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黑島說。
不回去也可以吧?野上惠利不想從咖啡室的位子站起來。
——惠利。
不行的。
為什么?請考慮一下劇團的人事——假如我這個新手當上主角,一定有人反感的,如果師傅和我做這种事的話……要說就讓他們去說好了。
黑島說。
你是憑實力得到那個角色的。
大家都知道!可是,不行。
惠利重复。
起碼要等這部話劇結束之后。
黑島歎息。
暫時保留?這正是你可愛的地方。
他笑。
對不起。
無須道歉。
黑島并沒有不高興的神色。
到了我這把年紀,脾气總是急躁一點。
什么這把年紀……你還年輕嘛。
將近你的一倍啦。
黑島說。
這時,隔鄰的桌子傳來聲音;那么更要學習忍耐了。
——誰?黑島吃了一惊。
冷不防一只三色貓咻地探臉出來,嚇了黑島一跳。
喂——這貓會說話?怎么可能!喵!——晴美!惠利瞪大眼。
你已經來啦?工作提早辦完了麻。
片山晴美從位子起立。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而是無意中听到了。
呃……這位是黑島先生。
我的好友片山晴美。
還有家貓福爾摩斯。
請指教。
晴美致意一番。
福爾摩斯也喵一聲打招呼。
你好……黑島龍呆若木雞。
失禮了。
晴美抱起福爾摩斯,轉到惠利他們的桌子。
原來你另外還約了人呀。
怎不直接說明呢?黑島說。
她不這樣說,正是惠利的作風。
晴美說。
如果你真的要互利,就應該等到公演結束以后才是。
晴美……惠利喜悅地說,悄悄和她交換一個眼神。
黑島笑說;我竟不曉得你有如此強硬的友伴。
——黑島龍(不知道是不是真實姓名)說他的年齡是野上惠利的一倍,即是四十前后吧,畢竟在舞台上打滾的關系,有一副修長而結實的体型。
為了配合黑龍劇團的形象,黑毛衣黑色牛仔褲地用清一色黑來統一。
頭發也黑黝黝的,看起來反而有點不自然,讓人以為是染發。
意志堅強的輪廓,稱不上很英俊,卻有某种吸引人的特殊魅力。
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晴美想著。
喵。
什么呢。
晴美瞪福爾摩斯一眼。
好有趣的貓。
黑島笑了。
它叫福爾摩斯。
惠利說。
取自名探的名字。
呃。
三色貓有個外國名?好少有哪。
黑島欽佩地注視著。
這時傳來嘟嘟聲。
噢,我的電話。
失陪一下。
黑島從座位上的大手袋內取出一具手提電話,邊接听邊站起來。
喂喂?誰?為免騷扰旁邊的人,他走到咖啡室的入口空間去講電話。
晴美佩服他的細心。
晴美,要你特地出來一起,不好意思。
沒關系。
我現正失業。
晴美搖搖頭。
不過,惠利,你和那位黑龍先生……他是黑島——可是,我和他什么也沒有。
相信我。
我信呀!惠利還是小孩子嘛。
吁,好失禮呀。
惠利故意气憤地說。
哎,難堪的是我不能否認。
我很小心。
怎么說,該是准備公演的重要時期。
如果引起大家反感的話,怎能做下去呢?可是他——黑島先生,他說這是自己的劇團,跟私生活無關。
可是對團員來說,事情就不是這樣的了。
我明白的——惠利,你所擔心的事,以及那位先生所想的事。
我都明白。
一旦站在上面時,很容易就發生這种事的。
嗯……他是個受歡迎的人。
即使他不采取主動。
女孩子都會自動送上門的……大概夸張了些,不過接近事實啊。
老實說,被黑島先生邀約的劇團女孩,通常都不會拒絕他的。
為何只有我不識趣……惠利擰擰頭。
跟以前一樣,惠利并不了解自己,晴美想。
為何只有我不識趣的惠利,正是因此迷倒了黑島的。
——傷腦筋。
講完電話的黑島回到位子。
發生什么事?惠利問。
阿刊打來的。
刊小姐?她怎么啦?刊小姐……是不是丹羽刊?上次的話劇女主角。
晴美問。
是的。
惠利點點頭。
她目前身体不好……從惠利吞吐的情形來看,這件事可能跟她有關。
她以為下一部作品也一定是自己當主角。
黑島說。
后來得悉那個角色由惠利擔當,她因那個打擊而得了精神緊張症。
現在。
她到心理輔導醫生那里接受治療。
惠利心情沉重地說。
怪可怜的。
那么,你會把主角讓給她么?惠利語塞了一下,答說:——不。
那就行了。
你不須要為那种事煩惱,處理不滿意見也是我的工作。
歸納來說,演員是乞人憎的角色,只要把一切推到我身上就行了。
可是……刊小姐為什么使你傷腦筋?她說現在要來這里。
嘎?她以為我和你兩個人在一起。
無論我怎么說她都不信。
于是我叫她過來看看。
真是傷腦筋。
晴美詫然。
未知道晴美在這前,他明明想誘惑惠利的。
對不起,那位丹羽刊小姐。
她是你的戀人嗎?晴美老實不客气地問。
嘎?嗯,以前是的。
若充其事的表情。
應該說是藝術家的任性表現嗎?那么,我和晴美先走了。
惠利准備起身。
不行呀。
那樣反而讓她怀疑了。
只要見到你的朋友和貓咪,阿刊就會明白的。
但是——噢,她來了。
黑島往打開了的店門望去說。
