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安靜地溜進大廈的地庫停車場。
□口在停車場內轉了一圈才停下來。
可以了嗎?后座不見人影,只听見聲音。
不,等一下。
□口說著,走出車外。
深夜一點鐘。
夜生活多采多姿的六本木大廈公寓也寂靜無聲。
□口望望周圍,走向電梯口。
電梯停在四字樓。
他按了鈕,快步回到車旁,打開后座的門。
躺在空位上用毯子蓋著的少女抬起臉來。
可以啦?星海翠問。
沒問題。
□口點點頭。
阿翠坐起身來,埋怨地說:我全身發痛。
那就叫他替你按摩好了。
□口說。
電梯來啦。
阿翠打著哈欠走向電梯。
恰好門扉打開。
我一個人走好了。
不行。
□口立刻跟著進去,按了三字的鍵鈕。
我上四樓哦。
我知道。
電梯開始上升。
你要在三樓出去,然后爬樓梯。
不要。
好像小偷似的。
阿翠皺起眉頭。
電梯剛才停在四樓。
說不定有攝影記者在那里等候。
有什么關系?到時堂堂正正地進去就是了。
對你而言可能無所謂,我就慘了。
□口惡狠狠地說。
兩人在三樓走出電梯。
靜悄悄的、空蕩蕩的走廊。
那邊是緊急用的樓梯。
□口用力推開不銹鋼門。
你留在這里。
我去看看上面的情形。
快點哦,我沒時間了。
阿翠不悅地撅起嘴唇。
□口上了樓,輕輕推開四樓的太平門,窺望走廊。
沒有任何動靜。
OK。
可以上來了。
他喊。
已經走到樓梯半途的阿翠,馬上跑上來。
我走啦。
七點半,我來接你。
三十分鐘以前准備吧!知道啦!阿翠快步走向其中一道房門,短促地敲了一下,門立刻開了。
阿翠宛如被吸進去似的消失掉,傳來上鎖的聲音。
□口好不容易吁一口气。
不需要走樓梯了。
他搭電梯回到地庫停車場。
好不好睡個覺?如果回公寓去,時間又太浪費。
□口把車開出大廈,停在附近的公眾電話旁邊。
她在不在?時間無所謂。
她是那种人之故。
可是,只有嘟嘟聲一直沒人接。
正要收線之際,有人接電話了。
喂──誰呀?對方之所以大聲喊,皆因背后傳來震耳的音樂。
我是□口──□口!噢,是你。
這么晚了。
吵死人了。
開派對?對,馬上開始了。
你在附近?嗯。
我想去你那儿睡個覺──這里不适合睡覺哦。
女人笑了。
好,你來吧!我好疲倦。
不然,我到商業酒店開房過夜好了。
不要啦。
有人來了,他想見你哪!怎么,談公事?饒了我吧!我累得──重要人物哦。
女人打斷他。
假如你不見他,他說以后你一定見不到他了。
啊?難道是美國總統?□口雖然口頭上開玩笑,但他知道由加利不是那种信口雌黃的女人。
好吧!十五分鐘就到。
我餓慘了。
有什么吃的沒有?薄餅之類倒是有的。
棒极了!替我叫一客吧!□口收線后,回到車子前,抬眼望望剛才离開的大廈。
星海翠走進去的房間還亮著燈。
就在這時,燈熄了。
□口搖搖頭。
然后鑽上車內,驅車前往由加利的公寓大廈……現在,星海翠應認是跟那個搖滾樂隊的男孩在床上。
不管經理人的眼睛如何透亮,總不能管制一名十八歲少女的一切。
雖然,每天忙得頭昏眼花,累得聯想男人的時間也沒有,倒頭便睡。
可是,總得有時間流流汗,把年輕的精力消耗掉。
另一方面,她開始煩躁和不滿。
因不管怎樣努力賺錢都好,收入仍是少得可怜。
讓她找個地方歇息歇息,也是□口的工作范圍。
阿翠選擇了最危險的歇息方式──跟藝能界同行談戀愛。
雙方都不滿二十歲。
他們的擁躉几乎全是高中生。
一言蔽之,假如現在兩人的感情被揭發的話,乃是兩人事業致命的打擊。
