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再訂正

2025-03-30 06:31:49

對不起。

丹羽刊打開門,困惑不已。

有田先生!是經理人有田叫她來的。

可是,劇團排練場后面的事務室里誰也不在。

一眼望盡的小房間,不須要尋找。

只有一名一年到晚替換的兼職女孩。

經常換人的原因,据說是有田愛囉唆的關系,真實又如何呢?听說有田是黑島大學時代的后輩,而且本來就是演劇部的經理人之故,也許适合這种工作。

難道他忘了……阿刊看看有田的桌面,找到一張便條,上面潦草地寫著:致丹羽君:我可能遲到。

等我一下。

原來如此。

希望快點。

我餓了。

阿刊拉開折花式的椅子坐下。

排練完畢,大家都回去了。

排練場響起再見的聲音,然后又像退潮似地回复宁靜。

今天黑島也因被訪問的關系提早离去,排練場稍微呈現悠閒的气氛。

雖然接近正式公演了,偶爾也有這种輕松的日子。

演員和導演都不是优等生。

若不偷懶一下會窒息的。

這是黑島的籍口。

可是,如果演得草率的話,馬上被他撤掉。

他對女人放蕩是事實,但在話劇的事上卻非常嚴格。

阿刊也逐漸從不是主角的沖擊中恢复過來。

因為消沉下去的話,可能連現在的角色也失去。

即使不愿意,也得投入現在的角色。

可是,隨著公演的接近,見到雜志的專訪之類等媒体爭相報導野上惠利的消息時——關于那方面,黑島有廣大人的緣——老實說,阿刊也覺得有醋意……要我等到几時呢?她喃喃地說。

在舞台上習慣了說獨白,所以便養成不知不覺地發出聲音的習慣。

她信步而行,望望雜亂無章的桌面——大大的照片,上面蓋著白色的薄紙攤開在那里。

那一定是……用手按住薄紙時,可以透視下面的圖案,知道那是跟黑島相熟的畫家的插圖,上面有剪成圓形的黑島照片。

是這回公演的海報。

當然,這些版面設計和文字將會拿去制作。

除了大型海報以外,有關各地劇場或票務的傳單、節目表等等,都會在這次變動中制作出來,相當花錢也費功夫。

一切變動都根据黑島的經營手腕。

只有上面的薄紙往內翻起的關系,阿刊悄悄掀起那張薄紙,偷看下面的說明和照片。

剪成鵝蛋形的是主演級的演員臉部照片……最高位的一張照片是不見了的。

那里應該是放野上惠利的臉部照片的位置。

她的下面是男主角及從其他劇團來的客串演員的臉,再下面也包括阿刊的照片。

看來連海報的照片,黑島也干涉了。

一旦离開話劇之后,黑島也是個善解人意的認真男人。

唯一的缺點是不能對一名對手的感情持續太久……海報下端是工作人員、演出者的名字等一字排開。

阿刊轉移視線,突然凝目而視。

訂正——用紅色簽字筆訂正演出者的名字。

排最前面的野上惠利的名字被紅筆畫一直線刪去,從那里多畫一條線,也是用紅色字体填上丹羽刊的名字。

這是什么意思?剎那間以為惠利因某种內情不能演出,可是她今天也好端端地來排練了,而且如果換角的話,應該發生大騷動才是。

那么,這個訂正是怎么回事?正當看呆了時,門打開了。

阿刊赫然,急忙把薄紙依原樣蓋回去,轉過身來。

久候了,對不起。

有田用平日親切的口吻說。

他是個別人不知他內心在想什么的男人。

不——找我有什么事?阿刊說。

晤……一點小事。

有田經過阿刊身邊,走向自己的辦公桌,坐在椅子上,歎一口气。

然后——阿刊以為他會開口時,他卻拿起桌上堆積如山的郵件,逐一開封看內容。

阿刊等他開口說什么,可是等了近十分鐘,仍然沒有開口的跡象。

有田先生。

阿刊忍不住了。

我好累,想早點回去。

有事的話請快說。

這時,有田抬起眼睛,笑了一下。

好硬的脾气呀。

什么意思?為了你,我一直等到這排練場所有人都不在為止——大概都走了吧.我要再三小心嘛。

為了什么?你那邊有話要說吧?阿刊不耐煩了。

她不喜歡拐彎抹角地兜圈子說話。

有事說清楚好了。

她鄭重地說。

我沒多余的時間。

不必我講了吧。

有田瞟了眼桌上的海報。

剛剛你不是在看嗎?阿刊飛快地望了海報一眼。

你說那張海報的事?紅字的訂正是怎么回事?有田听了揚聲大笑。

好膽識!在現場被抓住了,竟然假裝不知道。

阿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撕掉野上惠利的照片,改了名字——不是你,是誰做的?阿刊打從心底勃然大怒。

