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窗外的臉「甚麼?『吸血鬼同好會』?」皆川教授把煙斗從口中挪開,眨巴著眼睛問。
「嗯。
老師沒聽說過嗎?」愛莉嘉說。
「我不知道。
──怎麼了嗎?」「沒甚麼。
沒有就好。
」愛莉嘉輕鬆地說。
「那我要走了。
」「哈哈。
──神代君真幽默。
」皆川年近六十,是個白髮穩重的紳士。
非常吻合所調的「大學教授」的形象,總是穿著得像個英國紳士,擁有良好的品味與嗜好。
「咦,這是誇獎的話嗎?」愛莉嘉平靜地問。
「當然了。
缺乏幽默感的年輕人,可以說是一點趣味也沒有。
」上完課後,教室就空了,每個人都走得很快。
「愛莉嘉,不回家嗎?」阿綠探頭進來問,一看到愛莉嘉正和教授在說話,就趕緊說:「啊!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嗎?」「不要亂說話。
會給老師增加麻煩的。
」「不會,一點也不會。
」皆川搔著頭,又說:「做了這麼久的老師,總是希望能有一次被可愛的女大學生喜歡的經驗,可惜一直不能如願。
為甚麼不對人喜歡呢?」皆川雖然說著這種話,卻完全沒有令人討厭的感覺。
「回家吧。
」愛莉嘉拍拍阿綠的肩膀說。
「老師再見。
」兩個人正要走出教室時……「對不起!」差點在門口的地方撞到人。
「啊,倉田老師,有甚麼事嗎?」皆川說。
「關於明天教授會議的事……」「好,我們邊走邊談吧!」「是。
」和剛才皆川說的話無關。
但是,若說到「不受女大學生喜歡」的話,這個倉田助教授的外表,就是給人那樣的印象。
外貌一點也不吸引人,看起來又很懦弱的男人,實在令人無法聯想到喜歡這個字眼。
「但是,事實好像不是那樣。
」走在走廊上時,阿綠說。
「妳們在說甚麼?」千代子走過來,問說。
「在說倉田老師啦。
他看起來一副靠不住的樣子,沒想到很受女生歡迎呢!」「哦?阿綠怎麼知道?」愛莉嘉問。
「我聽到很多傳聞唷。
」阿綠接著又說:「對了。
──其中還包括那個鄉子。
」「君原鄉子?」「是呀。
不過,我當然不知道他們的交情到達甚麼程度。
」君原鄉子和倉田老師……。
愛莉嘉實在無法想像。
「啊!對了。
」愛莉嘉突然想起來了,便說:「我要去見一個人。
」「啊!約會嗎?」「不是那麼羅曼蒂克的事啦。
」愛莉嘉停下腳步。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要見的人市川泰治正坐在前面的草坪上。
「我要去找市川泰治,有些事要和他談一談。
」「是秘密嗎?」「不是甚麼秘密。
──好啦,要一起去嗎?」真是好奇心旺盛的一代。
於是阿綠和千代子便和愛莉嘉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在愛莉嘉後面走著。
市川一臉困惑的表情,靜靜地獨坐在草地上。
愛莉嘉走到他旁邊,叫喚道:「市川。
──我是神代。
」市川慢慢的抬頭,看到愛莉嘉後,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笑容,說:「是妳吧!──昨天晚上去我家了?」「嗯。
下次我會穿游泳衣去。
」市川瞪著雙眼,說:「我媽媽──。
又做那種事了?」然後嘆了一口氣,又說:「對不起。
她就是那種反應激烈的人。
」「沒關係。
──我可以坐嗎?」「嗯。
妳找我有甚麼事?」「有兩、三個問題想請教。
」愛莉嘉說。
「哦……。
關於小田切的事吧!那件事變得有些複雜了。
」市川眼睛看往別的方向。
「『吸血鬼同好會』到底是甚麼?」市川沒有立刻回答愛莉嘉的問題。
「妳知道嗎?有一個女孩子被殺死了。
」「嗯。
喉嚨被割破了。
