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绝听完刘波汇报完府里跟南关的事。
府里会有人跑,他早就料到的。
毕竟他若真是死了,跟他沾边的都岌岌可危。
上面当官的都是如此,杜劲轩之所以会死撑,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撇清。
但是府里的奴才们就不一样了。
平时不敢造次那是因为怕他,现在他生死未卜,当然要为自己打算。
不跑的,算不得是忠诚。
跑了的,也谈不上卑劣。
两害相权取其轻,本能而已。
算起来,真正可以放掉这种本能的。
唯有小白!唯有她,是不会去权衡利益的。
所以,格外的珍贵。
灿菊她们也让你给带过来了?倾绝坐在花厅里,袁展平本想设个宴,但劲轩着急走,几人草草吃了便散了。
宁扬几个住在外院。
凌破需要调节血气,鬼目灼需要静养。
现在这段时间,可以让他们充分休养生息。
小白一直跟灿菊几个呆着,他就由她去。
当初接了信,老奴本想快马前去迎。
但跟平海商量了一下,王妃跟在身边,总得有几个人伺候比较好。
外头现买,总不及家里带出来的尽心。
刘波诺诺应着:所以,就给带出来了。
不成想,倒招着主子哭了一鼻子,实在是……她那是瞧见你们高兴。
倾绝微微牵了唇角,看不出他有任何的表情:这回到了京里,你先回去。
让灿菊几个陪着她,在京里呆一阵子。
是,老奴记下了。
刘波点头应着,看看天色,轻声说着:王爷。
夜深了。
早些安置了吧?不忙。
倾绝侧眼看着游廊尽头的屋子,那里还亮着灯。
他伸手指指边上的椅子:刘波,你陪我喝两杯吧?这。
这怎么使得?刘波浑身颤了一下,低垂着头:老奴……这些年来。
你一直为我打理府中诸多事宜,克尽己责,任劳任怨。
若没有你跟平海在家中替我照管。
我也无法安心在外,刘波,我敬你。
倾绝说着。
便执了壶斟满了杯。
刘波惊得一下跪倒地下,双手撑地:王爷,王爷这般,老奴愧不敢当!刘波一时哽了嗓子说着:老奴辜负了王爷,没有看好王府。
让那帮狗奴才们挟带私逃,老奴该死。
他说着,浑身颤抖,泪落了下来:王爷,老奴自小跟着单将军。
而后又跟了王爷。
王爷一向不薄待下人,为老奴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
老奴一早已经发誓,一生都为王爷效力。
当初王爷出事的时候。
老奴承认,老奴也怕过。
但现在听了王爷说这番话。
老奴真是…….怕是正常。
不怕才奇怪。
我并未怪你!倾绝伸了手中地杯向他:我曾经说过,你跟了我。
定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但同样也要刀头舔血,不知何时便会身首异处。
因为我走的,本就是一条难行的悬崖之路。
老奴可以做地,微不足道。
但老奴依旧如初,绝不言悔。
说着,他颤抖着手接过倾绝递来的杯子:谢王爷赏!然后,和着眼泪,一饮而尽。
他是个聪明人,明白王爷地意思。
他不过是管家,没有资格与王爷良辰对月。
并不是说他的身份,而是他的价值远到不了这一步。
王爷这般和颜悦色的斟酒,是对他当时动摇之下依旧留下的奖赏。
同样,也是对他地提醒。
选择荣华富贵,王爷已经给了。
银货两讫,他的命,不再是自己的了。
王爷是一个细察入微的人,多年来对人心的了解,已经超出泛泛。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王爷一眼即明。
汇报府里的事?这件事根本用不着他这个大管家出马。
替莫奇带南关军务密信?那找一个铁近营的亲随来,也用不着他。
至于带那些丫头们来?那更是他想讨喜了。
王府跑了人了,他可以早些上报府衙,让莫奇带人来封府。
平海是管内务的,外务一向他在跑。
他一直拖到走了一帮了才带人去封。
只能说明,他当时也想跑!只是权衡一下,终是留下了。
这件事,他知道是瞒不了的。
与其等王爷回去翻找后账,不如早些过来认了。
所以,他带了灿菊几个来。
