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艾利阿斯兄弟送回关押处,并与戈登及安德鲁斯神父道别之后,吉姆就返回了办公室。
他坐着想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县历史馆的电话。
米莉。
托马斯接的电话,喂?喂?米莉吗?我是吉姆。
韦尔登。
老太太的声音陡然兴奋起来,吉姆!你好吗?可有一阵子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我很好,米莉。
你呢?很棒,她说,很棒。
你可能知道,我们在编一本关于兰多过去的一些历史的书,下周就要送去印刷了,我在这儿呆得这么晚,是因为我需要再查一下是不是遗露了什么。
吉姆就势随意地问道,有没有奶场地区的记述?为什么问这个?哦,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常常听到的那些故事。
米莉大笑起来。
那些鬼故事?那些在你父母和我小时候就在听的老掉牙的故事。
不过我想现在的孩子也还在听。
吉姆尽力显出很轻松的声调,你们的书里提到那些故事了吗?当然,米莉又兴奋起来,一副历史学家碰到自己喜爱的话题时惯有的音调。
像大多数世代相传的故事一样,这些故事也有一定真实的影子可循。
你去过奶场地区吧?你也见过十字架,坟墓吧?是的,吉姆说,只是我十几岁时才第一次去,比听到那些故事时晚多了。
嗯,那儿确实是当时这一带人们埋死婴的地方。
但他们为什么从城里跑这么远的路去那儿呢?因为,米莉停了一下才说,仿佛为吊起人的胃口,并非所有的孩子都是死的。
大多数是死产,但有时,如果孩子天生有病或畸形,他们的父母也会把他们带到那儿,任其死去。
上帝,吉姆倒吸一口凉气。
那便是故事的起源。
我不相信有人会那么做,吉姆说。
不要把他们看得太野蛮,米莉说,那个年月反正婴儿四分之三都是要死掉的,人们只是做了他们认为可行的事,抛弃了残弱的才能更好地抚育其余。
日子艰难,大多数家庭都只能养活一个孩子,于是他们就想确保这一个孩子健壮得至少可以自保。
生育控制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我简直不能相信,吉姆说,我一直认为那些故事是杜撰的,我总以为那些十字架下不是真正的坟墓,我以为它们是……我说不清它们是什么,但认为它们不会是真的坟墓。
哦,他们是真的,但还不只这些。
在那之前,在白人定居此地之前,印第安人也常常这么干,也是在那个地方。
如果说我们的祖辈是由此得到的启示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吉姆只感到血往上撞,胃因害怕而抽搐着。
我回忆起一个关于布道者的故事,他撒谎说,一个和奶场地区有关系的布道者。
哦,是的,米莉说,是有这么一个布道者,只不过不是个故事。
在我们的研究中,我们从日记,杂志几种途径得到证实,确有其人存在。
他闭住眼睛,将听筒紧紧贴着耳朵,好不掉下去。
真的吗?他问。
对。
大约一百五十年前。
有一个云游的牧师,打此地经过,不知怎么发现了奶场区。
他在所能找到的每一个肥皂盒上例述了这种做法的罪恶,把镇上所有人都给吓懵了。
过了约一周时间,他开始要人们与他一起到那儿看看,但是没有人愿意去,最后有几个人陪他上了里姆山。
事实上——她顿了一下。
等一会儿。
对,你的曾祖父当时是警长,我想他在其中。
这个布道者长得什么样?吉姆问,你知道吗?只有一处外貌描述,好像是在眼睛上。
他的眼睛,显然,是黑色的,黑得出奇。
吉姆舔舔顿时干涩的嘴唇,那后来怎么样了呢?我们不清楚。
一则日记好像说有驱邪之类的事情,但我们不敢确定,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应驱逐什么。
但很吸引人,是不是?是的,吉姆机械地说。
现在你明白谣言和鬼故事是怎么讲起来的了。
当然,我们这些大多是根据个人的回忆,你知道那些记录是不可靠的。
但,依旧算得上精神食粮。
是的,吉姆重复道。
他清了清喉咙,这个布道者后来怎么样了?那我们不知道,米莉坦言说,但我们随时会发现新线索,我盼着我们最后能找到。
她大笑起来,我猜你将不得不为此买上一个系列。
是的,好,谢谢你米莉,你帮了我很大忙。
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吗?哦,没什么,只是好奇。
好吧,她说,随你。
等书出来你打算买一本,对不对?他笑了,当然。
那么就这样,再见。
再见。
他挂上电话,感到头昏脑胀。
他极不情愿地向大厅扫了一眼。
在大厅的尽头,他知道,艾利阿斯兄弟正平静地坐在禁闭室里。
他蓦地感到,在禁闭室中艾利阿斯兄弟正在向着他微笑。
吉姆站起来,他必须离开这儿。
他知道他应该去和艾利阿斯兄弟谈谈,面对他,但他又不想马上见到此人,还是等他将事情理出点头绪来再说吧。
他抓起帽子,走到前台。
丽塔已经走了,皮特和贾德森正在值班。
他疲倦地、敷衍地向他们招了招手,穿过寂静的停车场向汽车走去。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奶场区的问题。
他记起了小时候在他与小伙伴们之间流传的那些故事,弃婴化成的鬼,日夜在森林中嚎哭着找妈妈,但他们的妈妈却一直没有来。
被扔在这个地方的一些婴儿为保护自己而长成野蛮的。
动物似的杀手。
想到此,鸡皮疙瘩不禁爬满整个手臂,尽管夜里的气温并不低。
他将车停在屋前的甬道上,穿过久未修整的草坪,来到前门。
他心事重重,不曾注意到停车场旁奇怪的黑影,没看到黑影的移动,甚至没听到黑影中传出的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