」「實在太可怕了。
」市川搖著頭,又問:「妳相信有吸血鬼嗎?」當然信啦!被問的「本人」不就是嗎?「相信。
但是──這個問題和那個事件是兩回事吧!」「嗯。
──我在研究吸血鬼的事。
而且和一起研究的顧問老師發現了一件事。
」「那個顧問老師是誰?」市川以奇怪的表情看著愛莉嘉,然後問:「妳想知道?」「嗯。
所以才來問你。
」市川看著和愛莉嘉保持著距離的阿綠和千代子,慢慢的說:「如果想知道的話……。
今天晚上到學校來。
『同好會』有一個集會。
」「今天晚上?」「就在午夜之前。
大概是十一點四十五分左右。
可以嗎?」「到學校後,要在哪裡集合?」市川有點突然地站起來,說:「來了就知道。
我會找妳的。
會來嗎?」「好。
」「那麼晚上見。
」市川走了。
「──愛莉嘉,怎麼樣?」阿綠和千代子一走過來就發問。
「唔……。
很奇怪。
」不錯。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愛莉嘉對市川的反應覺得想不通。
今天晚上到學校……。
只好去看看了。
──但是,愛莉嘉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的在說:「很奇怪喲」……。
「晚安。
」鄉子對母親道了晚安,就爬上階梯。
「鄉子。
」母親叫住她。
「唔?」「妳認識小田切嗎?」「認識呀!怎麼了?」「妳回來前一個小時左右吧!他打過電話來。
」「怎麼不早說呢?」鄉子生氣地噘著嘴說:「現在都已經十一點多了。
」「因為……他說『很好』,就掛斷了。
」母親解釋著說:「我以為他人在外面,不是在家裡打的電話。
」「噢。
──好吧。
他有沒有說甚麼?」「沒有。
只問妳甚麼時候回來。
」「如果他再打電話來,要叫我唷。
」鄉子說完,便上二樓去了。
──小田切君嗎?鄉子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當然不討厭小田切,但是以前也沒有特別在意他,只是發生了那件事後……一個小機遇,卻讓人陷入「愛情」的漩渦中。
──現在的鄉子確實是愛上小田切了。
「還早嘛。
」鄉子自言自語著,但是還是爬上了床。
把室內的燈光關小,手裡拿著迷你立體音響的遙控器,一下子轉到調頻電台,一下子又切換到CD裝置,同時還悠閒地看著雜誌。
這種「浪費時間」的生活方式,正是鄉子喜歡的。
不浪費時間的生活方式,只會使人活得喘不過氣來。
只有學生時代才能擁有這樣的悠閒,所以要好好把握,才對得起自己。
就在這樣的悠閒當中,漸漸產生了睡意。
於是把音響調整到「睡眠裝置」,然後熄燈,音樂的聲音逐漸減弱,不久音響就會在剛睡著後,自動關掉。
真的是太方便了……。
於是人類這種生物,也就愈變愈懶了。
──咚咚。
有人……。
在敲著。
敲哪裡呢?咚咚。
是夢中嗎?因為──是在這樣的時間裡。
聽那聲音,不是敲門的聲音。
咚咚。
──又在敲。
張開眼睛了,仍然清清楚楚的聽到。
不是夢。
確實有人在敲窗戶。
咚咚的聲音。
敲窗戶?但是,這裡是二樓呀。
怎麼摘的?是樹枝被風吹打到窗戶嗎?不像。
那種敲法,是清楚而有節奏的在敲。
咚咚。
鄉子下床了。
──那到底是甚麼?心跳加速起來了。
這太不尋常了。
她慢慢靠近窗簾緊閉的窗邊,但是……。
還提不起勇氣拉開窗簾。
是誰在敲二樓的窗戶呢……。
咚咚的敲擊聲間歇性地反覆著。
這樣固定的敲法,反而讓人心裡發毛。
一般而言,如果敲門之後,沒有得到開門的結果,一定會心急起來,就愈敲愈用力,速度也會加快起來。
但是,窗外的「誰」,卻一點也不心急,仍然以相同的節奏,咚咚地敲著。
不要緊。
這裡是我的家呀。
不用擔心,只拉開窗簾的話……。
鄉子戰戰兢兢地伸手抓起窗簾,咻地拉開。
