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世津子离开日本后,托鲁培库每天的日于是寂寞的,他甚至觉得身体里好像出现了莫大的洞窟,每天都那样乏味、空虚,没有乐趣。
每天等来自伦敦的信,然后给她去信,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她在成为空姐前必须接受培训班的学习,而所有科目都是用英语教学。
她的来信里自然而然地诉说了英语不好的烦恼。
他在回信里鼓励她,每当晚上教会工作结束后他便在灯下写信,字里行间充满了鼓励和安慰之情。
你那可爱的‘鸽子’怎么样啦?朗卡斯特向托鲁培库问起了关于世津子的情况。
那天,因为他有要事必须去豪华公寓拜访。
不是为私事,而是为巴奇里奥教会,为古里艾鲁莫教堂。
自涉谷教堂的戈鲁基神父调到大阪以后,他基本上是直接接受马鲁旦分会长指令。
但是最近,日本人也夹在中间,就是上次朗卡斯特介绍的矮胖男子冈村。
有关冈村的情况,他回去后就向分会长和毕里艾神父作了汇报,他俩一个皱眉头,一个耸肩膀,没有详细解释。
冈村和教会之间究竟有道什么冲突?他觉得也没必要询问,只从前后关系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冈材是被逐出教会的。
但马鲁旦分会长和毕里艾神父不能拒绝他出入于教会,不单是因为朗卡斯特的美言。
现在,巴奇里奥教会下属的所有教堂都与一部分日本人在联系,而这些日本人与朗卡斯特有联系。
相互间的联络是秘密的,时常通过电话交换暗号。
这些暗号都是朗卡斯特发明的。
托鲁培库去那幢公寓的次数开始频繁起来,通过朗卡斯特的介绍,认识了许多人,有日本人,也有其他东方人。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作为救济物资送来日本的旧衣服由古里艾鲁莫教堂秘密经手,从旧衣物中间取出装有白粉毒品的袋子。
这是朗卡斯特现在经营的最主要的商品。
日本是战败国,当局在对外国宗教团体的管理上非常宽松。
这就是罪恶的根源。
利用宗教组织犯罪,是朗卡斯特的着眼点。
吉里艾鲁莫教堂不断扩展宗教事业,不断扩建建筑物。
设在杂树林里的教堂简直是今非昔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只是武藏野地区,就连涉谷、大阪和九州的教堂都改建得非常雄伟和气质。
巴奇里奥教会日本分会成为其他教会的羡慕对象。
但是其他教会并不知道内幕,到底是谁赞助扩建资金的。
欧洲总部没有多余的资金,也没有从资金上支持。
朗卡斯特也绝对不去教会,他与教会之间的联系也不是那么紧密,即便电话也是如此。
大多都是神父们去公寓拜访,在那里秘密商量。
其实,与其说商量,倒不如说是去接受命令。
我们必须保证生意绝对安全,把危险率降低到最小程度。
要有绝对没有危险的运输方法。
那是商品,因此必须使用决而安全的交通运输工具。
朗卡斯特对聚集在房间里的人说。
其中有人问:有那样的方法吗?有,我正在培训。
不在这里,在遥远的地方,培训费用由其他公司承担。
各位,这是最好的买卖。
朗卡斯特自豪地告诉大家,也就是说,我正在培养传递使者,不久就能独立操作。
如果成功了,接下来不止是一个两个的,而是培养一大批。
朗卡斯特笑着说,那表情完全沉浸在成功在望的喜悦里。
朗卡斯特先生,我们相信你,你干的事情没有不成功的。
大家异口同声。
谢谢大家的信任。
我也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应该感谢大家。
目前正在助我一臂之力的就有一个,是神父。
他用真诚的心温暖了我们的传递使者,协助我让使者早日起飞。
你的小‘鸽子’一切平安吧?托鲁培库先生。
一切平安。
她来信了,忧心忡忡,说英语怎么也上不去。
我在信里给了她勇气。
干得好!你采纳了我的忠告。
是的,你要不间断地给她信心,爱的话也好、请她休息的话也好,不管什么都行,通过书信给她自信。
哎,她零花钱怎么样?朗卡斯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问道,哎,我想手头大极不会宽松吧!朗卡斯特吹了一声短口哨说;如果是这样,可以给她汇钱。
但是,从日本汇款到国外的手续很麻烦。
我知道。
托鲁培库先生,我这儿有些高价邮票,你最好寄给她。
这些邮票珍贵,售价高,在伦敦可以卖好价钱,卖了邮票她就有零花钱了。
你要多留神,别让她用起钱来觉得紧巴巴的。
回忆一下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一句话:要让她不断地意识到你手里握有系在她身上的风筝线。
世津子从伦敦寄信给托鲁培库。
自东京分别后不断收到您的来信,谨此衷心感谢。
我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可是培训也已接近尾声。
身体情况非常好,勿念。
这次又收到您寄来的宗教通讯,大谢谢了!更令我感动的是,没想到您还寄来高价邮票。
我按照您信中的吩咐,带着那张邮票去了邮票公司。
最近,我总算一个人能在伦敦城市附近走一走了。
虽然英语永远也不会进步,但简单英语能说一点了。
买东西我也是一个人去。
那张邮票卖了大价钱。
托您的福,我一个人去餐厅吃了一颊美味可口的饭莱,然后去商店购物。
总而言之,有钱可以让人快乐,可以让人尽情地购买那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神父先生,你没有属于自己的钱而手头不便吧?!虽说为上帝奉献理所当然,可是不能随心所欲地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一定是十分难受的吧?!或许你的心里已经不存在凡人那样的购物欲望了吧?!我还是没能和同事交上朋友。
总之我的英语差,总觉得大家看不起我。
就是现在,还有人说我是某某人开后门进来的,好在我也习惯了那样的传闻。
虽说培训课上都是用英语,但幸亏有护理和接待客人的培训,可以根据手势和表情判断老师说的英语是什么意思。
尽管那样,但一想到这种提心吊担的生活就要结束了,真恨不能立即插翅飞回日本。
我现在是归心似箭,再说托鲁培库先生又如此爱着我,一心想飞回您的身边。
企盼尽快回国,见到您的那天我一定会非常愉快,到那时我一定会忍不住大哭的。
您信上最后写的祈祷语句,我常常愉快地朗诵。
我感到它已经深深铭刻在我的心里,相信上帝会给您带来好运。
像我这样的女人能得到上帝和您赐给的爱,简直太幸运了!邮票出售后的钱还剩一些,我想回日本时给您买一样珍贵的扎物。
此时此刻,周围静悄悄的,大家都睡着了,我接下来也要对您说晚安’了。
上床睡觉闭上两眼的时候,我就能看到您善良的脸,耳边就会响起您亲切的声音。
好,就写到这里吧。
晚安!愿上帝保佑我们。
谨呈我亲爱的托鲁培库先生爱您的世津子托鲁培库收到世津子的来信后。
写了一封回信给她。
听你说身体很好,我就像吃了定心丸那样放心了。
你在信上说,因为邮票卖了好价钱很高兴,我也一样高兴。
你乘飞机离开日本已经过去几十天了,这些天里我每天早晨去教堂做弥撒,白天是在办公室里履行会计职责。
每次向上帝祈祷时,我都代称祈祷,即使工作时我也每时每刻想着你。
你好像为自己不擅长英语而感到烦恼,可我为你逐渐习惯那里的生活而感到高兴。
总之,你要有勇气。
上帝是伟大的,是帮助弱者的。
有上帝保佑,你不会有伤心事的。
我喜欢你的程度,我想只有上帝知道。
我对你的爱深过大海,请相信我说的话。
你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天,我仿佛像在沙漠里生活那样。
值得庆幸的是,培训快要接近尾声了。
你说你想尽快回到我的身边,其实,我想早日见到你的心情也许比你更加迫切。
你说你因为我时常在信中写‘上帝教诲’而高兴,这我也感到非常高兴。
其实我在写‘上帝教诲’的时候,其他神父已经在各自房间里进入梦乡。
