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普尔一觉醒来,感到全身涌动着情欲的冲动。
她翻身看了看梳妆台上的钟,没看清现在是八点半还是九点半。
她弯下身摸到了放在床边的酒瓶,还剩下几口,于是就举着瓶子对着嘴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上帝,味道真是太美妙了。
她的左手伸进被子,放在两腿中间,懒洋洋地开始自己抚摸。
她感到已经湿润了。
假如此刻能有一个男人,她愿为此付出一切。
厨房里传来滴水的声音和锅碗的碰撞声。
她停止了目慰,把酒瓶扔到地上,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她坐起来,靠在床头,想起昨晚玛格丽特、玛吉丝和其他几个人告诉她的事。
狄恩?不太可能。
她不愿意这种事发生。
但确实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昨晚她又喝得酩酊大醉。
喝完第一瓶酒后,她甚至告诉自己她已厌倦装模做样地当好人,在自律了这么长时间后,她只想彻底放松,可事实上她酗酒只是为了想要忘却,想麻木自己的神经,忘掉她们所说的关于他儿子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这是真的。
这是忍受的极限。
她知道这是真的。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尽管不是全部。
她有些意外,但一点也不惊讶或是怀疑,她们坐在她身旁向她解释一切的时候,她立刻就相信了,相信所说的一切。
妈。
狄恩在敲她卧室的门。
她没有回答。
妈,快十点了。
你起床了吗?十点了?她看了看钟,不是九点半,而是九点五十。
妈她又感到了那种颤动,那种双腿间疯狂的渴求。
她踢开被子,裸体地站在门前,不出声,希望狄恩开门进来看见她。
但当他又喊道妈,并且开始拧门上的旋钮时,她马上说:我起来了!别开门!我还没有穿好衣服。
好的。
她听见他走到客厅。
对自己甚至想在儿子面前暴露身体,她感到羞愧。
是什么使她居然想这样做?她这是怎么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她站在那儿,望着关上的门,手指从身体滑下……周日的上午要找个男人不太容易。
不是不可能,而是不很容易。
她把狄恩一人留在家中,开了张家务活的清单,然后自己开车出去。
有一段时间没这样了,感觉真好。
头两个酒馆一无所获,尽是些老泡吧的人、酒鬼和半老头子。
到第三个酒馆终于如愿以偿。
在快乐时光酒馆,她发现了一个英俊、健壮的年轻人,有点不修边幅,浑身散发着热情,好像还未尝过禁果。
她在他身边坐下,和他喝酒聊天,时不时摸他一下,当他提出开车到他家时,她马上答应了。
此刻他一丝不挂地身在床上,床单上满是精液、血和尿液。
她望着他,感到畅快淋漓,然后温柔地用手指抚弄他的头发。
他躲开她的抚摸,对这个反应她觉得有一种温暖的满足。
她正准备穿上衣服回家,可突然感到还想要。
看了看表,三点一刻,她还有时间,狄恩以为她要到六点才到家。
她跪在他面前,把头埋向他的两腿间。
不,他说,不要了。
她给了他一耳光,笑了,还要。
她说。
星期一下午,狄恩因为打架被停学。
他从未和人打过架。
在上小学和中学时曾被别人威胁过,但他总是设法使自己避免挨打:逃跑、失约或者用脑子让自己躲过拳头。
但这次是他先挑起打架的。
过后,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切来得太快,前一分钟还和凯文、保罗与利克坐在午餐桌上聊天,后一分钟他就和保罗在地上扭打起来。
保罗开玩笑说佩妮罗是同性恋,他替她辩护,以牙还牙,唇枪舌战,然后就打了起来。
他不记得是不是真的想揍保罗,可突然间他就扑了过去,挥舞拳头,等凯文和利克将他们拉开时,保罗已经被打出了血。
周围聚集了一群人,他听见了起哄,意识到围观者们不过是打架的背景。
他知道他们是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
每打一拳,他都听到赞许的呼声,感觉到他们的满足。
然后他们被拉开了。
围观的学生们静静地、几乎是崇拜地望着他。
他颤抖着,肾上腺素在体内汹涌澎湃。
这时,学校顾问巴顿先生把他叫进办公室。
他好像觉得保罗受的伤要严重些,这在几天前连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却并不让他吃惊,他对自己非常满意。
巴顿先生关上办公室的门,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告诉他他被停学三天。
狄恩毫无反应地点点头。
顾问微笑着对他说:我这样做是因为我没办法,不然,我会让你杀了他。
狄恩眨了眨眼睛,什么?巴顿先生打开底下的抽屉,取出一瓶葡萄酒,拔掉瓶塞,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得玩点小游戏。
狄恩这才意识到顾问先生喝多了。
巴顿喝了一口酒,狄恩想起了在佩妮罗家品尝过的那种甜蜜又使人眩晕的芳香。
他也想来一点,但当顾问让他喝一杯时,他却摇了摇头。
来一杯吧。
巴顿先生说。
他可以尝一点,而且在两条腿之间他感到了曾经熟悉的躁动,但他强迫自己说:不。
顾问又喝了一大口。
我明白,他说,以后再喝吧。
