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丹羽刊打開門,困惑不已。
有田先生!是經理人有田叫她來的。
可是,劇團排練場后面的事務室里誰也不在。
一眼望盡的小房間,不須要尋找。
只有一名一年到晚替換的兼職女孩。
經常換人的原因,据說是有田愛囉唆的關系,真實又如何呢?听說有田是黑島大學時代的后輩,而且本來就是演劇部的經理人之故,也許适合這种工作。
難道他忘了……阿刊看看有田的桌面,找到一張便條,上面潦草地寫著:致丹羽君:我可能遲到。
等我一下。
原來如此。
希望快點。
我餓了。
阿刊拉開折花式的椅子坐下。
排練完畢,大家都回去了。
排練場響起再見的聲音,然后又像退潮似地回复宁靜。
今天黑島也因被訪問的關系提早离去,排練場稍微呈現悠閒的气氛。
雖然接近正式公演了,偶爾也有這种輕松的日子。
演員和導演都不是优等生。
若不偷懶一下會窒息的。
這是黑島的籍口。
可是,如果演得草率的話,馬上被他撤掉。
他對女人放蕩是事實,但在話劇的事上卻非常嚴格。
阿刊也逐漸從不是主角的沖擊中恢复過來。
因為消沉下去的話,可能連現在的角色也失去。
即使不愿意,也得投入現在的角色。
可是,隨著公演的接近,見到雜志的專訪之類等媒体爭相報導野上惠利的消息時——關于那方面,黑島有廣大人的緣——老實說,阿刊也覺得有醋意……要我等到几時呢?她喃喃地說。
在舞台上習慣了說獨白,所以便養成不知不覺地發出聲音的習慣。
她信步而行,望望雜亂無章的桌面——大大的照片,上面蓋著白色的薄紙攤開在那里。
那一定是……用手按住薄紙時,可以透視下面的圖案,知道那是跟黑島相熟的畫家的插圖,上面有剪成圓形的黑島照片。
是這回公演的海報。
當然,這些版面設計和文字將會拿去制作。
除了大型海報以外,有關各地劇場或票務的傳單、節目表等等,都會在這次變動中制作出來,相當花錢也費功夫。
一切變動都根据黑島的經營手腕。
只有上面的薄紙往內翻起的關系,阿刊悄悄掀起那張薄紙,偷看下面的說明和照片。
剪成鵝蛋形的是主演級的演員臉部照片……最高位的一張照片是不見了的。
那里應該是放野上惠利的臉部照片的位置。
她的下面是男主角及從其他劇團來的客串演員的臉,再下面也包括阿刊的照片。
看來連海報的照片,黑島也干涉了。
一旦离開話劇之后,黑島也是個善解人意的認真男人。
唯一的缺點是不能對一名對手的感情持續太久……海報下端是工作人員、演出者的名字等一字排開。
阿刊轉移視線,突然凝目而視。
訂正——用紅色簽字筆訂正演出者的名字。
排最前面的野上惠利的名字被紅筆畫一直線刪去,從那里多畫一條線,也是用紅色字体填上丹羽刊的名字。
這是什么意思?剎那間以為惠利因某种內情不能演出,可是她今天也好端端地來排練了,而且如果換角的話,應該發生大騷動才是。
那么,這個訂正是怎么回事?正當看呆了時,門打開了。
阿刊赫然,急忙把薄紙依原樣蓋回去,轉過身來。
久候了,對不起。
有田用平日親切的口吻說。
他是個別人不知他內心在想什么的男人。
不——找我有什么事?阿刊說。
晤……一點小事。
有田經過阿刊身邊,走向自己的辦公桌,坐在椅子上,歎一口气。
然后——阿刊以為他會開口時,他卻拿起桌上堆積如山的郵件,逐一開封看內容。
阿刊等他開口說什么,可是等了近十分鐘,仍然沒有開口的跡象。
有田先生。
阿刊忍不住了。
我好累,想早點回去。
有事的話請快說。
這時,有田抬起眼睛,笑了一下。
好硬的脾气呀。
什么意思?為了你,我一直等到這排練場所有人都不在為止——大概都走了吧.我要再三小心嘛。
為了什么?你那邊有話要說吧?阿刊不耐煩了。
