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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可疑的住宅

2025-03-30 06:31:18

当晚,佐野又来到江原康子住宅,似乎觉得她知道空姐凶杀案的有关情况,见到她或许能得到一些破案的重要线索,无论如何想见她一面。

晚上八点左右,他和山口一起去,特地把轿车停在大路上,然后沿小路步行。

就是这里。

佐野敲门。

家里有人吗?江原小姐,江原小姐。

喊声末落,犬开始吼叫起来。

哎,这家养有猛犬!共有四条。

四条?是牧羊犬吗?是的。

这吼声让人胆战心惊!我讨厌犬,遇上牧羊犬,我会晕头转向的!会咬人吧?不知道。

总之,一个女人饲养四条牧羊犬是不能小看的,不仅保护自己,屋里还一定藏有什么秘密。

养这么多犬看门就是不打自招!再喊一遍好吗?但是会引来讨厌的犬叫声。

别在乎犬叫声!家里多半有人?他俩异口同声地喊道:江原小姐,江原小姐。

晚上好!晚上好!他们不停地敲门,突然,又传来了犬叫声。

接着,吼叫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拖鞋走路的响声,随后出现人影,在朝外窥视。

哪一位?是江原小姐吗?佐野松了一口气,我们是S报社的记者,晚上登门拜访,对不起。

有什么事?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就占用你一点点时间。

我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声音别太大。

哎,对不起。

你是江原小姐吗?她穿着木拖鞋朝他俩走来,当然是隔着门与他们对话,她算不上美女,还有点微胖。

是的,什么事?她的声音像男人。

佐野不由得环视一眼周围,以为是其他男人在回答自己,心里感到不太舒服。

呵,有点小事。

其实,我们是为空姐世津子一案来打扰你的,就占用你一二十分钟时间可以吗?这一回,佐野压低了噪音。

不可以!现在是晚上,谢绝进屋。

她立刻拒绝。

如果那样,在这里也行。

佐野慌张起来,如果硬缠着进屋就会鸡飞蛋打,再说江原康子好像神情很激动。

什么事,请快说!她粗暴地问。

那,我们就站在这里问。

江原小姐,你知道被害人世津子吗?不知道!可她是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信徒吧?!你们都是信徒……教堂信徒多得很,特别是那么多的年轻人,根本就记不住!听说在信徒中间数江原小姐与神父接触最多,请问,你在教堂里做什么工作?翻译《圣经》!目前还在翻译。

原来是这样。

那是很辛苦的事情。

再冒昧打听一件事,听说毕里艾神父常来你家。

嗯,来,他和我一起翻译《圣经》,需要商量时就来我家。

那怎么啦?哦,原来是这样,失礼了!可如果毕里艾神父来你家,其他神父当然也一定来你家吧?喂,都是工作联系,当然来。

其中,托鲁培库神父也来你家吗?托鲁培库神父?是啊,有时候来。

原来是这样。

请问,托鲁培库神父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来这里要问什么?江原康子反问。

哎,你如果知道,希望你能告诉我们。

为什么?情况是这样的。

听说被害人世津子和托鲁培库神父之间的关系相当密切。

是啊,这是在其他地方听到的。

我想你也知道,眼下,警方一点也没有空姐凶杀案犯罪嫌疑人的线索。

不是么,我们记者也正在寻找。

如果询问与被害人世津子熟悉的托鲁培库神父,我想是可以了解到世津子生前的情况。

那是因为社会上从事空姐职业的人并不多,肯定有特殊印象。

你们如果是问这情况,可以去教堂直接面见托鲁培库神父不就行了?!这也是最直接的办法!不,情况是这样的。

我们去过教堂,但教会根本就不让我们见他,我们只好前来拜访最了解情况的信徒江原小姐。

我不知道!首先,我不知道世津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没和她说过话。

不知道世津子没关系,我们想知道的是托鲁培库神父。

也就是说,在见到非常清楚世津子情况的托鲁培库神父之前,想先从你这儿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由于见他面不是很容易,只能打扰你了。

如果他常来你这里,能否把你对托鲁培库神父的印象告诉我们。

是啊,他是一个老实人。

噢,还有呢?就这些!除了说他是个认真的神父外,其他没有什么可说的。

原来是这样。

可是,托鲁培库和世津子之间真的很亲密吗?是的。

因为是神父和信徒之间的关系,不管谁与谁都很亲密。

不道,请别误解!那不是个人之间的亲密。

毕里艾神父每天晚上来我家,那是为了合作翻译《圣经》,为上帝奉献,附近邻居不理解,戴着有色眼镜看我,真是荒唐透顶!江原康子怒气冲冲地说。

是啊,这世上的确有许多误解。

佐野圆滑地说,所以,我们打算尽量做到真实报道,想请你再详细说说托鲁培库和世津子的情况。

对不起,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她拒绝道。

那好,请问,托鲁培库神父和世津子两个人一起在教会外面的生活好吗?荒唐!他俩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世津子作为空姐在伦敦培训期间,听说经常收到托鲁培库神父寄给她的信。

可能是信仰相同,托鲁培库神父才写信的吧?!帮助信徒解除烦恼是神父的义务。

就这原因吗?除此之外你觉得还有什么?你们这是胡乱猜测。

不,决不是那回事。

社会上有这样的传闻,我们只是核实它的真假而已。

你怎么老是说些小道消息呢!我讨厌社会上各种各样的闲话。

不管这些爱管闲事的人信口开河说什么,我都不把它当作一回事,由他们说去,因为除此之外没其他办法。

如果把那种闲话放在心上,我连一天也无法过下去,你说呢?生活困难的时候,有谁给过我一日元吗?会不会借一百日元给我?他们都尽挑好听的说。

不知为什么,她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一个人来到世上,也许会遇上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自己也压根儿没想过的事情。

无论什么样的境遇都会碰上。

说三道四地议论别人,是不道德的行为。

这番话的真正意思,对当时的记者来说是无法明白的。

过后佐野想起来,方知其中含义。

请回吧!她怒气冲冲地说,不快点离开这里,我可就不好办了!家里有牧羊犬,我会命令它赶你们走。

记者不由得朝后退却。

这女人泼辣,不易对付。

佐野上车后对山口说,她也算耶稣信徒?什么呀,简直是恶女人!这住宅和这个女人都很可疑。

嗯,还真是这么回事!分析古里艾鲁莫教堂神父经常出入她家,非常可疑。

确实可疑,但从正面与她交涉已经没有意义了。

像这样的女人,你根本就别想了解到什么情况,我看还是在附近调查吧?那也好。

但是附近居民可能也不了解实际情况,那青年不是说了吗,这女人是绝对不让外人进屋的,就像刚才见她时那样,居然也把我们堵谐在门口说话。

这么说,就像那大学生说的那样,屋里可能堆满了黑货?教会与黑市之间如果是这样的关系,疑点可就大了。

这幢住房里有那样的女中豪杰,再加上神父常去那里。

哎!山口君,我考虑过了,那女人是知道托鲁培库神父情况的,无论如何得从她嘴里打听。

我也是这样想。

哎,有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是有关藤泽警官的!我们找雷诺轿车的行踪,结果没能找到。

藤泽警官也肯定找过,可以想像结果肯定也和我们一样吧!可幸运的是,我遇上那个大学生,还找到了江原康子的家。

没想到颇有经验的藤泽警官,竟然还不知道江原康子的家在哪里。

也许,他打退堂鼓了吧?!有趣!藤泽警官大概在后悔呢!是的,这一回我们比警方要高明许多,抓住了有价值的线索。

我们要保密!绝对不能把江原康子住宅告诉给别人!从现在开始,我们有必要对那幢住宅实施监视。

那里,也许是托鲁培库的藏身之处。

是的,很有可能。

地面不怎么平整,虽说轿车在不时地摇晃,可两个记者显得很兴奋,今晚尽管没有直接收获,但找到江原康子住宅是不小的成绩。

为了返回报社,这辆报社的采访车是沿大路朝东面行驶的,所以途中没有碰上从古里艾鲁莫教堂方向驶来的豆沙色雷诺轿车。

如果采访车迟两三分钟离开江原良子的住宅,他俩也许能注意到那辆雷诺轿车。

这辆雷诺轿车是从大路驶入小路的,从两侧静悄悄的住宅中间经过后,像躲藏似地停在江原康子住宅旁边茂密的树林里,随后,身着黑色圣装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因为圣装是黑色的,适合在夜幕下行动。

