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W(]第八章暴毙

2025-03-30 06:31:13

叶奇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点点头。

刚想下车,突然又想起最近一直闹哄哄的警局,犹豫着是现在告诉她,还是换个时间,她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好。

但最后还是重新关上了车门。

再看蔺芷时,仍旧是一副很是担忧的模样,慢悠悠地道:副局长的事情,你可知道了?蔺芷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而后面向前方,面无表情地说:是的,详细得不能再详细,你是否还要向我重复一遍?叶奇也是一脸茫然,但他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在她面前自己仿佛总是这样。

不敢过多地停留,简单地道别之后他迅速离开。

待叶奇走后,蔺芷才稍微静下心来,把头靠在靠背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有些过火,但她无法控制,她知道自己对叶奇的要求一向苛刻,他跟着自己并不容易,但她却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弟,对他也是无比的信任与看重。

那曾叱咤风云、兢兢业业一生即将光荣退休的副局长,在与蔺芷谈话之后,主动在党代会上做了自我检讨,并且申请了提前离职。

就像一出闹剧,戏剧得让人不可思议。

本是人人敬之的老干部、老楷模,一跃成了反面教材,反差之大怎能不令人感慨。

像他那么要求严格的人,那次的检讨恐怕也是他职业生涯中仅有的一次,却未曾料到是在一切即将结束之时。

蔺芷并未要求他做什么,但是他全都做了,正因如此,一切的错误仿佛都在蔺芷的身上。

虽然他并未向众人说明,但是蔺芷自己知道,是她紧追不放,是她连个退休老人也不放过,才会夺去了他人生最后的尊严。

他悔悟了,以一种决绝的方式成就了他的心安理得,而蔺芷,则顺理成章地成了人人诛之的恶魔。

然而可笑的是,尽管如此,她仍旧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拿那些照片,为了什么人。

她只知道,他甘愿牺牲自己来保全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

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无力再追究这些,难不成再把他叫上法庭,有几个法官他不熟识,到最后该千刀万剐的必定还是她。

面对束手无策的现状,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为了一个舞姿,捣乱了她所有的生活,到底值还是不值?2话不投机点上一支烟,蔺芷闭目养神。

听到敲玻璃的声音,再睁开眼,眼前是蔺芷见过最大的闲人,丰悦酒店的总经理斯予。

放下车窗,对方依旧是眉眼难掩的笑意,仿佛就从未见过他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看这边烟雾缭绕,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了火灾。

蔺芷轻哼一声,正要关上车窗,对方急忙挡住,好吧,我认出是你的车,所以过来看看,正好有话想对你说。

蔺芷停下手上的动作,对方迅速地打开车门,坐进车内,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斯经理的眼睛好似GPS,在哪都能被你找到。

对方只是笑,显然对这个称呼并无反感,这也只是针对蔺警官,其他人我可不管。

对他不知轻重的调笑蔺芷早已经习以为常,懒得与他较真,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很抱歉,我很忙。

斯予撇撇嘴,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是不是为了你们那个副局长的事情?蔺芷皱着眉看他一眼:真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斯经理的眼睛,你不去当侦探真是可惜了。

那样岂不是有太多人失业?对方开心地道,舒服地枕着自己的胳膊,继续说,这并不难,舞姿的案子只有你在查--蔺芷打断他:你不需要告诉我你的推理过程,如果你是想告诉我,我有多么失败,那么大可不必,我还有些自知之明,内心再清楚不过。

还是你想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你有多么机敏过人是吗?对方有些无奈,我只是想说,为何蔺警官在我面前总是如此咄咄逼人,我只是在讨好你,为我们赢得一些平等深入对话的机会,而不是客套地浮在表面,仅此而己。

还有呢?蔺芷问他。

我想说,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而伤害那些活着的人,这样做并不值得。

蔺芷冷冷笑道:难得有斯经理这样仁慈的人,但是法律不是道德经,没有回头是岸,做错了事就该有所惩罚。

如果舞姿也这样觉得呢,我们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也许在她心里早就赦免了那个人。