看樣子她是跟蹤我而來的。
然后從外面打電話來……喂,這里。
他揚揚手。
那女子帶著僵硬的表情走過來。
甘五六歲吧。
以輪廓來說,她比惠利更美。
可是予人某种難以接近的高傲感,同時表現了她內心隱秘的脆弱。
惠利和這位朋友約好的。
明白了吧?黑島說。
我的老友片山晴美,還有她養的貓福爾摩斯。
惠利介紹。
你好。
丹羽刊有一把适合當演員的清亮嗓子。
那么,我可以把師傅帶走了吧。
那……要看師傅的意思了。
如何?師傅。
黑島稍微遲疑了一瞬。
見到惠利不安的表情,他似乎想到應該先緩和丹羽刊的情緒。
好吧。
我和惠利之間要商量的事都談妥了。
而且惠利好像也准備和朋友出去了。
那么,這回輪到你和我來商量事情吧。
阿刊緊緊捉住黑島的手臂。
好啦好啦。
黑島苦笑著。
——噢,對了,你叫片山小姐吧?嘎?剛剛突然想到了。
什么呢?黑島自己先提出話題,卻仿佛若有所思地,眼睛半閉,身体一動也不動。
晴美困惑地望望惠利。
惠利說:師傅一有什么构思浮現時,就是這樣。
現在跟他說什么都沒用。
他的心已跑到假想中的舞台上面去了。
哦……确實令人感覺到某种惊人的集中力。
大概丹羽刊也領悟到了吧,她對前來拿簽帳單的女傳應默然搖搖手,不讓她走近來。
四五分鐘左右吧——黑島似乎連呼吸也停止似的,終于放松繃緊的身体。
好。
他徑直點點頭。
這樣可以了。
有雛形了。
他的雙眼發亮,仿佛突然返老還童的樣子。
晴美開始明白為何他身邊的女性被這男人吸引的理由。
某种創作的精力就從他身上涌現出來的感覺,那是為工作而疲于奔命的普通男人所求不到的東西。
——那么,可以吧。
出其不意地他這樣對晴美說。
晴美眨眨眼。
師傅,你還沒說什么呀。
阿刊笑說。
是嗎?我還沒說嗎?看來是真心的。
希望你參加這次的話劇。
絕對必要。
嘎?晴美呆若木雞。
是的。
這次話劇成功的關鍵就在那里。
拒絕是罪惡的。
懂嗎?哎——等等。
晴美焦急了。
我從來沒演過話劇哦。
不可能的!這時,這位天才演出家說了:你?我沒說是你呀?嘎?那只貓!他非常符合這次舞台的形象!晴美愕然,不知是气是笑才好……你說什么?片山義太郎停下用飯的動作。
你是福爾摩斯的經理人?對。
藝員嘛,畢竟須要有個正式的經理人才行的。
可是……會有片酬之類的嗎?那個呀,那個‘黑龍’的黑島相當懂得處世之道,他緊緊捉住一班贊助人,而且讓電視台轉播他的演出,手段很高明啊。
哦。
當然,不管怎么做都好,話劇這种東西都是拿不回本的,不過總能好好付片酬給演出者就是了。
可是……福爾摩斯答應了嗎?片山望一眼正在一起吃著晚餐的三色貓。
當著黑島面前,總不能直接問福爾摩斯吧。
不過它也不一定不答應的。
——這里是片山義太郎兄妹的公寓。
身為警視廳搜查一科刑警的片山義太郎,由于回家的時間不固定,像這种在晚飯和消夜之間的進食情形是常有的事。
晴美本來是在一間文化中心上班的打工女郎,因為學校遷移而人數減少的關系,現在辭工了。
她領到一筆可觀的退職金,目前正在悠閒地物色另外一份差事。
充當福爾摩斯經理人,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好差事。
可是——到底要它干些什么?不曉得。
總之,明天要去排練的地方看看。
如果真的不愿意的話,福爾摩斯也會表現出來的。
嗯哼……對了,那女孩說的事怎樣?她說‘可能被殺的事?對呀——噢,我懂了,你是因此才想去的吧?不光如此。
她說被殺,是指那個什么女演員的事嗎?丹羽刊?晤。
她殺人也不出奇的。
片山皺眉頭。
別插手危險的事,盡管你很空閒。
他埋怨著。
噢——,那個腳步聲……是石津。
相當有分量感的腳步聲,往公寓二樓走上來了。
叫他走路安靜一點好不好?片山老大不高興。
你自己說嘛。
晴美出玄關開門。
咦?石津眨眨眼。
還沒按門鈴,單憑腳步聲就知道是我嗎?奇跡!這就是愛!任誰都知道的。
片山沒好气地說。
哎,好久沒見晴美小姐的臉了。
你昨晚不是來過嗎?可是,將近甘四小時啦。
畢竟是久違了。
石津強調。
片山知道的。
目前晴美在失業中的關系,石津才頻頻造訪。
但他不正面說穿石津的心思。
噢,在吃飯嗎?喂。
石津,你也吃吧?可是……太厚臉皮了。
他現在已經夠厚臉皮。
——那么,我不客气啦。
想到本月份的伙食費。
片山歎息。
——那么說,福爾摩斯小姐要粉墨登場羅。
听說一切后,石津說。
那就必須賀一賀了。
喵。
福爾摩斯說。
它說用不著。
晴美自己也在呼著茶漬飯。
總之,我在擔心惠利的事——當然.丹羽刊本身也是演員,我想她不會做出搞砸舞台的傻事……對嘛。
不要杞人憂天,自尋苦惱了吧。
不過,万一有事發生的話,你們馬上赶來哦。
晴美說。
石津停下筷子,問:晴美小姐——公演時,福爾摩斯小姐有飯吃嗎?------------------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