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断肠人在天涯】尚杰还是没有搬回自己的公寓,暗无天日地待在沙拉的房间里,这栋旧楼听说就要拆了,住户们稀稀拉拉搬得差不多了,唯有他不想离开。
每日叫外卖维持基本的生命力,没日没夜地喝着酒,醉醺醺地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寸墙壁,仿佛上面还遗留着她的气息。
床头还摆着他们仅有的一张合照,他想要去亲她,沙拉一拳挥在他脸上。
想到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会笑,可是笑着笑着总会有泪水滑落。
尚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凹陷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浓重的黑眼圈像个丢了生命的幽魂,胡子密密麻麻地长了好长,憔悴得早已失去了人形。
他陷在沙发里吃着泡面看着电影频道放着周星驰的老喜剧片,想要哈哈大笑却觉得吞下的都是苦涩的眼泪,面条咬在嘴里都找不到可以咽下去的理由。
窗外的太阳升起又落下,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呵,竟然还活着。
一个男人径直从墙壁里穿了出来。
你是谁?尚杰呆滞地看着入侵者,他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入这个房间,情绪总算还有点波动,如果我说我是杀死她的人呢?兢澜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俯视他,像看着一只可怜虫。
你——尚杰咬着牙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兢澜躲也懒得躲,冷笑一声:你这样软弱的男人也配和她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蠢货她也不需要死!或者说,如果她早一步遇上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结局!他猛地掐住尚杰的脖子疯狂地大吼起来尚杰闭上眼睛懒得挣扎,既然他杀死了沙拉也顺便把自己杀死好了,反正也不想活了。
想死?还不到时候呢!兢澜扼住他的喉咙逼迫他张开眼睛。
你会失去关于她的一切记忆,然后和那个讨厌的女人结婚。
放心好了,最后我会让你恢复过来,然后让你比现在痛苦一百倍!不!我不能忘了沙拉!你这个疯子!疯子!尚杰一脚踹开他,可是兢澜只是轻轻一挡就把他丢回了沙发里。
蠢货,看着我的眼睛——兢澜猛地张大双眼,泛着红光的眼睛散发着野兽的气息,一股光圈从他瞳孔中散发出来,尚杰想要闭上双眼可是却无能为力。
从这一刻开始,你会忘记关于沙拉的一切你记不起她的模样,想不起她的声音,忘记你和她的所有事情……兢澜的声音有股神奇的魔力,让尚杰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然后渐渐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把他丢回家去!兢澜打开房门,立刻进来几个黑衣人抬起尚杰走了出去久久的,兢澜一直站在屋子中央发呆,然后缓缓走到衣柜前猛地推开衣柜门——一股独特的香味扑面而来。
那是属于沙拉的鲜血味和香水味。
如此聪慧的你,真是可惜了差点儿连我都骗到了呢。
他掏出那张纸片夹在指尖,噗的一声,黑色的火焰猛地吞噬了它。
抖落了燃尽的尘埃,他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完了那部老电影。
那是一九九五年的《大话西游》。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兢澜举着遥控器关掉了这部喧哗的电影走下了楼。
记住的,也只有这段有些莫名其妙的台词。
一万年的爱?除非是永恒的生命!除非是在忘川!暮色中,兢澜看着冥绪一脸阴沉地朝自己走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打量着彼此,像照着一面清晰的镜子。
冥绪没有发现,曾经两人最大的不同已经消失了,他阴冷的气质直逼兢澜食鬼令他力量大增,却无法摆脱不久后就要消失的命运。
现在辛蕊答应回到自己身边,他就更不能走了!兢澜看着冥绪的双眼,知道他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享受他的身体,再改变他的灵魂,兢澜乐意看到一个温柔少年变成残忍的食鬼者。