其实是赌了一把,赌让王妃高兴。
王妃高兴,高兴地程度甚至超出他的想像。
而王爷,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一个千里来迎他的老奴。
所以,他索性也把话说了。
你对我也实在很了解。
不过,以后不要再把她挡到你地面前!倾绝站起身来,他除了上朝议事之外,从不自称本王。
称呼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当他找到别人的弱点地时候,就根本不需要称呼来确立自己地威信。
刘波整个已经软倒在地,除了拼命点头。
再发不出半点声音!王爷是可以看出来的,他没指着能瞒过去。
但王爷亲口说出来了,已经表明,利用王妃当保命符,已经是最后一次。
倾绝慢慢往小白所在房间里走,此时夜寒彻骨,却让他格外清醒。
拿了他地钱,签了卖身契,就是他的狗。
这种忠诚对他而言用钱可以买到,那就不值得他珍惜。
既然银货两讫,就该把命留下。
逃跑谈不上卑劣,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他可以理解。
但是,既然已经把命卖给他,就表示已经放弃了自保的权利。
那么再逃跑,他就不能接受!命都是命,谁也不比谁高贵。
不过既然把命卖了,就不再属于自己。
想再收回来,也不能够了,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他远远的看着灿菊几个从屋里出来,想来是看夜深,不敢多聊。
把她打发睡下了。
她们正待往这边走,见他轻轻摆了摆手。
便都轻轻躬了下身,悄悄从偏道往夹屋里去了。
屋里留了灯。
一根烛的光显得有些昏黄。
他轻轻推了门,左右扫了一眼,便穿过过堂向着卧房的位置而来。
卧房这里设了门。
虚掩着,小白正歪在床上。
学他一样支着肘看窗外的残月。
这动作让他有些微微发笑。
发什么呆呢?倾绝慢慢走过去,立在床边。
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从这里,透过窗纱,月影朦胧。
淡淡地光晕。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轻笑着。
菊姐姐说,她爹娘把她扔下跑掉了。
小白喃喃的低语:她哭了半天。
她被人多扔几次,就会习惯了。
他丢下手里的外袍,伸手把她抱起来,淡淡地说着。
她转头看着他,忽然说:我不会扔下你。
她黑黑的眼睛此时带着闪亮地光,有如看到他内心最深处的地方一般道。
她早已经向他证明了。
她没再说话,他看着她微肿的眼。
知道她刚刚定是陪着痛哭流涕了一场:你没安慰她一下?他突然好奇起来。
看她一脸怅然的样子,想知道她刚说了什么。
我好像说错话了。
小白一听他问,眼底又有点酸胀:她说她爹娘带着她的弟弟跑了。
临走地时候还托人管她要钱。
我就说,她弟弟还小呢。
她爹娘也是想让她弟弟能过点好日子。
他们走了。
平平安安的。
这样她心里,也会很高兴的。
结果她听了。
哭得更厉害了。
说着,她掉下泪来:我都不会安慰人的,害她更难过了。
是你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倾绝微笑着,伸手她的眼泪:她哭自己不被选择,哭成为亲人的弃子。
但同样的,她也希望他们可以平安,不会受到她的连累。
又生气,又失望,但同时,又有点高兴。
他直白的跟她讲:能哭出来,至少比哭不出来强!她听了点头,似懂非懂,却也有些感悟。
他抱着她一起躺到床上:你永远可以用最简单地话点到别人内心深处,百试百灵。
他撩了被子裹住两人:睡吧,咱们明天就走了。
嗯。
她乖乖的应着,闭上眼睛。
她为灿菊难过,也因芍药的离开而觉得很牵挂。
但同时也因她们地意外到来而觉得很欣喜。
因她们对她的牵挂而觉得很开心。
当然,也因她身边有他而觉得满足。
这样,已经让她觉得,非常幸福。
干什么让我跑腿,我不去。