整个二楼宿舍,就我一个人还没有睡,因为我的心紧贴着远方的你,让我牵挂,让我思念。
我深信,在我们上面有上帝的恩宠。
今天是星期四,我向充满上帝恩宠的你敬礼,上命与你同在,你是女人中间受到上帝祝福最多的人。
就写到这,愿上帝的祝福永远陪伴我深深爱着的世津子。
爱你的托鲁培库托鲁培库收到了世津子的来信。
终于,培训结束了。
从离开日本那天开始就一直受到您无微不至的关照,让您费心了。
每次得到您关怀的时候,您的诚意就像一股暖流沁入我的心田。
昨天培训结束,今天公司让我们参观伦敦闹市中心。
不过和大家在一起让我总到没趣,因为同事们还是把我晾在一边。
跟她们在一起参观。
无论景色多美,也还是无法让我身临其境。
伦敦是历史悠久的名城,百年前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占据了很大一片区域,红色砖墙建筑酷似古老的东京,走在那里就像走在东京城里,此时此刻如果与您手挽着手在一起散步该有多美。
一想到就要和伦敦告别还真有点舍不得。
最近,总算也习惯英语了,乘务用语比较简单,记住几句问答英语就行了,主要是为乘客服务。
现在就是同事瞧不起我的蹩脚英语,我也不在乎了。
之所以有这样的平常心态,是因为您不断来信鼓励我,帮我克服了低人一等的自卑心理,勇气也渐渐鼓了起来。
实在是大感谢您了,如果没有您的信,我现在恐怕早巳患上神经衰弱了。
我回日本时您一走要来机场迎接。
不过,我叔叔和婶婶也会来接我。
我在想,也许看到您的一瞬间会激动得泪流满面;一想到这里,我真想说,亲爱的,别到羽田机场来接我。
这次伦敦之行让我深深体会到,与爱的人分离是识别自己爱的时候。
谨呈我亲爱的托鲁培库先生爱您的世津子在伦敦的世津子又接到来自托鲁培库的信。
亲爱的世津子小姐:看了你的来信,知道培训快要结束了。
其实,那日期我比谁都清楚,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每天都在数日期。
你终于变得坚强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当得知是我的不断鼓励而改变了你并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时,我的心简直乐开了花。
这是上帝的保佑。
也许,上帝在夸我日日思念着你。
可以这么说,我对你的思念远远超过你,希望能尽早地触摸到你柔软的双手。
如果我俩都在东京,纵然一星期见不着,可能也不会有如此深深的思念。
一想到你在那么遥远、想见却见不着的地方,我的心里有时会连着几天不好受。
你回来的那天,我一定会去羽田机场接你,即便遭到你的拒绝,我也要挤在人群里看你一眼。
如果你看见我了,请千万别哭泣,笑嘻嘻地向我挥挥手就行了。
在那种场合,你千万不能把我俩的关系让任何人知道。
我来机场,你就看作托鲁培库代表教会来接你就行了,到时说些见面的客套话。
我也会这样做。
你回国后大概要休养几天吧?!我想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表白我对你的爱。
但千万千万记住,别把我们的相爱让别人知道。
如果教会知道,我必将受到教规的严厉惩罚。
我作为神父,是禁止与女性交往的。
那是几个世纪前流传至今的清规戒律,是套在我们神父脖子上的枷锁。
如果违反,我将离开神父岗位。
我视圣职为头等大事,同时也深深爱着你。
我不认为,我爱你是冒犯圣职,但是教会对此有严格的清规戒律。
如果我被解除神父职务,驱逐惩罚这一灾难就将在我身上降临,如果那样,留在祖国的母亲和哥哥就一定会悲哀无比,因为我家经济困难。
我在日本担任神父,他们则以此自豪和骄傲。
我不希望母亲和哥哥因为我受惩罚而悲伤难过。
为了我们的爱能天长地久,请你永远牢记我的这一恳求。
就写到这里吧!这封信可能是你在伦敦收到我的最后一封信。
为了你,我将永远感谢上帝,在祈祷的时候想起你。
我要在慈父般的上帝面前,经常想起你为信仰所作的努力,想起你为爱和德付出的艰辛,想到耶稣基督的忍耐,愿上帝施你恩宠,保佑你平安。
爱你的托鲁培库那天羽田机场国际航班到达的大厅里,挤满了人。
这天来迎接归国亲友的人特别多,其中三分之一是迎接培训归来的EAAL航空公司空姐。
这些在伦敦接受培训的空姐大约有二十个左右,因此来迎接她们的人也多。
虽离别只有短短的两个月,但他们的兴奋程度似乎在迎接国外生活多年的亲友。
托鲁培库身着神父专用的黑色圣装,彬彬有礼地站在人群里。
大厅像广场那般大,宽大的墙上挂有世界地图,上面绘着世界各地飞往日本的纵横交错的航线。
标有伦敦、香港、纽约、卡拉奇、奥斯陆的地方,都亮有漂亮的灯光。
就像地图那样,大厅里也洋溢着国际气氛。
大厅外面的停机坪上,恰逢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黄昏的阳光与各种灯光交相辉映。
停机坪上到处亮着指示灯光,引导车像海上汽艇那样川流不息,飞机两翼上眨巴着可爱的灯光。
天上已经出现星星,唯地平线那里还有太阳下山后的余光。
时针指向晚上六点,喇叭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迎接空姐实习生的亲友们,请注意了,伦敦飞来的国际航班还有十分钟就要降落在本机场。
由于实习生们要办理检疫、报关和入境等手续,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时间,请你们耐心等待。
人群立即兴奋起夹。
托鲁培库故意装着平静的模样,白净的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跟在人群后面朝那里走去。
再过几分钟,来自伦敦的客机就要降落,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人群中间有世津子的亲戚和朋友,但是似乎没有谁比托鲁培库更激动,似乎也没有谁像他那样想见到世津子。
人们靠在扶手上等待,人数足足有三四层那么多。
托鲁培库站在最后面,旁边有候客室,室内有座椅。
为给孩子解闷,机场配备了有窥视机和周游世界等游戏设备。
一部分迎接的人走进候客室,托鲁培库也走了进去,为了控制见到世津子后的兴奋,他想在有座椅的候客室里休息,于是微笑着朝窥视机走去。
那里人多拥挤,所有窥视机的前面都站满了孩子和妈妈们,他们都是眼睛凑在窥视镜跟前,用手旋转世界著名大城市的明信片,亲切解说的声音从窥视机传到耳朵,有纽约的、有巴黎的、有威尼斯的、有罗马的……如此有趣的窥视机似乎很受孩子的欢迎。
其中有孩子想窥视,可不凑巧的是已经有人在窥视,而且居然是高个子的外国成年人。
窥视机里不时地传出清脆悦耳的解说声音,连站在旁边的人也能听见。
于是,那孩子又哭又闹的。
托鲁培库是神父,无论对象是谁都必须伸出友爱的双手。
他劝孩子别哭,然后直接走到那高个子外国人的背后。
倘若男子继续占着窥视机,他就想请男子给孩子让位。
那男子从站在窥视机面前的时侯起,就一直接连不断地把十日元硬币塞入投币孔,而且不厌其烦地重复窥视相同内容,他头戴藏青色贝雷帽,身穿藏青色风衣。
这时,窥视机的解说声音停止了,按理窥视也该结束了。
如果那男子再朝投币孔塞硬币,他则打算上前抗议。
瞧那模样,那男子根本没离开的打算。
他觉得如果不上前交涉,男子也许还会继续窥视。
喂,喂,对不起,这孩子想窥视,请让给孩子看好吗?男子没有马上转过脸来,看来是蛮横无理的家伙。
正当他欲再次催促的时候,男子冷不防回过头来。
看到男子那张脸,他不由得啊了一声,虽头戴贝雷帽,可他千真万确是朗卡斯特。
你的心还真善良!托鲁培库。
哎,伦敦我已经看厌了,好吧,就让这小孩看吧!朗卡斯特转过身采碰了他一下,跟我来,有话跟你说。
从伦敦飞来的客机马上就要到了,你的世津子小姐也就要出现了。
我还没见过她,但有必要记住她的长相,因为她是我们重要的‘鸽子’。
你给我介绍一下,不,不是正式介绍。
