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乔易斯,是在一个特殊的医院里。
乔易斯还是那样的英俊,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显得非常的迷蒙,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只是两只手被一种类似于绷带的东西固定在椅子的把手上。
隔着特殊的玻璃窗,一个金发碧眼陪站在他们身边。
她对于庭远道:他受的伤并不重,但关键是他需要长时间的心理治疗,他整个人变了,他甚至不记得他自己是谁。
他的思维处于一团混顿状态,我们对他讲的东西都感到奇怪。
他讲了什么?有没有提格蕾丝这样一个名字?于庭远问道。
有,刚进来时,他总是不断的念着格蕾丝的名字,后来就没有再提起。
他讲的大量的东西,都非常的荒诞不经。
你不会说他疯了吧?李斌的情绪开始低落,他不知乔易斯如今的这个状态是一种解脱还是一个悲剧的结束。
怎么说呢,我不反对你用这个词。
金发碧眼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们找到问题的症结也许可以帮助他。
于庭远也叹了口气,他此时突然想到了乔乔,可是她已经死了。
我们也在分析,可是他讲的和他的经历实在没有更深的联系了,您明白,他是一个杰出的人才,如果这样是他的归宿,实在是一件很残忍,也是很不幸的事情。
我能不能看看他的病历?于庭远实在不死心。
可以,他在中国的时候,你们也和他交流过,说不定你们能帮助我们。
其实他也没有讲太多的事情给我们听,苏珊博士,他的职业使他不会透露过多的东西给我们。
不过我们知道了格蕾丝的故事,甚至我想去那个戴维和格蕾丝的墓地去拜望一下。
他有没有提到过另一个名字——克里斯蒂娜。
于庭远摇了摇头:他的另一个爱人、朋友、亲人?先到我办公室坐坐吧。
苏珊叹了口气:其实于先生,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坐在苏珊的办公室里,苏珊递上了两杯茶:我想还是给你们东方饮料比较好。
谢谢,不过我并不拒绝咖啡。
于庭远喝了一口:你想和我谈什么呢?我能帮你们什么呢?其实今天你能坐在这儿,也许和乔易斯还是有关的。
苏珊站在窗前,向遥远的天空不知在看什么,于庭远觉得苏珊在考虑,应该如何措辞。
过了一会儿,苏珊回过头来:我想先和你谈谈乔易斯的病。
说完,苏珊将乔易斯的病历记录放在了于庭远的面前。
于庭远拿起了这本病历,李斌好奇的凑了上去,而苏珊同时开始了她的叙述:和格蕾丝这个名字一样,他一开头叫过格蕾丝的名字,可后来,也就不再提起了,他开始反反复复的叫克里斯蒂娜的名字,不过他提到的次数并没有前者多。
他提到的这两个名字,我是认识后者的,那个克里斯蒂娜是他的学生,她爱上了她的老师,而且很爱他。
他们相爱过一段时间,可是不知为什么,克里斯蒂娜活着的时候来找过我,她找我当然是来找我做心理咨询。
她说她和乔易斯相处时,乔易斯似乎总有解不开的心结,于是两人分分合合的,直到克里斯蒂娜不幸死亡。
当然乔易斯也来找过我,那时我就发现,他有很重的心事,只是他却不肯说出来,我只能让他在我这里,尽量的放松自己。
只是乔易斯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很难将他催眠,只有一次,乔易斯有些进入状态了,他当时很无奈的对我说,他觉得他对不起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遇到他是一个不幸。
我虽然不认识格蕾丝,不过我从克里斯蒂娜的口中知道过这个名字,她只说乔易斯以前有两个很好的朋友,而且还是一对情侣,但是他这两个最好的朋友都死了。
克里斯蒂娜什么时候死的,他们好了多长时间?于庭远问。
她已经死了七年了,他们好了有一年半不到的时间。
苏珊再次站了起来,她十分的黯然:至今这可怜姑娘的墓地里只有一口空棺。
于庭远与李斌无言,顿了一会儿后,苏珊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态:对不起,我怀疑乔易斯爱上了他死去朋友的恋人。
于庭远点了点头:乔易斯承认这一点,在那段感情上,也许他的朋友捷足先登了,总之那个格蕾丝爱的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
可是荒唐的是乔易斯的反应,他如今的反应令人感到可怕,于先生,你先看一下他的病历吧。