犬刚吼叫,听到他的吼声后就停止了。

他咚咚地敲门,这一回门内侧没有责备声,后门无声地开了,灯光从门缝泻出。

朝灯光里走去的身影,是红光满面的毕里艾神父。

快进屋!怎么啦?刚才记者来过了,你没有碰上?记者?毕里艾神父瞪大棕色眼睛,耸着肩膀,扭开双手,摇晃着脑袋,来过这里了?畜生!刹那间,他脸上露出怒气冲冲的表情,与在教会接待记者时相同。

江原康子紧盯着毕里艾神父的脸。

你对记者说我的情况了?那怎么可能,我会说那样的情况吗?是那些家伙嗅出来的。

毕里艾神父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咬紧厚厚的嘴唇说:原来是这样,那些家伙竟然嗅到这里来了。

哎,托鲁培库现在怎样啦?江原康子冷冷的目光射向毕里艾神父。

那家伙昨晚从大阪回来了!毕里艾神父焦急地说。

毕里艾神父深夜返回教堂,当雷诺轿车驶入大门时他目光锐利地朝周围环视。

车灯照射不到的地方好像有黑影晃动,敏捷地躲藏到隐蔽物背后。

毕里艾神父将车驶入大门后停到车库里,沿宿舍里鸦雀无声的楼梯朝楼上走,这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走上楼梯发现走廊里站着一个人,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老年神父,因为气喘无法入睡而来到走廊上。

他俩在黑暗走廊上行注目礼擦肩而过。

患病神父步履蹒跚地走着,毕里艾神父看着他消失在他自己的宿舍里后,敲响了某宿舍的房门,随即从该房间里传出响声,从声音推测里面的神父似乎没睡。

毕里艾神父。

房间里传出很轻的声音,随即传来开锁声,毕里艾神父一声不吭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宿舍主人正是托鲁培库,他慌慌张张地注视着毕里艾神父。

毕里艾神父随意地坐在椅子上。

托鲁培库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与过去帅气且充满活力的托鲁培库判若两人。

此刻他坐立不安,就连望着毕里艾神父的视线也不停地晃动。

托鲁培库,听说今晚有报社记者找到了江原康子家。

毕里艾神父喊他,托鲁培库害怕似地坐到他跟前。

你在哪里听说的?不能放松警惕!托鲁培库呻吟般地轻声问。

当然是她说的。

好像是接待了一会儿就赶他们走了。

但是分析记者去江原康子住宅以及问话内容,报社好像已经走访了相当多的地方。

毕里艾神父板着脸说。

糟糕!毕里艾神父,我该怎么办?我的一切都完了!托鲁培库紧张得快要从椅子上跌下来,身体前倾。

你最好镇静点!记者也来过我这里问了许多情况,我把他们吓回去了。

报社来访也比较容易对付,难以对付的是日本警方。

日本警方对我的情况掌握到什么程度?托鲁培库提心吊胆地问。

毕里艾神父不客气地打量了他一番说:有人偷偷告诉我说,你作为空姐凶杀实的犯罪嫌疑人正遭到通缉。

啊!年轻神父续不住叫出了声,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去大阪戈鲁基神父那里,警方以为你逃走了,十分紧张,担心你逃到境外,于是好像是把通缉令送到机场出入境管理部门,不仅如此,可恶的是电视台也播放了通缉内容。

托鲁培库又呻吟起来,整个身体再也无法坐在椅子上了,脆在地上向上帝祈祷,不停地颤抖:‘毕里艾神父,我怎么办?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完蛋的,可怕!镇静,托鲁培库。

他拍了拍托鲁培库的肩膀说,你这么害怕怎么行?别惊慌失措,快打起精神来!可是……对你说话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我。

你最好放下心,好吗?托鲁培库。

这件事不仅是你的问题,如果你万一出现什么情况,将意味着本教会,不,特意味着整个巴奇里奥教会走向崩溃。

这么多年来我们全力以赴传教,终于在日本生根发芽。

花费如此多时间,是因为日本属于劣等国家,所以我们才如此含辛茹苦。

如果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件事情,朝着不利于教会的方向发展,我们付出的巨大努力就会顷刻化为泡影。

尽管非常糟糕,但已经不只是你的问题,是涉及到整个巴奇里奥教会生死他关的问题……毕里艾神父,可怕!托鲁培库耸了耸肩,痛苦得直打哆嗦,嘴里不停祷告,手在胸前面着十字。

见到分会长了吗?见到了。

我从大阪一回来就立刻去拜见了分会长。

戈鲁基神父提出的条件都传达了吗?传达了,分会长也很担心。

大家都在担心这件事。

但是我已经分析过了,结果不会怎么样。

我认识日本政治家和政府官员,他们都是我们教会的信徒,这股力量非常强大。

无论警方怎么挣扎,他们这些人最后还是会鼎力相助的。

托鲁培库,你必须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闭门不出,连做弥撒也不能参加。

你这般惊慌失措的神色让人看到后反而会引起猜疑,明白我说的意思吗?就待在这里别动!  是,毕里艾神父。

 托鲁培库还是像惊弓之乌,不放心地问:毕里艾神父,如果警方详细调查,我怎么办?调查什么?毕里艾神父反问。

我想警方在调查我和世津子之间的关系。

那你就站在神父与信徒的立场上解释不就行了。

‘不,我是说那情况,是说那天晚上我有作案时间。

警方可能兜圈子问许多情况,渐渐地就会判断出我中途离开过神父晋级庆祝会,并且从傍晚就消失了。

我该怎么解释才行?毕里艾神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手放在背后,表情严肃。

找一个目击证人。

你是说目击证人?是的,找一个目击者。

警方调查你是否有作案时间、这需要取得第三者的证词。

我来帮你找目击证人,信徒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这关系固若金汤,为了信仰,大家都会联合起来抵御警方的调查。

听明白了吗?托鲁培库,大家都会证明你没有作案时间,你根本就用不着忐忑不安。

再说那也不是一两个人,所有信徒都会站在我们这边为我们说话,几十人,甚至几百人都会异口同声为我们说话。

最终,警方也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

是啊,这么一来,就必须十分精确地设计你没有作案的时间,以及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放心吧,这些都包在我身上。

为做到设计万无一失,我要统一信徒的证词。

但是,毕里艾神父,日本的刑事侦查警察是很优秀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心里没底。

你的神经简直犹如细钢丝。

警察不管说什么你都别在乎,只要守口如瓶、我刚才已经说过,我能保证你平安。

毕里艾神父胸有成竹地说,我在日本上层有许多朋友,那些高官夫人都信奉我们教会,她们还很信任我。

只要我托她们办的事,大多平安无事。

警察再怎么缠着不放,只要有高层命令,他们也就支撑不了啦!日本警方在高层面前是极其脆弱,不堪一击的。

你明白了吗?是!毕里艾神父尽管一再安慰和鼓励托鲁培库,但他还是心神不定。

既然报社记者找到了江原康子住宅,报社会不会报道?是啊!你也知道江原康子是怎样的女人,她什么也不会说的,只是居住地被记者发现而已。

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毕里艾神父皱着眉头摊开双手,日本的记者真讨厌!他们总是在教会门前转来转去的。