斯予说道。

她是这样告诉你的?斯予顿了顿,而后道:没有。

那么你说的都是废话,还是你觉得你可以代替她来决定,或是我?我并没有代替你决定,我只是给你我的建议。

蔺芷转过头看他,并不说话。

斯予被她看得浑身难受,忍不住问她:为何这样看我?我现在才知道,这样的语气,在别人听来,是如此刺耳。

对方叹口气,你大可不必如此讽刺我。

蔺芷摇摇头,我并不是在讽刺你,我只是在讽刺我自己。

还有,不要试图劝说我放弃查案,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如果你继续如此,只会让我觉得你接近我是别有用心。

好吧,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斯予无奈地摆摆手,放低声调,换上另一种语气,我来是想告诉你,那部关于舞姿的电影即将开拍,由Lisa刘主演,如果一切顺利,会安排在舞姿两周年忌日的时候上映。

我只想说,我也很无奈,很多的事情并不是由我一个人决定。

不管你怎么看待,我想我有必要提前告诉你。

蔺芷听后,沉默了片刻,而后她说:关于她死后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我只需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这样就可以了。

斯予愣了愣,而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离去之前又道,我还以为上次那件事之后,我们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

的确是这样,如果没有今天的交谈的话。

蔺芷这样答道。

斯予笑笑,恢复了他一贯的洒脱,转身离开。

与斯予告别之后,蔺芷回到旅馆,细细数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时间回这里。

白天的旅馆,陈旧变得显而易见,外面的太阳照得那些木质的横梁哗啦作响,仿佛马上就能起火燃烧。

而一旦走进里面,却依旧是阴凉,仿佛那些墙壁都是冰砖石块,阳光通通绕过不入。

女老板依旧还在那看着电视,不时咯咯地轻笑出声。

远远看见蔺芷,欢快地打着招呼,今天这么早回来?蔺芷点点头,本想照直上楼,想到方美人上次讲到的关于她的身世,知她不易,特意停下脚步,与她交谈:在看什么?并不是多熟稔的架势,但是对蔺芷来说已属难得。

似乎已经习惯了蔺芷平常的爱答不理,对于她今天的反常,对方也有些意外,再将蔺芷上下打量,没回答蔺芷的问题,倒是转到另一件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蔺芷顿了顿,而后道:睡眠不好而已,没什么大碍。

对方点点头,可能是换季的原因,最近总有客人向我抱怨,习惯就好了。

说完又把目光转回电视屏幕,很是投入。

蔺芷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隔壁房间的音乐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总的来说,旅馆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外面都能听到声响,里面的吵闹可想而知。

蔺芷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方美人不是正该补充睡眠才是吗?蔺芷只是这样想着,并未上前打扰,轻声开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3人云亦云关于舞姿的电影如期开拍,一时间吸引了全民的目光,其中不乏反对声,但更多的是支持。

他们是如何说动斯予借出丰悦酒店,又是如何引导了民心所向,其中的内幕蔺芷已经不再关心,也从不怀疑那些公司的公关们颠倒黑白的能力。

她所听说的是从舞姿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里拍起,一直到她死的时候,总之,编剧们总有办法将她短暂的一生浓缩成一个半小时,或是更长一点的两个小时。

具体的进度她总能从旅馆里的那些女人的口中得知,偶尔她也会停下来,问问她们对舞姿的看法。

方美人会说:她,与我差不多喽,一个会唱歌的高级妓女,只不过我命比她长些,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比她差多少。

女老板会说: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像我一样,傻到去相信一个男人会爱她一辈子,不过那个钟慕伟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虽然我很喜欢看他演的电影,但我还是要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姑娘们会说:我的那些同学都喜欢听她的歌,我们这一代人很少有不喜欢她的,直到现在还有人迷她迷得要死,说她没死仍旧在世的人,多了去了。

有的时候,她们也会问蔺芷的看法。

蔺芷有着瞬间的错愕,在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比她更了解舞姿的人,但是她却不知从何处开始形容。