于是□口在那幢大廈租了一個單位,當有節目安排時,讓兩人在那里碰面。
但是,必須小心加上小心才行。
新聞界開始嗅出他們之間有古怪。
最可怕的是周刊的攝影記者。
老實說,縱使像那樣悄悄帶她進去,還是不能安心。
因為万一被人知道兩人在那個房間幽會的話,肯定會從遠處用遠距离對焦相机糾纏不休地瞄准等待拍攝。
經理人的工作,實在不輕松。
好遲喲!門打開后,由加利如此埋怨。
我差點開車打瞌睡哪!喝了咖啡才過來的。
□口說。
派對已經結束啦?嗯。
進來吧!由加利穿著睡袍。
像是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她年約三十至四十之間,一年前与□口開始交往。
當然,他有時在她這里過夜。
有時也在一起談談公事。
連□口也不清楚她到底是干那一行的奇女子。
不過,她在藝能界的人面頗廣,制作所之間發生糾紛時,一旦由加利加入調停,万事順利解決。
那种事經常發生,因此她的存在是很重要的。
由加利把□口帶到飯廳。
□口把碟子上的薄餅吃個精光,又喝了兩杯咖啡。
傻瓜!由加利說。
好像饑饉儿童一樣。
我從傍晚起,什么也沒吃。
□口歎一口气。
今天阿翠情緒不佳嘛。
她在哪儿?大概在睡覺吧!□口聳聳肩。
跟某樂隊的主音歌手嗎?听了由加利的話,□口大吃一惊。
喂……你從那里听來的──我的耳朵是順風耳嘛。
由加利笑了。
不會是從什么地方刺探出來的吧──目前還不要緊。
不過,即使阿翠不說,對方醉后失言的話……他媽的!□口罵了一句。
由加利,拜托,千万別說出去!我不會泄漏出去的。
由加利保證。
對了。
那位重要人物呢?回去了嗎?在呀。
不在客廳呀!在臥室嘛。
□口一時語塞。
原來如此。
你叫我來,是為了談分手的事?去你的!我和你又不是夫婦。
現在我去叫他。
你到客廳坐坐。
由加利踏著輕盈的步伐走了出去。
□口再喝了一杯咖啡,走向客廳。
身体沉在沙發里,喃喃自語:我和她又不是夫婦……确實是的。
在由加利心目中,□口不過是眾生中的其中一個,總不能呷干醋。
這是□口先生。
由加利進來了。
后面出現一名高大的男人,雖穿著睡袍,但予人有威信的感覺。
□口不由自主地站起來。
你說是□口君?我听由加利說過。
那人應該五十五了,全身散發肥膩的精力。
他在沙發上大搖大擺地坐下后,說:你認識我嗎?當然……你是神冢先生吧!不知何時,困意飛走了。
神冢是一個擁有電視、電台、報紙网絡的企業集團總裁。
當然他在藝能界也有很大的力量。
對于□口之輩,他是連見面机會也沒有的大人物。
我听由加利提過,你是星海翠的經理人吧!神冢气定神閒地說。
剛好,我正想見見你。
榮幸得很。
□口不由冒冷汗。
你的制作所社長,我曾在宴會上偶爾碰面。
神冢說。
不是坏人,不過有點吝嗇就是了。
呃……□口終于展露笑臉。
不僅是有點而已吧!神冢愉快地笑了。
由加利,替我倒杯酒來。
你也來一杯吧!榮幸之至!有這樣的大人物做對手,無論多烈的酒也不會醉了。
由加利拿了兩只玻璃杯過來。
喝了一口后,□口嚇了一跳。
這不是烏龍茶嗎?神冢咧嘴一笑。
我拒絕酒精。
是嗎?酒雖用來消解精神壓力,卻會帶來另一种壓力,飲它豈不是傻瓜嗎?神冢津津有味地啜了一口茶。
關于星海翠……工作態度如何?嗯,她很能干。
已經十八歲啦,她本人也知道不能不拚一拚了。
節目安排雖過密,但她從不抱怨。
不錯嘛。
對目前的待遇滿不滿意?這個……她本人的開支很大……不,我是問你。
我嗎?□口困惑不已。
