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陰謀「那樣的男人，死了也是活該。
」涼子說。
「是不是？小老虎？」「哇！」「小虎也贊成的嘛。
」「小虎還不是甚麼都不知道？」愛莉嘉笑著說。
「不管怎樣，直子的心情可以理解。
她一定非常痛苦。
老爸，那種能力會不會突然消失？」「是啊……不過，從父母那裡繼承的東西，可能會伴隨一生的。
」「那怎樣才好呢？」「最好的辦法，是自己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
但是，那姑娘不像我這樣有豐富的人生經驗，她才十八歲，想必很多時候還不能控制自己感情。
」克羅洛克說。
「喂，小虎，不能揮動湯匙！」這也算是人生經驗吧，愛莉嘉暗想。
「但是……」涼子搖了搖頭。
「那個叫折田的傢伙，即使這次不是因為直子而死，將來也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此話有理，愛莉嘉也有同感。
可是，直子本人能不能想通，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很令人擔心呀。
」克羅洛克顯得若有所思。
「有甚麼好擔心？」「還不是看到可愛的女孩子，就立刻替人家擔心！反正對我是厭煩了。
」涼子嘟起嘴巴。
克羅洛克最怕的就是這個。
「你在說甚麼！把全世界的美女加起來也比不上你的。
」「你爸爸就是嘴巴好聽。
是不是？小老虎？」「哇！」「說過要帶人家去旅遊的，可是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
」「哦，你是說……」「甚麼，旅遊？不是很好嗎？快去吧！」愛莉嘉說。
「嗯，可是……」克羅洛克是在顧慮愛莉嘉。
他很擔心如果把愛莉嘉留下，只有一家三口去旅遊的話，會不會虧待了愛莉嘉。
「如果是擔心我，那就大可不必。
我已經是大學生了。
」「是嗎？那麼，這個週末，我們去溫泉如何？」「太棒了！小虎，和媽媽一起泡溫泉呢。
」涼子欣喜得差點跳起來。
可是，愛莉嘉暗自想著──吸血鬼頭頂著毛巾，泡在溫泉裡的場面，真不敢讓怪誕小說的讀者們看到呢。
「但是，那人是誰呢？」突然，克羅洛克問起。
「甚麼那人是誰？」「到底是飯店的料理，味道果然不同。
」涼子將克羅洛克打包回來的料理熱過後，一邊吃一邊感歎。
「是啊，到底是飯店的料理……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在說我們和直子談話時，有人躲在沙發後面的事。
」愛莉嘉有點摸不著頭腦。
「沙發後面有人嗎？」「兩個人──當時我以為是避人耳目的戀人在相會。
」「如果是那樣，根本無需躲在沙發後面嘛。
」「你也這麼想。
」「哎呀，我們可是在沙發上……是不是，老公？」克羅洛克不禁面紅耳赤地咳嗽起來。
愛莉嘉的臉頰也是一絲紅暈，抬眼望向天花板。
「好像有點熱。
」先不說這些，但沙發後面那兩個人，確實把對話都聽去了嗎？當然，一般人即使聽見也不會相信，可是如果因為出於某種目的而偷聽的話……「老爸，你為甚麼當時不告訴我？」「我是覺得很奇怪，可是，又擔心飯菜的湯汁灑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豈有此理！顧家當然重要，可是作為小說的主角，還是希望他能夠不要這樣婆婆媽媽才好。
不過──是作者不好（對不起了）。
「小姐。
」被人這樣稱呼，直子明知道叫的是自己，可是她覺得立刻答應的話會有失體統，於是等待第二次被叫。
「小姐。
」「是！啊，是原田先生。
」走進寬敞的社長室裡來的是秘書原田。
收拾得乾淨整齊的社長室裡，大型寫字桌被午後明媚的陽光照射，反射出來的光線非常耀眼。
