦的表情。
她向床上靠了回去,又重新躺了下来。
但是,我们该怎么做呢?从何下手?我们只能等待,目前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我需要更多地了解它。
现在,我们只有等待。
但是―她没有再说下去。
不断地有人死亡,不断地有树木和动物被杀害。
就在刚才,奶奶还说情况很危急,她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可是现在,难道她想躺在这里,无所事事?我们不是世界的缔造者,奶奶说:我们只是一些建筑工人。
她这又是哪门子功工夫?苏不禁想到。
我必须告诫人们,她说:把吸血鬼的事情公之于众。
你可以试一试。
不过,奶奶的口气很明显,她并不认为会有人聆听的。
她叹气道:我累了,我得休息了。
苏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奶奶的屋子。
您的第六灵感怎么说?老人摇了摇头,将胳膊遮在自己的双眼上,避开孙女的眼睛,也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需要休息了,她重复道。
苏悄悄地离开了房间,随手把门关上。
她觉得自己比走进这间房间时更害怕了。
印第安的夏季突然之间就结束了,没有任何秋季的过度,午夜之后气温可以骤然从夏天下降到冬天。
这天早晨天气很冷,罗伯特醒来后走到厨房时感觉脚下的地板犹如冷冻的钢铁一般冰凉。
他放了点咖啡末在那个老式的咖啡壶里,打开了柜子上的黑白电视,坐在桌子边等待咖啡煮好。
里奥韦尔德从来没有过一个如此漫长的印第安的夏天,这使他觉得很不舒服。
再加上这极不正常的寒冷的天气,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不禁想到是不是又有什么人被杀害了。
他盯着那个暗灰色的咖啡壶看了一会儿,然后强迫自己站了起来,走到外面的起居室里。
他给警察局拨了一个电话,询问特德一切是否正常。
得到特德肯定的答复后他才觉得放心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感觉有些坐卧不宁。
在去上班的路上,他在里奇的家门口停了一下,没有打招呼就走了进来。
科丽已经出去了,里奇在卫生间里刮胡子。
安娜给他打开房门,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罗伯特伯伯!她张着双手扑到罗伯特身上。
罗伯特微笑着把她抱了起来,在她的额头很响地亲了一下。
她咯咯乐着,用一只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擦了一下,另一只手伸到了他的衬衫口袋里。
我的礼物呢?她问道。
他不解地看着她。
‘礼物?什么礼物?安娜笑着拍打着他的肩膀。
你知道的。
哦,让我想想。
他从裤子左边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口香糖,把胳膊绕到她的头后面,假装是从她的耳朵后面拿出的。
哇,瞧这支口香糖!他把她放到地上,她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谢谢你,罗伯特伯伯。
他跟着她走到了厅里。
里奇,你在家吗?弟弟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脖子上沾满了刮胡子的泡沫。
我在家,有什么事吗?你今天很忙吗?可能吧,怎么了?我想出去看皮・威,你愿意一起去吗?里奇用毛巾擦去了脸上的刮胡霜。
你们谈论联邦调查局还是吸血鬼的事情?都有吧。
吸血鬼?安娜在她的房间里喊道。
小东西,里奇对着哥哥说。
准备好去上学。
他对安娜喊道。
我在准备呢。
里奇转身对罗伯特点头道,我去。
不过,我得先把安娜送到学校,然后到报社停一下。
好吧,罗伯特微笑着说;我也有些传真要发。
你最近和皮・威谈过吗?简单谈了谈,是关于罗西特。
你没有问他是怎么看―我今天会问他的。
里奇点了点头说,那么,我来警察局找你吧,大约一小时以后。
就这样吧。
皮・威・纳尔森独自一人住在卡巴罗大峡谷尽头他自己建造的一座房子里。
他是在70年代早期环保运动高峰时期开始修建那所房子的,都是在他的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和节假日在那里干活,一直干了十多年,直到他退休才完成。
整座房子完全是用回收再利用的材料造成,当地人都管它叫做皮・威的宝塔,实际上房子的结构就像一座塔。
由于对当时盛行的圆顶建筑下面掩藏着的泥土结构不屑一顾,他决定把自己的房子向上发展,不是掩藏而是近乎炫耀自己的住所。
这一创举成了一个重要的杰作,尽管有很多其他房屋由于生态或者其他原因而被变卖或者废弃,这座房子一直被不断地修缮维护着。
在他从警察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那个星期,《亚利桑那州共和报》上还专门有一篇文章是关于他和他的这所房子的。
在所有其他问题上,皮・威都是极端保守的。
作为一名热情的共和党成员和戈德华特的支持者,他是原里奥韦尔德共和党主席,是一位直言不讳的右翼活动分子。
像很多其他终生喜欢户外活动的人一样,他祟尚自然,珍爱自然,很多共和党成员都是不具备这个能力的。
他是罗伯特认识的唯一一位在自己的小货车上贴有共和党成员标牌和野生动植物协会标牌的人。
皮・威虽然已经是70岁的人了,可是他的外貌、说话的神态和做事的风格完全像一位五十来岁的人。
他可能看上去比他正值当年的时候腰板稍微弯了一点,可是他那六英尺五英寸高的身材仍然比城里的任何人都魁梧,即使是最强悍的牛仔在他面前也会相形见拙。
他还深受里奥韦尔德所有人的尊敬,包括里奇和罗伯特在内。
最近几年来,他开始制作镜子以弥补退休后费用的不足。
他整批地购买玻璃,然后把它们裁割成各种各样的图案。
这种生意看来很成功,把他制作的艺术品卖给那些来摇滚迪斯科旅游的人们,几乎可以获得他退休金的两倍收入。