无论以什么借口犯下罪孽,在这个世界都是不可饶恕的,哪怕是以爱的名义冥绪已经无路可退了,阴籍管理部门一旦发现他必定会当场杀死,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恶鬼了!我不想消失冥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逼到他眼前,就像一股疾风吹过,地上的落叶被卷了好远。
很好,他进步了许多兢澜的发丝在风中飘动:没有任何人或鬼愿意消失。
告诉我!怎样做才可以留下来!我不能离开她也不可以离开她!冥绪咬着牙怒视他。
我喜欢这样的你,这才是另一个我兢澜一点都没有生气,相反他满意得不得了。
告诉我——冥绪的怒吼震碎了旧楼的玻璃,无数碎片穿过他们的身体然后坠在地上。
玻璃碎片坠地的瞬间,兢澜已经消失了,只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食人吧!食鬼不过是食人的前菜,吸食人的鲜血,然后挖出他们鲜活的心脏放在自己的身体里就可以维持你的生命了而且那讨厌人的水滴再也不会出现,你可以任意亲吻或者拥抱你的女孩了……不过请注意处理尸体,杂务科查得很严的哦……兢澜的笑容久久没有从嘴角消去,如果这个男孩知道所谓的十七岁生日那天就会消失的预言不过是个无聊的玩笑,他会不会这么听话地按照自己规划的来行动?不,他没那么乖。
可是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冥绪的致命的弱点便是那个从小就爱着的女孩,他早已因为她站在了魔鬼这边,一点点地堕入罪恶的深渊。
兢澜不用回头也可以猜到,此刻的冥绪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蹿上这栋楼里寻找猎物了他的双眼一定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急不可耐地抓着某个人的脖子开始撕咬,然后美味地吞咽着温热的血液……食人,很快就会让人上瘾的。
【2 喧嚣的婚礼与暗战】游氏企业少爷与永恒集团千金喜结连理金钱婚姻还是爱情结晶?!游尚杰发表爱妻宣言,杜灵珊微笑回应!游老先生希望他们三年抱俩。
这几天的报纸头条几乎都是报道尚杰与灵珊的婚事,永恒集团旗下的报刊更是花了整个版面来详细描述婚礼的细节和小俩口度蜜月的地点。
君浩不敢把任何报纸带回古董店,他怕沙拉经不住刺激,可是不知好歹的西夜却打开电视吵着要看新闻,结果正好在报道这场盛大的婚礼。
空气猛地凝固了,西夜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拍拍翅膀溜走。
你一只死乌鸦看什么电视!君浩赶紧把电视关了,他看不到面朝着墙壁的沙拉是什么表情满以为她会气得直接把古董店炸了或者背着炸弹炸了那个该死的六星级酒店,可是沙拉只是安静地站在墙角,缓缓地,无力地蹲了下去。
她不忍选择遗忘,可是他却义无反顾地忘记了。
喧哗的婚礼后,别墅里还忙不迭地举行了小型宴会,只有双方家长和亲朋好友参加。
杜甫叼着烟坐在车中用红外线望远镜看着灯火辉煌的别墅,君浩坐在副驾驶位上仔细查看着四周,李柏双手环胸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看得见那些怪物吗?君浩指指别墅四个角落里潜伏着的东西杜甫点点头开始擦枪 PT8009B,该枪是陶鲁斯24/7OSS军用手枪的改进型。
弹匣容弹量17发杂务科的子弹都是经过技术部门特殊处理过的,透明的子弹里灌满了可以射杀鬼魂的水银,子弹表面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驱魔梵文李柏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风衣里一排整整齐齐的小匕首,他从不用枪,更习惯使飞刀凌晨两点,宴会散场,宾客们坐着车逐个离去尚杰和灵珊最后离开,杜守故拍拍尚杰的肩送走了他们整栋别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君浩打开车窗举起95式狙击步枪瞄准了正在墙壁上攀爬的狼型怪物这算不算公报私仇?毕竟搅局别人婚礼是一件很没道德事情。
砰——子弹飞射而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怪物咆哮着跌了下去糟了,一时手痒忍不住扣动了扳机。