神冢說:其實嘛,我想把星海翠挖過來哪!□口頓時啞然。
怎么啦?心情好像很糟糕似的。
□口一邊操縱駕駛盤一邊說。
對。
阿翠冷冷地說。
睡眠不足。
不光是那樣。
跟他吵架了?多管閒事。
別管找!阿翠十分煩躁。
□口的話說對了一半。
睡眠不足,這是偶像派歌手的普遍狀態。
并非這個早上特別睡眠不足。
的确,昨晚的約會不太有趣。
雙方都疲倦了,心情煩躁,竟為芝麻綠豆的小事吵起來。
彼此都很年輕,故只懂任性地為自己著想,而不會同情對方。
就如火星撞地球一般,結果不言可喻。
若是那樣的話,只要背對背而睡就行了……但不僅是那樣。
阿翠對那宗命案耿耿于怀。
秋崎洋子被殺事件,伊東京一受到指名通緝,還沒找到他的下落。
洋子竟然被殺!阿翠和洋子是義气之交。
小時候長相出眾的阿翠,反而受到同伴們排擠,可是洋子時常邀請她去玩。
然后是伊東京一。
其實,阿翠也偷偷傾慕京一。
但因京一是洋子的戀人,所以她絕不方便表明自己的心跡。
如今想起來,真是可愛的初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是八年前的事,令人難以置信。
可是,大家都變了。
阿翠本身也想像不到,八年后的自己竟變成這樣。
大概在八歲或九歲左右,阿翠開始意識到自己很可愛,但那絕不跟明星、偶像的憧憬扯上關系。
她并不太喜歡那种花花世界。
然而一旦進去以后,那個世界就像大麻一般捉住少女不放。
這一年生活的改變,縱然把過去的十七年全部加起來也不夠多。
終于昏昏欲睡之際,車子停下來,把阿翠搖醒了。
到了嗎?早上的第一件工作,應該是雜志訪問。
阿翠睜眼往外一看,困惑不已。
這是什么地方?圍牆高筑的住宅區。
車子停在一間令人瞠目的豪邸前面。
遲一些才去接受訪問。
就說塞車好了。
怎么回事嘛!你知道這幢房子是誰的嗎?不知道。
神冢喲。
他的名字總該知道吧!嗯。
好漂亮的房子。
阿翠欽佩不已。
可是,為何停在這儿?听著。
□口回頭對阿翠說。
懂嗎?只是在這里才談的秘密。
什么玩意儿?阿翠笑了。
偷拍照片嗎?昨晚,神冢叫我去談話。
他說他想你過去幫他。
挖角?神冢正在著手日美合作電影。
預算是三十億,發售全球。
他想用你。
阿翠嚇呆了。
用我……拍電影?女主角。
你將成為國際明星。
可是……神冢想把你羅致到自己旗下,然后捧紅你。
當然,那邊可以賺大錢啦。
真的?不要開我玩笑哦!一大早就開玩笑?我可沒功夫!□口說。
那么,你是說真的?他叫我問問你的意思。
當然了,收入是比你現在多十倍。
廣告演出費几乎全進入你的戶口。
怎樣?阿翠的困意不翼而飛。
怎會有那么美妙的事來到!那么,你OK啦!□口先生,你怎么辦?我也一起過去。
不稀奇嘛。
阿翠的臉陡地僵住。
可是──社長會答應嗎?對手是神冢的話,他不能說什么。
況且,神冢方面應該想到抵押品的。
哦。
若是那樣,好吧!一言為定。
□口咧嘴一笑。
那就進去這幢房子吧!車子走進粗大結實的門柱之間。
怎么啦?神冢先生想見你。
小心別失禮哦。
万一得罪了他,你在藝能界混不下去啦!沒問題的……阿翠終于理解□口的話了。
然后覺得渾身熱起來。
國際明星!若是當了國際明星,我就不必像現在這樣干了。
可以選擇更好的工作,也可以練歌了!阿翠愈想愈興奮。
洋子被殺的事和京一的事,現在完全拋諸腦后,忘得一干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