她不喜歡拐彎抹角地兜圈子說話。
有事說清楚好了。
她鄭重地說。
我沒多余的時間。
不必我講了吧。
有田瞟了眼桌上的海報。
剛剛你不是在看嗎?阿刊飛快地望了海報一眼。
你說那張海報的事?紅字的訂正是怎么回事?有田听了揚聲大笑。
好膽識!在現場被抓住了,竟然假裝不知道。
阿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撕掉野上惠利的照片,改了名字——不是你,是誰做的?阿刊打從心底勃然大怒。
胡說八道!她站起來。
我干嘛要做那种事?當我來到這里時,就已經是那樣的了。
我知道的。
午休之后,他們把這個送來。
然后我外出,回來一看,就是那樣子了。
那為何——你不是現在做的。
可是,被我叫來這里,你覺得不安,中午趁我不在,一气之下就做了。
又怕不知變得怎樣,所以剛才又看一次。
阿刊搖搖頭。
不是我。
別誣賴!那么,是誰做出那种事來?有田站起來,向阿刊走過去。
——哎,阿刊。
不要誤解我。
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不光是黑島被搶走了,連主角也被奪了。
你生气是理所當然的。
我也覺得沒趣呀,真的。
出奇地溫柔的口气,反而惡心。
有田先生。
那种事与我何干?有人做了那种惡作劇。
如果怀疑的話,盡管調查好了。
我沒做!別生气嘛——哎,你否認是當然的。
可是,除你以外,沒有人會做那种事也是事實。
有田慢吞吞地跑來跑去,往海報指了一下,說:如果把這件事告訴黑島的話,你想會怎樣?阿刊驀地望向海報。
突然,有田從后面抱緊阿刊。
干什么?阿刊掙扎。
不要!我大聲喊啦!誰也不在——哈,只要听我的話,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乖乖听話吧!阿刊設法甩掉有田的手臂,可是男人的力道不容易反彈回去。
她想松開他的怀抱,不料雙腳一時不听使喚,倒在地上。
有田緊緊抱住阿刊,變成從背后壓在阿刊身上的姿勢。
不要!不要!阿刊俯面趴在地上被壓住,全身動彈不得。
她感覺到有田的膝頭擠進自己的腿間,不由恐懼遍身。
她拼命伸手捉住桌子的腳,企圖坐起身來。
放棄吧!听我的話,不會害你的——黑島前輩配不起你……胸口被壓迫,呼吸好辛苦——阿刊在這种情形下依然下定決心:即使死,我也不能讓那种家伙為所欲為!反抗力轉弱的同時,有田乘机把阿刊用力扭伏在地。
——乖乖的!有田粗暴地呼吸著,扯住阿刊的頭發。
不要……她的聲音沙啞,体力虛脫。
懂嗎?反抗我也沒用!只要我對黑島說點什么,你就從這里被赶出去了!有田笑。
對啦。
這樣乖乖不就好了。
我不會使你后悔的。
可是,有田自己馬上后悔了。
喵……突然響起貓叫聲,有田吃惊地抬起頭來。
靠近的聲音——福爾摩斯!是福爾摩斯!阿刊尖聲喊:救命啊!門開啟,一個黑褐色的身体像箭一般直直扑向有田。
痛!——跑開!不要!有田滾跌在地,逃避福爾摩斯利爪的攻擊。
可是,福摩斯瞄准所有空隙,迅速采取攻勢。
——可以啦,福爾摩斯。
晴美進來說。
阿刊小姐,不要緊吧?嗯……阿刊好不容易坐起身。
呼吸急促,喉嚨刺刺地痛。
畜牧!有田靠著桌子,用手摸著手上臉上刻印的傷痕,皺著眉頭咒罵。
也許福爾摩斯是‘畜生’,不過,你才是真正的‘畜生’哪。
晴美說。
她扶阿刊站起來。
——能走嗎?嗯……惠利呢?她在后門等著。
晴美說。
走吧,福爾摩斯。
喵。
福爾摩斯飛快地望有田一眼,好像是說吃夠苦頭了嗎?然后再叫一聲喵,率先走出房間。
平服下來了嗎?晴美問。
嗯……謝謝。
阿刊歎一口气,放下喝光了的湯碗。
她們走進附近的餐廳用膳——晴美、惠利和阿刊三個。