砰——又是一声枪响,角落里的一个怪物也中弹化作了一摊烂泥看着第一个死得那么爽,不开第二枪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啊。
别墅的灯光瞬间熄灭,一股黑暗的浓雾从别墅里蔓延了出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群怪物张着血盆大嘴涎着黏糊糊的液体朝着车子冲了过来糟了!下车!君浩的话音刚落,一个怪物已经咚的一声跳上了车顶,顿时把车顶活生生压扁了。
李柏两把飞刀甩了出去齐齐插在怪物的眼窝里,它嘶嚎着跌了下去。
靠,怎么会这么多!杜甫忙不迭开着枪,仿佛玩电子游戏,永远射杀不完的大怪物,倒了一个又有一个扑过来。
李柏的飞刀很快甩光了,他一把抢过君浩手中的狙击步枪砰砰地开着。
你这个白痴,还没改掉用刀的习惯,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吗?杜甫边骂边开枪。
李柏生前就是因为飞刀没带够被某个黑帮分子一枪打爆眉心死翘翘的、没想到死了以后还改不了用刀的臭习惯,也不看看什么年代了,真以为自己是小李飞刀啊。
李柏一脸郁闷:我哪里知道这里是怪物窝啊,这么大一群赶集似的。
君浩躲在被压扁的车子后小心翼翼露出个脑袋:你们发现没?这群怪东西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
谁掩护谁进攻跟排练过似的,太神奇了——还没说完,就发现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滴到了自己脑袋上,摸了摸湿嗒嗒的头发,抬头正对上郝双铜铃似的眼睛。
砰——他毫不客气地对着它张大的嘴巴开了一枪,臭烘烘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身,真够恶心的。
没刷牙就不要对着我呵气,不知道我是处女座的洁癖男人啊?!西夜怎么不来?李柏飞快装上新子弹,今晚报废了这么多,技术部门多半要抓狂了。
没人看庙会被扣工资的——君浩回答得很无厘头,李柏已经一脚踹翻了个怪物还不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你们两个大骗子,说什么刺探军情,结果呢!刺探出了一堆猛兽!君浩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一般这个时候是自己的宵夜时间,可惜现在只能躲在车后和打不完的怪物锻炼枪法。
靠,付君浩!明明就是你先开枪的!杜甫转过头来大吼。
拜托,我只是手瘴痒想要试试你的95而已。
君浩蹲在地上,车顶已经被踩得快要成扁平的车片了。
别吵了!李柏郁闷地用枪柄砸掉了一个怪物的半边脑袋,没子弹了。
不带枪的男人死一边去!君浩和杜甫同仇敌忾。
布置结界没?若被人发现明天又是大新闻啊,这种擦屁股的工作我烦都烦死了!李柏恶声恶气地问道。
早布了。
不过不是我们,是杜守故。
不然乒乒乓乓的这么久,早惊醒这片富人区的老少爷们儿啦!君浩再一次给了李柏一个鄙视的眼神。
我靠,没子弹了!三人同时痛苦地大叫起来。
单打独斗,三人还可以甩翻六个或者七个,可若是十几二十个大怪物,估计足够把他们撕成碎片塞牙缝。
不用探出脑袋,也可以闻到它们口中的恶臭正呈圆形包围过来。
最讨厌恶心的东西。
杜甫眼前闪过那些少女残破的躯壳,顿时觉得一股血液猛地冲上了脑门儿,重重吐了一口唾沫就要冲出去拼老命。
君浩一把按住他:等等,你听。
一声长啸后,那些怪物悻悻望了他们一眼缓缓退回了别墅中。
就这样走了?任我们噼里啪啦一阵猛扫现在连子弹都没了它们都不为同伙报仇?李柏很是不可思议现在是它们的领导出来了,那些小喽啰明显是出来耗咱们子弹的。
君浩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几个?杜甫和李拍异口同声,君浩伸出一个手指头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切,三打一,群殴死他!李柏立刻冒了出来。
兢澜面带微笑缓缓脱下西装外套扔在地上,又不慌不忙地解开了几颗衬衣扣子这才朝破车的方向走来。
他永远都保持着极端优雅的姿态,忘川的将军,即使是愤怒的火焰也可以烧成艳丽的花朵。
杜甫你先别出去一君浩的话音还未落,杜甫已经挥着拳头冲了过去。
李柏和君浩互望了一眼不忍地把头别过去。
这个家伙以为那人是普通的恶鬼吗?也不感应一下对方的杀气和力量值。
兢澜看着俯冲过来的杜甫只是扭了扭头活动了一下颈部,躲都懒得躲。
可是杜甫的拳头就在触到兢澜鼻子的瞬间猛地凝住了,兢澜的周围仿佛有一股强大的旋涡正一点点地把他的拳头吸入,然后搅碎。
杜甫想要把拳头抽出来,却发现丝毫不能动弹。