但是,我们和日本人不一样,有特殊身份,因此他们不得不慎重。

这件事如果换作日本人是犯罪嫌疑人,按理说报让早就竞相报道了。

根据报社还保持沉默的情况分析,已经知道我们的特殊身份,害怕惹来麻烦。

如果报社不顾一切报道,那怎么办?日本报社未必像警方那样对待我们。

你是说报道没有证据的新闻吗?托鲁培库,如果记者根据扑风捉影的想像进行报道,我们可以提出严厉抗议。

我们教会已经习惯于遭受迫害,说得确切点,我们教会的历史是遭受迫害的历史。

万一被报道了,我们会像猛兽那样扑上去斗争。

放心吧!不仅我们教会,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教会所有人都会站起来的。

因为我们身后有强大的美国,让他们感到头痛脑涨,不敢越雷池一步,就连日本政府也必须根据我们的态度作出让步!毕里艾神父劝说的话不怎么多,但似乎已经让他定下神来。

托鲁培库脸上出现了稍稍放心的神情。

晚安。

毕里艾神父站起来,觉得太晚了,也觉得这样劝说后可以让他上床睡觉了。

毕里艾神父,太感谢你了!托鲁培库用忧愁的眼神望着毕里艾神父慈祥的微笑。

别担心,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

毕里艾神父离开房间时,托鲁培库忽然在背后小声喊道:神父,那个人现在怎样啦?毕里艾神父立刻理解了他说的那个人的意思:他也在担心,从那天开始一直在跟我保持联系。

他精明强干,出了许多主意。

我可以去他那里吗?毕里艾神父耸了一下肩膀说:你在说什么呀!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么紧张的时候你却满不在乎,你出去试试看!被人发现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处境?你给我好好地考虑一下!你的周围都是日本警察的眼睛,只要走出教会一步,警察就会像影子那样在身后紧紧粘住你。

毕里艾神父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托鲁培库叹了一口气说:那个人怎么说?说什么废话!总之,你目前什么也别想,一直给我待在这里,连头也别探出窗外,别让外面的任何人看见。

我会帮你化险为夷的,你只需按我说的就行了。

托鲁培库。

明白了。

可是,毕里艾神父。

什么问题?冈村现在怎样啦?他那里的事,冈村本人已经处理完毕。

那幢住宅已经不是他的了。

……世津子曾生活了两天的住宅已经不是冈村的了,已经搬走了。

真不愧是冈村!这家伙办事干净利落。

毕里艾神父伸出手,托鲁培库死死握住那只手,一直充满朝气的脸上此刻变成了土色。

佐野躺在床上看晨报。

他订阅了三份报纸,一份是他自己所属的S报,另两份是竞争对手的报纸。

早晨七点,佐野一定会按时睁开眼睛,不通读一遍晨报接下来就睡不着。

从进报社开始,他就一直在社会部工作,养成了看报时先看社会版面的习惯,核实自家报纸上是否漏掉重大新闻,即便没有漏掉,也要看在文字处理上是否有疏忽的地方。

他一直把这些放在心上,一旦核实没有上述问题后才放下心来,接着随便地翻阅政治版面和经济版面,看着看着又睡过去,进入梦乡。

他曾经在地方记者站工作过,由于记者人数多,如果漏报了重大新闻则责任重大。

最近,虽然各报社间有协定,可如果有重大新闻,都还是争先恐后地抢着报道,致使那些灵敏度和报道速度差一点的报社陷入困境。

无论睡得多迟,只要晨报扔入玄关报箱时发出响声,他一定会睁开眼睛。

那天早晨,佐野有一种预感。

他先翻开R报纸,五行字大小的标题猛地跃入他的眼帘。

空姐凶杀案,外国神父有重大嫌疑好极啦!该消息犹如汹涌的波涛在脑海里翻滚。

佐野趴在床上,为了镇定自己,取出放在枕边的香烟,然而兴奋得打火机怎么也无法打燃。

好极了!的感觉,是因为有过也许的预感。

各报社都在追踪报道空姐被害案,从电视屏幕上亮出犯罪嫌疑人是古里艾鲁莫教堂神父那天开始,都对该教会展开秘密侦查。

但是,秘密侦查的内容没有立即报道。

如果对象换作日本人,无疑早就见报了。

可犯罪嫌疑人不易对付,既是外国人,又是特殊宗教团体,不能随便报道。

是啊,就是写好送到编辑部部长那里也还是会被打入冷宫。

佐野所在的报社就是这样。

社会部长们的意见是,遇上这类消息最好是慎重对待。

警视厅专案组虽觉得该教会可疑,但还没有确凿证据,因此媒体没有确凿证据就没有勇气报道,遇上了从未有过的尴尬。

警方避开记者视线展开侦查,都是因为对象是教会的原因。

也正是那样的原因,媒体难以报道。

各报社的社会版面上只字不提该案与古里艾鲁莫教堂有关,都胆小如鼠。

唯独R报让自电视台报道以来非常活跃,佐野有过担心,曾对编辑部部长说道,R报社有可能抢先报道什么新闻,可被领导们轻描淡写地给顶了回来,说什么R报社与我们的想法相同。

佐野的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勉强地看着报上的印刷字。

报道说,空姐凶杀案,某教会与空姐生前关系密切的外国神父是重要参考人,已经进入警方的侦查视野。

可是,该报道写得过长。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重大报道。

佐野赶紧翻开别的报纸的社会版面,这方面的报道一点也没有。

好极了!他心里又在这么说。

看了那篇报道,R报社的用意是很明显的,是在放观测气球。

不用说,那是计谋:一、以此观察警方的反应;二、甩开其他报纸,掌握主动权。

尽管内容软弱无力,可那么大的标题确实引人注目。

佐野打了一个冷战。

报社是委托佐野报道空姐凶杀案的,尽管R报社以上述形式抢先报道了,但是自己并没有受到上司什么责怪。

尽管那样,被抢先报道的糟糕滋味怎么也找不到自慰的办法。

对于编辑部上司们的怯懦,佐野感到惋惜。

平日里,佐野看完报纸后会接着躺下去睡,可今天睡意全然消失了。

妻子正在准备早餐,打量他一眼,惊讶地问:怎么啦?佐野没有回答就从玄关出去了。

外面笼罩着白色晨雾,周围的住宅还是大门紧闭,佐野跑了大约五十多米来到公共电话亭,给社会部部长家挂电话。

看了今天R报社的晨报了吗?我已经忍耐不住了,我现在就去藤泽警官家。

佐野挂断电话后立即去目黑藤泽警官的家,只见藤泽正在刷牙。

早上好!佐野说。

藤泽警官嘴里尽是牙膏泡沫说不出话来,还是微笑着示意。

我凑巧有事要办,可觉得太早,就顺便来你这里了。

藤泽警官嘴里叼着牙刷,用手示意他进屋,幸亏其他报社没有人来。

佐野来到狭窄的榻杨米客厅,藤泽夫人递上茶便出去了,与一边擦脸一边进来的藤泽警官擦肩而过。

你来得太早了。

我刚才说了,顺便到你这里来是为了散心的。

你心情不愉快?看了今天R报社的晨报了吗?看了哟!有点过分!警视厅对R报社一定是无微不至地关怀。

别瞎说!藤泽警官说,不可能有特别待遇。

当然,那是因为R报社充满自信才刊登报道的。

不过,我认为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别胡乱猜疑!是他们自己报道的,我们不知道。

他们说的外国神父可能是古里艾鲁莫教堂的吧?这个吗,还是去问R报社吧,答案来得比我快!是不是刚起床情绪不佳?藤泽警官也装起了糊涂。

佐野注视着对方脸上的表情。

专案组在彻底调查古里艾鲁莫教堂,这情况不管哪家报社都清楚。

目前没有报道,是因为觉得再过一段时间也许报道的内容会更加精彩。

R报社自以为是地抢先报道,使我们失去了立足点,如果就这样回报社,肯定得挨编辑部领导的痛斥。

哎,哎,你一大清早就来这里发牢骚,多半是为乱七八糟的报道而恼火吧?!我不认为它乱七八糟,而是觉得这篇报道非常实在。

藤泽警官多半是在寻找古里艾鲁莫教堂的雷诺轿车。

为什么?你这个人真讨厌,还在装糊涂。

我也是干这一行的,了解到你确实是在寻找教会的雷诺轿车,所以大家跟着藤泽警官追踪那辆车。

那真是太辛苦大家了!哎,这是真的,确实辛苦!我在那一带地毯式地调查走访,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什么?藤泽警官目瞪口呆。