里奇和罗伯特都有一面皮・威送给他们的镜子,分别挂在他们自己的家里。
他们最后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
罗伯特答应史蒂夫他在中午以前会赶回来,告诉他如果那个联邦调查官罗西特打电话来,让他敷衍一下。
罗伯特驾着车,也没有看左右是否有车,就直接开到了公路上,差点撞在正在飞速行驶的一辆冷藏车上。
那位司机赶紧踩了刹车,将车开到靠左边的行车道上。
他按响了喇叭,又马上停了下来,显然马上意识到超他车的是个警察。
哈,罗伯特得意地笑着说道,权力的派头。
里奇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你总有一天会这样毁了我们的。
屁话!你每次去见皮・威时总是这样脏话不断,很可能等我们到了那儿的时候,你还会吐唾沫的。
你总是这样。
他们开出了城外,一直向北开着。
在经过车速检查站时,罗伯特向扎德按了按喇叭。
你什么时候会有婚外恋情吗罗伯特问道。
你怎么会问这么个问题呢?罗伯特耸了耸肩膀。
我也不知道,只是你和科丽似乎……不是很火热。
婚外恋也不是那么顺利的,也会有高山和低谷。
这是低谷了?可能是个水沟。
我感觉,最好的一段感情应该是开始阶段,你知道,当你第一次触摸对方,亲吻对方的时候――我不想再听了。
不过,确实是这样的。
当你第一次开始探索,当她的身体第一次展示在你面前的时候,才是最激动人心的。
难道我们必须继续这样的对话吗?原因是你现在身处困境……你最长的一次感情有多长,1个月?3年,这你是知道的。
我没有把朱丽包括在内。
两人都没有再接着说话。
对不起,里奇首先打破了沉默。
罗伯特叹了叹气道:你知道,有时我真希望我们能有孩子,朱丽和我。
你以为这样就会改变一切吗?你以为这样就会挽救你们的婚姻吗?不是的,不过,至少我有一点值得纪念的东西。
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孩子不是纪念品,他们是人。
有了孩子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会满足你的虚荣心,但是想一想,孩子在你和朱丽之间推来推去会有多么艰难……罗伯特抱怨道,天啊,心情好一些,行不?别再说教了,我只是说一说而已。
你把一切都看的那么认真,这就是你的问题。
你不是说说而已,那是你的真心话。
别再提了。
他们开进了沙漠里,城市已经远远地甩在身后。
公路边上的护栏挂满了被弃的废轮胎,看上去就像又干又黑扭曲的动物尸体。
路面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啤酒瓶玻璃块。
罗伯特在开过第三个牧场时拐向了一条没有标识泥土路,汽车在一条小沟处颠簸了几下,然后停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事最令人难过吗?他说道:我可能是我们那个毕业班上唯一留在这里的人,其他人都离开了这个城市,远走高飞了。
是的,他们都在没有窗户的办公室里工作,呼吸着倍受污染的空气,交通堵塞不堪,还居住在拥挤的高楼大厦里。
而你生活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你应该感到幸运。
还是收起你那套返朴归真的老一套吧。
在这里你……,我的意思是,你深受人们的尊敬,处于一个举足轻重的权威地位。
再者说,这里的景色又这么漂亮――只不过是一个大沙摸。
一个非常美丽的沙漠。
瞧那天空和这些花蕾,这儿是那些摄影家们拍摄挂历画的好地方。
这是一种原始的美丽。
你这脑袋里哪儿来的这么多不中用的东西?里奇笑了笑。
你最好还是对我友好一些。
你是不是又想让我跟皮・威好好谈一谈?你想半途而废吗?别编他上当,他是个年迈的人。
公路弯弯曲曲绕过一座长满仙人掌的小山,然后突然钻进陡峭的山崖间的一个狭窄的入口,那里是通往卡巴拉大峡谷的西边人口。
他们俩彼此再没有继续说话,汽车死气沉沉地在山崖的阴影下行进着,车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
罗伯特扭头看着弟弟问道,你仍然不认为这一切是吸血鬼干的?对吧?可别又扯这个。
你能告诉我如果是人为的,那么一个人怎么能够吸干四个人、六匹马和鬼才知道能有多少其他动物的所有血液和体液呢?仅仅通过脖子上的一个窟窿?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你过去常常说,你讨厌那些恐怖电影,因为里面的人们看上去是那样的愚蠢。
他们常常在夜间听见可怕的声音,而只是说那一定是他们的房子里发出的自然的响声;或者即使看见朋友的尸体被什么怪物撕得粉碎,也只是分头去找那个可怕的恶魔。
你总是说你讨厌那些电影,因为里面的人不像正常人一样采取必要的合适的措施,而你现在的反应完全跟恐怖电影里愚蠢的人一模一样。
他原以为里奇会驳斥他的话,会与他争论,他也暗自希望是自己判断错误。
但是里奇疲倦地点了点头说:你算说对了。
我说对了?我想,你的吸血鬼的解释跟其他的解释一样有道理,或许更有说服力。
汽车在一个极大的土坑里剧烈地颠簸了几下,里奇急忙用手扶着颇动的仪表盘,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告诉我,你认为皮・威会相信这种吸血鬼的说法吗?我不知道,不过至少,他会告诉我们一些我们还不了解的事情。
也许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只是消息被完全封锁了。
也许这座城市是建筑在一片乱坟堆上之类的地方。
里奇摇着头说:难道我们对这座城市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吗?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我是报社的编辑,而你是警察局长。
难道你认为这么多年来这里还有什么对于我们来说隐藏的秘密吗?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提供一些看法。
