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啦。
黑島那把洪亮的聲音在大廳里回響。
團員們松一口气,吱吱喳喳地走下舞台。
惠利。
昨晚有做發聲練習?黑島喊住野上惠利。
惠利停下來。
有——大約十五分鐘左右。
我不是叫你做三十分鐘的嗎?對不起。
晴美听了嚇一跳。
起碼外行人听不懂他們在談什么。
還未輪到福爾摩斯演出,好無聊哪。
丹羽刊笑說。
因為福爾摩斯是少有的演出者,也是團員們歡迎的對象,福爾摩斯似乎也很樂意來這里。
喵。
它先站起來,悠閒地走開。
肚餓啦。
惠利伸個大大的懶腰。
后台由几個房間打通而成,做成臨時的食堂。
當然,總不能汗水淋漓越吃飯的緣故,他們只是隨便吃點小食而已。
有人在讀劇本,有人在翻雜志。
也許彼此都有敵對意識,但表面上絕不顯露出來。
惠利呀,動作愈來愈多啦。
丹羽刊說。
對呀。
惠利在喝冰凍的烏龍菜。
惠利差點被襲擊的事件,晴美當然告訴她哥哥了。
可是,片山為手頭上的案子忙得暈頭轉向。
況且,惠利本身也無意報案。
那种事也登新聞,好少有哇。
不常看報紙,快跟社會脫節啦。
年輕女孩們走過來。
其中一名把放置在房間角落的合訂報紙拿來,開始在桌上翻閱。
對呀。
上次有人問我美國的總統是誰,我竟說是列根,好羞恥啊。
那樣是過分了點,不是嗎?揚起笑聲。
喂,惠利。
經理人有田探臉進來。
跟你談談海報拍攝的事。
休息過后你來一下。
好的。
惠利站起來,走開了。
丹羽刊一個人在喝著紙杯奶茶,隨手翻看劇本。
周圍的團員們在窺探阿刊的樣子,以及阿刊本身也知道他們在看她的情形,晴美—一看在眼里。
可是,今天阿刊看起來相當沉靜。
對野上惠利淡淡的應對,一點也沒有隱藏的嫉意。
她和黑島之間談了什么?至少她壓抑了在那間咖啡室時怀疑黑島和惠利有私情的激烈感情。
不久,大家也淡忘了阿刊的事,開始熱心地各自喧嘩。
女孩較多,加上年輕的關系。
對……年輕。
說起來,那個指證說是儿島姑媽推跌太川的女孩,据說也很年輕。
在片山詢問以前,她什么也沒說,似乎有點古怪。
假如姑媽是殺人犯的話,她應該更早說出來才是。
抑或不想牽連麻煩的事吧。
那是現時年輕女孩們一般的想法——晴美本身也還年輕,卻因跟著兄長一起遭遇各种事件的關系,察覺到人不能永遠年輕不長大……在看報紙的女孩,不知几時也加入談話的圈圈,丹羽刊驀地伸手把合訂的報紙拉過自己那邊。
然后,她悄悄地翻著版面,仔細地讀著。
晴美發現福爾摩斯不知几時跳到桌面。
它干什么?福爾摩斯靜靜地(它本來做任何事都躡手躡腳的)走近阿刊,越過阿刊的肩膀看版面。
它在看什么呢?阿刊在桌面撐著肘看報。
她的眼睛停留在某個版位——她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拿起報紙,湊近臉去看。
對——一定是太川恭介的風波報導出來了。
阿刊突然回過神來的樣子,合起報紙。
她似乎沒發覺福爾摩斯就在身邊,有點慌張地站起來,從食堂走了出去。
晴美和福爾摩斯飛快地交換一瞥,立刻站起來,追在阿刊后面。
江田美香?她是誰?片山說。
不太清楚,是女孩子。
鄰座的年輕刑警說。
她說非要見到片山兄不可,我說你外出了,她說等你。
她在哪儿?片山歎一口气,在自己的椅子坐下。
外面雖冷,但警視廳的建筑物內有暖气。
從外面走回來時,几乎熱得冒汗。
在樓下的K咖啡屋。
不過已經一小時了,不知還在不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如果又跑下去下面的咖啡室,對方已經离開的話,豈非白跑一趟。
片山用桌上的電話打給接線生.幫他接去K咖啡室。
——我是搜查一科的片山。
那邊有沒有一位叫‘江田美香’的女孩?過了一會儿。
有的。
但她在五分鐘前离開了。
不過有留言給片山先生。
她說什么?叫你給她電話。
她說半夜一點過后會在家。
對方念了一個號碼,片山把它記下來。
——謝謝。
是怎樣的女孩?穿著學校制服的女孩。
大概是是高校生吧。
高校生?片山毫無頭緒。
他歪歪頭,把便條塞進口袋,然后拿起頭痛的問題——儿島光枝事件的文件。
片山為太川的事去了一趟K電机公司,可是對方一直不回覆他說應該見什么人,正覺為難時,最后得到的答复是現在可以應答的人一個也不在。
于是暫時回來一趟,找個時間再去……無論怎么想,太川和儿島光枝之間都不可能有任何關連。