那是一幢戒备森严的住宅!家犬的吼声吵闹得我无法和主人正常交谈。

……据那儿的邻居说,院子里经常停有教会的雷诺轿车。

为此,我特地去过那里了,确实是那情况。

院子里有茂密树林,树林里那块空地好像是专门停车的,地面上有清晰的车轮印痕。

佐野从正面看着藤泽警官的脸说。

只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在渐渐发生变化,虽说嘴里叼着烟,看样子很想问佐野一些什么,可又极力克制着。

我向邻居打听了许多情况!他们告诉我说,古里艾鲁莫教堂的神父每晚去那幢住宅脱下黑色长袍圣装,换上西装外出。

我觉得这消息太好了。

此刻,佐野觉得心情舒畅极了,那是因为藤泽警官脸色苍白,手指颤抖。

在,在哪里?这情况警视厅原本不知道,藤泽警官的逼人目光直愣愣地朝着佐野。

那个,藤泽警官,你还不知道吗?佐野故意逗他着急。

喂,告诉我!那住宅到底在那里?佐野的脑海里开始了电脑般的计算。

不管哪家报社的新闻记者,都用新的发现与警视厅的保密内容交换。

吃惊了吧!我还以为警视厅对这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呢!我向你认输了哟!佐野君,告诉我,那住宅在哪里?藤泽警官急得直朝佐野鞠躬。

希望你别这样。

警视厅如果真的不知道,我当然乐意告诉你,协助你们侦查。

是吗!谢谢!藤泽警官的肩膀随呼吸起伏。

但是呢,藤泽警官,这是有条件的!我这么说,相信你明白我说的意思。

为了找到那幢住宅,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是的。

藤泽警官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是在思考应不应该进行这笔交易,或许在思考作为回报应该向记者提供什么。

佐野下车后朝O车站方向走去,藤泽警官作为回报提供给他出售香蕈罐头的店铺。

自从案件见报以来,从被害空姐的胃里找到的香蕈成了各报让想打探的主要内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破案关键的一步。

世津子被软禁两天,如果能找到出售香蕈给她吃的店铺,就能找到她被害前晚上居住的地方。

关于香蕈罐头,警视厅压根儿没有对社会上公布过,是否能找到出售蕈的店铺,目前还是未知数。

其实,警方一直在避开记者的视线进行秘密寻找。

香蕈罐头是高价商品,去批发商店打听,才知全部批发给了东京都内的店铺。

记者对店铺进行了地毯式的走访,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只要把这种香蕈作为配料,烹调出来的无疑是相当高级的中国菜。

由于该香蕈是作为配料烹调中国菜的,因而当初的调查重点指向高级中国餐馆,特别是把外国人常去的餐馆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但是后来调查得知的情况稍稍不同,香蕈不是被切成薄片而是切成厚片,不做是厨师切的而像是外行切的。

由此进一步推断,该香蕈不是餐馆做的,而是普通家庭做的。

为了打听到香蕈售出的地方,各报社特别组织了采访组继续调查。

作为交换条件,藤泽警官向佐野说出那家出售香蕈的店铺。

佐野听后欣喜若狂。

大清早到达中央线O车站,正值上班高降,车站广场上拥挤不堪,然而从车站广场走进小巷里的贸易市场,那里却是闹市中的世外桃园。

虽说所有店铺都已经为当天营业作了充分准备,可顾客三三两两的,门可罗雀。

铺面贸易市场里的店铺相互紧挨着,面积狭窄。

佐野径直走访了泉屋店,那是铺面狭长的食品店,门口摆满了罐头和玻璃瓶,琳琅满目。

佐野朝那里瞥了一眼,断定那就是出售香蕈罐头的店铺。

贴外国商标的罐头,比日本罐头多许多。

店铺里的一男一女正在整理商品。

早上好!佐野站在店门口说。

不跟营业员打招呼,会被当作客人接待的。

女营业员转过脸来,似乎以为来者是保险公司的推销员,也不低头行礼,冷冰冰地打量他。

我是报社记者。

佐野递上名片,于是正在堆垒罐头的中年男子停下手,走过来看了一眼名片。

我从警视厅来这里了解情况,我想你们大概知道,是为香蕈罐头来的。

咳,原来为这事。

这两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好像有什么顾虑。

警视厅说贵店在四月三日那天出售了两听香蕈罐头,那是真的吗?佐野问。

这时,两人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来。

哎,有人要我们别告诉任何人。

男营业员尽管感到为难,可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那情况我们清楚,但我想你们知道,我们正在全力以赴地寻找空姐凶杀案的凶手。

眼下,香蕈罐头是重要线索,请无论如何何协助我们好吗?是啊,唉,你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就告诉你吧!他看上去像这家店铺的男店主,虽说被告知要守口如瓶,但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还是很想把这事说出来。

衷心感谢!佐野弯腰鞠躬。

那天卖掉两听香蕈罐头的,肯定是四月三日傍晚吗?嗯,那是肯定的。

因为香蕈罐头的价格贵,一般不是那么能卖掉的,而那天来买的客人由于一下子买了两个,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买罐头的顾客长什么模样?  嗯,看上去三十多岁,是女的,不太像常来我们这里购物的顾客。

那么,不是贵店的常客?哎,我觉得是初次来购物的客人。

女营业员替店主回答。

见一面后也能自然记住,那种打扮的顾客从没有见过。

穿什么样的服装?穿的都是高级面料的服装。

如果购物都穿那么高档的服装,我想她的家庭应该是相当富有的。

穿平时服装来市场购物的,不大像是从远地来的顾客。

看来,那女人应该是住在O车站周围一带的。

世津子被害前两天里,不像被软禁在宾馆里,而像是被软禁在O车站附近的普通家庭里。

佐野离开市场,陷入沉思。

那天早晨,古里艾鲁莫教堂发生了重要事情。

从早晨开始,教堂前面的院子里就停满了插有漂亮社旗的采访车。

从车上跳下的记者们径直朝教堂走去,他们旁边跟着背着大型照相机的摄影师。

我们想拜见托鲁培库神父。

对不起,我们教会里没有你们说的神父。

不可能没有,我们打听到他确实属于你们教会的,这才来采访的。

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请他出来。

争执到最后,记者们几乎是被神父们推出门外的。

但是受到这种待遇的记者们不可能返回报社,依然毫不在乎地聚集于教堂门前。

今天早晨,R报纸上突然放出外国神父是空姐凶杀案犯罪嫌疑人的观测气球后,所有报社蜂拥而至,赶来采访。

警视厅将古里艾鲁莫教堂的托鲁培库神父列为重要调查对象的侦查方向,各报社也朦朦胧胧地察觉到了,但都缺乏报道勇气。

当R晨报报道后,各报社一夜间像睡醒似的脑袋清醒并且兴奋起来,记者们不相信教会我们这里没有托鲁培库神父的回答。

然而再怎么争执,堵在门口的高个神父还是只重复那句话。

据说该神父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但他在这种场合似乎不愿意详细解释。

尽管记者们连珠炮似的询问,主任神父毕里艾依然装聋作哑。

他旁边的日本人雇员是一边看神父的脸色,一边代他辩解。

太不像话了!记者们迫不及待,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样的问答太费时,不过最终暴跳如雷的是教会。