托鲁培库先生,她从机场出来时你总该向她问候吧!我只是在那时候看一下就可以了。
我想知道新空姐中间谁是你的世津子小姐。
这时,空中响起飞机引经的轰鸣声。
顿时,在大厅等侯的人们热闹起来。
来自伦敦的客机一边亮着两翼上的小灯,一边正从黄昏时分的天空里朝地面缓缓降落。
到了,托鲁培库先生,以后有机会时请你正式介绍。
是啊,我一走定找到那机会的。
今天我只是从旁边悄悄地看一眼她的脸就行了。
朗卡斯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国际航班到达后,大厅里人声鼎沸。
这时正是乘客从出口出来的时候,只见一群日本姑娘夹杂在外国乘客中间,她们身着崭新的藏青色制服,几乎排成一个队列出现在大厅里,胸前的EAAL航空公司徽章闪闪发光。
手里提的沉甸甸皮箱,似乎也散发着国外的新鲜气味。
刹那间,迎接的人群围了上来,把她们一个个围住,分成许多个以空组为中心的圆圈。
世津子也被人围住了。
婶婶高兴地跟她说话,站在边上的叔叔红光满面,脸上也是笑嘻嘻的。
其中还有年轻姑娘,好像是她的朋友。
托鲁培库站在圆圈外面,观望了好一会儿。
他意识到自己背后有朗卡斯特射来的视线,顷刻间有一种莫名的灼痛感。
这时,世津子也开始转动视线,她一边在迎接她的人群里寻找托鲁培库,一边应付周围人的问候。
托鲁培库向她走去,与其说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倒不如说背后有朗卡斯特的视线在一直推着他向前。
他分开人群,世津子认出了他,朝他走去:托鲁培库神父。
回来了,世律子小姐。
他面带微笑地迎上前去。
他清楚,在这里必须是古里艾鲁莫教堂神父的身份,决不能露出半点个人的情感来。
我回来了。
她睁大眼睛仰视他。
她的脸似乎消瘦了点,刚才还是疲劳而苍白的脸色,眨眼间像注入新鲜血液那般红润起来。
你回来了,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谢谢!她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不过这种变化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其实,这种表情变化也是他俩之间的秘密对话。
然而这种问候时间短暂,眨眼工夫就被其他日本人替代。
这种场合对他来说,必须小心谨慎,于是他主动退到人群外面。
她则仍然不停地与身边前来迎接的亲朋好友互道问候。
这时,朗卡所特站在他背后,头戴贝雷帽,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终于培养成功了,托鲁培库先生,今后就看你的了!朗卡斯特的视线射向被人墙围住的她的背影,犀利的目光着实让他浑身颤抖。
成了优秀‘鸽子’的她,我还是第一次拜见。
是啊,可爱的‘鸽子’!托鲁培库先生。
世津子回国后一个月过去了,东京这段时间一直下雪。
他和她已经多次约会相见,地点都是老地方。
他俩之间的爱情,比世津子去伦敦之前更加热烈。
那段日子我实在是太寂莫了,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来。
那些同事都好像把我当外人,经常嘲笑我的英语水平。
身在异国他乡,又处在那种被孤立的状态,实在是感到悲哀啊!当时,我真想不顾一切独自回东京。
她在他的耳朵旁边轻轻地诉说,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流,好在你的来信给了我许多勇气,才总算挺过来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信,我也许心情压抑而最终精神崩溃走向自杀。
我为你明白我的心情感到高兴。
他的手指似乎一刻也不能忍受离开她的身体,时而捏捏她的手,时而抚摸她的头发。
你在信上引用《圣经》里的句子鼓励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正是在那种时候,才使那些句子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里,跟在教堂里念涌时是两种不同的效果和感受。
是这样的。
人不处在那种环境下,就难以理解上帝声音的可贵。
在寂寞时给你安慰和勇气的,不只是我真诚的心,还有上帝的拯救。
他疼爱地用嘴唇从她的额头、脸颊、鼻尖、嘴唇、下巴一直吻到咽喉和肩膀。
但是,他有必须转达给她的话,由于与爱情无关,他一时难以开口。
他可以说许多让她开心的话,但是唯独那句话说出来不易。
可又必须说,而且说的时候还必须慎而又慎,同时说了以后还必须成功。
他知道一旦失败则是无法挽救的。
再说这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朗卡斯特布置的任务。
然而,那并不是简单的信息传达。
从某种意义说,他如同战场上的士兵,接受命令后必须设法完成。
他多次想传达朗卡斯特的密令,那密令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
一旦说出口,如果遭到她的拒绝。
不仅自己,毁灭的灾难还将降临到她的身上。
密令的内容不复杂,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可那句话与死亡的恐怖紧紧相连。
他感到烦恼,觉得恐怖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
尽管与她在说爱情悄悄话,可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因为恐怖在不断地威胁着他。
这时候的她,似乎察觉到他坐立不安的神色。
托鲁培库,你怎么啦?你变了!你变得心神不走,是思考问题吧?什么问题呀?他笑着问她:你能从我脸上的表情判断出来吗?当然啰!不管表情的变化多么微小,总能敏感地传递到喜欢他的人身上。
你在用语言向我表达爱情时跟以往不一样,好像在思考什么。
你究竟有什么烦恼?他深深地爱着她。
如果不是神父身份,他会立刻与她结婚。
然而,现实不能按照他的意志变化,不,已经不是他的意志,而是教会的意志,是朗卡斯特的意志。
是他的意志在统治教会。
而教会,把会计托鲁培库推到朗卡斯特的前面。
这时侯电话铃响了,他像平时一样抢在别人前面拿起电话听筒。
你是托鲁培库先生吗?即便不猜测也能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因为一听这嘶哑声音就知道肯定是朗卡斯特。
是的,我是托鲁培库。
对方说:你好!这是普通问候。
但是他立刻明白对方想跟他说些什么。
这是让他挂念也是让他担惊受怕的电话。
你对她说了吗?还没说。
电话那头传来汗像是朗卡斯特不满的鼻音,没有立即说话。
喂,喂,我还没对她说的原因是没有找到机会。
正如你知道的那样,我不能威胁她,要等待最佳时机。
托鲁培库先生,我们是不能磨磨蹭蹭的。
等待最佳时机的想法没错,但你不抓紧解决,我这里就难办了。
这是非你莫属的工作。
托鲁培库先生,只有你才拥有与她说话的资格,我们可是无能为力。
可是,托鲁培库先生,你办事拖沓,让我感到为难。
虽然朗卡期特说话的声音里没有愤怒的语调,但直觉告诉托鲁培库,对方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请您再耐心等一下,两三天后我一定跟她说。
真的?其实,我这里有火烧眉毛的事。
你那里不尽快解决,我这里就不好办。
我眼下的业务能否成功全取决于你了。
不必担心,只要我对世津子说了,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她一定能承担起那项工作。
因为我迄今为止说的事情,她从没说过‘不’字。
既然靠得住,我希望你以那样的自信抓紧解决。