當然,光枝也表示我根本不認識他。
換句話說,是那女孩看錯了。
片山非常明白,人的記憶是何等的靠不住。
片山翻開用電腦打的那女孩的口供,准備再讀一次——那女孩……叫什么名字?片山在意姑媽的事,把錄口供的事交給石津處理。
看到最后一頁,那里有女孩的簽名。
江田春香——江田春香?我出去一下!片山連忙起身——咖啡室的人說她在五分鐘前离開。
說不定她還在附近。
途中差點和栗原科長相撞。
噢!片山!干嘛那么匆忙?對不起!我要去追一個女孩子!見到沖向大門的片山那樣慌張,栗原有點發呆……片山也開始學會‘追女仔’了嗎?不知何故,栗原有感慨良多地喃喃自語。
另一方面——片山伸手要打開搜查一科的門時,門從對面啪一聲打開。
門是往走廊推出的關系,片山伸出去的手扑個空,身体往前扑倒。
啊……都來不及說。
對方比片山的個子矮了許多。
片山往前扑倒的剎那,恰好臉對臉跟對方相遇。
不管是千分之一或万分之一,肯定的是或然率不是零。
那是偶然的唇与唇相碰,片山握門鈕的手抓向女孩胸脯的或然率……兩人以片山壓在上面的姿勢,雙雙倒在走廊上。
——啪!女孩用手摑在片山的臉上。
在場的刑警們一致同意,那實在是十分清脆悅耳的聲音。
——喂?是我,丹羽刊——嗯,剛剛看到報紙,嚇了一跳——是啊——當然,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沒事的——是呀。
不過……你那邊沒什么吧?——我知道,就怕万一——是的。
請小心。
因為對方是殺人犯嘛——好。
我要開始排練了——禮拜五見。
阿刊挂了電話。
電話卡退回時,發出嘩一聲響,晴美离開原地,急忙走向舞台。
那邊比較近,容易藏起身影。
福爾摩斯當然也跟著來。
——剛才的電話,你猜是什么?晴美說。
假設她在報紙上看到的是太川遇害的消息,那和她通電話的就是集体心理輔導會的什么人了。
是不?因她說‘禮拜五見’嘛。
禮拜五是輔導的日子。
她為太川的事叫對方‘小心’,看來是打給南原吧。
不過,南原是站在想殺太川的立場的。
若是如此,而她叫對方小心,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想?福樂摩斯。
對晴美的疑問,福爾摩斯只是無言的閉起眼睛。
就像用紅色簽字筆在我臉上畫個手形一樣。
片山用濕毛巾貼住臉說。
對不起……江田美香朝上轉動眼珠看著片山。
要拘捕我嗎?片山苦笑。
怎會呢——好痛。
兩人坐在小小的會客室。
因為太突然了嘛……江田美香找藉口。
可是,嚇我一跳。
片山說。
你是高校生?高一。
十六歲。
穿制服的少女說。
不過,看起來像大學生吧。
對呀。
胸部很大,很丰滿。
假如不穿制服的話,看起來真的像大學生。
尤其是關于胸前的偉大,片山的右手有記憶(?)片山假咳一聲。
那么……有什么事來找我?當時……我是以大學生身分參加那個團体的。
當然那件事不重要,只是万一被學校知道我和大學男生或社會人士一起去郊游的話……原來如此。
你怕警方去你的學校找你是嗎?會去嗎?如非必要是不會去的。
片山搖搖頭。
如果你把真相告訴我,我就替你保守秘密。
江田美香凝視了片山片刻。
對不起。
她鞠躬。
你說謊了吧。
是。
為什么?我想早點离開嘛。
大家都想快點問完話就起程的。
江田美香坦率地說。
可是呀,那個中年女人差點被關進拘留所哦。
我知道了,所以來找你呀。
她雙手合十。
抱歉!請原諒!你每次都是那种調子?我上課很認真的。
美香說。
可以原諒我嗎?沒法子啦。
片山歎息。
本來給假證供和用手打人就可以判你有罪的。
可是,你吻了我,又占了便宜呀。
又不是故意的!片山气憤地說。
那么,下次故意做做著如何?片山瞠目結舌。
——算了。
總之,把你所見到的好好告訴我吧。
我……看是看到了,但不敢确定。
不是故意回頭去看的,而是想到不知后面還有沒有人。
那時,那男的掉下去……慢著。
那么說,你并沒有見到男人被推下去的情形羅?是沒看到那一瞬間。
美香點點頭。
不過,那人是突然离開原地的呀。
是不是很怪?電車緊急煞車,發出惊人巨響,所有人都回頭去看了。
可是那人頭也不回,急促地沖上樓梯去了。
是什么人?沒見到臉孔。
只是剎那的側面……不過,我想不起是怎樣的長相。
即是說,除了那個中年女人以外,有人從現場离開了。
是怎樣的男人?不是男人。
是女的。
多半是很年輕的女人。