他们对记者的询问不理不睬,将记者们关在门外,还气势汹汹地说,如果再缠在这里不离开,就打电话让警察来驱赶。

记者们退却后还是不甘心,极不情愿地留在前院里,并打算如果出现什么情况再闯进去。

那种被R报社抢先的懊悔,像燃烧的火焰激起了聚集在这里的记者们的斗志,各报让驶来的十多辆采访车如同装甲车排列,三十多个记者围在教堂正面,非常壮观。

周围居民也许觉得发生什么了,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

这时,发生了第二件事情。

教堂是二层楼建筑,突然一扇窗向外推开,出现两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神父。

他们从窗口探出上身眺望聚集在门口的记者,但这不是神父把上帝的祝福赐于民众的宗教仪式。

其中一神父架起较大型的照相机从上面拍摄,还传出吼叫声:浑蛋!记者们起初以为有什么新情况,都注视着窗户,当明白正在遭到教堂照相机偷拍后都感到愕然,刹那间明白了教会的用意:教会拍摄聚集在门口的记者,是企图收集污陷记者聚众闹事的证据。

另一神父不停地用手指指示拍摄的方向。

接着,他们又使用广角镜,把每个记者的脸清晰地拍摄下来。

片刻后,他俩离开了窗口。

记者们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两神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记者们误以为是来对他们说什么,其中一急性子记者鞠躬后朝他们身边走去,笑嘻嘻地询问。

在重复与一开始遭到拒绝的同样问题后,高个神父毕里艾态度与刚才截然相反,微笑着伸出手对记音说:给我一张你的名片!该记者赶紧从口袋里取出名片递上,还以为神父们答应接受采访。

其他报社记者见状也迅速围了上去。

大家以神父为中心围成扇形,性急的记者取出纸和笔准备记录。

给我一张你的名片。

神父一个个要他们的名片,脸上表情依然是笑嘻嘻的。

神父,托鲁培库神父办……等得不耐烦的开始提问了,可高个神父仅仅是继续微笑,没有回答,仍然一个劲地要求记者递给他名片。

很快,神父的大手掌上堆积了一叠名片。

等侯在毕里艾神父后边的男子抓住记者递名片的瞬间,用照相机拍下该记者的脸。

记者们吃了一惊,名片与自己的脸同时被照相机拍了下来。

很显然,他俩是在收集记者们无礼采访的证据。

还有一件事,是在记者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发生的。

其他神父在各报社采访车之间仔细地转来转去,把车牌号记录在笔记本上。

记者们顿时呆若木鸡,来教会采访,没想到反遭教会采访。

像这样的经历从未有过,记者中间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现在也是瞠目结舌地站着发愣。

你们要干什么?终于有人气愤地叫嚷。

但是,这时几乎所有记者的名片都已经交给教会,所有肖像也都已经被拍摄进了他们的照相机里。

毕里艾神父等到这些反采访作业完成后朝后退了几步,然后按顺序再次看了一遍每一张脸,接着朝空中挥舞握紧的拳头,用流畅的日语说;我要起诉你们!你们这些恶魔给我滚回去!你们的姓名和脸我都记录下了,随时可以作为证据向法庭出示,让你们接受宗教判决,把你们这些人一一押解到我国接受审判。

快回去!要是再不走,我就打电话让警视厅拘留你们。

我国的外交部门也会找警视厅交涉,把你们送入大牢。

他每次挥舞拳头,脑袋上的棕色头发便跟着摇晃,红光满面的脸活脱儿一个西洋恶魔。

新闻记者们都觉得被教会耍了,不仅被拍了照片,还被拿走了名片。

他们与日本的被采访对象不同,是可恶的外国人,是有特殊身份的宗教团体。

这种差距,让记者们无意中感到自卑。

西洋恶魔们气势汹汹地朝教堂走去,记者们也纷纷钻入车内。

记者们明白了,与他们显然是无法较量的。

采访车一辆跟着一辆驶离了教会,顷刻间,前院里变得空空荡荡的,只留下记者对神父们的评价:撒谎的神父,你们撒谎难道不感到羞耻吗?居然说你们教会里没有托鲁培库!你们这些伪君子!毕里艾神父敲响分会长办公室的门,分会长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双手背在后腰,悠闲自得地眺望窗外景色。

那些讨厌的记者走了吗?走了。

如果再来……就用刚才的方法赶他们走。

也可以根据事态发展,正式考虑把收集来的证据作为起诉理由,把他们告上宗教法庭。

马鲁旦分会长一只手夹在胳肢窝里,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脸。

这时,佐野正摊开东京都西北区域的地图,先用红笔在O车站上标记号,接着在古里艾鲁莫教堂所在位置上标记号。

从O车站到北面大约是两公里,道路四通八达。

其次在江原康子家所在位置标记号,最后是在世津子尸体发现地点——玄伯寺河现场标记号。

如此一来,古里艾鲁莫教堂、江原康子住宅、O车站和玄伯寺河的现场位置基本上是一条直线,再标出神校位置,然后从南到北用直线把这些位置连在一起。

标出O车站位置,是因为那里有出售香蕈罐头的店铺。

佐野一听说购买罐头的是女顾客,眼前便跳出江原康子的模样,可当把她的长相告诉店主后,才知年龄和特征都不同。

最重要的是,世津子从四月二日下午三点左右出门到(解剖医生推断的死亡时间)四月三日晚上十点和次日凌晨一点的时间段里,是在哪里度过的。

在该时间段里,被害人既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也没有见过她的目击证人。

很显然,她遭到了托鲁培库的软禁。

其决定性证据,是她死前食用过的罐头香蕈。

假设那不是中国餐馆里的,那就一定是在软禁地点食用的。

佐野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绞尽脑汁地寻找可能被软禁的位置。

如果目击证人提供的情况是正确的,那么,那辆可疑的雷诺轿车是停在八幡桥边,车身是朝着O车站方向的。

由此可见,车不是从O车站附近,而是从相反方向驶往玄伯寺河现场,是去O车站的途中。

难道犯罪嫌疑人那么熟悉这条路?!但这是一条近路。

虽说偶尔也有巴士经过,但是出租车并不怎么频繁地在这条路上行驶。

假设托鲁培库是犯罪嫌疑人,有可能经常驾车在这条路上来往。

佐野根据雷诺车车头朝着O车站方向,推测案发现场与神校连结的途中是世津子遭软禁的场所。

这中间地带也是东京郊区最边缘的地方,那里的田地比住宅还要多,住宅也是最近新开发的,居于偏僻的住宅区域。

假设是在这里监禁世津子,可谓最佳场所。

可是,那两听香蕈罐头是O车站附近市场出售的。

虽不清楚该香蕈与世津子体内找到的香蕈究竟是否一致,但他还是把它假定为相同的香蕈,根据这条线索推测软禁场所。

玄伯寺河现场与神校之间的距寓确实不是很近。

据出售香蕈罐头的店主说,女顾客身着平时服装,确实像居住在附近一带的居民。

如果不是错觉,也不是故意伪装,那么可以推测世津子被软禁的地方距离O车站很近。

如果真是这样,把软禁地假设在玄伯寺河案发现场与神校的中间,应该说是不客观的。

江原康子的住宅附近虽有食品店,但不出售高档食品罐头。

如果购物,那么最好还是去O车站附近的贸易市场。

该市场与O车站南面的玄伯寺河案发现场之间,多半也不能假设有软禁场所。

虽说这一带也有食品店,但如果想购买稍稀罕一点的食品,必须去O车站附近那家市场。

佐野从O车站南边出口步行片刻,发现那一带聚集了相当多的住宅。

古里艾鲁莫教堂 江原康子住宅玄伯寺河    O车站原公爵K别宅  八幡神杜雷诺轿车    M车站世津子寄宿地住宅周围是长长的围墙,住宅和四周的围墙之间是黑压压的树林。