胡說八道!她站起來。

我干嘛要做那种事?當我來到這里時,就已經是那樣的了。

我知道的。

午休之后,他們把這個送來。

然后我外出,回來一看,就是那樣子了。

那為何——你不是現在做的。

可是,被我叫來這里,你覺得不安,中午趁我不在,一气之下就做了。

又怕不知變得怎樣,所以剛才又看一次。

阿刊搖搖頭。

不是我。

別誣賴!那么,是誰做出那种事來?有田站起來,向阿刊走過去。

——哎,阿刊。

不要誤解我。

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不光是黑島被搶走了,連主角也被奪了。

你生气是理所當然的。

我也覺得沒趣呀,真的。

出奇地溫柔的口气,反而惡心。

有田先生。

那种事与我何干?有人做了那种惡作劇。

如果怀疑的話,盡管調查好了。

我沒做!別生气嘛——哎,你否認是當然的。

可是,除你以外,沒有人會做那种事也是事實。

有田慢吞吞地跑來跑去,往海報指了一下,說:如果把這件事告訴黑島的話,你想會怎樣?阿刊驀地望向海報。

突然,有田從后面抱緊阿刊。

干什么?阿刊掙扎。

不要!我大聲喊啦!誰也不在——哈,只要听我的話,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乖乖听話吧!阿刊設法甩掉有田的手臂,可是男人的力道不容易反彈回去。

她想松開他的怀抱,不料雙腳一時不听使喚,倒在地上。

有田緊緊抱住阿刊,變成從背后壓在阿刊身上的姿勢。

不要!不要!阿刊俯面趴在地上被壓住,全身動彈不得。

她感覺到有田的膝頭擠進自己的腿間,不由恐懼遍身。

她拼命伸手捉住桌子的腳,企圖坐起身來。

放棄吧!听我的話,不會害你的——黑島前輩配不起你……胸口被壓迫,呼吸好辛苦——阿刊在這种情形下依然下定決心:即使死,我也不能讓那种家伙為所欲為!反抗力轉弱的同時,有田乘机把阿刊用力扭伏在地。