她很想说,不要试图了解她的想法,她是个神经病。

但更多时候她都只是摇摇头,然后说,我对这些娱乐消息不了解。

或者干脆人云亦云地来上一句,跟你们差不多。

好在她说这些话时脸上认真的表情,总能让她们对她的话确信无疑。

大多时候她只是一带而过不会参与讨论,因为她开始有些崩溃。

长时间对于睡眠的失控,夺去了她大半的精力。

她开始发现她每天总在一种非常迷糊的状态下入睡,具体的时间连她自己也不知晓,为此她不得不把办公桌搬到床上,但通常第二天醒来时,需要看的文件才刚刚打开。

她甚至尝试过每半小时定一次闹钟,但是收效不大,不得已,她开始服用方美人给她的提神茶,刚开始是有所成效的,但是久而久之,已无大用。

她知道是某些地方出了问题,但是她并不急于查证,因为她知道,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来。

直到一天早上,蔺芷被一阵响声惊醒,她似乎有种预感,顾不得计算入睡的时间,简单收拾一番便赶下楼去。

到一楼一看,女老板正与一名昨天下午入住的女客人吵架,可能交过手,双方脸上都有些伤痕,这才造成了刚刚的那阵吵闹声。

不过这会儿,女老板正在那掉眼泪。

既然碰见了,蔺芷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稍微安慰过女老板,简单向旁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大抵是这样:那名客人要退房,这才发现丢了东西,大概有些贵重,想找女老板赔偿,女老板自然是不依,这才闹了起来。

我早说过,贵重物品交由前台保管,你们偏不听,我能怎么样。

女老板这样说道。

东西是在你店里丢的,你当然要负责。

那人这样说。

女老板自然是不甘示弱,门是你自己锁的,后面有门闩,你自己没关好,跑我这来说丢了东西,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丢了东西跑去找你,说是你偷了,你说行不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中年妇人之间,这样的场面自然不会少见,渐渐地话也难听了起来。

报警吧。

蔺芷说。

好啊,报警。

女老板也说。

这会儿那名女客人倒消停了,口里骂骂咧咧,说着黑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之类的,拿着东西走了。

蔺芷并不怀疑她的动机,也不觉得她有胆量在此讹诈,只想着怕是外地人,外出旅行自然不想惹麻烦,只当是自己倒霉。

等到方美人甩着个包从外面回来时,一切差不多都过去了,但精明如她还是从余味中嗅出了一点不寻常。

了解了情况之后她似乎并无太大的惊讶,见怪不怪一般轻哼一声,笑着上楼去。

丢的是什么东西,你可知道?待她上楼后,蔺芷拉住一个小姑娘问。

听说是条链子,应该很贵吧。

小姑娘吐吐舌头,冲蔺芷笑笑。

4无独有偶事情远没有就这样结束,第二次再发生这种情况时终究还是叫来了警察。

蔺芷有些顾忌,所以在有人到来之前先回了自己房间。

然而却是没有躲过去,来的两人是附近派出所的人,看上去略显年轻,好在并不认识蔺芷。

看那丢东西的人顿时气焰高涨,怕是与他们其中一人认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需要搜一下房间。

来人这样告诉蔺芷。

蔺芷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想与他理论,只是轻哼一声,站到了一边,给他腾出一条道来。

搜到一半时,叶奇气喘吁吁地赶来,看见蔺芷便要叫出口,倒是蔺芷提前制止,做了一个随他去的手势。

叶奇心领神会,只与她点了点头,便进去房间与那人打招呼。

搜到隔壁房间时,方美人回来了,问了蔺芷大概的情况,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却并不打算开门。

为什么要搜我房间,我昨天并不在这里。

方美人提高嗓音道,双手环抱胸前,一副不肯轻易合作的姿态。

来人有些为难,求助似地看了一眼叶奇,叶奇低头顿了顿,用余光看向蔺芷。

是的,她昨天不在,我可以作证。

蔺芷说道。

那么下一间吧。

叶奇急忙道。

昨天的住户并不多,没多久就搜完了。

这其中也包括楼上那名足不出户、恶疾缠身的老人,得益于这次事件,蔺芷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了他。