李柏如飞鹰扑兔猛地跃过去,兢澜伸手一抓才发现抓了一件风衣,五指一合,衣服瞬间碎成齑粉,杜甫早已在兢澜出手的瞬间被李柏拖了出去。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君浩等的就是这个空隙,诛邪口诀一出,手中飞快抛出两张燃烧的符纸化作火龙朝着兢澜冲去。
兢澜一看火龙来势汹汹纵身一跃已蹿到了几丈外,刚落地的瞬间,一颗子弹从火龙中飞出直直削入他的肩头,一阵火燎般的刺痛从身体传来。
这个卑鄙的家伙!他恶狠狠地盯着付君浩。
混蛋!你明明有枪为什么不拿出来?李柏大声嚷嚷。
我看着你们的枪更好玩就光顾着用你们的,反而忘了我也带了的。
嘿嘿。
君浩笑得很无辜。
天要亮了!杜甫看着泛白的东方松了一口气,若是再召唤出几头怪物那可真完蛋了。
收工!回家!睡觉!君浩打着哈欠看着躲在阴影中的兢澜示丨威似的扬了扬手中的银枪,其实他更想竖中指,可是觉得这样有伤风化想想作罢。
该死!我的车啊,这已经是第五辆了。
倒霉!杜甫掸掸身上的灰尘,若是上司知道调查变成斗殴会不会以擅自行动为由让自己和李柏写报告啊。
圣米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橘黄色的微光把整个大地映得一片温暖。
三个男人灰头土脸地踩着阳光渐行渐远,爽朗的笑声惊飞了广场上的白鸽。
兢澜咬咬牙,愤怒地跃回了别墅中。
右肩的伤口冒着青烟发出滋滋的腐烂声,痛得他满头大汗。
他紧闭着眼,伸出左手握成爪状猛地在伤口处一抓,淡绿色的旋涡慢慢浮现在了他的手心,旋涡一点点地朝着伤口逼近,深入骨髓的子弹带着鲜血和碎肉一点点地被吸了出来。
子弹上泛着银光的梵文在露出身体的一瞬间就被一团黑雾牢牢裹住,兢澜咬着牙猛地一挥,子弹顿时飞出了别墅坠入了后花园的泥土里。
这个世界对于兢澜,还是有些陌生的。
早已不是冷兵器时代硬碰硬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那种叫做子弹的东西竟然可以把他们最惧怕的驱魔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到身体中……那种痛,比任何锋利的弓箭还要可怕。
兢澜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复原溃烂的伤口,可是极其缓慢的复原速度让他满头冷汗几欲昏厥。
毕竟是人类的身体,即使拥有一定的异能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有流光卷轴的消息吗?杜守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还未找到流光卷轴和钥匙已经让他有些恼怒了。
所谓的婚宴不过是和游氏企业的利益交换罢了,代价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养女,灵珊本就心思复杂野心颇大,送出去了也省心。
现在只想快些找到妻子!没有。
兢澜蹙眉答道,曾经在某个夜晚感应到了流光卷轴的气息,只依稀探得是在圣米城的西方,可是那气息还未追踪到就瞬间消失了。
可恶!兢澜,我替自己占了一卦,要么去忘川,要么死。
时间不多了……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的部下不仅回不了忘川也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
杜守故只是让兢澜明白,他们的关系唇亡则齿寒。
我比你更想回去。
兢澜看着暗室里沸腾的黑雾,每一次喷涌都是无尽的思念。
这一次交锋,他损失了差不多四十名士卒,对方只是区区两个人类,一个鬼魂。
今天和你交手的那个是冥界的人,我们不要与他正面冲突。
其余两名是警局杂务科的警员,不足挂齿,只是普通人类和鬼魂。
唯一可怕的是他们手中改良过的手枪。
杜守救拿出一个陶罐,刚揭开盖子一股恶臭就冲了出来。
陶罐中密密麻麻拥挤着蟾蜍蜈蚣蝎子蛇等毒物,它们刚一见光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厮杀起来。
只是片刻工夫,大的吞噬小的,强悍的吃掉弱小的,陶罐里的毒物越来越少,剩下的也越来越大。
到最后,只余一个巴掌大的黑蜘蛛笨拙地趴在陶罐底望着他们。
杜守故小心翼翼地把大蜘蛛拿出来放在兢澜的伤口处,兢澜皱皱眉强忍着恶心没有躲开。
不要嫌弃它,这个大蜘蛛可以把你腐烂的肉和淤血全部吃掉。
杜守故轻轻拍拍大蜘蛛的脑袋,它仿佛听得懂似的轻轻晃动着硕大的脑袋趴在兢澜的伤口处大吃特吃起来。
兢澜看着它锋利的爪牙却半点不觉得痛,只是麻麻的想要睡觉。