一路上准以看见隐蔽在围墙和树林里面的住宅。

佐野一边看地图一边一幢住宅一幢住宅地走访,打算找到有软禁嫌疑的住宅,然而没有明确线索,难度不小,但他还是想试试,因为这是有侦查价值的走访工作。

佐野买了O车站一带的详细地图,摊开后仔细琢磨。

疑点是O车站南出口和S道路之间的住宅区域,被害人世津子的遇害现场在S道路偏北五百米左右的地方。

案发现场玄伯寺河是在住宅区的边缘。

原公爵K的另一幢住宅,是在该住宅区边缘。

佐野是以这幢原公爵住宅为基准进行推测的,可是这一带由于二战时期遭到战火,还是保留着原来旧住宅区的状态。

该住宅区里面有许多住宅,假设犯罪嫌疑人把世津子软禁在那里,是最不易察觉的地方。

佐野带着地图在那里行走了一天,尽管到案发现场后又重新思考方法,可是这一带像城堡,住宅的围墙和住宅里的树林犹如铜墙铁壁,要想打听情况困难很大。

商业区在O主站的南出口一带,而住宅区里几乎没有商店。

向经过那里的行人打听,可大多不知道附近情况,即便住在附近,也往往对邻居住宅里的情况一天所知。

佐野琢磨;既然是地下活动窝点,首先可以推断不可能是一开始就住进来的老住户,其次可以推断他们没有固定职业。

他根据该推断一边观察一边行走,自然而然地觉得所有住宅外表都适合软禁世津子。

因为住宅里就是发出稍大一点的响声似乎也不会传到路上,尤其晚上冷清得几乎没有行人。

佐野在连接该住宅区的商业街上,态度友好地逐一向食品店、菜场、鱼店和肉店打听。

由于提问不能太露骨,且又必须抓住要领,确实不是一件易事。

但是没有从任何一家商店得到明确线索。

世津子被软禁两天,该住户应增加了两天份额的食品。

但仅增加两天食品在外表上不是很显眼的。

佐野思考着美味的菜肴,闯入一家醋饭卷饮食店。

尽管肚子不饿,却一边住嘴里塞饭团一边问店主案发那天是否去附近住户送过醋饭卷。

这家醋饭卷饮食店经常外卖,对附近住户情况了如指掌。

但是,佐野也没从该店主那里得到满意的回答。

如果店主每天送酷饭卷上门,并且连续几十天去相同住户送醋饭卷,那才可能清楚住户家情况。

可短短的两天时间太不起眼,店主对这样的提问只能歪着脑袋苦苦思索。

像这样的模糊提问不得要领,再说也已经过去相当长的时间,况且世津子每天吃的也未必是醋饭卷。

针对在中国菜里使用香蕈烹调的特征,佐野也走访了商业街上的中国餐馆,然而结果同样是一无所获,他渐渐地绝望了。

这时眼前出现了营业面积相当大的花店,好几座玻璃暖房在阳光下发光。

他站在栅栏边朝里窥探,美丽的鲜花在透明的暖房里五彩缤纷。

佐野找到正在暖房里忙碌的中年男店主问:你经营这家花店已经有相当时间了吧?是的,我的花店在这里还没有建住宅前就开张了,已经有十四五年的时间了。

你在这附近大概有相当数量的老主顾吧?是的,这里是高级住宅区,老主顾很多。

我不仅卖花,由于有委托我种植蔷薇和培植鳞茎的住户,因此还要定期上门施肥、锄草和修枝等。

哦,原来是这样。

佐野点点头,那,这么多的住宅里大都有人住,大多都在这里过日子吧?但是,可能也有搬进搬出的情况吧?唔,那好像没有,因为都是以前就住在这里的。

应该说,基本上没有你说的那种情况。

那么,像这种情况是不是有呢?比如委托你上门种植和施肥的住户,可那不是什么老主顾,有传闻说是很奇怪的住户。

请问,这情况有没有?  很奇怪的住户?  也就是说,不知道那住宅里的人在干什么。

是啊,表面看没什么特殊,职业又说不准。

有这样的住户吗?那没有,都是些规矩人家。

店主立刻回答。

店主蹲在地上摆弄蔷薇蔓,佐野站在边上望着,没有线索,斗志也随之消沉。

你到底打听什么?店主一边弯腰摆弄着花一边问。

是找人。

我想他就住这一带,可总觉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刚才是问职业说不准的人吧?他背朝着佐野问。

是的,可以这样推断。

但我想,外表看上去多半是有工作的人。

佐野想说说空姐凶杀案的情况,可又把它吞进了肚子里。

其实,开门见山无疑更容易让对方明白。

但是考虑到暴露后可能产生的负面效应,于是没有说。

如果日后,对方说出报社记者来了解过这种情况,未必不传到其他报社记者的耳朵里。

眼下把目标锁定附近住户的就他佐野一个,决不能让其他报社记者知道。

这一带都是来历清楚的住户。

店主一边用灵巧的手势摆弄枝蔓,一边自言自语道,这些住户也有中途搬来的人。

因为这一带住户里有战前和战后生活发生变化的人,即便是以前在这里居住的住户中间也有不得不搬走的。

后搬来居住的人也那么阔气吗?我想说的是……店主说,最近的情况,就未必那样了。

哎呀,这么—说倒让我想起来了,是有你说的那种情况。

其实,不在这住宅里住但拥有产权的人也很多。

奇怪的是,那些业主不一直住在这里,但业主姓名一直在变更佐野的脑海里掠过一丝想法:如果罪犯企图软禁空姐世津子,也许可以让她永远无声无息地待在这样的住宅里。

如果罪犯担心被察觉,也许可以出人意料地从这里迅速转移到别处。

这时,佐野似乎在这里触摸到了一条看不见的线索。

那么说,最近附近住宅有搬家的吗?佐野本人也弯下腰,问正在摆弄蔷薇花的店主。

嗯,那种情况可能有。

店主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有点暧昧起来。

能告诉我吗?我决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如果知道那样的情况,请告诉我好吗?佐野向他提出要求,是那一家?店主好一会儿没有开口,即便站在他背后,也可以想像他脸上的为难表情。

他没有吭声,只是拼命地用手为树根培土,加固。

我在你这里打听到的情况,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就是在警方面前我也不会说,更不会说出贵店名称。

如果真有那样的住户,请务必告诉我。

店主还是脸朝下,像思考似的说:我不知道这情况对你来说是否有参考价值!原本不想说的,但被你一个劲地追问,我还是照直说了吧!那不是我的老主顾,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

佐野见守口如瓶的店主终于愿意开口告诉自己了,于是蹲在他身边说:哎,你即便说的不是那回事,我也不会再问。

总之,请你告诉我。

如果说最近有住户搬走的住宅,那就在前面距离这里五百米左右的那幢。

沿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朝左转弯就是。

那是幢二层楼房,就在转弯角上。

到了那里,你马上就能看到。

谢谢。

佐野表示谢意后离开了花店,想到实地看看。

那幢住宅坐落在路口转弯处,住宅的后面部分沿旁边的狭小岔路朝里延伸。

正面是一长溜的水泥围墙,围墙里有树木,房屋在相当里面的地方。

从树木之间的间隙可以看到二层楼住宅,玻璃推拉门被内侧布帘遮得严严实实。

他端详大门上的姓名牌,上面只有吉田姓氏。

前业主已经搬走,应该是刚搬来入住的新业主姓氏。

他核实那幢住宅后,朝距离那里最近的商业街走去,走进菜店里询问吉田入住前居住的前业主情况‘菜店主人答道:那幢住宅我没进去过,情况不太清楚。

那么,有没有其他商店去过那幢住宅呢?让我想想看!是啊,我们这一带商店的人好像都没去过那幢住宅。

其实,我们以前多次去过那幢住宅询问预定什么食品和日用品,但最终还是没有委托我们!好像是在其他地方的商店订货,而且不是固定的商店,一直在更换!佐野听完后问:前面的那个业主叫什么?是啊,大门上没有挂姓名牌,所以不清楚到底叫什么。