不过,肯定可以把这个想法删去,这太傻了。
等着瞧吧。
峡谷底部较低的斜坡上依然可见盛夏的景象。
仙人掌仍然绽放着粉红色的花朵,灌木丛中仍然开满了小巧的金黄色花瓣,它们似乎还没有得到冬天已经临近的信息。
随着峡谷越来越开阔,公路也逐渐抵达了峡谷的另一端出口,峡谷外向东绵延几英里是一大片平坦的沙漠。
从这儿,已经可以看见皮・威那座高耸的三角形的房子,旁边还耸立着那架老式的金属风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
风车的尾部向着东方,风叶在若有若无的微风中慢悠悠地旋转着。
罗伯特按了三次喇叭,又简短地按响了警笛,以便提醒老局长是他来了。
实际上,他一定已经从汽车带起的飞扬的尘土中知道是罗伯特来了。
尽管汽车的窗户都是关闭着的,喇叭声和著笛声还是从峡谷两岸的悬崖峭壁上引起了强大的回音。
如果他不在家怎么办?里奇问道。
我给他挂了电话,另外,他一般总呆在家里。
房子旁边有一个畜栏,周围有四根柱子,柱子上围着一根铁丝网。
畜栏里是踩踏得结结实实的坚硬的土地,一匹骨瘦如柴的马目光对着南面站在里面。
罗伯特把汽车停在畜栏的西边,两人同时走下了汽车,皮・威己经走出房子,向着他们走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很高兴见到你们俩,有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
见到你我们也很高兴,罗伯特说着,伸出了手。
皮・威握着这只长满老茧的手掌。
手感不错,他说,看来工作还没有把你压垮。
他对里奇点了点头,不错,你哥哥先挂了电话来,而不是像通常那样不约而来。
早上我原本准备去打野兔的。
罗伯特往地上吐了口痰。
是去干比佛尔河吗?是的,皮・威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
干比佛尔河?是谁给起了这么个名字?一定是个笑话吧。
也许他们是想到了你姐姐?或者你妈妈。
里奇礼节性地微笑着,没有插话。
他从来不善于开这种玩笑,也不喜欢,就是亲眼目睹这种玩笑他都会感到很不自在。
今天早晨这里很冷,皮・威向房子那边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进去一边喝咖啡一边谈吧。
罗伯特笑着说:我是来听你说的。
他们俩便开始往里走,里奇随后跟了进来。
皮・威吐了一下唾沫。
这么说,联邦调查局开始插手你的领地了?不是开始,他们已经这么做了。
罗伯特说。
当年我在的时候好像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也许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事情使联邦调查局的人感兴趣。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呢?我会亲自一个一个解决的。
这正是我的做法。
我很不愿意将事实说破,里奇插话道:但是,重要的是,杀人者被抓获并得到惩罚,而不是究竟是谁将他抓住的。
从你谈话的语气我可以判断,你和罗西特不是互相合作、交流看法,而是彼此存在隔阂、封锁信息,都在企图独立破获这个案子。
是的,没错,罗伯特说。
他说得对,前警察局长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的首要任务不是满足你的个人主义,而是对你的职责担负责任。
这点我当然很清楚,但是,它们二者又不是格格不入的。
他们走进了皮・威的房子。
门口虽然比较狭窄,里边的起居室却非常宽敞,拱形的屋顶有两层楼那么高。
东边的整面墙上安装着一个特大型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峡谷边绵延的沙模之景。
皮・威走进厨房准备咖啡,里奇和罗伯特在大房间里不声不响地走来走去,仔细研究着窗户对面墙上新近添置的镜子,沙漠反射在镜子里面使本来已经宽大的房子感觉更加宽敞无比,似乎整个房子是悬在沙漠上的。
在镜子左边的石砌壁炉上面摆放着很多微型小猎狗。
老人端着咖啡杯走进来的时候,罗伯特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个动物头颅问道:这是最近打的吗?皮・威摇了摇头说:最近这几个星期我什么猎物都没有打着,近来周围的猎物变得越来越少。
我知道过去这几年一直有些干旱,不过,这也实在有些蹊跷。
这个月除了一些蜥蜴、秃鸳和个别的野兔以外,我没有见过其它猎物,即使是那些可恶的郊狼都很少出没。
罗伯特和里奇相互看了看对方。
罗伯特喝了一小口咖啡,正准备说话。
皮・威先开口了。
好吧,究竟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自从到了这里就拐弯抹角、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吐出来吧。
如果我告诉你,里奥韦尔德出现了一个吸血鬼,你会说什么?我会说你是个大傻瓜,一文不值。
罗伯特又喝了一小口咖啡,里奇点了点头。
一个星期以前,我可能会对你这么说,皮・威接着说,不过那只能是在我看见那个小野马的尸体之前。
现在我会说,请接着说。
罗伯特抬头看着他。
你相信?我也没有不相信。
那只野马只剩下了一具干尸,而两天前它还在我的地里吃草。
我们也发现了其它类似的动物尸体,还有一名机械师、一位刚刚做了新郎官的小伙子和两个孩子都是死于同样的方式:被吸干了体内的所有体液。
脱水而死,皮・威说。
是的。
以我看来,也许那些联邦调查局和州警察局来人能有些帮助。
他们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罗伯特耸了耸肩膀。
我没有和他们讨论过这件事。
那个联邦调查局侦探全权负责整个调查案,即使他有一个整体的方案,他也不会和我共同商量。
就我所知,他是就事论事,一次只集中精力于一具尸体。