它咬你的同时会分泌一种麻醉剂让你感觉不到疼痛,好好休息吧!蜘蛛吃完了兢澜的伤口腐肉挺着大肚子一脸满足地沿着杜守故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头。
晨光从窗户里透进来,一缕缕都温柔地抚摸着兢澜紧锁的眉头。
也许每一个看似无情的人,总有他变残忍的悲痛理由,谁都想做好人。
他伸出手指轻轻穿梭在阳光中,掌心腾起了一缕轻烟,他在轻烟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尚杰被夺走的记忆,与沙拉的点点滴滴。
那些回忆中,沙拉的喜怒哀乐,甚至是眼角眉梢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轻烟中显得那么生动而美丽。
初遇时沙拉一脚踹开男洗手间的大门,光从外面照进来的那一刻,兢澜的嘴角忍不住轻轻扬起了笑容。
原来她的性格那么火暴啊。
黑色丝绸短旗袍,领口处几朵温婉的梅花。
一头漆黑长发……这是尚杰记忆里沙拉最美的模样。
兢澜闭着眼,完全沉迷在了不属于他的幸福里。
抢夺来的记忆,他成了唯一的男主角,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着他亲手杀死的女子。
你是我见过最会糟蹋阿玛尼西装的男人。
你穿这双鞋真够难看的。
我不介意N年后帮你化遗容的时候你还过来。
劳驾让让,我不叫喂,不要挡着我的视线。
你要去夏威夷跳草裙舞吗?穿这么花哨的衬衣。
兢澜笑出声来,她的嘴巴也太不饶人了。
忍不住把手轻轻放在胸前,这里面那么多怦怦跳着的心,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哪一颗是她的。
这种感觉……是爱吧。
爱着一个短暂相遇却立刻需要亲手解决掉的陌生人。
沙拉——他一遍遍地默念着她的名字,像个虔诚的信徒膜拜着传说中神圣的爱情,遥远的,不真实的情绪。
甚至是那夜的风,兢澜都仿佛亲身体验过。
沙拉那头瀑布般的卷发被夜风吹得飞舞起来,有几根甚至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脸颊。
尚杰变成了他,他变成了尚杰。
两个人影在时光里重叠,一脸痴迷地看着沙拉迷人的双眼。
小心——沙拉一把拉住尚杰的手,左脚同时踢向卷轴,瞬间卷轴恢复了原样。
两人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彼此,尚杰一把抱住沙拉——兢澜收起轻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3.血色的罪恶之章】深秋的夜晚,透着不易察觉的寒冷。
喧闹的城市中,总有某些寂寥的街道被萧瑟的落叶掩盖。
月色撩人,樱兰街的花屋半夜才打烊,整条街上只有这家店铺还亮着灯。
小斯,听说城中最近出现了吸血鬼呀。
阿良看着猛然席卷来的大风缩了缩衣领。
小斯满不在乎地修剪着玫瑰花枝:少来啦,你最爱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了。
这个世界哪里来什么吸血鬼啊~阿良咬咬嘴唇一脸无辜:真的呀,听说一个女孩半夜回家走过暗巷的时候被一个可怕的吸血鬼吸光了鲜血,连心脏都被挖走了。
她把屋外的大花篮搬了进来,正要关上玻璃门,却听见了一个声音。
请问要打烊了吗?一个清秀的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暖洋洋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很苍白,睫毛长得在眼眸上投下了深深的阴影。
瘦高的体型,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帽子把头罩住了一大半,嘴唇薄得让人想要忍不住亲吻。
我们——阿良刚要说话就被小斯捂住了嘴巴。
还有一会儿呢,没关系,你慢慢选吧。
小斯嘿嘿傻笑,男孩穿着灰黑色的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的帆布鞋,看起来又清爽又干净。
阿良看着犯花痴的小斯一直给她使眼色,半夜三更出来买花太诡异了,而且又不是什么节日。
这个男的万一是来劫财劫色的怎么办?阿良小心翼翼地移到收银台处,那里装有警铃。
有曼珠沙华吗?男孩放下帽子,一头碎碎的头发闪着奇怪的光芒从额头泻下。
曼珠沙华看起来很漂亮,可是它的花语却是分离和死亡。
一般很少有人送曼珠沙华的。
你想送给谁啊?小斯看着这个好看的男生劝道,不知为何靠近他就觉得很寒冷。
