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跳下车时玛丽娜正站在前门口,她迎上来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他摇摇头,没什么事。
然后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从警长那儿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没有?没,没什么新的。
那狗娘养的。
我要再投他的票叫我不得好死。
他到现在一丁点儿情况都没查出来。
他尽力了,戈登说。
他做什么了?给你讲了个他怎么劳累的凄惨故事?戈登笑了,不。
那么你为什么替他说话?这一带发生的事太多了,他很忙。
那对乌兰德无济于事。
玛丽娜转身气咻咻地走开了。
戈登跟着进了屋。
你看,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论这事。
他晃了晃手里的纸袋。
我买了些锁。
接下来的一小时,他便投入到给窗户安锁的工作中去。
玛丽娜则去准备晚饭。
正要吃饭的当儿,电话响起来。
平时,若在吃饭期间有电话来,他们通常让电话响着,不去接,但如今,戈登不想错过任何时机,我去接,他说。
玛丽娜点点头。
几分钟后,他神情沮丧地回到厨房,搔着头皮说,布兰德,他想让我今晚去帮他把活儿干完。
今天晚上!玛丽娜看看表说,已经六点多了!戈登耸耸肩说,这几天他总是让我早走以便关照家里——那有什么?你欠他命吗?那是他为什么落了后的原因,他所想要我干的只是帮他往镇上送几箱饮料。
就这点儿事。
我们两个一起干,用不了一小时就能完。
最多一个半小时。
那门上的锁怎么办?你就留我自己孤单单在家里呆着?再不到一小时天就要黑了。
我们只有两个门,他说,七点和布兰德见面就不晚,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把那两把锁安上。
那赶紧吃。
玛丽娜打个哆嗦,但那决不是因为冷。
我想让你走前把活儿干完。
屋子里所有的灯都亮着,但玛丽娜还是感到害怕。
她应该和戈登一起走,应该和他去商店,在他卸货时看看杂志什么的。
房子的什么地方发出喊喊喳喳的声响,玛丽娜认为那是风吹的,尽管知道外面没有一丝风。
她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视上,努力使自己沉浸在节目里。
但画面有些模糊声音也时常为静电的孵啪声打断。
她意识到在兰多和弗拉格斯塔夫之间的某地正受暴风雨侵扰。
她突然感到孤立无援。
她想给吉尼打个电话,但马上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打电话只是为缓解自己的恐惧而假装亲眼。
不。
她强迫自己继续看着满是雪花的电视。
况且戈登马上就回来了。
有敲门声,玛丽娜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前面,通过客厅的窗帘向外偷偷望去,见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陌生男子正站在她家门前的台阶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那男子犀利的目光立刻转向她所在的窗户,她放下窗帘,向屋后退去,砰地碰翻一把椅子,她向后伸出手抓住椅子支撑着自己。
又一阵敲门声,这一次听起来更坚决,毫不迟疑,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人想进来!走开!玛丽娜叫着。
我必须与你及你的丈夫说句话,隔着紧闭的房门那男人在外面说,他的声音很大,透着一种公众演讲者的威严。
我丈夫不在家!一会儿回来!那我就跟你谈。
玛丽娜舔了舔嘴唇,但舌头同样干涩干涩的,她感觉到两只胳膊吓得在发抖。
慢慢地,她又挪到窗前,那人的目光依然盯着这边。
我想和你谈谈,他说。
我能听清楚!玛丽娜喊道,告诉我你想说的,然后赶紧走!要不我就报警了!他目光猛地投向她,其表情之严峻使玛丽娜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她第一次注意到,他带着一本圣经,夹在右腋下。
你是谁?她逼问道。
我是艾利阿斯兄弟,来救你于危难之中,将你从你所站的悬崖边拉回来。
走开!艾利阿斯拿出圣经,翻到事先标好的一页。
‘孩子们,这是最后的时刻;你一定听说反基督者将要到来,那么现在许多反基督者已经来到;所以我们说这是最后的时刻。
他们出自我们之中,但他们不属于我们;因为如果他们属于我们,他们会继续与我们一道;但他们出去了,很明显,他们都不属于我们。
’他合上圣经,向她看去,他的眼睛将她的攫住了。
她不能抽身,仿佛她已被催眠。
这写在约翰的第一封信里,第二章,诗十八、十九。
反基督者不是要来,他们就在这儿!他的声音激荡着原教旨主义牧师布道时的雄辩。
我们与隐伏于此的魔鬼作战!将它暴露在主的神圣的光辉之下,让它随主的圣育消散!他又打开圣经,玛丽娜急忙放下窗帘,退回到客厅去。
尽管开着电视,他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玛丽娜摸索着来到电话前。
‘哪条巨龙被扔下来,昔时的蛇,被称作魔鬼和撒旦的,世上的骗子——他被扔到了地上,他的天使们也随之被扔下来。
’玛丽娜,哆哆嗦嗦地拨了警长办公室的电话,但占线,她又拨。
‘当龙看到自己被摔到了地上,便去引诱那个生了男孩的女人——’闭嘴!玛丽娜喊着,闭嘴!令她欣慰的是外边洪亮的声音暂时停止了。
她又拿起电话,我要报警了!她喊道,我要叫人把你抓起来!我来这儿是要救你于黑暗之中,我来这儿是为引你走上康庄大道——给我滚开!玛丽娜明白她的声音里满是恐惧,自己正变得歇斯底里,但她确实是吓坏了。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血淋淋的厨房,地板上乌兰德支离破碎的身体。
她又拨了遍警长的电话,这次通了。
我是玛丽娜。
路易斯,她气喘吁吁地对着听筒说。
我们家来了个人,他就在前门外,想进来——我们立刻派人去,接待员告诉她,别让他进,你家里有枪吗?没有。
那么我建议你找个棒球或刀之类的武器,以防万一。
她说,库木拉及韦斯副警长一会儿就赶到。
别害怕!哦。
玛丽娜放下电话,抬起头。
外面的声音停止了。
她又听了会儿,跑过去把电视音量调小。
一片寂静。
她壮着肚,拉开窗帘向外望去。
艾利阿斯兄弟走了。
玛丽娜又拿起电话,他走了,谢谢。
还没听到接待员答话她就把电话挂了。
她又踱到窗前,观察着黑暗中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尖厉的警笛声传来,渐近渐高。
不久,红蓝闪烁的警灯出现在树木掩映的狭窄土路上。
而警车之后,谢天谢地,是戈登的吉普车。
玛丽娜打开前门跑出屋去。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