他把手朝门挥了挥,你可以走了,他挤了一下眼说,你被停学了,走吧。
狄恩离开了。
走出学校来到回家的路上时,他才开始思考发生的一切,是什么使得他做出这种与个性完全相反的行为?居然动手打人?使别人受伤?喜欢这样吗?还有和顾问之间奇怪的对话……这一切他感到彼此相关,可又无法弄清内在的联系。
他心里沮丧极了,就像在做一道快要解出来的数学题,答案却怎么也找不到。
而且这还与他做过的梦有关,还有佩妮罗的母亲们,他的母亲,还有葡萄酒。
回到家时,他又感到了颤栗。
这次不是因为肾上腺素。
而是恐惧。
放学后佩妮罗来了。
上午上课时没有见到她,午饭时也没有见到,他以为她病了,在家休息,可下午回来给她去电话时却只有机器的应答声,他没有留言就挂了电话。
现在她和维拉走进了屋子。
维拉有些紧张,佩妮罗则满怀好奇地四处张望,上次来她也很紧张。
狄恩希望有时间打扫一下屋子,早餐用过的碗还堆在水池里,从厨房的过道上就能看见,客厅的地上扔着可乐罐和他下午看的报纸。
这不是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她笑着对他说:这就是你说的家。
他脸红了,平时很干净,他道歉说,你要是打电话说你要来,我会先收拾收拾。
佩妮罗笑了,我想对你突然袭击。
维拉不安地望着窗户,我们全听说了,她说,你被停学了。
他的脸火辣辣的,想解释又不知如何说,想道歉又不知为什么,于是傻傻地站在那几点头,不敢面对佩妮罗的眼睛。
没有人喜欢保罗,维拉说,你是个大英雄。
但是从她的语气中他能听出来她并不觉得他是个英雄。
不知怎么就发生了,他望着佩妮罗说,他说你是同性恋。
她脸红了。
嘿,他换了个话题说,你们想喝点什么?可乐?七喜?还是辣椒博士?维拉摇摇头说:不了,我们得回去。
我只能直接开车上下学,已经晚了。
我妈会暴跳如雷的。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佩妮罗说,维拉送我们一程,然后我再开车送你回家。
我们得赶紧。
维拉说。
狄恩点点头,对佩妮罗微笑着,我给妈妈留张条。
十分钟后,维拉把他们送到葡萄园门口。
他们道别,佩妮罗谢了她的朋友,然后维拉离开了。
佩妮罗用钥匙打开黑色的安全盒,按下密码,她紧紧地皱着眉,狄恩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知道围墙上面有摄像机对着他们,所以有意使动作不要太过于亲密。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佩妮罗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门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怎么了?狄恩问。
她转过来面对他说:我的几个母亲。
他对她的话毫不吃惊,事实上,他在期待着这句话。
他的心跳在加速,她们怎么了?她摇摇头说:就是觉得奇怪,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楚。
他们慢慢地走着。
她告诉他星期六晚上她回家后发生的事,半夜玛吉丝母亲是怎么溜进家门,衣服撕破了,上面还有血。
我爱我的几位母亲,她说,但我不了解她们。
她长长地出了口气说,我……我害怕她们。
你认为――我觉得是她们杀死了我父亲。
他们停下脚步,彼此凝望着。
从种植园里飘来一阵微风,送来轻柔的音乐般的西班牙语对话,房屋前面有汽车发动的引擎声。
我没有证据,她继续快速地往下说,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只是有种感觉,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她朝左右两边看看,好像怕有人在偷听,昨天我装病,在屋里呆了一天。
今天让你过来不是因为……其实是因为我害怕一个人回家。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应该给我打电话。
我不能。
这就是今天你不去上学的原因?我午饭后才去的,早上呆在图书馆。
狄恩添添嘴唇说:我能做什么?我不知道。
他把她拉过来,拥抱着她,她哭了。
他感到她在发抖,靠在他的衬衫上啜泣。
他想表示同情和理解,于是他把她楼得更紧。
更近。
他想起母亲带回家的男人,那个被杀害的男人,相似之处让人惶恐不安。
他想告诉佩妮罗,但又不愿让她担忧。
他对待这种事的办法是置之不理,不去多想,可佩妮罗却恰恰相反,他试图想象她和一群被自己怀疑是杀手的人在一起生活,心中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
望着她身后的希腊风格的建筑,他不寒而栗。
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如何反应,没有解决问题的捷径,也没有人可以倾诉,可以依赖。
他不能就这么去警察局说他一直在做奇怪的梦,说纳帕好像有恐怖要降临,而且,佩妮罗认为她的母亲是杀人犯。
他也不能对他的妈妈说,因为……因为他感觉她也牵扯了进去。
也许该告诉凯文,可凯文不一定就比他更能对付这件事。
对付什么事?那才是大问题,也是整件事中最棘手的方面。
什么也没发生,至少没有具体的事。
虽然有蛛丝马迹,可没有任何具体的事可以用来说服旁观者,表明他的恐惧是有理由的。
可佩妮罗也感到恐惧。
这也许是个理由。