而且似乎是在寻找一个真实的凶犯―人。
你和验尸官仔细谈过吗?是他首先跟我谈及吸血鬼的可能性的。
他对尸体进行了解剖后说,迄今为止,尚未发现任何方法能把人或动物身体里的血液、尿液和所有体液都从脖子上的小孔中完全吸干。
脖子上的小孔?皮・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现在的验尸官是谁?伍兹吗?是的。
他应该是个内行,皮・威走到一个木制的摇椅旁边,坐了下来。
这事看来越来越有意思了。
罗伯特坐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
我已经相信这是真的了。
你呢?皮・威看着里奇问道。
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情,我还没有最后说服我自己,不过,我是完全开放的。
前任警察局长点了点头。
为了方便讨论,假设我们面对的确实是一个吸血鬼,他看了看里奇,又看了看罗伯特,每隔多久,它就需要出来觅食?罗伯特叹了一口气。
那些死亡事件似乎每隔一两周就发生一次。
这么说来每隔两周它就需要吸食一个人。
还有很多动物,里奇提醒他说。
我们先只谈它杀害的人吧。
如果两周杀害一个人,跟阴阳轮回似乎没有什么关系,这样还好。
为什么这样就好呢?牵涉的头绪越少,对我们来说就越容易一些。
如果我们这里确实存在吸血鬼这样的东西,我们就必须琢磨如何将它抓获并毁灭掉。
我们就必须象对待动物一样来对付它,必须观察它的习性并充分为我们所用。
我们首当其冲需要解决的是将神话跟事实区分开来。
我们首先需要做的是,罗伯特补充说,确保更多的无辜者免遭他伤害。
抑或是她,里奇补充说。
完全正确,罗伯特点头说:我们还是开动一下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
皮・威把咖啡杯放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
如果是吸血鬼,它应该是长生不死的,对吧?它一定有上百岁,甚至二百岁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它?为什么它没有毁灭所有的城市呢?依我看,它一直从一个地方活动到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世界硕大无比,人口拥挤。
我敢说,吸血鬼在一个地方作恶多端以后潜逃到另外一个地方,这样没有人会发现它的。
得了吧,罗伯特接过来说。
或许它也有像冬眠似的习惯,像熊猫似的每一个世纪出现一次,喝足了人血,然后就去继续睡觉。
也许是吧,里奇不无怀疑地说。
随后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罗伯特从地板上拿起了咖啡杯,一口气把它喝完。
3个人一起张望着起居室的窗外,窗外那漫无边际的瀚海。
他们返回到城里时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
罗伯特跟警察局通过无线电联系了一下,得知今天上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便告诉他们午饭后他会回到办公室。
他转向里奇问:你着急赶回去吗?我们先去伯福德店里吃点东西。
好啊!旅行车减慢了速度,让两个小孩子在一家饮品店前穿过马路。
你知道吗?里奇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们总是去伯福德店吃东西,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他姓什么。
我一直以为伯福德就是他的姓。
我以为那是他的名字。
我们可以核实一下吧。
罗伯特把车开到伯福德汉堡包店门前的停车场上,他们两个都下了车。
罗伯特点了一个大汉堡包、一包炸薯条和一杯派博士可乐,犹豫了一下以后,里奇也点了同样的东西。
罗伯特笑了笑,缺乏意志力。
他低头看着定餐窗口里面,伯福德正从冰箱里拿出两大块汉堡包夹心饼,放到烤炉里。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愚蠢,他对伯福德说,伯福德是你的姓氏还是名字?既是姓也是名字。
姓名都是?你叫伯福德・伯福德?我父亲正是这么给我命名的。
罗伯特看了看弟弟,你听见了吗?我想我们俩都是对的。
罗伯特看见里奇不解地指着上菜口旁边窗户玻璃上手写的新的营业时间:上午11点下午6点的字样,他马上收起了笑容。
罗伯特转回身问伯福德:现在你6点钟就关门了?是的,伯福德没有再说什么。
你会错过晚饭高峰的。
我上个星期改变了工作时间,他停了片刻,我不想再在天黑以后工作了。
里奇和罗伯特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再说什么。
烤炉里汉堡包发出嘶嘶的声音。
伯福德说:有谣传说你抓住了吸血鬼。
什么?是迈克・维吉尔。
他疯了,以为自己是吸血鬼。
迈克是疯了,不过,他并不是什么吸血鬼。
另外,克里福德出事那天他被关押在弗罗伦斯。
我也不是毫无保留地相信这些。
他把汉堡包翻了过来,从冰箱里抓了一把切好的圆葱放在烤炉上。
他用铲子扒拉着那些圆葱丝。
我想,上个星期我看见了吸血鬼。
罗伯特努力看着窗口里面,想看看伯福德是否在撒谎,但是透过脏兮兮的玻璃,他只能看见伯福德的围裙和剃得光光的下巴。
我本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你这些,不过,我告诉自己,如果你来了,我就会跟你谈一谈。
他用铲子指着里奇说,我不愿意这些被登在报纸上,你明白吗?这次就破例吧,里奇同意道。
我都没有告诉我妻子,我不想让她害怕。
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天,很晚了,我一个人呆在这里。
突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我好像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在等着我离开。