久病之人,又无良好的照料,模样可想而知。

乍一看,的确如方美人所说的那样,命不久矣。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情愿有人进去他的房间,但是却没有争吵反驳的力气,下楼来也只是为了寻求女老板的帮助。

女老板三言两语便把他打发了。

怕是连派出所的两名民警也看出了他的身体状况,只是简单地例行公事,大体看了一眼,而后便不愿再进入,怕沾着晦气。

最后自然什么也没搜出来,一阵谩骂诋毁之后,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你是不是跟那个小男孩认识?待他们走后,方美人问蔺芷。

蔺芷不置可否,只道:为什么这样问?我看他一直看着你,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我每天都遇到。

而后冲蔺芷眨眨眼,轻笑着开门回屋。

蔺芷并不去理会她,看了看手机,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倒没有想象中的天下大乱,怕是叶奇早已无声无息地收拾过一遍。

按约定的时间来到第一次来这里时与叶奇吃饭的那家饭馆,叶奇却已在那等候多时。

对于自己的突然到访,叶奇是这样解释的:那家派出所有我一个哥们,我第一次过来时就是他带我来的,我跟他说过让他注意一点小旅馆,所以今天出事之后他马上就通知我了。

蔺芷点点头,倒未表示出有何不悦。

叶奇接着道:你怎么会让他们去搜你的房间,这并不合程序,你可以拒绝的。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而且我也很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叶奇还想再说什么,却看那边菜已经上来了,只好作罢。

然而想到警局里的那些案底,却是不由得开口,你还要在这边住多久?我听说这里并不太平,今天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何不住回市里,至少出门方便一些。

蔺芷并不看他,自顾吃着,我在这里住着挺好,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只当是休息。

但你的脸色并不好。

那家旅馆,我第一次看见就不舒服,像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蔺芷停下来看他,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有一些不法组织,专门以旅店为据点,袭击单身客人?叶奇也急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有,我们都见过。

蔺芷似笑非笑,要真是那样,便是他们不走运,与我何关。

我们都是警察,也知道有人在捣鬼,难不成你要我睁只眼闭只眼,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可你连个帮手都没有,又在那种偏僻的地方。

而且我听说,住你隔壁的那个女人,名声并不好!想到方美人的话,蔺芷也是不由得皱了皱眉,抬头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小心翼翼间透着惶恐,与在旅馆时判若两人,她知道他只在自己面前才会如此。

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耐住性子对他道:不是还有你吗,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找你。

好了,就这样,你也不用再说了。

先吃饭,吃过饭,去你该去的地方。

叶奇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也知道她的脾气,终究是不敢再说什么。

5暴风骤雨该来的还是会来,蔺芷讨厌烦琐,却也知道避不掉麻烦。

她并不惧怕一路会遇到危险,只是厌烦了未知,厌烦了无休止的等待,速战速决,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夙愿。

当蔺芷再一次听到窗外的动静时,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跃起,一把推开窗户。

扑面而来的黑暗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她吸食进去,让她不由得全身打寒战,倒吸一口冷气。

好在她早有所准备,打开窗台上新装的白炽灯,对着后院里大声喊:到底是什么人?!然而,却只来得及见到一个仓皇而逃的白色身影。

还未来得及细细研究那背影所属何人,便听到楼上小姑娘的尖叫声,蔺芷知道暴风骤雨已经来临,只得先放下这边,赶上楼去。

当她赶到三楼时那里已经聚满了人,蔺芷快速地扫了一眼,除了夜不归宿的方美人和闻声赶来一边穿着外套一边打着哈欠的女老板,其他倒一个不少。

再定睛一看,面前的情景却是超过了她的预计,让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小声地安慰了几句正在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上前查看尸体。