托鲁培库先生。
我有自信。
那好。
但是不能再磨磨蹭蹭的了,我已经说了好几遍,希望尽快解决。
明白了。
是啊,希望你设法在三天内告诉我她明确的答复。
我这里还有许多项目,在电话里不方便说,都是要请你同意的。
那些事先放下不说,因为情况紧急,为了我们的事业,尽快让你的世津子出力。
他放下电话听筒。
虽然气候寒冷,可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她爱他,那是因为他具有温柔和单纯的一面,还有她作为信徒对神父的尊敬。
尽管他违反神父戒律与她频频约会,但那是对她的爱所致,她并不怎么太放在心上。
也就是说,他是为了爱她而违反了宗教的清规戒律,这反而是让她对他深信不疑的理由。
虽说理由里有自相矛盾的地方,但也许是女人自私自利的表现。
女人觉得爱是最神圣的。
为此,她没有把他的破戒行为看得非常严重。
也就是说,她在相信他的神父工作属于纯粹奉献的同时,也没有把他背叛宗教的行为归罪于对自己的爱。
他用手帕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心里在想,她会怎样回答自己呢?哦,已经没有时间踌躇再三了,再这样拖下去,无疑朗卡斯特的训斥会更加严厉。
也许是心灵感应,她正好打来电话。
托鲁培库先生,是我。
她撒娇地说。
她回到日本后经常打电话给他。
她已经开始在东京至香港的航线上工作了。
一旦到香港,则在那里休息两天,随后飞回东京再休息两天。
这两天里空姐放假,无论去什么地方或做什么都属于自由时间。
从香港回来的当天,她一定会打电话来,并且一定那天晚上和他幽会。
我回来了。
你辛苦了。
今晚想见你行吗?行。
这机会太难得了,他决定在今晚向她传达朗卡斯特的指示。
是的,今天晚上对她说,必须说。
他自言自语似地嘟哝了三遍。
恰逢日本职员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惊讶地抬起脸来望着他。
他狠狠地瞪了日本职员一眼。
他与她见面了,老地方,老时间……哎,托鲁培库先生,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上次跟你见面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今天好像更严重了。
是否跟我有关?如果是,那就请说出来!不管什么情况。
与其你一个人闷闷不乐,倒不如向我公开,我们共同承担。
无论什么,我都能挺住。
她主动要他公开,可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那我就说了,我有事求你。
什么?不会是我俩的事情被马鲁旦分会长发现而让你挨罚了吧?不是那回事。
有一个帮助过我的人对我非常关照。
是吗?凡是帮助过你的入,你一定要把他当一回事,托鲁培库先生。
是他求你,而且一定要我代他求你。
什么事?如果是帮助过你的人,我也希望能回报他。
等一下。
他站起身来,像检查那样在房间里走了一这并推开玻璃窗,朝外面打量。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她奇怪地望着他。
他回到她身边的时候,脸上神情严肃。
你真的听我说吗?大概是什么事?如果是为了你,我想听。
你想听?是的,如果是我可以办到的事情……只有你才行。
除了你,任何人都起不了作用。
什么事?他把他的身体移到自己跟前,是为了把嘴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
她听着听着,脸色骤变,膛目结舌,睁大两眼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且夹杂着不安和期待,那酷似赌台上的神情。
她好一会儿没有开口说话。
托鲁培库,他是谁?这显然是否定的语调。
不,简直就是非难的口吻。
他不由得眼睛看着地面,仿佛脸上埃了一巴掌似的。
她毫不留情地非难男友,鞭挞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男友。
眼下他不得不守口如瓶,既不能说出朗卡斯特的姓名,又不能说他是贸易商人,总之不知如何是好。
他急得背上冒出了汗:是我堂兄。
是他求你办的,我已经答应了。
堂兄?帮助你的人是堂兄?是的。
他为了让你成为EAAL航空公司的空姐,不辞辛劳,费尽周拆。
什么,也为了我?世津子的视线紧盯着托鲁培库。
夜晚,托鲁培库来到那栋公寓。
他像平时那样掇响朗卡斯特的房门,却是有气无力。
里面有人从猫眼朝外窥探,确认来者是谁后便把门推开一半。
这顺序也像以往那样。
朗卡斯特把他请进房间,态度和蔼地握着他的手。
我在等你,托鲁培库先生,哎呀,请!今天晚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但他无精打采的,从进入房间开始身体就缩成了一团。
怎么样?托鲁培库先生。
抓紧时间说说,我想听听她是怎么回答的。
不用说,你的世津子小姐同意了吧?你不是说了吗,她肯定会同意的。
朗卡斯特坐到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微笑着打量他。
他没有立刻回答,磨磨蹭蹭的,耷拉着脑袋,表情十分痛苦。
喂,怎么啦?托鲁培库先生,你说过了吧?朗卡斯特问。
说过了。
那,结果怎么样?回答不出我所料吧?她不同意。
什么,她不同意!托鲁培库先生,希望你说详细点,你确实对她说了?他点点头。
她说不同意?是的,朗卡斯特先生,她说什么也不同意。
她说什么原因了吗?朗卡斯特掏出烟嘴,不厌其烦地朝里装着烟丝,但是两道锐利的目光笔直射向垂头丧气的托鲁培库。
她说她完不成那样的任务,要我原谅。
哼,你脑子清醒点!托鲁培库先生。
这不是让小孩跑跑腿的事。
你把我们的秘密全告诉了她,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她不同意,你就可以不声不响地放弃了?不,我不顾一切地要求地,威胁的话也说了多次,也像哄孩子那样央求过。
无论怎么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
她无论如何不同意。
世津子是你宠爱的女人吧?她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她非难我,说我这种要求是背叛上帝。
是说上帝?那你怎么回答的?就没再说下去了?托鲁培库先生,你头脑是否清醒?你以为打了退堂鼓就可以平安无事了?你已经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她了。
你看怎么办?朗卡斯特……哎,听我说!你把我和教会之间的关系告诉了她。
不仅如此,你还把我从事的工作告诉了她,我今后怎么办?喂,托鲁培库先生,你给我回答!对不起。
你真让我惊讶!说一声对不起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她如果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别人,将会是什么后果?不,朗卡斯特先生,她不会对别人说的。
我不相信任何人!你再次给她下令,一走要让她接受。
否则,托鲁培库先生,那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等待你的,是被驱逐出古里艾鲁莫教堂。
因为你违背教规了!我有许多朋友,只要我一开口,不光你,就连整个巴奇里奥教会也将灭亡。
朗卡斯特满脸愠色,泛着青光。
那以后的三天里,托鲁培库是在极度苦恼和不停的思索中度过的。
这情况不能对任何人说,也不能跟任何人商量,更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帮助,是必须独自思考、独自解决的问题。