我差点吓死。
等我最后离开店里,走到汽车边的时候,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白色形状的东西,飘飘忽忽,很大的样子。
然后就消失了。
我没有停下来去寻找它的去向,便赶紧跳上了车,离开了这里。
它就这么消失了?它消失在了水渠那边,伯福德说,进了水渠里。
水渠,里奇说道,它又返回了水渠里。
罗伯特摇了摇头,我们当时查找过了,除了一些动物和虫子尸体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有任何痕迹,什么线索都没有。
你循着它的踪迹找了多远?五英里。
那个可恶的东西一直走到了洛基嘎侈一带。
也许它喜欢利用那些沼泽、水渠、水道等地带作自己出没的场所。
天知道这沙漠上有多少这样的地方?这样也好,罗伯特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需要再仔细检查一遍,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的线索。
你应该在这里遍布警察,等待它再次出现。
布置警察,里奇笑了笑,也许是的。
罗伯特转身面对着弟弟,也许我该跟罗西特谈谈,那些人该干些实际的工作了。
是的,我想他们一定会派遣联邦调查局的瞥察来一家汉堡包店守株待兔,等待吸血鬼再一次出现。
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你有什么想法吗?里奇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
一辆蓝色雪佛莱银帕拉开到了汉堡包店的停车场上。
汽车的反光镜上反射着太阳光线,格外耀眼。
伯福德拉开上菜口的玻璃窗户,推出一个盘子说,午饭已经好了。
惠勒醒来的时候感到很疲惫,他已经有两周没有看见耶稣了。
近来的紧张工作使他的脾气变得都有些暴躁。
他知道,他在完成上帝的旨意,但是,没有上帝的最后首肯,他对自己的擅自做主还是缺乏信心。
如果他做错了呢?如果耶稣不喜欢屋顶上铺木瓦而喜欢砖瓦怎么办?如果耶稣不喜欢泡沫隔温墙怎么办?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下了床,很快地冲了个澡,穿好衣服。
康威昨天杀了的猫还在厨房台子上的盘子里蜷曲着,瞪着血淋淋的双眼。
惠勒试探性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他周围聚集的血液,黏糊糊的,不冷不热,犹如融化了的咖啡糖。
惠勒肚子里的蛔虫已经开始蠕动了,他勉强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烤了两片面包。
接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橘子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勺子和一把小刀。
面包烤好以后,他舀了一勺猫血放到面包片上,用刀子抹开,就像果冻一般。
就像往常一样,咬到血的时侯,他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不过,尽管味觉已经痛苦难耐,他还是克制着自己,强迫自己继续咀嚼着那些面包和血,品尝着这些不同寻常的滋味。
他最终还是将两片面包都吃了进去,而且一点儿也没有吐出来。
早饭后,他直接驱车到了教堂。
上午班的5个人已经在新起的二层结构架子上工作着,他在阿罗街拐角处就能看见后面并排竖起了很多结构架。
他将车停在原教堂南边,走下车来,跟与他打招呼的那些工人挥了挥手。
活着的耶稣教堂就要成型了。
他从耶稣基督那里得来的想法经康威一只笔的描绘,现在已经基本初具规模,核心建筑已经基本成型。
如果建筑工作能如此顺利地进行下去,如果能有更多的志愿者前来帮忙,一座崭新的教堂完全有望在两个星期内建成。
为了赶上耶稣的第二次复活。
他抬头看了看这座就要完成的教堂。
那些黑色看起来很协调,既掩盖了原来的教堂,又使新增添的建筑与之浑然一体。
他又向工人们挥了挥手,走上门前的台阶,打开门,走了进去。
教堂里边的结构也经过了改造。
惠勒在更衣间里呆了一会儿,门慢慢地转了回来,在他的身后悄悄地关上。
教堂里原来的长椅不见了,已经被拆开用作木料挡在了原来的窗户上,有些铺在了原来教堂里的地板上,现在变成了3个大的洞口。
十字架还高悬在讲坛后面原来的位置,不过讲坛上现在摆放着四具干尸,其中一具女尸双手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个孩子的头颅。
很显然,那个女人就是莎乐美,手里端着就是施洗者约翰的头颅。
这是一个多么漂亮的镜头啊!惠勒犹像不决地向前迈了一步,靠近他这边的那个洞口处传来一阵似乎是刮风或者下雨的声音。
忽然之间,洞口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芒,耶稣屹立在这推眼的光芒之中。
惠勒不自然地退后了几步,耶稣屹立在光芒中微笑着,他那弯曲的眉毛下两只眼睛咄咄逼人,牙齿上沾满了鲜红的血,上下牙齿之间阴森恐怖,深邃莫测。
他那脏兮兮的胡须由于沾满了污血蓬乱地沾在一起,胳膊下还夹着一只一动不动的山羊。
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你,如果你不吃肉不饮血,你的身体里就不会有生命力。
耶稣几乎笑出了声。
只有那些以血肉为生的人才可能有永恒的生命力,在世界末日到来之时,我才会将他升到天堂。
因为血肉即饮食。
惠勒感到脖子后面有一股丝丝凉气不断地冒出。
他知道这些诗句是从《约翰福音》中来的,只是有些单词被落掉了,因而也改变了原来的含义。
在他的意识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耶稣是不应该这样说话的,但是,基督紧盯着他的目光,这个弱小的声音也就消失了。
