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逃犯

2025-03-30 06:31:49

——川北……拓郎呀。

片山在電話旁的便條紙上記下名字。

——嗯,五分鐘前。

在K劇場前跑掉了。

片山等人在劇場的事務室里。

大岡聰子躺在沙發上,晴美守在旁邊。

福爾摩斯在其中一張椅子上蜷成一團,但沒睡著。

那么,拜托了。

片山收線。

覺得怎樣?對不起……聰子有气無力地說。

如果我緊張一點的話,就能立刻捉住他了。

沒法子的。

跟殺人犯在一起,任誰也不會覺得愉快。

聰子從沙發慢慢坐起來后,片山說:你叫做——大岡聰子吧。

是。

寡母是護士,在‘S診所’做事。

晴美瞪大了眼。

那么,那位接待處的人就是……是的。

聰子點點頭。

而家父是……川北拓郎。

片山和晴美同時停頓一會。

那么說,川北知道你在這里——是的。

我是因此才想跟片山先生交往的。

聰子說了一句令人不明所以然的話。

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哎呀。

晴美輕拍聰子的肩膀。

對方不覺得是麻煩的話,用不著道歉的。

但是……沒關系啦。

這叫女性的特權嘛。

尤其是年輕又可愛的女孩。

你這個人呀。

片山反唇相譏。

聰子如釋重負似地笑了。

緊繃的空气也和緩下來的樣子……听了聰子的敘述后,晴美點點頭。

嗯。

我記得了。

跟那位接待處的護士閒談時,我有提起過家兄的事。

反正我的事充其量是‘閒聊’而已。

然后,我也提起儿島姑媽的事……對了,听說你母親所認識的一名護土,是在姑媽的介紹下相親結婚的。

听見那句話時,片山想到儿島姑媽會不會在日本全國各地宣揚他要相親的事。

嗯。

聰子說。

家母回來后,跟我提起那件事。

我從家母的地址簿找出儿島女士的住所,把自己的照片寄去。

還附信說明家母的名字,說我是她女儿,請多多指教’。

片山歪歪頭。

但不一定跟我相親呀。

所以我准備稍后寫信告訴她說像你這樣的人最好呀。

結果她通知我說片山先生挑選了我……什么挑選……哎,也算是吧。

片山不滿地說。

那件事跟川北如何相連?在我年幼時,家母就告訴我父親死了。

她現在還以為我這樣相信。

可是,大約三年前,我接到一封家父托一位出獄的朋友交給我的信——我沒有告訴家母,他在信上寫著,在見到我以前,他不想死。

川北拓郎已經坐了十五年的監牢啦。

他是終生監禁吧?搶劫殺人。

听說他入屋行劫,把那家人全殺了……說著說著。

聰子的臉色轉白。

知道是那种人的孩子,太震惊了。

若是事實,我也只好承認。

殺人不是病。

不會遺傳的。

說的也是。

不過——我也了解家母不讓我知道真相的心情。

對呀。

晴美點點頭。

可是,川北逃跑了——我懂啦。

你是因此才想跟家兄見面的吧?是的。

看到家父逃亡的新聞,我嚇呆了。

我想他一定會來找我。

那天回來時,剛好家母提起片山小姐的事——她說你哥是刑警,沒有女朋友,覺得好苦惱……晴美!你連那种事也說出去?片山气极。

有啥關系?喵。

你給我住口。

看到片山兄妹和福爾摩斯之間的對應,聰子莞爾。

我知道片山先生一直獨身的理由了。

什么理由?你跟妹妹感情太好了。

不需要其他女人呀。

又有那么出色的愛貓。

吁……晴美連忙撥好頭發,福爾摩斯倏地坐直,挺起胸膛,擺出一個雕像的甫士。

裝模作樣干什么?片山歎息。

可是呀,聰子君,即使跟我交往——片山先生不會對戀人見死不救吧?你會保護我吧?即使能保護……像今天這樣,不是遲到了嗎?可是,如果有刑警跟在我身邊的話,我想家父也不會那么容易接近我吧。