我要走了,我这两天,一直听到雪莉在呼唤我,呼唤我的回归。
我知道我在人间呆得已经太久了,我一直奇怪,为什么雪莉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我还在人世间徘徊,我不叫乔易斯,也不叫麦克,那些只是我借助的一个躯壳,也许当初我死得不甘心,我觉得我没有在人世间活够吧。
我的真名叫罗杰,我出生在英国,我记得我的生日,那是一九一六年的三月二十一日,二战爆发前,我就进入部队开始服兵役了,我是和我的好朋友一起进部队的,他叫西蒙尼,本来我们有很好的友谊,但是由于雪莉的出现,我和西蒙尼的友谊受到了最大的挑战:我和西蒙尼都爱上了雪莉。
我和西蒙尼约好,我们要公平的竞争,但无论雪莉选了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另外一个都不能改变对对方的友谊。
后来我才知道,这给雪莉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困惑,雪莉认为我们俩个都很优秀,她不知道,她应该爱我们哪一个。
幸运的是,雪莉选择了我。
西蒙尼很受伤,他常常一个人在酒吧里喝得烂醉。
西蒙尼的样子让我和雪莉都很伤心,雪莉有一天对我说,如果她不存在就好了,也许就不会破坏我和西蒙尼的友谊了。
就在西蒙尼自暴自弃三个月后,我们国家不得不向德国开战了,那一天是一九三九年的九月三号,那一天,我和西蒙尼重新开始讲话了,但是我们谁都不看好我们的国家,因为德国人已经准备好了,而我们却没有,果然才没多入,德国人就攻入了法国。
战争使我们暂时放下了感情的问题,我们开始备战,因为我们好多人,都没有接触过战争,虽然部队里还有一战时留下的老兵,他们根本帮不了我们什么,雪莉是空军中的一名勤务人员,但是那时我很少有机会看见她。
最后一次见到雪莉,穿着军装的她十分的漂亮,我们想结婚,因为我们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于是我们约好,过两天我们去教堂,不过我要先向我的长官报告一下这件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告诉西蒙尼。
当我还未决定如何对西蒙尼说时,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雪莉在德军的空袭中死了。
西蒙尼和我分别开拔不同的战场了,后来母亲告诉我,西蒙尼战死了,他战死在北非战场。
就在听说西蒙尼死的消息后,我梦见了他,他对我说,他要去找雪莉了。
其实我常常梦见雪莉,梦中的她每一次的出现都让我感到幸福而又感伤。
我将雪莉的照片放在贴身的口袋中,我发誓,我要杀光那些德国人为她报仇。
果然,我们的局势开始扭转了,当美国人在中途岛取得胜利后,当苏联人在他们的土地上死死的拖住德军时,我们的局势向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了。
我相信雪莉的灵魂一直在陪伴着我,因为每一次我都是死里逃生,她在保护着我。
我最后是倒在了诺曼底,可以说,作为罗杰的我是死于诺曼底的登陆战中。
那一战,我们死去了很多的战友,当我鸟瞰战场,看着死尸一片的时候,我看到了我自己也躺在里面,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雪莉在某一个地方正等着我。
我发誓,我要一定要找到她。
我上千次的想象雪莉的样子,她的那张照片已经被我的血染得面目全非了,我不知道她过得可好,我不知道西蒙尼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她,他们是不是正躲在哪里过得快乐的日子,但是我不甘心,我要找她,不管千山万水,我要找她。
我在天空中飞行,飞过山川河流,在找雪莉与西蒙尼前,我再一次看望了我的母亲。
可是不管我怎样跪在她的膝边,吻着她那苍老的手,流着泪告诉她,我爱她,我对她的爱与爱雪莉是一样的,可是我的母亲却无动于衷的坐在摇椅上,一任我独自悲泣。
就在那一刻起,我开始感到害怕。
我最爱的母亲这样感受不到我的存在,那我的雪莉呢,如果我找到她,她是否对我的表白也会无动于衷。
于是我要再一次的出现,虽然罗杰的尸体已经腐烂,可是我不怕,人世间有那么多躯体,终有一个会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