耶稣站在洞口,把山羊举到了自己的嘴边,在它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下去,在血液就要流出来之前,使劲地往里吸着。
惠勒注意到山羊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着、萎缩着,长长的羊毛也随之耷拉了下来,很快就只剩下一个皮包骨的骷髅。
耶稣将山羊的骷髅扔到洞里。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耶稣又变成了那个救世主,牙齿和胡须上的鲜血不见了,刚才那副野蛮不羁的样子变成了一副庄严自足的神态。
惠勒赶紧跪倒在自己所景仰的上帝面前,感激涕零,备感荣幸。
这就是我的家园,耶稣浑厚的声音在惠勒牧师的头脑里回荡着。
现在我将住在这里,从今天开始,教堂的札拜活动都将在外面进行,这里将不举行任何形式的礼拜活动。
是的,惠勒点头表示赞同。
所有上帝喜欢的祭祀品都将投放到这3个洞里。
是的,惠勒赞同道。
耶稣微笑道,我们应该开始惩罚那些罪孽深重的人。
惠勒的脉搏加快了速度,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激动,浑身上下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灼不安。
是的。
他回答说:基督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们都将痛苦地死去。
是的,惠勒感到身体里异常兴奋。
耶稣伸出手来,惠勒牧师走到洞口长椅木条铺成的过道上。
他看着下面,那个洞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洞,而是教堂南墙下面一个陡峭的隧道。
他拉着耶稣的的手,救世主的眼睛熠熠发光。
我带你看看我的家,我的奇珍异宝以及我的威力所在。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熟悉,惠勒想。
他在什么地方曾经听到过这样的话,不是《圣经》里,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他努力去回想,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很快他们就从过道上跳了下来,从隧道一直向下滑去。
不,里奇摇了摇头。
我不会的。
我不是想阻止你发表文章,霍里斯说,我只是说,尽量轻描淡写一些,不要大肆渲染,让事情顺其自然。
里奇认真地看着农场主的眼睛。
轻描淡写一些?你以为我是在夸大其词,无中生有?你以为克里福德还能死而复活吗?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看,我们的商业活动都是相互联系的,如果人们开始慌乱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我是里奥韦尔德最大的雇主,有25个人在我这里做兼职工作,还有加个人做专职工作。
如果游客们被吓跑了,他们也就只好失业了,当然我也会损失钱财,就不能再在你的报纸上做广告宣传,大家都会有损失。
苏在旁边观察着里奇,她看见他的下颚咬得很紧,脸上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
那么你希望我谎称特里・克里福德不是被谋杀的,他现在仍然高高兴兴地工作在你的马厩里,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
霍里斯笑着说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不要夸大其词地宣传这件事,让老百姓得到更多证据来骂我们的这座城市。
另外,如果你的报纸听起来好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到处作恶,杀害无辜,对你哥哥的事业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它不仅杀害无辜,而且还吸干他们的体液。
你又来了,谈话像一家街头小报似的。
我希望你能尊重特里的去世这件事情,告诉人们他死了,而不要过分报道太多的细节。
我并没有讲述过多的细节。
在我看来,你就渲染了细节。
我是一个记者,我的职责就是报道事实。
如果你愿意,这已经是10月份了,旅游季节已经过去,明年夏天人们就会忘掉这一切了。
不,他们不会的。
里奇很不耐烦地用手将着头发。
除了当地人以外还会有谁看这份报纸呢?当地人是不会到你的农场旅游的。
上帝啊,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和你争论这些。
我开的是一家报社,尽管很不起眼,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就会及时去报道。
神经病!霍里斯的声音开始变得不再那么友好,语气也生硬了许多。
第一修正案没有赋予你毁坏我生意的权力。
我不想毁坏你的生意,我只是在报道事实。
瞧,我可以找到可靠的消息来源,说明克里福德、特里斯和那两个小孩儿是吸血鬼杀害的。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可靠的消息?是你那个混蛋哥哥吗?里奇忍无可忍,便下了逐客令,滚出去,离开我的办公室。
霍里斯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撤回所有的广告。
去你的蛋吧!里奇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