今天他怎會跑來這儿?晴美說。

他知道我學校的名字。

我不曉得他怎樣查到的。

我猜他等我放學,跟蹤我來的。

原來如此。

片山遲疑了一瞬。

川北對你說了什么?他叫我跟他一起走。

我說我不能丟下母親不理。

然后……她吞吞吐吐起來。

他——用粗言穢語罵我媽。

又說少說廢話,跟他走。

我和他出到大堂,從樓梯的另外一邊找出口,走錯了,回來時,見到你們……獲救了。

晴美覺得,大概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關系,這女孩相當懂事。

雖然多少有點跟年齡不相符的印象,卻不至于做出不自量力的事。

總之,平安無事就好了。

晴美說。

房間外面傳來鈴聲。

噢,后半場第二部分開始啦,可以看嗎?聰子飛躍著站起來的模樣很可愛,晴美笑了起來。

我有點事——我得回去報告川北的事。

那么,讓我和福爾摩斯代你保護聰子小姐吧!你自己也想看話劇罷了。

片山反唇相譏。

走吧。

我讓福爾摩斯躺在大腿上就行了。

是!晴美、福爾摩斯和大岡聰子立刻走了,留下片山一人。

喂……是我在相親哦。

片山獨白嘀咕著,可是內心松一口气,走出那個房間。

后半場開始了,大堂里人影全無。

外面已微暗,日近黃昏,開始吹起冷風。

喂,相良。

飛來嘲弄的聲音。

考第二,怎樣的心情?笑聲在校舍大堂響起。

這里不是學校,而是柏良一所上的補習班。

它跟普通補習學校的形象大相徑庭,是一幢六層樓的堂皇大廈。

對于來這里學習的孩子們來說,讀書的地方不是學校,而是這里。

現在,相良一站在一樓玄關大堂稍微靠里面的成績布告室前,每周的考試結果都會完完整整地張貼在此。

本周第二名——用有點低俗趣味的金紙裝飾的框內,寫著室田淳一的名字。

然后在他的下面——大致上畫了一條紅線的,乃是第二名的相良一。

可是,只有第一名的名字才引起大家關心。

第二名,沒有任何意義。

晚上,這所補習學校并沒有休息。

有些學生因為學校距离遠,或家長回家太遲的關系,所以選上夜班的課。

最后一堂課結束時已十時半,這個時間有些孩子已回到家,也有些听說比當營業員的父親還要晚回家。

相良一已上完課,准備回家。

相良君。

回頭一看,室田淳一站在那里。

是你。

要回去了?嗯。

相良一把書包挂到肩膀上。

又第一啦。

恭喜。

算了吧。

在這地方考第一,有什么用?室田蠻沒趣地說。

哎,找地方喝點東西如何?嗯。

他想說不要,但打住了,因為他不想表現得如此沒風度。

過了馬路對面的地方,有間漢堡包店,一半以上的客人是補習班的學生。

室田淳一買了漢包堡和飲品,阿一只叫奶昔。

家里做了消夜等我。

兩人在圓桌子旁坐下后,阿一說。

那我請客不好嗎?沒有的事。

我媽會開車來接我。

她通常遲到廿分鐘左右。

呵。

好厲害。

我家根本不管我的。

淳一笑說。

阿一悄悄打量淳——雖然同是學校的轉校生,可是很少這樣子在旁看著他。

室田淳一比阿一高十公分以上,手腳都很修長。

可能皮膚白皙的關系,令人覺得他也許有西洋人的血統。

是他們。

有人說。

阿一抬臉,覺得身体僵住了。

男孩們——同級的四名少年人,走進店內。

怎么啦?淳一說。

那四個……你認識嗎?不認識。

以前來上過補習班的……在課室里吸煙。

阿一小聲說。

我告訴了老師……也不算是告狀啦,因為其他同學也不以為然。

結果,他們四個立刻被停學了。

不是理所當然嗎?中學生怎可以吸煙!可是……他們的家長很生气,跑到補習班來大吵大鬧。