如果这仅仅是一般工作,他肯定会与马鲁旦分会长商量,并且毕里艾神父可能也会告诉他办法,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他有女友,只要她在,就不能对任何人公开朗卡斯特的密令。
其实,朗卡斯特与分会长、毕里艾神父和在大阪的戈鲁基神父之间分别保持着联系。
然而那任务是交给他的,只有他处在无人替代的位置。
正因为有了她,才失去了能帮自己说话的人。
朗卡斯特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多遍,不对任何人提及世津子。
可是信誓旦旦的结果,却是苛刻的指令。
他冷酷,躲在阴暗里控制着在日本的巴奇里奥教会下属所有组织。
就连马鲁旦分会长的生死大权也都握在他的手里。
无疑,年轻的神父托鲁培库是不可能逃出他手心的。
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必须让世津子同意。
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世津子飞去了香港、预走第三天飞回日本。
他看准了返回日期,于出发前与她商定了悄悄见面的地点。
他俩的幽会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
飞机从香港飞出,到达羽田机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办完入境手续乘上巴士来到市中心营业所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随后,他俩见面了。
她站在大厦旁边光线不亮的地方等他,他驾驶雷诺轿车夹接她。
辛苦了,你还没有习惯飞机上的乘务工作,大概很忙吧?他安慰她,其实她的精神状态还算饱满。
刚下班的兴奋和疲劳浮现在她皮肤细腻的脸上,她身上的藏青色制服还是崭新的。
由于已经拒绝托鲁培库的要求,她以为那个话题已经结束。
爽朗地说:托鲁培库先生,我搬家了,不和婶婶在一起住了。
为什么?他一边驾车一边问。
如果继续在婶婶家住,我觉得过意不去。
过去多亏婶婶照顾。
现在做这样的工作,我当然想一个人住。
我没跟你说就租了房子。
在哪里?离教堂不远,等一下我会把地址告诉你的。
’她兴高采烈地说,我离开婶婶家在外租房子其中还有原因,你大概明白吧?什么?习为可以自由自在地与你相会。
住婶婶家随便外出总有顾虑,现在是一个人住就没什么约束了。
这意思,托鲁培库明白了。
即便常常在外面过夜也是自由的。
她微笑着注视着他的侧面。
车行驶相当一段路程后,在一处寂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周围是黑压压的树林,这里已经远离闹市区,美丽的住宅灯火似乎飞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
路上其他车辆不停地擦肩而过。
但是,所有驶过这里的车辆都没有注意这辆熄了车灯悄悄停在路边的雷诺轿车。
他抱着她,觉得全身热血拂腾,不由自主地把她抱得更紧。
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尽管来来往往的车辆灯光不时照亮他俩,然而他全然不顾这些。
不行,托鲁培库。
她轻声叫嚷,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一枚一枚地解开她衣服的纽扣。
她的脖子被牢牢地搂在他另一只手臂里,无法反抗。
她的声音在他的手臂里变成了低沉的吼声。
讨厌!托鲁培库。
她一边说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
她终于获得了自由,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
不过,没关系!我呀,也很想见到你。
她撒娇似地说。
他又把她抱在怀里,但是这一回很平静,因为激情已经过去。
没被别人看见吧?她担心地环视周围。
托鲁培库,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哎,难道就没有在一起生活的办法?我也想和你—起生活!但是就我现在的工作来说,不能那么做。
他吻着她的脖子有气无力地说。
我懂,托鲁培库,可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即便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行,我确实是想在你的身边跟你一起生活,照顾你。
哎,托鲁培库,我没有说立刻,请你考虑一下!喂,我会考虑的。
听我说,世津子,能和你在一起生活是最幸福的!这世上我只爱你。
他说到这里又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悄悄话,哎,世津子,能让我提一个无理要求吗?什么要求?她认真地问。
别生气,就是上次要求你的。
上次?你忘啦?就是我堂兄求你的事。
世津子,我也求你了。
你就听我这一回好吗?只要你答应了,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求你了!世津子。
托鲁培库,你那堂兄给了你什么样的恩情?她的声音近似叫嚷,语气严厉。
世津子,你别发火!他有恩于我。
你上次说我进EAAL航空公司是他帮的忙。
那好,如果真是那样,我可以辞去空姐工作。
哎,托鲁培库,我不知道他给了你什么样的恩情,但是你别忘记,你是为上帝工作,你不能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
托鲁培库,你不是一直对我说要拿出勇气来吗!你说,耶稣一直在苦难路上行走,因为始终有勇气。
听我说,托鲁培库,我会做昧良心的事吗?‘从香港携带毒品’,我即便只是听那几个字,就毛骨悚然。
我不是说被抓住时怎么办,而是说那种行为非常可耻。
哎,托鲁培库,请你和你的堂兄断绝来往,我帮你鼓起勇气。
世津子,你如果不同意,我会身败名裂。
但是她并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真正意思,仅把它当作一般意思理解:听我说,托鲁培库,别说那种没志气的话!身败名裂什么的,是不会轻易发生的。
走正路是不会身败名裂的!上帝是伟大的。
这句话不是你经常对我说的吗?!这句话,我也不知道听你说过多少遍了。
托鲁培库,希望你真正拒绝你堂兄的诱惑。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帮助我进了这家航空公司的恩情,那我可以辞职。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蹊跷,我那么差的英语水平却那么轻松地被竞争如此激烈的航空公司录用。
我一直在琢磨,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没想到你的堂兄还真了不得,居然能打通那样的关节把我送进航空公司。
真不简单!他是什么职业?他没有吱声,手指插入自己的头发,脸伏在她的膝盖上。
她用手温柔地抚摩他的头发:你不说也没关系,因为是你的堂兄,跟我无关:不过,托鲁培库,请听清楚我说的话!我已经正式柜绝你堂兄的无耻要求!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答应!我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世津子说完,托鲁培库像野鲁那样发出吼叫声。
你可是糊涂到了极点,那可不是开玩笑哟!托鲁培库先生,我上次刚对你说过,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