苏想继续写她的那篇文章,透过眼角的余光,他看见里奇仍然站在新闻室的中央。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你还能继续维持吗?她间道:我的意思是,失去了他的广告以后?他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们会维持下去的。
霍里斯从来都自以为很了不起,农场确实支持了一大批经营活动,不过不是我们。
如果巴莎店退出去,我们可能真的麻烦了,摇滚迪斯科吗,他不屑一提的说,霍里斯在《公报》上的广告费一直都很吝啬,没有他每个星期的五十块钱,我们也会活下去的。
还好。
里奇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边。
令人不愉快的是,他竟然跑来告诉我刊登什么或者不刊登什么。
他摇了摇头。
很多人不相信新闻自由,确实是这样。
他们以为自己是相信的,实则不然。
人们只是喜欢听到或者看到自己认同的东西,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事实,他们不会花费任何时间于任何相反的观点上,他们只希望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是,报道事实永远是正确的,这一点你要永远牢记。
记者的天职就是客观报道。
如果你只是片面报道,束缚人们的视眼,将你的观点、看法强加于他人,你就没有认真旅行自己的职责。
苏笑了笑。
你原来是不是打算给你的学生上这么一课?没有,不过,也是应该的。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她想,要么现在,要么就没有机会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写的文章开头部分。
她有些紧张,心率加快了很多。
但是,机会来了,她不用煞费苦心去寻找。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着他。
是吸血鬼,她说。
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
什么?她舔了舔嘴唇,不太确定他是不相信她还是没有听见她所说的话。
她继续说道:是吸血鬼,我们管它叫‘喝血的死鬼’。
这次他听清了,‘喝血的死鬼’?是广东话,意思是吸血鬼。
那么,这些吸血鬼也吸食树液?苏红着脸问:你看了我的故事?当然,我审校过。
是的,她说,事实上,它们是这样的。
里奇咬着自已的嘴唇,一会儿之后,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他放下笔,叹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走到苏的身边,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好吧,他说。
我承认,我不像以前那么怀疑这件事了。
他翘起了二郎腿。
我想,我该听听这些了。
告诉我关于‘喝血的死鬼‘的事情。
她看着他说,这并不是玩笑。
我知道。
苏点了点头,谢谢你,她小声说。
她开始讲了起来。
当苏回到饭店的时候,父母亲和奶奶都站在窗户前面,张望着公路这边。
透过张贴着特色午餐蛋卷和糖醋猪肉广告的窗户看到他们的脸色,苏感到一阵阵的紧张不安。
通过第六灵感,她倒没有感到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她也知道,如果确实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父亲一定会来报社找她。
不过,她还是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没有把车停在后面,而是直接开到饭店的前面。
她急忙走进饭店,推开饭店门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她问父亲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约翰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他应该半个小时之前就到家了。
饭店一个角落里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吃饭的人,也许是一顿比较晚的午饭,也许是一顿比较早的晚饭。
他们抬头看着这几个说汉语的人,皱了皱眉。
奶奶的声音很平静,但是眼神却很不安。
今天很不安全,就是白天也不安全。
苏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母亲和父亲。
我去找他。
我去吧,父亲说。
我也想去。
母亲摇了摇头。
看到奶奶点头表示同意,父亲便说了声好吧。
苏将笔记本放在跟前的一张桌子上。
我肯定他没事的,很可能放学后他滞留在了学校,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父母亲和奶奶都没有说什么。
几分钟后,父亲把车开出了停车场,循着约翰平时从学校回家的路走来。
他们慢慢地开过了巴莎店停车场,苏回头看着巴莎店和饭店之间的那片空地。
他们还从黛尔里女王店和饮料店前经过,以防万一约翰会去那里买些小吃或饮料。
但是,那里没有约翰的任何踪迹。
一定是出了事。
他们开到奥科迪洛,向着中学开去。
学校今天下午与环球队举行主场比赛,空旷的沙漠上不断传来足球场上的欢呼声。
苏感到惊讶的是,城里的部分人仍然过着真实平静的生活,他们并不知晓吸血鬼的存在或者根本就不在乎。
尽管她深知,不知情并不完全等于是一件幸福的事,不了解事情的状况以及不采取任何防范措施很可能会带来灾难而不是幸福,她还是不禁有些嫉妒这些人置身事外的处世态度。
父亲将车停到学校的停车场上,己经有几辆学校班车和轿车停在了那里,不过绝对没有往常那么多。
一定是吸血鬼的影响。
约翰会去参加比赛吗?苏想,不会的。
他不喜欢体育,以前从来都没有去参加过任何体育活动二如果放学后他想去什么地方,一般来说,他会挂电话通知家里。