难道是灯光的缘故,他的瞳孔隐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送给……你们。
男孩笑了起来,嘴唇扬起的瞬间露出了两颗尖锐的犬齿。
五盏灯瞬间爆裂,花店陷入了可怕的黑暗,几乎同时警铃疯狂地响了起来。
女孩的尖叫伴随着花店里跌跌撞撞的破碎声,他原本就是属于夜的,在黑夜中狩猎捕食早已是本能。
女孩娇嫩的鲜血在血管里突突流动的声音,因为惊恐和慌张变得更加沸腾的血液已经透过他的犬齿缓缓吸入了咽喉。
只有温热的鲜血流入口中的时候,冥绪才会觉得……拥有活下去的能量。
他必须活着,他必须活在辛蕊的身边,无论以怎样残忍的姿态。
前几日肩头莫名其妙地疼痛,火燎般无法遏制,痛得他几欲昏厥。
他知道,兢澜受伤了!霸占着肉身的兢澜有任何三长两短,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片刻工夫,女孩如同猛然枯萎的花朵瞬间捅谢在了他的臂弯。
脖子上两个凹陷的窟窿还残留着血渍,早已苍白的身躯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惊恐的双眼失魂的瞪着冥绪那张依旧优雅的面容,他正意犹未尽地舔着犬齿上最后一滴鲜血。
阿良惊恐地看着黑影不可思议地扑向自己,微笑地看着她,苍白修长的食指轻轻扫开她披在肩头的长发——那一刻,她甚至一度以为他要吻她,那眼神充满了温柔和爱恋。
忽然,脖子处像被两个庞大的针筒抽走了能量,鲜血朝着针筒的方向疯狂逆流。
没有丝毫的力气可以挣扎,她看着黑暗中的曼珠沙华缓缓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送的死亡之花啊!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几十秒。
短暂的警铃声并没有惊起附近的人们,这一片是商业区,各种店面早已紧闭大门,就算有人听到……也不会出来的。
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冷漠。
冥绪小心翼翼地关好玻璃门,顺便把卷帘门也拉了下来。
抱歉,你们的生命也打烊了,街上的摄像头早已在来之前就毁掉了,吸血鬼的传说永远不会泛滥在城市,冥绪知道杂务科的人会很好地掩盖这一切的。
按照惯例,他们应该会在半小时内赶到。
冥绪把卫衣的帽子重新套到头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踩着落叶悠闲地往回走。
远远望去,这不过是个夜归的年轻人,谁会知道此刻他的胃里正翻腾着温热的鲜血。
几乎每次吸食过血液后,就会有种莫名的亢奋,仿佛毒品般日渐上瘾。
从最初的不忍,愧疚到如今优雅自如的利索,他已经不是他了。
如果有座道德的天平,冥绪就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已经一步步地滑向了恶魔的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已经失去了温暖,早已分不清哪个是兢澜的诱丨惑哪个是自己缺失的良知。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有他贪恋的唯一,是自己必须存活的意义!!迎面走来一个少年,也如他一般走得缓慢且悠闲。
棒球帽压得低低的,冥绪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他现在已经吃饱了,而且他只喜欢少丨女温柔的血液。
你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吧?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忽然抬起头,一张明媚的脸带着笑意。
冥绪舔舔嘴唇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他忽然觉得少年有些眼熟。
再怎样以人类的姿态生存,你终究是死去多年的鬼魂。
难道你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腐烂味吗,还有你吸食鲜血的腥臭味。
棒球帽少年的声音低得只够两个人听见,他仿佛在故意激怒冥绪。
以人类独有的骄傲,嘲笑一个异类。
梧桐树最后一片叶子被夜风吹得摇摇欲坠,啪的一声脆响,它终于无力地坠了下来。
梧桐叶落地的瞬间,冥绪猛地扑向他——如果非要多杀一个,他也丝毫不会手软。
少年淡淡地切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抬脚踹了过来。