房间的灯仍旧是关的,房门开了一半,死者半趴在地上,单手向前,嘴巴半张,似是死前还在寻求帮助,但是蔺芷并未听见任何求救声,怕是那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他表情痛苦,似是死前经历过了一番挣扎。

死的是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这里所有的人怕是都预计过他的死亡,但是真正见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乍见到,大家都愣住了,而后才反应过来,开始窃窃私语。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我连他家里的电话都没有,放在这也不是办法呀。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旅馆的女老板,却也只是小声地嘀咕着,话语里满是无助。

还是报警吧。

旁边有人小声附和。

由我来打吧。

蔺芷说。

这一夜,怕是无人入眠了。

蔺芷这样想着,拨通了叶奇的号码。

挂掉电话,转身便撞到了女老板。

对方看着蔺芷,颤巍巍的样子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情境中抽身出来。

只听她悠悠对蔺芷道:他们怎么说?蔺芷知道她还在担心,只得告诉她,马上就会有人来。

对方这才歇了一口气,刚想转身似乎又想起了点什么,继续问道:我刚才听见你在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什么。

蔺芷摇摇头,不愿再增加她的思想负担,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

对方点点头,样子仍旧迷糊,却是已经知道了让人打开旅馆里所有的灯。

趁着这个时间,蔺芷拉住一个小姑娘,问她:老头隔壁的房间昨晚是不是住人了?是啊。

小姑娘这才恍然大悟,一直没看见他呢,怕是还在睡吧,睡得可真够死的!话一出口却也马上知道错了,连忙收住了嘴,小声地呸了一声,拉着另一个小姑娘去隔壁房间叫门去了。

在这个时候,死字是最忌讳的。

没过多久,叶奇匆匆赶到,确定蔺芷安全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蔺芷在门口等他,大抵跟他说明了情况,当然,在说到自己经历的那部分时,总是尽量地轻描淡写,之前夜里发生的事情也都被她省略。

等到警局的人都赶到之后,这才领着他们上楼。

围观的人仍旧还在那里,虽然围着一个尸体并不好受,但毕竟此时此刻整个旅馆还是数这里人最多。

起初的担惊受怕之后,现在大都回过神来,一些住户叫着晦气,吵着要退房,却苦于这里地处偏僻,大半夜的,连个车子也没有。

叶奇一群人的到来,到底让他们安心不少,七嘴八舌解释着,大多是在说明自己与事件无关。

最后除了最先发现尸体的小姑娘需要留下来了解些情况,其他人没多久也就让他们散了,寂静的夜里唯有叶奇一群人还在工作,一直平静的旅馆倒也难得热闹起来。

叶奇看了一眼尸体,小声与他的同事们说着些什么,转身时一旁的蔺芷已经不见,再一看人却是已在走廊另一头,此刻正在对着窗外发呆。

叶奇走到她身边,这才知道她一直在看着她窗户所对的后院,叶奇也跟着她看了一会儿,但并未发现有何特别,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吸引着她。

叶奇轻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问道:那个人,你怎么看?不知道,怕是要等验尸之后才清楚。

蔺芷说着,而后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主角还没回来呢。

6一波未平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方美人。

在此之前叶奇也问过蔺芷,要不要主动行动,但是她并未应允。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蔺芷知道她一定会回来这里。

来人看到这一排阵势,就像是蔺芷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还未开口却是先笑了,别告诉我这么多人都是为了迎接我一个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大的面子。

在平静地听完叶奇等人的解释后,对方看了一眼蔺芷,笑道:凭什么说是我,就因为只有我不在场?蔺芷看着她,前提是你得真的不在场。

后院是泥地,又是平时两个小姑娘洗菜的地方,所以地比较湿,在此走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昨晚蔺芷的那一瞥,虽然并未认出是何人,却还是记住了她的鞋子,跟那身白衣。