父亲将车开到了一块空地上。
我们去看看,他说,也许他在这里。
父亲的声音里更多的是他的愿望而不是他相信约翰真的在这里,正是他的声音中这点惨淡的希望让人感到害怕。
也许弟弟己经死了、被绑架了、被吸血鬼带走了。
她可能再也看不着活着的弟弟了。
她没有生气,也不害怕,只是疲惫万分,内心里空空荡荡。
苏?这声音低得刚刚能够听见,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一般。
声音就在附近,如果稍微早一些,足球场上的欢呼声就会掩盖了它,苏就不可能听见。
父亲已经走到了通往体育场的台阶上。
她想喊又没有喊出声,惟恐她说话时听不见弟弟的声音。
她站在汽车边没有移动。
苏!那个微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听起来很熟悉。
她皱着眉头走到低矮的砖墙边的垃圾箱那边,只有几个停车位那么远。
在两个垃圾箱的阴影中间,他似乎看见什么东西在活动,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去。
苏!正是约翰,她看见他靠在一个垃圾箱上。
爸爸!她喊了一声,没有等着看父亲是否听见了她的声音苏就跑到了垃圾箱边。
约翰蜷曲着坐在那里,头几乎抱在了膝盖上。
他的脸色青紫,嘴角和眼角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和嘴唇上还流着血,撕裂的衬衫上也印着血迹,他的裤子也撕裂了。
她跪倒在他旁边,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想痛哭一场,她想狠狠地揍别人一顿,她希望这一切发生在她自己而不是弟弟身上。
她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自己家人受到如此伤害,她感到痛苦万分。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约翰的声音还是很低,她意识到他的嘴唇浮肿地几乎不能活动。
他们欺负我,说上帝让他们这么做的,还说上帝不喜欢……中国人。
父亲赶紧跑了过来,也跪在约翰身边。
在他的胳膊下面扶着他,让他坐的直一些。
中国佬,父亲用英语说道,‘他们说‘中国佬’。
这是一个肯定句而不是问句。
约翰点了点头。
苏想到了惠勒牧师,她感到全身发冷。
是谁干的?她问道。
我们体育课上的同学,有布什、杰迪、里克和玛丽亚。
他开始哭了起来,还有罗斯、凯姆和彼特斯先生:你的老师?他点了点头,擦了擦眼睛,由于手指触痛了眼上的伤而疼痛难忍。
足球场上的欢呼声已经不再那么正常,也不再那么充满善意。
你的胳膊断了吗?父亲用广东话问道,腿呢?你能走吗?约翰点了点头。
渴死了,他说,我渴了――我们带你回家吧。
也许我们应该带他去医院,苏建议道。
奶奶可以给他处理,现在我不相信医院。
苏点了点头,父亲偏执的多疑使她感到害怕。
尽管她跟奶奶说了很多关于希望家庭与人交流,融人美国主流的生活,她感到自己还是向往父亲坚不可摧的那些日子。
看到父母亲就象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间平静的岛屿,她感到很塌实,也很放心。
尽管有时,父母亲不分享他们的恐惧和疑问,她会觉得他们有些不诚实,但是,这会使她由于有坚强的家庭后盾而更加充满自信。
现在他们都变得飘逸不定,她感到有些害怕。
父亲把汽车钥匙递给她,让她来开车,她急忙坐进汽车,将车倒至垃圾箱边。
父亲将约翰扶到汽车后座上,坐在他的旁边,苏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我们。
回家还是去饭店?苏问道。
去饭店,父亲说,我们先去接奶奶回家。
我冷,约翰的声音仍然很低,苏必须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把窗户关上,父亲对苏说。
苏关上窗户,减慢了速度,按了转向指示灯,然后开到了公路上。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她问弟弟。
有什么原因吗?’’我告诉你了,弟弟说,他们说,上帝不喜欢中国人。
就这样吗?你没有先惹他们,跟他们争吵?彼特斯先生不让我带玉石。
苏从后镜中看着弟弟,你没有――他们偷走了我的戒指。
苏只觉得口内发干。
我们给你再找些玉石,父亲好象是在安慰自己,很快接着说,他会没事的。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只能听见约翰粗重的喘气声。
他们到达饭店的时候,饭店里没有任何客人,奶奶和母亲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苏跳下车来,打开门,父亲扶着弟弟慢慢地下了车。
他被人打了,父亲说,他们还抢走了他的玉石。
就让他呆在车里,奶奶命令道,我们必须马上带他回家。
他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我们必须给他找到玉石,并且用柳树枝将他的窗户遮盖起来以求保佑。
他可以佩戴我的玉石。
苏说。
我不戴项链。
约翰嘟哝道。
我的抽屉里有一块玉石。
奶奶说。
我要戴耳环。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苏还是被逗乐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还是那个老样子。
我这就关上店门,挂上‘本店打烊’的牌子。
父亲说。
苏看了看他。
饭店除了星期一以外从来没有这么早打佯过,即使是父母有谁生病了都没有改变这个作息时间。
奶奶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把他送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