冥绪没有想过这个普通人类的力量和速度并不亚于自己,皱眉后手肘迅速往他心脏处擅去。
少年抬手轻推,太极般险险躲开了这庞大的冲击力却也被逼退了好几步撞在了梧桐树上。
摸摸嘴角,已经有鲜血溢出。
少年看着再次冲过来的吸血鬼,纵身一跃蹿到好几米外。
果不其然,梧桐树被冥绪一拳打得凹下去了一个大坑,碎屑四射飞溅。
果然是……吸血的鬼。
这个吸血鬼自然不是什么国外的舶来品,人家那些贵族早有专门的血库供应鲜血,无须向活生生的人类痛下杀手了。
这恶鬼,应该在人间待了好多年了!阴籍管理部门真的是吃素的吗?!竟然放任这家伙在圣米城里滥杀无辜!如果抓住他,应该可以得好大一笔奖金吧!嘿嘿…这个嬉笑的少年便是辛蕊的同桌甘油,也难怪冥绪见着眼熟。
斗硬肯定不敌这家伙,不过……甘油在他再次扑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闪开的意思,胸口处活生生挨了一拳,痛得他直接晕在了地上。
那双冰凉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顺便来点宵夜后的甜点。
就在冥绪缓缓靠近他脖子的时候,甘油猛地把一张符贴在了他背上,弯着膝盖狠狠一脚踹开他。
滋滋——符仿佛火一般瞬间在他背上燃烧起来,冥绪痛得大叫,他闻到了一股身体被烤焦的味道。
眼见着甘油得意洋洋地举着另一张符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时候,他索性咬牙一把撕下符纸,手心又被灼伤。
疼痛蚂蚁般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来不及多想,冥绪使出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蹿出几丈远淹没在了黑暗里。
想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自挨你一拳了?!甘油捂着胸口处痛得龇牙咧嘴,毫不客气地追了上去。
看来高价在付君浩那里买的捉鬼符还真是有效啊,下次再去买点。
该死的,买得再多他也不给打折。
真抠门!若不是刚才吸食了鲜血,估计那道符已经要了自己的命了。
冥绪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逐渐腐烂的左手掌正恶心地滴着黑色的液体,背上的伤也痛得他满头大汗。
穿墙而入的时候,客厅的灯啪地亮了,辛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到哪里去了?关灯!快——冥绪有气无力地低吼道。
辛蕊忙不迭地关上了灯,昏暗的房间里只听得到冥绪粗重的喘气声。
她摸索着朝着他走过去,却发现他一步步在往后退。
不要靠近我……冥绪艰难地把嘴里的鲜血咽了下去,他的手和后背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少年的话——再怎样以人类的姿态生存,你终究是死去多年的鬼魂,难道你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腐烂味吗?还有你吸食鲜血的腥臭味?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懊恼地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
冥绪……辛蕊轻轻蹲在他面前,这一次却没有再试图触碰他,因为她知道他会躲开,你受伤了?冥绪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头昏昏沉沉。
而伤口却又痛得他无法彻底昏厥过去,此刻心中仿佛有个狂跳的饿虎蠢蠢欲动。
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那种可怕的饥饿感又来了。
眼前的辛蕊也摇摇晃晃地快要看不清了,他此刻嗜血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痛苦地抓挠着喉咙,低低喊道:快走……辛蕊……快点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也不会!辛蕊哽咽着找来纱布为他包裹手掌的伤口。
昏昏沉沉的视线里,只有她低头时露出的雪白颈项,他仿佛可以透过微薄的皮肤看到里面缓缓流动的血液,犬齿不知不觉问轻轻冲出了嘴唇。
不要管我,你快走!再不走……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现在已经变成了必须吸食血液才可以存活的鬼了!冥绪握紧拳头猛烈地敲击着地面。