別管他們。

當作沒看到。

淳一說,啃著漢堡包。

四人組叫了四份漢堡包和薯條,盛在托盤上,在找空位子時,向他們二人走過來。

嗨,优等生。

其中一名嬉皮笑臉的。

又考第一嗎?書呆子。

血色從阿一的臉上褪去,卻無技可施。

他對吵架等暴力行為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臉都青了。

他們互相嘻笑。

放心。

我們呀,托你的福,不必再上那种沒趣的補習班啦。

是不是?嗯,必須向他道謝才是。

對呀。

另外一個拿起茄汁的容器,把茄汁擠進阿一的奶昔里。

四人忍俊不禁。

來,幫你加料啦。

喝吧!快喝!他們催促。

阿一的額間浮起汗珠。

膝頭咯咯顫抖。

他想跑,可惜雙腳不听使喚。

——你不喝?其中一名揪住阿一的衣領。

阿一想叫,可是叫不出聲。

店內有好些同一個補習班的學生,大家察覺了,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大概店員也不想惹是非吧,也都裝作不知情。

這時,淳一吃完漢堡包了,他用紙巾擦擦手指,說:算了吧。

四人面面相覷。

——這家伙是誰?我是他朋友。

淳一說。

放手,別碰相良君。

四人馬上把淳一包圍住。

新臉孔吧。

一副很懂事的表情。

你代相良喝茄汁奶昔如何?淳一木無表情地拿起奶昔杯。

你來喝!他把奶昔完全傾倒在倒茄汁的少年臉上。

阿一怀疑自己的眼睛。

只見淳一的長腿一勾,其中一人當場載倒在地上。

他用右肘去撞一下背后一人的腹部,那人呻吟著滾地。

淳一迅速揪住一名看呆了的少年的手腕,繞到背部扭起。

痛啊!放手!好吧!淳一猛烈一推那人的背,那人跟滿臉奶昔的少年正面相碰,呱呱叫著踉蹌后退。

要打架,學會打架的方法才來吧!淳一說。

四人把眼睛睜得老大,慌里慌張地逃出店外。

最目瞪口呆的相信是阿一吧。

我幫你換一杯奶昔。

淳一走去柜台。

請換一杯新的。

嘩!你好強啊!像是店長的男子大表佩服的樣子。

就讓我請客。

你想喝什么?只要換過這個就行了。

別這樣說嘛。

我很佩服你啊!淳一冷冷地看著店長。

干嘛不在打架之前阻止?你不是大人嗎?你不是這間店舖的負責人嗎?干嘛假裝出看見?不……店長一時語塞。

你們那樣子姑息,他們才會如此放肆的。

是大人就該做大人的事!女店員替他換了一杯新的奶昔。

謝謝。

淳一拿了奶昔回來,送給阿一。

——室田。

我打架打慣了的。

因我在紐約的黑人區住過一段時期。

淳一說。

必須學會打架的方法,不然怎能活下去。

阿一什么也不說,默默地喝著奶昔……兩人离開漢堡包店,輕輕揮手道別。

阿一目送淳一的背影,然后縮縮脖子,回到補習學校的建筑物中。

母親的車會開到前面來。

如果被她看到自己在外面等,她會罵感冒了怎么辦?走進補習中心里面后,他松一口气。

真是沒出息。

在這里時,比起在家覺得心平气和。

特別是那個成績貼出來的空間,對阿一乃是心靈安息的場所。

不是第一,當然沒以前那么愉快,然而在這個地方,阿一是名人,是特別的存在人物。

第一名室田淳一。

第二名相良一。

阿一望望那個布告欄,嚇了一跳。

因為名字用紅色筆重新寫過了。

寫成第一名相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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