凌破左手托着腮,右手指尖不耐地桌上敲来敲去。
他瞄一眼小白,她正坐着吃早饭,眉眼不抬地盯着面前的粳米粥。
倾绝托着茶盏,早知道他不会乖乖就范:小白。
他一边轻轻拨着盖,低声叫她。
哦。
小白听了,马上放下碗向着凌破:小破,去给我相公跑腿去!小白!凌破一听,简直要跳起来。
差点把小白面前地菜品全给掀了:你,你……你,你跑的快嘛。
就去一趟吧?小白讪笑着看着他微微扭曲的脸:估计,估计我们还没到京上。
你都回来了呢!跑的快的又不止我一个。
凌破翘起二郎腿,指着倾绝:他就是不想让我在这呆着,他成心的。
他斜着眼,一副瞧让我说中了吧的表情。
小白可以和你千里通语。
有什么事,她也能传给你。
夜哥与老鬼离我太远的话,我没办法传确实消息。
倾绝盯着面前的茶盏:所以,你和宁扬去最妥当。
他本是不想说这么多,但凌破越想越离谱,宁扬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混蛋表情,便只好再度开口。
她操纵不熟练,通不了消息。
凌破偏过脸去不看他,一脸无赖的看着小白:我不想去,我身体里血翻的厉害。
我难受的慌!小白一听,也无心再喝粥。
一脸关切的上上下下打量他:要,要不…….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凌破已经一声鬼叫,整个人让倾绝一把给拎起来了。
小白根本没注意倾绝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倾绝一把扯了他就往外走:少废话了,你去也得去。
不去也得去!凌破急了,但他没散灵。
生在那跟倾绝较劲,满嘴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小白你个没义气的。
你重色轻友你!行,你就向着他是吧。
回头我也找个老婆,你可别怨我顾她不顾你!小白听得一怔,一脸罪人的表情让凌破顿时有些后悔,马上回过脸来骂倾绝:都是你个王八犊子,你天天对她朝打暮骂,让她瞧见你跟耗子见了猫!他说的义愤填膺,那边宁扬已经把嘴都咧开了。
倾绝看他的嘴一张一合的,胡言乱语张嘴就来。
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给呼散了!他还偏不散灵,就聚个人样那样跳脚乱挣,倾绝猛的一使劲,一脚踢开门就把他给扔了出去。
凌破站在院里,还想破口大骂,忽然眼角的余光瞧见远远那里有人缩头缩脑。
一时噤了声,恨恨的啐了一口。
便不死不活的往外院那边走,刚走了没两步。
忽然听后头门响,他知道是谁,但没回头:回去陪你相公去吧,一会让他写好了信给我。
他有气无力的低语着,忽然手心一暖。
一个东西直塞到他手心里。
他微怔,抬起头来看,一个细颈的琉璃瓶子!我昨天趁他不在,洗澡的时候自己放的。
你带着!他脑中响起小白的声音,他愣了,回眼看她。
她指尖微动,却没张口。
只是用黑黑的眸子看着他:你别生我气。
说着,她扭头就往回跑。
凌破一把扯了她的手臂,将她给捞了回来:你是笨蛋!他回应她的心语,看着她漆黑的眼眸。
她点点头,她知道。
他看着她点头的样子,忽然笑了笑:我也是。
一伸手,将瓶子甩上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又准确无误的落到他的手中: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说着,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意气风发,一脸的蛮不在乎:回去吧,路上记得跟我聊天!他笑着,伸出食指抵着她的额头。
一股绵柔细软的风包裹着她,一圈圈的带飞她的发,让她的发梢,飞扬起一个绚美的姿态。
她看着他飘袂的背影,一时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