直子爭得父親的同意，來參觀他的公司。
「讓你久等，實在抱歉。
」原田道歉。
「由於會議結束延遲了一些，社長擔心小姐會等得不耐煩，讓我來講笑話給你聽。
」「哎呀！」直子笑了起來。
「我一直是一個人的，早已習慣了。
」「是啊，但是，從現在開始……」「是呀，可能……」直子的聲音放得很低，原田幾乎沒有聽見。
「喂，請原田先生帶我去參觀一下公司，你不會介意吧？」「是！那麼，我來做些簡單的介紹。
」「好的，拜託你了。
」直子微笑著站起身。
原田在前面帶路，兩個人來到走廊裡。
「啊，大町先生。
」「哦，是原田君。
」面前這位男人使人感到陰鬱，他看著直子。
「這位難道就是社長的……」「是的，社長的千金直子小姐……這位是大町副社長。
」「初次見面，你好。
」直子低頭致禮。
「初次見面！沒想到社長有這麼出眾的千金！可惜我家沒有個兒子！」大町笑道。
「請慢慢參觀，再會。
」然後他點了點頭走過去。
「真是個和氣的人。
」聽了直子的話，原田搖了搖頭。
「我不太喜歡他，總不知道他心裡想些甚麼。
」說完才又醒覺：「啊，對不起。
我不應該胡亂說話的。
」「沒關係，你可真是個率直的人。
」直子微笑道。
原田好像有些忐忑不安，慌忙移開視線。
「好，我來介紹。
我們先從電腦室開始……」他走在前面介紹著。
參觀了現代化的辦公室，也不知道直子對於原田的講解有了多少瞭解，總之，她感到很愉快。
當然，大家都知道直子是佐賀的女兒，可是卻扮出一副熱心工作的樣子，然後偶爾會偷看一下直子，等直子他們離開後……「喂，喂，那個女孩是……」「聽說是社長的女兒！一點都不像。
」可以想像出，大家的對話一定是這樣。
無論辦公室變得多麼現代化，可是工作的人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一定很累了吧？」原田領著直子來到最頂層的咖啡室。
「社長請你在這裡等他，他很快就會來的。
」「是，知道了。
謝謝你擔任嚮導。
」「不必客氣。
我還有工作，失陪了。
」直子選了一張靠窗邊，能曬到太陽的桌子坐下，要了杯檸檬梳打水。
由於在硬地板上走了好久，她的腳有些腫。
直子目送原田急步走遠的身影──真是個老實可靠的好人，她想。
然後，彷彿突然醒過來一般。
「不行不行。
」她搖搖頭，咳嗽起來。
「難道還沒吃夠苦頭嗎？」她告誡自己，不是發誓再不會有第二次戀愛的嘛，然而……不可思議的是，剛剛經過失戀的人，總認為自己不會再自找苦吃了，可是，並非如此，總是會很快又墜入愛河，這樣的事可不在少數。
要小心才是。
能夠和父親兩個人一起生活，這樣就很好。
「久等了。
」侍者端著檸檬梳打水走過來。
「這是給您的留言。
」「給我嗎？誰留言給我？」「這個不知道，只說要交給小姐。
」「謝謝。
」小小的信封裡好像裝有信，直子取出來打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哎呀，抱歉，讓你久等了。
」片刻之後，佐賀到了。
「是不是很累呀？你的臉色很不好。
」「沒關係。
」直子搖搖頭說。
「您一定很忙的，出來招待我，沒有關係嗎？」「倘若社長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呆在公司裡，不知要怎樣遭員工罵呢。
一個好的上司，就是要適當地休息。
」佐賀笑著說。
「怎麼樣？我們失散多年，自從住在一起後，我又忙得總是不在家。
不如選個地方……我們好好地去泡泡溫泉，休息一下吧？」「去溫泉？」「也許是年齡大的人才會喜歡，其他你喜歡的地方也可以。
遠處也行啊，比如是紐約、非洲，甚至火星。
」直子笑了。
「我喜歡溫泉。
」她說。
「只有我們兩人嗎？」「當然，不過還有原田。
」「那麼，不是兩個人嘍。