世津子小姐已经知道我们的秘密。
你应该作出判断,单凭她拒绝我们就应该让步吗?!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办?你说过,你保证说服她。
哎,哎,是这样的吧?我没有瞎说一气吧?你因为担保了,所以我才委托你的。
好了,听我说,托鲁培库先生,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晚了,你已经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她了,她也肯定知道我们在背后操纵教会的会计事务。
不,朗卡斯特先生,她没有察觉到,按理说她不会知道。
他摊开双手拼命辩解。
哼,你太小看她了。
你那么说了,不管谁都能察觉!我应该是这样托你的,我们需要从香港径直飞往东京的‘鸽子’。
除毒品以外,我们还要从上海和澳门运送所有货物,例如钟表和贵金属也是这样,同时从事黑市交易。
这是你早就赞成的计划。
你的前辈已经赚了许多钱。
朗卡斯特先生,请别往下说了!原来你都清楚。
可为了进一步把这样的货物安全地运到这里,‘鸽子’是必需的。
只要你的世津子在香港飞往东京的航班上工作,我们就可以预测货物能否安全运到这里。
因此为了让你的世津子成为空姐,我绞尽了脑汁。
说得不客气一点,托鲁培库先生,靠你们这些神父办不了大事的。
在该国驻日本大使馆里也有我的朋友,为了帮你女友的忙也费了很大周折。
在你面前提起你女友进航空公司的经过,我也是不得已。
然而,她可不是什么才女,凭自己本事考进去的。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才垂头丧气地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告诉你,我也无能为力,尤其这是我们已经决定的事情,要知道我们的道规是很严厉的。
托鲁培库先生,它凑巧与你们教会的戒律一样严厉。
如果我有说得过重的地方,请原谅!但是我们铁一般的纪律,也许比教会的戒律还要残酷。
那怎么办?怎么办?那也是不得已的。
既然这样,保卫我们的组织是头等大事,为了不使组织解体,请你让已经知道秘密的世津子从地球上消失!如果你觉得你办不到,那也无妨。
在你眼里,你也许觉得世津子可爱。
那好,就让我说说你的情况吧!你和世津子的交往已发展到性爱关系。
光凭这,你就会被教会开除吧?!不只是开除,你还有秘密!因为你不是按正规手续进入日本的。
尽管现在你是办了正规手续,但那是因为我的帮助。
你的护照上写的入境时间是一九五六年,可事实上是一九五○年,说得确切一点,你是秘密入境,而帮助你补办正规入境手续的我,是因为受戈鲁基神父的委托,是因为想让教会赚更多的钱。
你从神校毕业后一来到教堂就提升为会计的事情也是当时决走的。
我们所做的一切,说到底都是秘密进行,绝对不能向外人泄露,哪怕一点点也不行。
如果世津子说出去,所有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巴奇里奥教会在日本传教的光辉事业也必将毁于一旦。
至于我这种人吗,生存的办法多的是。
棘手的是,在日本的巴奇里奥教会将就此消失。
朗卡斯特失生,世津子不是那样的快嘴女人,我也会守口如瓶。
别过高估计!托鲁培库先生。
朗卡斯特嘲笑说,但是,麻烦的是我们铁一般的纪律,绝对不允许相信别人。
假设你和世津子感情破裂,哎!你脸上的表情似乎想说,你俩的感情绝对不会破裂是吧?告诉你,爱情是最脆弱的。
完全可以想像世津子会背叛你。
到那时她如果把秘密全说出去,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举手进班房。
朗卡斯特把双手举起,凑到托鲁培库面前说:是的,她已经成为我们的危险。
对于我们来说,凡是危险人物必须一律消失。
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你见她一面,见面地点由你定,不过动手地点和动手时间由我指定,我会用电话告诉你的。
朗卡斯特,这有点困难,近两三天里,我们教会要为一位神父举行晋级仪式,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还要举行仪式,没有空闲时间。
那好,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参加仪式,信徒也会到场。
这是好机会!托鲁培库先生?你刚才说的情况使我想出一个绝妙办法,那也是我经历过的,当然,我也不是直接经历的。
迄今为止,我指使过许多人,从他们嘴里听到了许多教训。
据说在有许多目击者的场合动手是虽安全的。
最危险的是,只有一个或者两个目击证人。
如果目击证人多,反而就能成为警方的盲点。
我清楚这情况,在这种场合动手是最保险的。
是的,我替你思考除掉世津子的办法。
朗卡斯特一边思考一边说,首先是凶器,不能使用刀具,那容易留下证据!也不能用手枪,最理想的凶器是你的手。
托鲁培库先生,对方是女人,你的臂力完全能制服她。
手指不行,会在颈部留下指纹。
你把她卡在手臂里,手臂是柔软的绳索,就像‘蛇捕乌’那样。
你的臂长,完全可以卡住她的脖子。
朗卡斯特伸出右手臂朝里弯曲做示范动作给托鲁培库看。
托鲁培库屏住呼吸注视着。
托鲁培库驾车返回,一路上好几次险些与对面驶来的车辆相撞,转弯时又险些撞上过路行人。
车最终停在一所住宅院子茂密的树林里,他下车摇摇晃晃地走到紧闭的玄关门前陆门。
请进,托鲁培库先生。
江原康子说。
晚上好!托鲁培库回答,声音嘶哑。
毕里艾神父身上的衬衫穿得歪歪斜斜,可见是急急忙忙换上的。
也许为了表现不慌张,故意嘴上叼着烟嘴。
托鲁培库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怎么啦?托鲁培库,脸色这么苍白!江原康子从毕里艾神父背后打量他的脸。
他直愣愣地站着,脸朝着毕里艾神父,想说什么,但话停留在喉咙口。
你这表情好怪啊!怎么,先坐下再说!托鲁培库先生,光站着也站不出什么呀!他仍然站着,一声不吭。
平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棕色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双手手指正在颤抖。
怎么啦?快坐下!先喝一杯咖啡镇定一下怎么样?’江原康子说完沏咖啡去了。
毕里艾神父似乎察觉到什么,皱起眉头。
看看你这张脸,像幽灵似的。
托鲁培库张开嘴巴,但说不出话来,嘴角微微抽动。
江原康子端来咖啡,托鲁培库冷不防端起杯子像喝冷水那样,一饮而尽。
毕里艾神父见状惊呆了。
谢谢!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猛地起身像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他这是怎么啦?毕里艾神父用惊讶的目光看了一眼江原康子,他变了!托鲁培库驾驶雷诺轿车回到教会后,朝二楼宿舍走去。
走廊两侧是神父们的宿舍。
也许老年神父还没睡,房间里传出轻轻的咳嗽声。
托鲁培库踮起脚走路,轻轻打开房门,有气无力地坐到椅子上,抱着脑袋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两腿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提起了笔。
亲爱的世津子小姐:四月二日下午六时,请到巴奇里奥神校那里的老地方,我有非常重要的话对你说。
上次对你的请求,已经被你拒绝了,请放心我不会再提起。
我堂兄也表示理解,他觉得你很有个性,说想见见你。
因此我想把你引见给堂兄,请来时尽可能打扮得漂亮些。
爱你的托鲁培库托鲁培库在信封上写地址,那地址写了很长时间,字歪歪斜斜的,最后在信封边上用红笔画了一条线。