福爾摩斯在晴美身邊打盹。
不過,太過分了。
惠利說。
應該告訴師傅才對。
沒有必要。
阿刊搖頭。
可是——今晚他已經吃盡苦頭;不敢怎樣的了。
而且。
他做了很久的經理人,起碼在這次的公演結束以前不能使他辭工的。
是嗎?不然途中沒有經理人哦。
而且,你想他會乖乖地辭工嗎?那种人,他一定會妨礙公演的。
听了阿刊的話,惠利望了晴美一眼。
你也說過同樣的話哪。
晴美微笑。
是的。
惠利本身也沒呈報受到偷襲的事。
沒資格說別人啊。
惠利笑了。
吃東西補充精力!下次他再偷襲的話,我把他扭成就魷魚干!阿刊擺出大力士的甫士。
不過。
海報的事令人在意。
晴美說。
惠利,真的不是我做的哦。
我知道——在劇團中有誰會做那种事?是不是有田為了找藉口而自己做的?那個可能性也是有的……晴美點點頭——旁邊的福爾摩斯突然抬頭看晴美。
嗯……福爾摩斯也說令人在意。
呀。
阿刊噗嗤而笑。
晴美惊訝地看著惠利和阿刊吃喝。
看來當演員是很消耗精力的工作。
三人很快進食完,各自付了帳,离開餐廳。
回去排練場看看。
晴美說。
為什么?我想看看那張海報。
因我有點……預感之類的東西。
晴美說。
好痛……那只衰貓!有田在鏡子前面護理傷口。
當然他一個人。
明天被人看到這种傷口時,大家會說什么?兩三天內不露臉的好。
像有田這樣的工作,跑外頭不來上班的事并不稀奇。
阿刊也一定不會告訴黑島的。
因她是那种愛面子的女人。
那只貓……下次要帶木天蓼來,好好整它一頓。
有田气沖沖地療傷。
好痛!痛死了!反正沒人听見。
有田一個人大聲怪叫著消毒傷口。
他在鏡子的后台護理,終于完畢后,回到辦公的房間去。
唉……那張海報——他本來想利用它來調戲丹羽刊的……有田慢慢掀開海報上面的薄紙。
到底是誰作出這樣的訂正?老實說。
他不認為是阿刊做的。
難道劇團中有人憎恨她?抑或真的有人想讓阿刊做主角?可是那樣做的話,可能對阿刊造成負面的影響……有田這才發覺,那里填上了剛才沒有的訂正。
在制作下面出現有田的名字,被紅色簽字筆完全刪去。
怎會……剛才是沒有的——說到一半,有田察覺不只是自己一個人。
背后有人的動靜。
正想回頭之際,有田的后腦吃了一擊,倒在地上。
必須護理傷口……有田迷迷糊糊地想。
可是,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是警報器。
晴美邊走邊說。
真的。
在哪儿呢?消防車哪。
惠利听見警報器混合著當當響的鐘聲。
火災頻盈的季節呀。
那間排練場已破破爛爛的,必須留意才是。
不過,太漂亮的排練場練起來不安心嘛。
有同感。
阿刊笑了。
兩名演員仿佛完全不在意寒冷的樣子。
可以進去嗎?晴美問。
有田一定還在里面。
阿刊說。
他那張臉怎能回去呢?對呀。
他得化化妝才能回去。
惠利說。
咦,消防車跑到這邊來啦。
消防車在路上出現,追赶她們三人,在前面的角落拐彎走了。
接著有第二輛、第三輛。
——看!火花!建筑物的對面,紅色的火花在飛舞。
三人對望一眼,然后沖上前。
福爾摩斯!走吧!晴美邊回頭邊喊。
福爾摩斯如夢初醒般奔上前,一下子就追過她們。
拐彎后,三人止步。
——假的吧!惠利說。
排練場被火焰包圍。
不是燃燒著,而是火焰把整棟建筑物完全裹住了。
消防員把水管接到消防栓上,開始放水。
但顯然已經太遲了。
排練場燒了……阿刊突然全身虛脫似地當場蹲下晴美看著福爾摩斯,喃喃地說:有田……在不在里面?福爾摩斯不答。
火焰的亮度,在它眼里清清楚楚地映現出來。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