白衣是方美人的,蔺芷见她穿过,而鞋子正是她此刻脚上穿的那种款式,拿着她的鞋子,到后院比对时,脚印也完全吻合。

也有可能是别人穿了与我同款的鞋子嫁祸于我。

这种鞋子并不贵,哪都能买得到,与我一起的人,想知道我的鞋码也并不难。

没理由我犯了事还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换双鞋子又有何难。

方美人这样解释道。

那是因为前几次的成功经历让你放松了警惕,蔺芷暗想道。

看了一眼方美人,平静地将自己几日来的想法娓娓道来:不排除你说的那种可能,但是当时旅馆里就那么几个人,出事后也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就算是凶手逃窜之后又回来,也该有个换衣换鞋的时间。

而且就算嫁祸也该有个理由,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挑中了你,还是你与谁有过深仇大恨?暂且不论昨晚那老头的死亡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的,前几日的盗窃事件必定与你脱不了干系。

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晚上便失窃了,但因第二天一早走得匆忙,所以并未注意。

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发现自己的行李被人动过,好在并未丢什么东西,我以为是小姑娘们白天打扫的时候弄的,也就没有在意。

后来我也曾问过女老板,但是她告诉我并不曾有人去过我房间。

第二天晚上,我知道一定有人进去过我的房间,再大的风,要将一本厚厚的法律书吹到地上却也是有些困难的。

而且从那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在无意识的状况下睡着,这并不是我的风格,我知道是有人在捣鬼,我一直在等,等着看那个捣鬼的人是谁。

我也曾问过其他的住户,包括那些遭窃的人,虽然也有人与我发生同样的情况,但是像我这样,每天都如此的却只有我一人。

所以我在想,必定是我的存在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才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而与我最近的,我的邻居,只有你一人。

要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自如的人并不多,除非她一直都有不在场的证据,试想旅馆里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条件。

你窗户外面的桂花树,可以保证你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来去你的房间,但你怕树枝的动静会吵醒我,所以你不得不每晚都将我迷晕。

当然,除了这些,你还得迷晕那些你需要盗窃以及他隔壁房间的人,昨晚老头隔壁房间的住客便是你的目标,这也是为什么外面那么大动静他却仍旧熟睡的原因。

但是有一点,你只对那些短期的住户下手,因为你也怕别人起疑心,短期住户住一晚就走人,就算丢了什么也就吵吵算了,不会留下什么后患,但是若对象是常住的人,久了你必定会露出马脚。

所以虽然我常常昏迷,但是除了第一晚,却也没再遇到行李被动的情况。

我昨晚虽然睡得熟,但是我并没有丢什么东西。

老头隔壁房间的那名住客插嘴道。

那是因为老头的意外之死,打乱了她的计划,这才迫使她不得不放弃她的行动。

不是吗,方敏君?方美人看上去并不惊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蔺芷,这只是你的推测,你并没有证据不是吗,你没有亲眼看见我盗窃,也没有亲眼看见我将谁迷晕。

这并不难,只需要搜一下你的房间,看看有没有我们要的东西,自然就可以真相大白。

到这时,对方突然黑了脸色,凭什么搜我的房间,你们并没有证据,就因为我不在场,所以就怀疑到我头上,这听起来不是很可笑吗?还是你能找人证明你真的不在场,否则我们只能这样认为。

叶奇说道。

对方妩媚一笑,我每天都跟不同的人出去,不过露水情缘,这会儿上哪去找人,而且就算找到,又有谁会证明。

谁会为了一个妓女给自己难堪?蔺芷不带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并不能确定你房间有没有可靠的证据,但是你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更加可疑。

对方苦笑着道:这么说是一定要搜了。

蔺芷没有回话,但是旁边的那些人,却是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虎视眈眈。

7骤雨初歇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愤怒与兴奋,女老板领着众人来到方美人的房外。

对于她的反应,蔺芷是能够理解的,旅馆是她的命根子,一下子旅馆里出了这么多事,都是由这一个人造成,她自然是无法接受。

更恨的是这个人潜伏在她身边这么久,不但平时假装跟她一派熟络,还从事着她最无法忍受的职业,她以为是折翼天使,岂料却是蛇蟒毒蝎,她怎能不恨。

方美人看了一眼蔺芷,无奈地打开了房门。

真的不是我。

我不让搜房间是有我自己的苦衷。

她这样跟蔺芷说。

蔺芷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然而随着一件件赃物从屋里搬出来的时候,却也是连蔺芷也无可奈何,再看一旁苍白了脸色的方美人,脸上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那种不可置信,是不相信自己的罪行会暴露,还是不相信自己藏匿的东西会被搜出,不得而知。