辛蕊抬起头来哀伤地看着他,手一直未松开他的掌心:你变成什么都没有关系,真的,一点都没有关系。
她把他腐烂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含着眼泪。
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应该受罪的人是我,应该死的人也是我。
笨蛋!你这个笨蛋!冥绪大力抽回自己的手,一把推开她,我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恶魔了!我会杀了你,吸光你身上所有的血!你懂吗?辛蕊触电般地瞪大眼睛,她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往后退。
冥绪苦笑着看着终于奏效的威胁,心中却不免有些小小失落。
却见辛蕊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手腕缓缓切了下去,刺目的红映在他的瞳孔里,那芬芳四溢的香甜弥漫在空气里无一不勾引着他蠢蠢欲动的兽性。
你疯了!冥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使不出一点力气。
辛蕊轻轻把滴着鲜血的手腕送到他嘴边:如果你痛苦,我也跟着你一起痛苦好了!反正我们的命运早已连接在了一起!你若是不忍心吸,没关系,就让它流走好了。
冥绪痛苦地挣扎着,血啪啪地滴在地板上,每一滴都是她的痛楚。
他猛地闭上眼睛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凑到了伤口处,舌尖刚一触碰到血液就不可遏制地吸食起来。
真的,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他那么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腕,没有发现她以一种赎罪的姿态跪在他的面前,苍白的脸悲痛地看着他。
冥绪不知道自己这样埋头的姿势持续了多久,一脸满足地张开眼睛时,辛蕊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
散乱的发丝铺在他的腿上,痛苦地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她气若游丝的身体如一摊软泥。
辛蕊……你这个笨蛋……他颤抖着把头埋在她的怀里,颤抖的肩膀越来越汹涌,努力遏制的哭泣声像个受伤的小兽。
我……只是想要这样守护着你!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一点都不想。
温柔的小手轻轻抚着他的乱发:冥绪……她无力地张开眼睛,还痛不痛?冥绪摇摇头抱歉地看着她: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不,这样我会觉得自己至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辛蕊努力扬起一丝微笑,你是男孩子,如果你哭我会嘲笑你的。
冥绪轻轻抱着她笑道:没有哭,真的。
不要再出去杀人了好吗?辛蕊捧着他的脸温柔地说道,答应我。
我不想离开你。
冥绪别过头去。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辛蕊坚定地望着他,谁也不可以把我们分开,除非你死——或者我死!冥绪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辛蕊十多年的生命里怎样一点点地划下不可磨灭的烙印,那是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取代的……沉重却充满了罪孽的爱。
对不起……冥绪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却吻下了两行冰凉的泪水。
饿了也没有关系,我让爸妈多寄点生活费回来,我要把自己养得胖胖的。
这样你饿了……就可以喝我的血了。
辛蕊笑得很开心,眼睛弯成了两弯月亮,可是月亮却在微笑中不断地流泪。
玻璃上隐隐倒映着她孤单的影子,此刻天空正挂着今世最亮的月亮。
如果上天真的要惩罚冥绪的罪恶,那就让她与他一起承担吧!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冥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