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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引子(2)

2025-03-30 06:29:54

第3小节2月12日这一天,茅爱思觉得不舒服,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想起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拿起手机把它找了出来,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自杀,是重新启动电脑关机的界面有三种选择:待机、关闭、重新启动。

如果装了新软件,就需要重新启动。

懵懵懂懂中,她好象听见叩叩叩的敲门声,门外站着一位来自异界的使者,向她发出指令,催她快点重新启动,就此脱胎换骨。

茅爱思是孤儿,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出生时的状况,但茅爱思知道,婴儿的降生总要伴着母体的大出血,不管顺产还是剖腹产,流血才能换来新生。

手机发出振动,第二条短信又来了:准备好了吗?今晚就上路吧!2006年2月12日,元宵节。

通常过了正月十五,春节才算结束,人们把春节里剩余的鞭炮焰火统统拿了出来,不亚于大年夜和年初五迎财神那番热闹。

茅爱思在街头踯躅,元宵节的月亮很圆,挂在中天,夹在两幢大楼之间。

她沿着环形的中山南路一直往西走,不知疲倦地走,看见一个庞然大物静静地偃卧在月光底下,铝合金框架泛着暗弱的银光,那是地铁四号线大木桥路站的入口处。

末班地铁的时间在晚上十点半至十一点之间,茅爱思看了看超薄的swatch表,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分,按理说地铁站早就关闭了,可是奇怪,卷帘门并没有完全封闭,留了一段约五十公分的空隙,正好可以容一个人钻进去。

茅爱思弯腰钻了进去,沿着已经关闭的自动扶梯往下走,自动卷帘门发出轧轧的声音,稳稳落在地上——地铁站被彻底封闭了。

黑森森的大厅里,一排自动售票机和人工售票亭静静地伫立着,还有一些商铺,也都关闭了。

茅爱思走到验票闸机前,闸机是电脑控制的,此时应处在锁定的状态,但是当她靠近,身体接触到不锈钢闸条时,就象上班高峰时一样,闸机发出咔答一声,闸条自动翻转,把站在闸外的茅爱思轻轻推入了闸内,仿佛在欢迎她。

站台的两侧安装了屏蔽门,以前地铁的一二三号线是没有这种门的,结果很多轻生者选择了卧轨自杀,地铁公司不得不投入巨资安装了屏蔽门,把乘客与轨道隔离开来。

奔忙了一天的列车全部进入总站去维修保养了,此时的轨道线上,不会有一节车厢的。

茅爱思在一排椅子上坐下来,平时喧闹的站台格外安静,她抬头看了看悬挂的液晶显示屏,那是用来显示到站列车时间的,此时与整个地铁系统一样,都是关闭的。

液晶屏就象一块黑色的瓷砖挂在那儿,茅爱思的目光仿佛给它接通了电源,它亮了起来,显示下一辆列车的到达时间是0:00,下面一行是倒计时器。

随着有节奏的读秒,屏蔽门里亮起了灯光,一列镶有紫色腰带、由六节车厢组成的列车,稳稳地停靠在站台一侧,车门与屏蔽门同步打开。

茅爱思所站的位置靠近最后一节车厢,她迈进车厢,空荡荡的车厢里灯光通明,只有一名乘客,就是她自己。

十秒钟后,车门自动关闭,列车徐徐启动,这辆来路不明的地铁,载着一个不打算活到明天的女孩,在午夜始发,驶向一个莫测的未来。

茅爱思坐在一排紫色的座位上,对面座位上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一只猫,估计是波斯猫与家猫杂交的后代,它披着一身长长的毛,舔得齐整整,象抹过鞋油一样乌黑发亮。

黑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茅爱思掏出那把瑞士军刀,打算修剪指甲,红色套壳里竟然空空荡荡,指甲钳、挫刀、小剪刀统统不翼而飞,只剩一片薄薄的不锈钢刀叶。

茅爱思轻轻扳开了刀叶,它轻薄冰凉,割开直径三毫米的静脉,绝对没问题。

就象赴一顿晚宴,餐具准备就绪,菜摆好了,红酒斟满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动了。

轻抬左手腕,一条突兀的静脉,随着脉搏微微颤动,好象在催促她快一点、快一点……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茅爱思把刀片按在暗青色的血管上,不锈钢的凉意透过肌肤向周身扩散。

好了,现在就重新启动吧。

随着一阵割裂的剧痛,血液摆脱了又细又窄的血管,奔涌而出,拥有了无限的空间。

随着血压降低,大脑供血不足,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她站在一扇油漆斑驳的木门前,推开这扇陈旧的门,视野骤然开阔。

外面是一大片成熟的稻田,在深蓝色的苍穹的映衬下,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脚下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踩在空气里,踩在棉花堆里,毫不费力就能前进。

穿过麦田,前面出现一条笔直的乡关大道,绵延没有尽头,一直通向天际。

路边有一口井,井口封着木盖子,井台上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一件旧的拉链茄克衫和皱巴巴的卡其布裤子,款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茄克衫的袖口严重脱线。

见到茅爱思,小伙子矫健地从井台上跳下来,使劲朝她鼓掌,握紧拳头做着加油的动作。

茅爱思不认识这个少年,可冥冥之中,似乎在哪儿见过。

接着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灰布中山装,头发与年龄不相称的花白,手里拿着一本书朝她挥舞,面带微笑,就象校门口的老师,提醒学生要好好看这本书。

经过这个中年男人的时候,茅爱思忽然发现他身后还躲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扎着马尾辫,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和膝盖磨得发白的军裤,胸前佩着一枚毛主席像章,这身打扮显然是文革年代的。

姑娘的嘴唇微微翕动,似在倾诉什么,但听不见。

路边有棵树,树下站着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红色洒花旗袍,挎着黑色猪皮小绅包,象旧社会大户人家的阔太太,她眼里闪着泪光,目光一路追随着茅爱思……这个女人,我好象也在哪里见过,她为什么要哭呢?想着,茅爱思差一点撞在一个人身上,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藏青色马褂,胸前露出金壳怀表的一截链子,手里拄着司迪克(手杖的旧称),嘴唇上一撇八字胡,就象民国年代的电视剧里某座大宅的老爷,肃穆的外表下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面目威严地朝茅爱思点了下头,就把目光投向远方。

离老爷几步开外,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凤冠、云帔、霓裳,象旧年代的新娘,她目不转睛注视着茅爱思,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茅爱思象一名马拉松选手在阴阳界的大路上疾跑,这些人是路边的观众,为她鼓掌喝彩。

一旦跨越阴阳界,亲人会在前面等你,你不会孤单。

这是茅爱思从书上看来的一句话,书名她忘了,作者也忘了,唯一记住的就是这句话。

那扇破旧的木门难道是阳间通往阴间的门?这些陌生人难道是自己的亲人?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们?阴阳界上的风景,真的与众不同呵!深蓝色的苍穹逐渐变得苍白,象白色的大幕垂落下来,白得不舒服,白得越来越刺眼,耳边传来器械的撞击声和说话声,有男有女。

输了多少血?六百毫升。

血压多少?上面一百,下面七十,已经稳定了。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干吗要走绝路,真是作孽。

男为破财,女为情困,逃不出这个怪圈。

缝几针啊?十一针。

多缝几针吧,缝得细一点,免得一伸手就让别人看出来她自杀过。

嗬嗬嗬……最后是笑声。

茅爱思的意识一点一点在恢复,但她的嘴不能说,手不能动,仿佛实施了全身麻醉,唯一能动的就是思维。

原来这就是重新启动啊!(由 http://www.77phone.com/ 友情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