」「要是算數的話，他可數不上一個人的。
」「哎呀，好可憐。
不過，一定很有趣。
」「好！那麼，我立刻派人預訂。
我會選最好的旅館，如果沒有好旅館，那就立刻造一座。
」「爸爸又在說胡話！」直子笑著，然而笑臉卻顯得那麼僵硬。
站在咖啡店的門口，直子確認了好幾遍咖啡店的名字才走進去。
這不是一間普通的咖啡店。
每張桌子之間都被隔開，拉上簾子就成了小小的單間。
「有預約嗎？」接待處的男人問。
「有的，『８』號。
」「這邊請。
」其實地方小得無需讓人帶路，直子拉開寫有「８」號的簾子進到裡面。
對方還沒有來，沒有辦法，直子坐下來，叫了一杯紅茶。
桌子上擺有電話，想必單身一人的客人，進到裡面來也許會打電話吧。
直子有點心緒不寧，從皮包裡把那封信拿出來，打開看。
「關於你母親的死因，有重要的情況……」是甚麼事呢？信上註明了指定的座位號和時間，其他甚麼也沒有寫。
只喝了一口端上來的紅茶，直子便放下杯子──想必茶葉已經沏過很多次，很乏味。
正當她看手錶時，電話響了。
直子嚇了一跳，又不能放任不理，只好戰戰兢兢地拿起話筒。
「喂？」「是直子小姐嗎？」對方是個女人，聲音故意壓得很低。
「對，你是？」「請聽好，我有件事必須向你坦白……」「坦白？」「是有關你母親的……那天她突然倒下，然後很快離開了人世。
」「哦？」「醫生有沒有說明死因是甚麼？」「說是心臟衰弱，可是，具體原因弄不清楚。
」「當然弄不清楚。
」那女人在電話中深深嘆了口氣。
「你這是甚麼意思？」「小姐，在你母親臨終前，我曾經和她見過幾次面。
」「和母親嗎？」「你母親毫不知情，非常信任我。
我們一道去喝茶……那茶裡面……」女人用壓低的聲音說到這裡，好像哭了起來。
「啊！到底怎麼回事？喂？」「請你原諒我……是我在你母親喝的茶裡下了毒。
」直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母親的茶裡……下毒？為甚麼！這是為甚麼？」「會被人聽見的！請你不要大聲說話！」女人好像很膽怯。
「一直……這事一直折磨著我，我總是被惡夢所纏繞，整晚不能入睡……」「你告訴我！為甚麼要毒死我的母親？」對方沉默了片刻。
「我也是受人所託，接受了人家的錢。
」女人道。
「受誰之託？」「小姐……我實在難以啟齒……」「事情已經說到這裡！你快告訴我！」「好吧！是你的父親。
」直子愕然。
「你說甚麼？」「你的父親有了情人，那女人名叫川田智惠子。
你母親離家出走，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女人。
」「那麼，那女人和父親一直……」「是的。
川田智惠子因為有了孩子，要求與你父親結婚……但是，她擔心只要你母親還生存在這世上，就不能安心。
」「川田智惠子讓父親殺害母親嗎？」「是的，你父親查出了你和你母親的住處，然後讓我……我過去曾經受恩於你的父親，所以沒法拒絕他的請求……」「怎麼會……有這種事？」直子的手顫抖著，她用另一隻手握緊話筒。
「那麼……那個女人呢？」「川田智惠子在孩子出生之前，因為車禍死了，真是報應啊！」女人說。
「你父親也一定會因此醒悟吧。
可是，小姐，聽說你現在和他住在一起，我……實在憋不住，才把真相告訴你。
」直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能否告訴我你是誰？」直子問。
「請不要追究我是誰。
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不信，請去問你的父親……對不起！」「喂！喂！等一下！」但是，對方掛斷了電話。
直子愣愣地呆在那裡，忘記放下手中的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