——乖乖的!有田粗暴地呼吸著,扯住阿刊的頭發。

不要……她的聲音沙啞,体力虛脫。

懂嗎?反抗我也沒用!只要我對黑島說點什么,你就從這里被赶出去了!有田笑。

對啦。

這樣乖乖不就好了。

我不會使你后悔的。

可是,有田自己馬上后悔了。

喵……突然響起貓叫聲,有田吃惊地抬起頭來。

靠近的聲音——福爾摩斯!是福爾摩斯!阿刊尖聲喊:救命啊!門開啟,一個黑褐色的身体像箭一般直直扑向有田。

痛!——跑開!不要!有田滾跌在地,逃避福爾摩斯利爪的攻擊。

可是,福摩斯瞄准所有空隙,迅速采取攻勢。

——可以啦,福爾摩斯。

晴美進來說。

阿刊小姐,不要緊吧?嗯……阿刊好不容易坐起身。

呼吸急促,喉嚨刺刺地痛。

畜牧!有田靠著桌子,用手摸著手上臉上刻印的傷痕,皺著眉頭咒罵。

也許福爾摩斯是‘畜生’,不過,你才是真正的‘畜生’哪。

晴美說。

她扶阿刊站起來。

——能走嗎?嗯……惠利呢?她在后門等著。

晴美說。

走吧,福爾摩斯。

喵。

福爾摩斯飛快地望有田一眼,好像是說吃夠苦頭了嗎?然后再叫一聲喵,率先走出房間。

平服下來了嗎?晴美問。

嗯……謝謝。

阿刊歎一口气,放下喝光了的湯碗。

她們走進附近的餐廳用膳——晴美、惠利和阿刊三個。

福爾摩斯在晴美身邊打盹。

不過,太過分了。

惠利說。

應該告訴師傅才對。

沒有必要。

阿刊搖頭。

可是——今晚他已經吃盡苦頭;不敢怎樣的了。

而且。

他做了很久的經理人,起碼在這次的公演結束以前不能使他辭工的。

是嗎?不然途中沒有經理人哦。

而且,你想他會乖乖地辭工嗎?那种人,他一定會妨礙公演的。

听了阿刊的話,惠利望了晴美一眼。

你也說過同樣的話哪。

晴美微笑。

是的。

惠利本身也沒呈報受到偷襲的事。

沒資格說別人啊。

惠利笑了。

吃東西補充精力!下次他再偷襲的話,我把他扭成就魷魚干!阿刊擺出大力士的甫士。

不過。

海報的事令人在意。

晴美說。

惠利,真的不是我做的哦。

我知道——在劇團中有誰會做那种事?是不是有田為了找藉口而自己做的?那個可能性也是有的……晴美點點頭——旁邊的福爾摩斯突然抬頭看晴美。

嗯……福爾摩斯也說令人在意。

呀。

阿刊噗嗤而笑。

晴美惊訝地看著惠利和阿刊吃喝。

看來當演員是很消耗精力的工作。

三人很快進食完,各自付了帳,离開餐廳。

回去排練場看看。

晴美說。

為什么?我想看看那張海報。

因我有點……預感之類的東西。

晴美說。

好痛……那只衰貓!有田在鏡子前面護理傷口。

當然他一個人。

明天被人看到這种傷口時,大家會說什么?兩三天內不露臉的好。

像有田這樣的工作,跑外頭不來上班的事并不稀奇。

阿刊也一定不會告訴黑島的。

因她是那种愛面子的女人。

那只貓……下次要帶木天蓼來,好好整它一頓。

有田气沖沖地療傷。

好痛!痛死了!反正沒人听見。

有田一個人大聲怪叫著消毒傷口。

他在鏡子的后台護理,終于完畢后,回到辦公的房間去。

唉……那張海報——他本來想利用它來調戲丹羽刊的……有田慢慢掀開海報上面的薄紙。

到底是誰作出這樣的訂正?老實說。

他不認為是阿刊做的。

難道劇團中有人憎恨她?抑或真的有人想讓阿刊做主角?可是那樣做的話,可能對阿刊造成負面的影響……有田這才發覺,那里填上了剛才沒有的訂正。

在制作下面出現有田的名字,被紅色簽字筆完全刪去。

怎會……剛才是沒有的——說到一半,有田察覺不只是自己一個人。

背后有人的動靜。

正想回頭之際,有田的后腦吃了一擊,倒在地上。

必須護理傷口……有田迷迷糊糊地想。

可是,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是警報器。

晴美邊走邊說。

真的。

在哪儿呢?消防車哪。

惠利听見警報器混合著當當響的鐘聲。

火災頻盈的季節呀。

那間排練場已破破爛爛的,必須留意才是。

不過,太漂亮的排練場練起來不安心嘛。

有同感。

阿刊笑了。

兩名演員仿佛完全不在意寒冷的樣子。

可以進去嗎?晴美問。

有田一定還在里面。

阿刊說。

他那張臉怎能回去呢?對呀。

他得化化妝才能回去。

惠利說。

咦,消防車跑到這邊來啦。

消防車在路上出現,追赶她們三人,在前面的角落拐彎走了。

接著有第二輛、第三輛。

——看!火花!建筑物的對面,紅色的火花在飛舞。

三人對望一眼,然后沖上前。

福爾摩斯!走吧!晴美邊回頭邊喊。

福爾摩斯如夢初醒般奔上前,一下子就追過她們。

拐彎后,三人止步。

——假的吧!惠利說。

排練場被火焰包圍。

不是燃燒著,而是火焰把整棟建筑物完全裹住了。

消防員把水管接到消防栓上,開始放水。

但顯然已經太遲了。

排練場燒了……阿刊突然全身虛脫似地當場蹲下晴美看著福爾摩斯,喃喃地說:有田……在不在里面?福爾摩斯不答。

火焰的亮度,在它眼里清清楚楚地映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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