他打算明天早晨通过快递将它寄给世津子小姐。
在东京郊外,许多民营铁路像节肢动物的腿那样不停地延伸。
其中一列民营列车从中央线S站开往西边武藏野高地,沿线是宁静的郊外住宅区,终点站是著名的风景区。
近年来的民营铁路营销政策,是不停地宣传民营游乐园和郊外住宅区的有机结合。
沿着这条铁路线,是一条笔直向西延伸的宽阔大道。
M车站大致在整个铁路线的中间地段。
走出车站来到这条向西延伸的道路上,沿途仍然是住宅区。
世津子新租住的住宅就在这一带住宅区里。
这一带有住宅和田园,住宅之间夹着田地,带有武藏野特色的杂树林树梢远远高过所有住宅屋顶。
距离这里四公里左右的北面树林里,有吉里艾鲁莫教堂和江原康子的家。
但那不是笔直的路线,这今要经过许多崎岖山路才能到达那里。
顺便说一下这里和东京南边的温差,大约在两度左右。
下雪后,东京的积雪融化了,而这一带积雪并没有融化,依旧残留在屋顶和篱笆上。
四月二日是恢复了好天气的日子,但早晨还是寒气逼人,榻榻米房间里还在使用火盆。
世津子租的是二楼房间,面积大约十平方米。
房东住在楼下房间,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婴儿,对人和善。
丈夫是上班族,每天早上乘拥挤的电车去闹市中心的公司上班。
年轻妻子则在家里照看孩子,有时候踏缝纫机做些什么,有时候看看杂志。
总之,房东是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庭。
上午十一时左右,年轻妻子正在房屋背后洗涤时听到门铃声,以为来了客人,便背着孩子来到玄关,开门一看,原来是骑小型摩托车上门送信的邮递员。
贵府有叫生田世津子的人吗?有,有。
有一封快件。
噢,您辛苦了。
年轻妻子用潮湿的手接过信件朝二楼叫道,世津子小姐,你的快件!没有回音。
年轻妻子又叫了一次,还是没有回音,于是把信放在楼梯中间的地方。
由于信封背面朝上,她看了一眼寄信栏,上面的字很蹩脚,是用片假名写的古里艾鲁莫教堂字样。
由于心里还想着那些洗涤物,便匆匆忙忙地绕到屋后水池那里。
非常遗憾的是,她基本上把那上面用蹩脚的片假名写的地址给忘了。
十二点到了,洗涤也结束了。
年轻妻子开始照料背上的婴儿,这是每天必须做的事情,由于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地把时间给忘了。
接着,她打算看杂志。
这时大概是下午两点,传来推动玻璃门的声音。
年轻妻子坐在榻榻米会客室里,见世津子脱下鞋子正要上二楼,便说道:世津子小组,您刚才不在家?嚼,我到附近转了一下。
这之前,年轻妻子听说租房人是国际航班的空姐,便产生了浓厚兴趣,一见面果然身材匀称,脸蛋漂亮。
她觉得这样的租房人入住,也是内心的自我满足,也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亲切感:您不在时邮递员送来一封快件。
哦,是吗?我已经把它放在楼梯上了。
谢谢您的关照。
世津子走进自己房间拆开信封。
这是古里艾自莫教堂托鲁培库寄来的。
她坐到桌前想定下心来仔细阅读。
以往很少有这样的快件,心里不由得怦怦直跳,感到有点不安。
她从信封里取出信纸一口气看完,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了!她感到自己坚决拒绝他的无理要求有效果,因为他也拒绝了堂兄的无理要求。
这对他和自己来说,意味着危险已经过去了。
她反复看了好几遍快件,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声说:好,太好了!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三点了,她开始化妆,用去很长时间。
对着镜子看化妆后的效果,感到比较满意,于是换上出门的藏青色两件套女装。
她觉得这是最适合自己的颜色。
接着,她又坐在梳妆镜跟前仔细做最后的化妆加工。
也许是不再有担心而心情显得特别平静的缘故,化妆似乎比平时要顺利许多。
她化妆完毕又一次站在镜子跟前,已经没有可挑剔的了,自己也很满意。
当正要离开房间时,目光无意间移向放在桌上的快件,她把它又看了一道,随后插入原信封放到皮包里。
她环视了一下房间,觉得已经没有要带的东西了,便关上房门走下楼梯。
脚步声传到刚午睡的年轻妻子耳朵里。
此刻,婴儿还在熟睡。
年轻妻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恰逢世津于来到一楼。
怎么,您出门吗?是的,有一点事。
您真漂亮!谢谢夸奖。
去哪里呀?去堂哥那里。
晚上回来吗?多半回来。
再晚也要回来的。
不过,如果实在是太晚了,我也许去婶婶家里住。
那好呀!是呀,这一带深夜不太安全,去婶婶家住也许要安全得多。
如果晚了,我就去婶婶家住。
再见!再见!年轻妻子答道。
其实,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世津子生前的模样。
世津子来到一家烟店拿起公共电话听筒,随后朝投币口塞入一枚十日元硬币。
幸亏店里没其他顾客,这让烟店老太太自始至终地听完了世津子打电话的内容。
婶婶,今晚是叔权的生日庆祝会,我差点给忘了,庆祝会几点开始?对方回答了时间。
是吗?如果是这样,我一定参加,不过也许要晚一些到,最晚八点到达。
因为有点急事,到您那里肯定要迟点,真对不起!喂,那好,晚上见!她把听筒搁回电话机上。
烟店老太太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两人的视线不由得交织在一起。
世津子微微低下头表示道谢,老太太赶紧鞠躬回礼。
外面虽是早春阴媚的阳光,但吹来的风还夹带着丝丝寒意。
老太太从烟店朝外望去,世津子美丽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下,正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前走着。
她走进车站的时候,车站附近M大学的学生们已挤满站台,声音嘈杂。
电车来了,车厢里并没那么拥挤。
这是开往与闹市中心相反方向的电车。
她坐在车厢中间的座位上,窗外沿线的住宅开始逐渐减少了,田野后面是高级住宅区,正处在和煦春光的照射下。
树木上冒出新芽,樱花树上也出现了绿芽。
电车道旁边的住宅篱笆围墙里,是一片盛开的桃花。
世津子在看书,男人们的视线不知不觉地集中在她的脸上,这让她感到十分满足。
今天出门时使用的化妆品,都是特地从伦敦带回来的。
杂树林渐惭多了起来,新住宅区与农家相互交错地伸向杂树林的尽头。
旱地里长着麦子,那中间有河流,水清澈得可以一眼望到底,河流在田地之间蜿蜒曲折地缓缓流动。
她旁边有一个女孩,脸贴在窗玻璃上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景色,发现河流后惊喜地嚷道:妈妈,瞧,那里有河!年轻妈妈正在织毛衣,猛地转过头望望窗外,说了一声:是啊!又转过脸继续织毛衣。
妈妈,那叫什么问?叫玄伯寺河。
母亲无精打采地说。
世津子眺望玄伯寺河,河水正在麦地之间流动。
这景色真是太美了。
春日里的蓝天与麦地的尽头连在一起,太阳光斜照在地面上。
她看了一眼手表,过四点了,但还有足够的时间。
乘坐了二十分钟的电车,在一小站下车。
旧街道与车站广场几乎在一起,是从江户时代流传到今天的。
车站前面,车辆川流不息。
她快步穿过马路,那里也是一条下坡道,缓缓地向前延伸。
这一带是郊区,从闹市中心来这里,会让人觉得连空气也是甘甜的。
巴奇里奥教会的神校就在这里,树林里矗立着尖塔,夕阳正照射在十字架上光芒四射。
神校前面好像聚集着很多人。
托鲁培库说过,今天神校举行新神父晋级仪式,算是教会的节日。
她从大门前面经过,沿道路朝前行走。