在这儿大概使好多年了吧?哎呀,那一带住宅情况我记得不怎么清楚,可能住四五年了吧!你要这么详细地问,还是直接去问现在的业主好吗?又来了!江原康子对毕里艾神父说,此刻已经是半夜了。

刚才,外面传来停车声,还从屋外传来说话声:是这里!是这里!江原康子和毕里艾神父躺在床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果真响起了敲门声,与此同时传来了叫喊声:江原小姐,江原小姐。

讨厌!江原康子皱着眉头说,从昨天开始,加上这次已是第三次了,都是报社和周刊杂志的记者。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也许有人对报社说的。

江原康子一边说一边下床。

毕里艾神父什么也没说,眼睛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整理思路。

江原康子身着睡衣来到门口,接着与门外记者们一问一答的声音传到了卧室。

是江原小姐吗?是的,你是什么人?我是报社的记者……对不起,我没委托过报社什么事!现在我已经上床睡了,你们请回吧!江原小姐,只占用你一点点时间,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你这不是失礼吗!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真对不起!哎,你再怎么推门也没用的!我里面上锁了。

那么,站在这里说也行。

其实,我是为古里艾色莫教堂的事情来向你请教的。

如果是为那事情,你应该去教会呀!不,比起去教会,我觉得最好还是问教会的忠实信徒江原小姐。

其实,是想了解托鲁培库神父的情况。

要是为那情况,那就请你直接问他本人吧,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我听说江原小姐在教会与神父们的关系特别亲密、特别友好,与托鲁培库神父的关系也一走很亲密是吧?不知道!总之,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请回吧!等一等,请允许我再问一下,外面传闻说,托鲁培库神父一直来你家,是那样吗?这到底是谁在散布这种谣言?是我听来的。

荒唐!我这里没有神父来的理由,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的大概是那些邻居吧?!他们随意想像,到处散布……你大概知道空姐世津子凶杀案吧?嗯,报上刊登了,我也看过,这是怎么回事?被害人世津子也是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信徒,曾经在教会所属达米尔那幼儿园工作过。

鉴于这样的原因,江原小姐和世津子小姐之间一定很熟悉。

请问,她有没有常来你家?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们半夜里闯民宅,还尽说这种无聊的话,我可要喊人了哟!可是,我们……别说了,快回吧!我家里有四条牛犊般大的牧羊犬,你如果过分纠缠,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咬你!好了,快回去!不要以为我一个女人好欺负,告诉你,别小看我!但是,江原小姐。

记者继续纠缠。

于是江原康子喊起了犬名,刹那间响起犬的叫声。

记者离开后,江原康子这才脸色苍白地返回卧室。

这时,毕里艾神父正准备回教堂。

怎么啦,是回去吗?江原康子抬起头问。

  嗯,回去。

毕里艾神父不高兴地答道,也许不会再来这里了!哎,为什么?记者频频来这里,这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毕里艾神父表情严肃地说,托鲁培库被警视厅传唤了。

什么!警视厅终于冒犯我们教会了,这是我万没有想到的。

他们终于跨出这一步,记者们不停地来,也是这个缘故。

毕里艾神父在狭窄的榻榻米上来回走着,不过,我们基本上没有失手过,我们也有对策。

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和日本警方展开较量。

毕里艾神父停住脚步,眼睛紧盯着墙壁,似乎面对着看不见的敌人。

外面下起了小雨,柏油路和矮屋檐显得又暗又潮。

朗卡斯特一边抽烟一边从百叶窗间隙朝下俯视,房间里没有开灯。

其实,他已经在窗前站了相当长的时间,目光紧盯着楼下的柏油路。

这座公寓的对面是鳞次栉比的普通住宅,旁边就是十字路口,转弯处有中国餐馆。

另一转弯处的银行大楼与这幢公寓相对,是一幢不大的公司大楼。

这一带除中国餐馆外黑糊糊的,没有光线。

高级中国餐馆的屋檐下并排挂着红灯笼,店堂里灯光耀眼,似乎在引诱飞蛾。

桌前,顾客身影在晃动;餐馆门口,并排停放着四辆高级轿车。

朗卡斯特的眼睛并不是看着那家餐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前面不远的路边,那里站着一个没有撑伞的男子。

确切地说,男子是站在住宅屋檐下,那模样似乎因为下雨来借宿旅馆的,身体胖墩,个头不高。

朗卡斯特边抽烟边在黑暗房间里与该男子对峙,男子不是等车,也不是等什么人,而是直愣愣地站着,脸朝上仰望。

朗卡斯特离开窗前的绒毯地面,走到椅子那里坐下,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这幢公寓总是静得没有声昔,时间还不算很晚,却已经像深夜那样安静。

朗卡斯特全神贯注地倾听寂静走廊上是否有动静,但什么声音也没有。

烟抽完后被扔进烟灰缸里,他站起来,这一回是走到另一扇窗前,与刚才的方向不同。

由于房间位置处在转弯角上,正前方就是十字路口。

没有开灯,加之拉上了窗帘,从外面看不见他。

宽敞的道路对面有古董店,涂有金色颜料的屏风像背景那样陈列着,屏风前面还并排陈列着日本的古代盔甲、壶和展开翅膀的鹰……雨仍然下个不停,一男子一直站着眺望古董店橱窗里的陈列商品。

如果是日本男子,那么应该算作瘦高个,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雨衣。

朗卡斯特的视线也小心翼翼地紧盯着他。

这条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男子站在车灯光束交叉而过的道路对面没有动弹。

从他站在那里的时候计算,到现在已经不下一个小时了。

朗卡斯特用嘲笑怨的眼神望了一会儿,随后离开窗前,重新点燃一支烟,拿起电话听筒,一边竖耳倾听走廊上动静,一边用手指轻轻转动拨号盘。

此刻房间里依然没有亮灯,他用手掌围着话筒压低嗓门说:我是朗卡斯特,毕里艾神父在吗?毕里艾神父不在。

什么时侯回来?这个,不太清楚,可能等一会儿……说等一会儿的一瞬间,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突然变轻了,仿佛就在跟前说话,猛然间说话声又变得遥远了。

朗卡斯特没有吭声,暗暗吃了一惊。

喂,喂。

对方说话了,不知道毕里艾神父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大概十点或者十一点回来。

他回来后,我会转告他朗卡斯特先生来过电话。

瞬间,距离又变得遥远了,但说话声仍在继续。

朗卡斯特没有回答,聚精会神地似乎在测试自己的听觉。

喂,喂。

对方因为朗卡斯特没有回答而继续呼叫。

朗卡斯特突然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的手好一会儿没有离开电话听筒,脸上表情严肃而可怕。

电话声音在途中变轻,朗卡斯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陷入沉思,凭着主观想饶推测,这盗听他电话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像这样的情况还没有过……朗卡斯特在反省,从今往后不能随便在电话里说话。

迄今为止,他与古里艾鲁莫教堂的人已经在电话里交谈过多次,而且电话内容都是保密的。

现在想起来,似乎说到一半时声音都变轻了。

这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这幢高级公寓里,肯走有人在窃听电话。

他站起来大步走到窗前朝外窥视,看见古董店门口还站着那个身穿雨衣的男子,两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望着陈列的商品。