此刻她似乎已经不再奢望宽恕,只是讽刺地轻哼一声,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回警局再说吧。

叶奇的一位同事说,为她带上了手铐。

方美人临走前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蔺芷,那种眼神,是轻蔑,是失望,还是怨恨,蔺芷不得而知。

对她好一些吧,也算跟我一场熟识。

蔺芷这样告诉叶奇。

你不跟我回警局吗?叶奇惊道。

在他看来,蔺芷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回去报到,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再说吧。

蔺芷轻声道。

深吸了一口气,走下楼去。

不管是为了什么,但是叶奇看得出来她不想被打扰。

她的想法,他从来猜不透,也不敢去猜。

好在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威胁了,她想继续留下,也只得随着她去,抱着这样的想法,叶奇与他的同事们一起回了局里。

不知不觉中,蔺芷来到旅馆后面的巷子,见到左边第一家的早点铺,想起之前方美人跟她说过的话,鬼使神差的,蔺芷走上前去。

早餐的时间已过,而现在早点铺的老板正与伙计们清洗着碗筷,找了个时机,蔺芷问他:你可认识方美人?对方吊着眼瞟了一眼蔺芷,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你是说前面旅馆的那个,认识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大概多长时间了?对方笑了笑,好几年了吧。

还能怎么认识,她以前经常从我这买早点,不过现在少了,说是早就不吃早点了。

看她神出鬼没的,谁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看了一眼蔺芷的装扮与表情,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看早上前面闹哄哄的。

蔺芷摇摇头,顿了顿,还是问道,附近是不是有夜总会什么的?对方抬起头,不怀好意地看着蔺芷,笑得很邪乎。

蔺芷皱皱眉,继续道: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想知道附近有没有?这种偏僻的地方哪有那些,最近的离这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而后不怀好意地指着旁边的那些伙计,这些问题你该问那些年轻人,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那些人大笑着连连称是。

蔺芷不觉得自己有再问下去的必要,拍了拍手,直起身,在一阵起哄声中离开。

回来的路上蔺芷一直在想方美人,想她做过的事,想她说过的话,想她当时的语气,甚至想到了她送自己的提神茶。

最后却是不由得轻哼一声,无可救药地摇摇头,连职业都是假的,其他还会有什么是真的,自己何必再相信她。

的确,蔺芷无须相信她。

最终的检验结果证实,从方美人房里搜出来的物品当中,有一些是药物,被人吸入后能使人猝晕。

而三楼的老头是死于哮喘,一切便显而易见了。

方美人不知道他有哮喘,对他也使用了这种喷雾。

而这些她自制的细小颗粒使他的哮喘复发,他曾经试图想办法求救,然而久病的身体却是连呼救的力气也都没有了,就那么一直挣扎直到用尽人生中最后一丝力气。

事情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告一段落,最后的惩罚还未下来,却也知道不会太轻,虽说丢的东西都找了回来,但毕竟连累了一个无辜的生命。

一个是风烛残年、奄奄一息,一个是风华正茂、灵敏机智,一个是误入迷途、老来悔悟,一个是恶魔附身、蛇蝎心肠,这个时候谁更有价值,谁更该下地狱,谁又说得清。

具体的审判如何蔺芷已无兴趣知道,她关心的是,小旅馆是否又恢复了她初到这时的宁静,隔壁少了一个人,这对她的影响并不大。

仿佛事情总要以这种方式发展,波峰连着波谷,偶尔也有平缓,却不会一直如此。

她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