托鲁培库指定的地点,在离神校五百米左右的地方,道路两侧几乎没有住宅。
高地上有巴奇里奥教会的修道院,一群身着黑色修道服的修女沿着坡道慢慢地朝上走来。
这一带有许多花匠,经过人工修饰、种类繁多的树木占据了很大面积。
眺望这片树林的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里有花匠住宅,微弱的阳光照射在树梢上。
她站在树林旁边,那里有一条朝树林里延伸的小路,如果沿着这条岔道笔直朝前走,可以到达被黑压压树林包围的寺院。
那里还有一条流淌着的小溪,那不远的溪流里有一座水车。
她孤零零地站着,等候他的到来。
钟声响了,是从教堂传来的。
钟声,与晚霞染红的天空融为一体。
世津子在胸前画着十字。
她又等了一会儿,约好见面的时间是傍晚六点,还剩三十分钟。
她慢悠悠地散起步来,欲打发剩下的时间。
走着走着,遇上一群好像是徒步旅行归来的年轻人。
旁边的农家篱笆墙上,残留着已经熟透的梅子。
她边走边考虑接下来要见面的托鲁培库的堂兄,想像着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那男人和托鲁培库来自同一国家,长得肯定相像,皮肤白净,特征也应该相似。
托鲁培库心地善良,但堂兄好像是从事危险职业的,指令别人从香港把毒品运到日本,是一个恐怖人物。
想到与这样的堂兄见面,心跳不知不觉地加剧起来。
自己是无条件喜欢善良的托鲁培库,心里也很想与那个可恶的堂兄见一下面。
她暗自思忖,打算见到堂兄后求他别把托鲁培库拉进吸毒团伙。
这样做,是为了两个人的幸福,不希望任何人拆散他俩。
她一边行走在黄昏下的林荫小道上,一边思索见面时要说的话。
从那天早晨开始,托鲁培库参加了古里艾鲁莫教堂里举行的神父晋级仪式的弥撒,用去很长时间。
结束后,便是参加在神校召开的庆祝会。
此前,神校已经做好庆祝会的准备工作,礼堂四周插着彩色小旗帜,洋溢着节日般的热闹气氛。
今天,巴奇里奥教会日本分会所属各教堂的神父们都集中到这里参加会议,还有与教会有关的人士和主要信徒也几乎都来了,人山人海。
晋级仪式举行前的晚上,神父们一律禁食。
由于在晋级仪式上做弥撒时要领取圣物,因此被禁用其他食物。
所以参加庆祝会,几乎所有神父都饿得厉害。
于是,会场上的丰盛菜肴被吃得一干二净。
晚餐结束后是举行文娱活动,这是难得的机会。
大家都从平日里的严肃气氛摆脱出来,开始表演魔术、话剧、歌剧和做游戏。
平日里没有笑容的神父,唯这时才能展示自己让人刮目相看的特长,也只有这天晚上能离开宗教戒律。
托鲁培库唱了两首博得最多喝彩声的日语流行歌曲。
第一首唱的是星星知道一切,也知道姑娘在昨天晚上哭泣……,第二首唱的是我扔下姑娘走了,再见,再见,我寂寞,告别姑娘,我一个人去旅行……他音色好,经常在黑糊糊的河畔用母语演唱。
听过他唱歌的斋藤幸子和世津子,都曾夸他的嗓音美。
除日本歌词的发音不太准确外,曲调和发言都很棒。
大家鼓掌喝彩。
这时的他,脸上堆满笑意,还笑嘻嘻地向大家鞠躬。
掌声再次响起,要他再唱一首。
他鞠躬后又唱了一首,唱歌时夸张而又滑稽的动作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戈鲁基神父和毕里艾神父也表演了别出心裁的节目。
这些神父平时一本正经,因而让参加庆祝会的人更加觉得有趣。
不仅神父,就连一些忠实信徒也登台表演节目,江原康子等人演出了日本古代舞蹈。
总之,这是愉快而又开放的夜晚。
托鲁培库先生,你唱得好极了!江原康子笑着来到他身边夸他。
衷心感谢!他表面上像孩子那样高兴,可无法想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下一次来我家唱!今天,江原康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微胖身材与和服不太相称。
但是,她那花里胡哨的色彩和这愉快的氛围倒是非常协调的。
参加会议的人多,有的是与接受晋级的新神父交流,有的是说话投机的人围在一起。
总之,笑声、说话声一浪高过一浪、拥挤得无法辨别谁在哪里。
现在拍集体照。
一个貌似教会干部的人大声通知。
这是庆贺新任神父晋级的集体留影。
信徒们听说拍照便纷纷集中在一起,前排是马鲁旦分会长和新任神父并肩坐在椅子上,坐在他们左右两侧的是来自各教堂的神父。
噢!缺了托鲁培库神父。
有人说。
大家朝四周打量,果然不见英俊的托鲁培库。
托鲁培库神父去什么地方了?谁去找一下,把托鲁培库神父找来!有人在人群里说。
一个信徒跑到教堂外面寻找。
大家不得不待在那里等侯。
我到处找遍了,没有托鲁培库神父。
说这话的不止一个。
外出寻找的信徒回来时都是同样的回答,神父中间有人无奈地耸耸肩。
不管怎么说,这么重要的纪念照是不应少了神父的。
真拿他没办法,就这样拍吧。
分会长说。
尽管没人表示异议,但是大家显然在心里责备托鲁培库缺席。
集体照最终还是在缺少托昏培库的情况下拍摄了。
照片上,只有江原康子的脸看上去没有任何担心的表情。
这时,托鲁培库悄悄走进寂静的公共电话亭里,没有人注意到公共电话亭里有神父在打电话。
我一直在等你,托鲁培库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嘶哑的声音,是朗卡斯特带着责备的语气,为了等你的电话,我哪里也没去,你还晚了一会儿。
对不起,我也是急急忙忙溜出来的。
托鲁培库说。
这时,他脸上布满了微微的汗珠。
哎,说说看,进展得怎么样了?世津子应该六点左右来附近等。
我现在就去和她见面,但是见到她以后怎么办?朗卡斯特先生。
你知道冈材住哪里吗?知道。
我已经都跟他说了,今天晚上你就让世津子住他那里。
朗卡斯特用命令的口气说。
让她在外面住?是的。
今天晚上不准她离开那里。
你设法把她带到那里。
冈村已经同意了,应该也给她准备了房间。
那是你和世津子两个人的房间。
可是,朗卡斯特先生。
托鲁培库脸色苍白。
请照我说的做。
托鲁培库先生,我不接受你的抗议!事后,不能留给警方任何线索。
执行我的计划是安全的。
你的世津子现在等你的地方,不用说是没有行人经过的地方。
应该就她一个。
你这样安排就对了!你本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要让她一个人去那里,你如果跟她一起去会引起别人注意,随后你再去冈村家。
你把她诱骗到那里后立即跟我联系,听明白了吗?他没有吭声。
听明白了吧?托鲁培库先生,听见我说话了吗?听见了。
他放下电话听筒,脸上的表情与刚才唱日本流行歌时完全判若两人。
他不得不站在那里稍稍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
因为是乡衬小路,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只是偶尔有汽车驶来。
这时候,他使背朝着车灯,等到车从身边驶过以后,才选择路边光线微弱的树荫下行走。
来到路口,托鲁培库迅速拐入那条岔路。
那条路光线更暗,一直通向被树林围裹在里面的日本古寺。
天黑了,没有人去那里。
他朝前还没有走上十米路程,就看到黑暗里伫立着的身影。
在他还没有出声的时候,那身影已经朝他走过来。
托鲁培库先生,我等好天时间了!世津子大声嚷嚷,虽不高兴他姗姗来迟,可脸上却露出愉快的笑容。
我是溜出来的。
哎,你怎么在喘气!嗯,我是急匆匆赶来的。
我那里忙得不可开交,可太想见到世津子了,设法赶来了。
他勉强装出笑容。
我收到你的快递邮件后立即赶来了。
你说有事,是什么事呀?她握着他的手问。
有重要事情,在这里说不方便。
世津子,我想让你再等一会儿,但不是在这里,是在我朋友家,他也是信徒,心直口快,你放心,你先去那里等我。
在哪里?我不想去。
世津子虽不太愿意,但内心已经接受了他的要求。
她将脸依偎在他的胸脯上,随即露出惊讶的神色:哎,托鲁培库先生,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