江田美香說。
南原發現有部大型的外國車停在自家門口前面不遠的地方,卻不特別擺在心上。
雙腳凍得像冰棒,只想盡快躺在床上——找工作并非難事,但想起當初自己剛剛就職時期的事,感覺上就如成了童話故事中的浦島太郎似的。
沒有退職金,儲蓄也不丰厚。
可能無法再挑選工作了,他一面想一面掏出鑰匙。
就在這時候。
南原君。
有人喊,他回頭看。
不知何時,那部外國車來到面前,從車窗探臉出來的乃是武村社長。
社長!怎么啦?在他想到不必稱呼社長也可以之前,習慣成自然地喊出那句話。
在等你。
上車吧。
可是……拜托,南原君——上車吧。
南原嚇了一跳。
武村是個一言堂的典型人物,一旦說了出口的話就不能改變。
他讓太川做總經理,以及投資房地產失敗的事,只要他提了出來,誰也不能反對,已經成為一种社風了。
這樣的武村竟然低頭說拜托。
難以置信的情景。
沒法子,南原只好坐上那部外國車的后座。
跟社長并肩而坐。
隨便走走。
武村命令司机。
近來好嗎?還好。
听說太川先生遇到不幸啊。
經過岡枝靖子的事后,南原對太川的憎恨轉淡了不少。
不光是因著太川已死,而是听了靖子那些話后,他開始覺得太川很可怜。
南原君。
對不起!武村突然向地鞠躬。
請你原諒!南原呆住了,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糊涂。
不過,我也是被太川欺騙了。
我為自己的無知覺得羞愧。
南原嚇得不停眨眼。
武村接下去說:我是來求你的——希望你回公司。
當然,你將接任太川的總經理位子。
本來就應該由你繼承的位子。
武村用力捉住南原的肩膀。
對你。
我在考慮特別的升職及加薪。
不,當作補償。
請務必接受才好!南原終于開始理解這是現實……——從武村的車下來,乃是十五分鐘過后的事。
他把自己送到家門前。
回到家里,坐在客廳呆坐了一會。
還沒答覆,大概會接受武村社長的提議吧。
即使在外面找到新工作,薪水也會大幅度降低。
而且,是武村搞錯了,他想改正過來,不須要客气或顧慮什么。
對。
本來就應該屬于自己的。
可是——心底明白。
武村并沒有表示后悔。
只因太川被殺,他預測警方會到公司來調查內情,因此設法把南原拉攏自己那一邊。
太川……怪可怜的。
死無對證的關系,武村准備把所有責任推給太川。
只要拉攏南原,他自己就安全了……他也可以拒絕社長的提議。
心想如果那樣做的話,感覺是何等的痛快。
可是,那樣做的話,會有什么改變?武村不可能因此而洗心革面,南原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而且,即使找到了新工作,在新的工作環境里,可能有另外一個像武村那樣的社長,或者像太川那樣的總經理。
這樣考慮時,他便覺得依從武村的話會做,結果是更有利的事實。
電話響了。
他接听。
喂?哪一位?對方沉默了片刻,說:——老公。
南原訪如被電擊似地脫口而出:洋子!老公……你在做什么?妻子有點難以啟齒似地說。
呃……我去外面吃飯了。
打掃之類的工作就偷懶了。
南原說。
京子呢?她很好——老公,我可以回去打掃嗎?有點畏怯的語調,南原都听出來了,一定是岡枝靖子找過洋子來,把強奸事件是捏造的事都向她說明了。
洋子,你來打掃。
我好開心。
不,你回來吧。
我現在就來——不,回去!洋子的聲音很雀躍。
我買晚上的飯菜回來!我等你。
南原說。
對了,其實原來的公司——話沒說完,已挂斷電話了。
南原坐立不安地在家中踱來踱去,以為失去了的一切,如今換回几倍的喜悅。
他的步伐象少年般輕盈……南原走到玄關張望,突然發現門縫間塞著一個白色信封。
什么呢?宣傳單張?沒有收信人姓名的白信封。
也沒有寄信人的名字。
拆來看看吧。
他拿進客廳,開封后,一張紙條從里面掉下來。
什么呢?用線圍住的表,上面寫著正誤表。
好象是用文字處理机打出來的。
正誤表?什么正誤表?看了那張表的內容時,南原赫然。
誤的一欄是太川部長,正的一欄是南原悟士部長。
這是什么?是誰直接放進玄關的?南原急急走到玄關往外窺望,沒有見到任何人影。
正誤表——的确是這樣的改變。
可是,究竟是誰做的?南原聳聳肩,把它丟進抽屜里。
他不想把它扔掉,卻也不大放在心上……------------------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