古董价高,那人不做是购买昂贵古董的。

那么,是喜欢工艺美术品的吗?不,那模样酷似一个闲得无聊的人。

这时,传来一阵上楼的脚步声。

说话声也很响,朗卡斯特两眼凝视着房门,皮鞋声在走廊上移动,与笑声渗和在一起,说的是日语,其中有女人的说话声。

皮鞋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进入了其他房间,随后传来关门的响声。

有些日本著名的女演员,也租这幢高级公寓里的房间,通常半夜里回家,还带着朋友,嘈杂得很。

朗卡斯特改变坐的位置,拉开刚才窥视的百叶窗间隙,发现那个男子此刻已经不翼而飞了。

他朝门那里走去,开一点门缝倾听外面动静,走廊上没人。

他把房门全部推开,只能看见走廊和楼梯的一部分。

于是,他下楼。

一楼有烤牛排店,他走进店堂,里面有一对外国夫妇。

还有三个日本人,其中两个是一对年轻恋人,另一个是中年男子,独自坐在角落边看报边喝咖啡。

朗卡斯特朝那男子瞥了一眼,然后坐到吧台座位上。

晚上好,朗卡斯特先生。

调酒师一边擦玻璃杯—边低头致礼。

朗卡斯特住在三楼,是这里的常客。

给我来一杯高杯酒(威士忌或白兰地里加苏打水和冰块)。

他点了一杯饮料。

是!唉,天公不作美。

调酒师住外瞥了一眼说。

玻璃门外面的黑暗里,是淅淅沥沥的雨点。

朗卡斯特慢悠悠地喝着高杯酒,以此打发时间。

为摆脱调酒师主动和自己搭讪,他摊开折叠在口袋里的报纸。

今天因为下雨下午也没外出吧?圆脸蛋的调酒师像青蛙那样,双手撑在吧台上说。

朗卡斯特递上已经喝完的玻璃杯说:再给我来一杯!调酒师将调好的高杯酒递到他面前。

这时,他朝调酒师轻轻地说:你认识坐在角落的客人吗?他用身体遮挡示意背后墙角的大拇指,是常客吧?调酒师朝角落扫了一眼,摇摇头说:不是常客,是陌生客人。

朗卡斯特点点头。

是第一次来的客人吗?他轻声问。

不,好像三天前来的,是用钱吝啬的客人。

调酒师也轻声答道。

那以后,朗卡斯特边看报边喝酒。

他在吧台那里坐了足足四十分钟。

谢谢!他朝着调酒师笑嘻嘻地说,并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一回他没有朝角落看,而是径直走向楼梯。

玻璃门阻隔在楼梯和这家烤牛排店之间,店里就像玻璃鱼缸那样透明。

朗卡斯特沿楼梯朝上走,当走到第四级楼梯时冷不防转过脸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朝店堂里看去,这时,那个坐在角落喝咖啡的日本人正慌慌张张地转过脸去。

朗卡斯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后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廊上还是没有人影。

走进房间的时候,下面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于是他从上面朝下看去,原来是住在自己房间对门的法国老太大。

她正在朝楼上挪动笨重的身体。

晚上好!先生。

老太太晃动着双下巴,声音美妙动听。

晚上好!夫人。

朗卡斯特恭恭敬敬地回礼,目送她走进房间后才关上自己的房门。

房间里依然伸手不见五指,他走到窗前,那个躲雨男子已经不在了。

走到另一扇窗前,看见站在古董店那里的男子已经稍稍移动了位置。

也许是看厌了橱由里的古董,此刻正站在旁边小巷的入口那里。

朗卡斯特耸了耸肩。

电话铃响了,朗卡斯特走到桌前凝视着不停响着铃声的电话机,随后不顾一切地拿起电话听筒,但没有立即说话。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

朗卡斯特吃了一惊,这声奋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对方讲的是英语:是朗卡斯特吗?。

他终于回答说:是的。

喂,朗卡斯特先生,是我,知道我是谁吗?我……让我想一想,知道了,希望你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什么事了?声音嘶哑沉重,是大阪的戈鲁基神父。

在涉谷教堂的时候,他就和自己一起从事这样的工作。

应该不会听错。

我以后解释。

朗卡斯特立刻答道,接着问,什么时候来东京?现在,我一走要见你。

我也是。

朗卡斯特兴奋地说。

在哪里?  老地方。

朗卡斯特告诉对方。

老地方?是海还是山?对方问。

是海。

我三十分钟内去那里。

明白了。

朗卡斯特先生、雨停了哟!对方说完挂断了电话。

朗卡斯特立即做出门前准备,锁上所有抽屉。

这也是在黑暗里进行。

接着,他披上雨衣,把帽檐朝下拉,随后来到门口倾听,然后一把推开房门。

走廊上没有人,他小心翼翼地锁上房门,下楼梯时也没有遇上任何人,走到最下面一级台阶时,朝烤牛排店堂打量了一眼,那个坐在角落的日本客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他朝车库走去。

车库稍前面一点的地方就是古董店,涂有金色颜料的屏风在沿街橱窗里金光闪烁,非常漂亮。

刚才一直站在那里的男子也不见了,好像是发现朗卡斯特出来而隐蔽在某个地方窥视。

朗卡斯特的车从车库驶出后,便立即加大马力行驶。

从对面驶来的出租车轻紧转动方向盘让路,朝着他大声斥责。

车沿着电车路朝北行驶,接着转弯驶入岔道,随即刹车后停了一会儿。

当从后视镜里确认身后没有车辆跟踪时,朗卡斯特抽了一支烟,然后驾车穿过那条小路。

开上另外一条路,他这才朝着南边方向的真正目的地驶去。

雨停了,车从昏暗的街道驶入亮堂的街道,到处是美丽的霓虹灯光。

他沿这条街继续行驶了一会儿,霓虹灯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漆黑。

车在那条路上再次锚入横巷,重复刚才防止跟踪的操作。

身后,没有跟踪车辆。

朗卡斯特笔直朝目的地行驶,车穿过侨后,海水味扑真而来,远处亮着船灯。

陷边黑糊糊的仓库向前延伸,车灯光映照出站在仓库转弯处的男子,头戴黑帽子,身穿黑色服装。

对方先举手示意。

朗卡斯特停下车,男子一声不吭地坐到助手席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当车行驶了大约两公里的路程时,这才开始了简短的交谈。

我觉得电话有点奇怪。

有人在窃听。

朗卡斯特说。

戈鲁基神父坐在旁边,条件反射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条件问道:对方是谁?是警视厅。

朗卡斯特回答。

戈鲁基神父的脸上好像是不相信的神情,翕动着被胡须包围的嘴唇问:朗卡斯特先生,那是真的吗,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朗卡斯特一边驾车一边说:日本警视厅已经盯上我了,我也可能要马上离开日本。

这一次,戈鲁基神父没有回答。

车穿过同市街道后驶入寂静的道路,接着不是朝海而是朝着山的方向驶去,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旱地,很少有汽车经过,路上已经没有行人。

黑夜笼罩的树林朝前伸展,只有车灯光束照亮昏暗的路面,在乡村公路上漫无目标地转圈。

托鲁培库正犹豫不决。

朗卡斯特说。

他就是那种性格。

从大阪赶来的戈鲁基神父优虑地说,我也是担心才迁来东京的。

他上次去我那里商量过,但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担心事情被他弄得不可收拾。

接着,戈鲁基神父用脏话责骂托鲁培库。

我这里的情报……朗卡斯特说,警视厅打算在最近传唤托鲁培库,好像掌握了什么证据。

这是真的?戈鲁基神父嚷道。

我的情报不会有假。

可是,戈鲁基神父,我已经不能再见他了,希望你见到他后把这情况告诉他,不编他,可能会有危险。

这家伙因为要见世津子,没有参加合影照拍摄。

警方打算以此为突破口把他拿下。

因此,你要他这样说,那张照片是他为大家拍摄的,拍照本人是不可能出现在那张合影照片里的。

我一定传达!朗卡斯特先生,你总是智慧过人。

车继续行驶在郊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