她推开他,擦干眼睛,努力想笑出来,对不起,她说,我把睫毛油蹭到你的衬衫上了。
没关系。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想做什么?狄恩问。
我想去看看实验室,我想去树林里,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去。
你觉得会发现些什么?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现,但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们都不准我到那些地方去。
昨天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就像一种实验品,被限制、训练成只能用某种方式行动和思考,我从来没有对实验室好奇过,只是遵守不能去那儿的规矩。
我对树林好奇过,可又感到害怕。
我感到这是我被调教的后果。
她凝望着他的眼睛说,我想打破这些规矩。
他慢慢地点点头说:如果我们什么也发现不了呢?我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菲丽丝母亲在厨房烤面包,希拉母亲去种植园了,其他几位到旧金山和代理商开会。
他们就着果汁吃了点面包,然后上楼假装去佩妮罗的房间。
她让狄恩守在楼梯口,自己迅速溜进希拉母亲的卧室,拿出一把钥匙。
他们下楼来到外面,绕过房子前面悄悄走到葡萄园主楼,从厨房的窗户看不见他们。
楼里一片漆黑,只有保安用的灯亮着。
他们走了进来,佩妮罗没有打开其余的灯,在昏暗中他们摸进了挤压室,在一个看起来像小壁橱的门前停下。
等一下。
佩妮罗说,她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什么?保安系统。
我去关掉摄像机。
里面传来滴答、嘟嘟声,佩妮罗出来,关上了门,走吧。
佩妮罗在旁边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她望着他,努力想笑一下,这就是实验室。
她说,心里感到非常害怕,他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恐惧,在她将钥匙插进门锁时,他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让她放心。
她朝四面望望,确信没人跟踪,摄像机已全部关闭,然后快速打开门走进去。
他跟在后面。
他不知道自己期望看见些什么,但显然不该是这样。
进门时感应器将头顶的灯打开,他们背对着门看――空无一物。
这是个名义上的实验室,没有仪器、烧杯或是试管,甚至连家具也没有。
四壁空空如也,地上没有任何痕迹,在房子中央有一个圆洞,四周砌着矮矮的石墙。
狄恩想离开。
本来事情令人捉摸不定,现在却很快变得过于具体。
多年来佩妮罗的母亲们告诉她她们在这里做实验,测试葡萄的指数和酒的类型,可事实上这里什么也没有,他感到怕极了,最令他惧怕的是这件事如此荒诞无稽,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突然为佩妮罗感到害怕,如果她的几位母亲让她一起同流合污,而他――佩妮罗抓住他的手向前走。
不!狄恩说。
什么?别靠近。
她笑了,可笑得一点不幽默,你觉得会有个怪物扑出来抓我吗?他不这样想,可也差不多。
我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轻轻地说。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两人向屋子中间走去。
他们朝井里看,以为会看到一个黑暗的无底洞,或者洞里堆满骨头,然而在离石头井沿一英尺的地方,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投影在平如镜面的葡萄酒里。
这是怎么回事?佩妮罗问。
我不知道。
他说。
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觉得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恐惧和担忧已经被现在的平静所取代,那种事态无法控制的感觉不复存在,这个房间、这口井和里面的葡萄酒使他感到安然和舒适,就像身处熟悉的环境。
他深深地吸气,葡萄酒的味道让他想起巴顿先生的办公室,他在桌旁就着酒瓶狂饮,还有和保罗的斗殴。
一方面他对发生的一切感到害怕,鄙视自己的行径,可心灵深处对此却很认同。
他在脑海中回忆这场斗殴,想到要是再狠一些保罗就会被揍死,他不禁笑了。
你在笑什么?佩妮罗问道。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眨眨眼。
他在笑什么?想要杀死保罗吗?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两人望着井里的葡萄酒。
现在怎么办?狄恩问。
去树林。
佩妮罗说。
真想去吗?她点点头说:前天晚上看见玛吉丝母亲溜进厨房,我就知道一定得去。
我试图不去想,试图说服自己这件事肯定会有个合理的解释,但我知道其实并没有。
可能――没有可能。
他点点头说:那我们走吧,去看看那儿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