在房間的燈光照射下──窗外出現一張臉。
「小田切君!」小田切弘從窗戶看著室內。
鄉子很快地打開窗戶。
「怎麼了?這個時間……」她壓著嗓子,小聲地說:「總之,快點進來再說吧!快點!否則會被我媽媽看到。
」「對不起。
」小田切說著,輕快地從窗戶跳入室內。
「怎麼了?這裡是二樓,你怎麼進來的?」「有樓梯呀。
」「原來如此。
──嚇我一跳,還以為你是從空中飛進來的。
」「能從空中飛進來的,就是吸血鬼。
」小田切說。
「吸血鬼?不要講那種可怕的話。
」小田切笑了一笑。
──怎麼搞的?鄉子覺得小田切的笑不像是小田切。
「但是……這個時候跑來做甚麼呢?」穿著睡衣的鄉子,臉紅起來了。
「不是妳邀請我來的嗎?」「我?」「是呀。
妳邀請我來,我才能進來。
」──鄉子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吸血鬼電影。
如果不是曾經接受到邀請,吸血鬼是無法進入人家家裡的……。
「但是,小田切君。
」鄉子強做笑容說:「下次我會請你好好的從正門進來。
像剛才那樣從二樓的窗戶進來,實在太奇怪了。
今天晚上你就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
」「為甚麼?」「因為還沒有拿到我要的東西。
」鄉子不自覺地後退了。
「沒甚麼好擔心的。
──放心吧。
這是非常正經的事,因為我要給妳機會,讓妳得到永恆的生命。
」「永恆的生命?」「是的。
人生才活幾十年,又要面對老、死等問題,這樣的生命很空虛吧?只要獻上妳的血,就可以活好幾百年。
」「小田切君……。
」是「玩真的」。
──鄉子赫然了解。
小田切自以為是「吸血鬼」。
然而,只是「自以為」的話還好──。
「你回去!」鄉子靠近窗邊說。
「快點出去!」但是,小田切的手上握著銀色的刀子……。
「不要!」太過害怕的關係,鄉子嚇得不敢亂動,也不敢大叫。
「不要……。
求求你……」小田切毫不容情地逼近……。
此時──突然有甚麼東西飛進來。
小田切嚇了一跳。
出現的是──如假包換的吸血鬼。
「克羅洛克先生。
」「已經不要緊了。
」克羅洛克咻地張開身上的斗篷說。
「不要阻撓我!」小田切重新握好刀子。
說:「否則連你也一起收拾了!」「腦筋不清楚的傢伙。
」克羅洛克說。
「小田切君嗎?怎麼會──」「妳不要緊張。
他太單純了,很容易就會陷入別人的暗示。
」「你在說甚麼!」小田切一邊說著,一邊揮動著刀子。
「擋我者死!」鄉子緊張得不敢呼吸。
但是,小田切揮動刀子的手,當然被克羅洛克抓個正著了。
「從這個窗戶把你丟出去就解決了?但是,這裡是二樓,萬一摔斷了你的頭骨,就太可憐了。
」「放開我!好痛……」刀子從小田切的手中掉落,鄉子趕緊過去撿起來。
「浴室呢?」克羅洛克問。
「二樓的──在這個後面。
」「那樣嗎?」克羅洛克於是讓鄉子打開房門,把小田切帶到浴室。
「打開冷水的蓮蓬頭。
」「是。
打開水就行了嗎?」「要最冷的。
──那樣就行了。
」克羅洛克把小田切按到冷水的蓮蓬頭下。
「不要!──救命呀!」小田切叫著,昏倒了。
「怎麼搞的?」鄉子看呆了。
「電影或小說裡,不是說吸血鬼怕水嗎?他以為被水淋到,自己就會溶化、消失,所以嚇昏了。
」「為甚麼會那樣呢?」「有人對他施加暗示,讓他以為自己是吸血鬼。
這麼容易就被催眠,實在太單純了。
」「──那麼,沖過水後,他會恢復正常嗎?」就在兩個人注意著小田切的情況時……。
「──在幹甚麼?」鄉子的母親聽到騷動聲,上樓來了。
「哇!兩個男人!」「媽媽!不要誤會,這件事很複雜的。
」聽了鄉子的說明後,母親看看穿著奇特的克羅洛克,又看看水下(連衣服都濕了)昏迷不醒的小田切。
「這樣啊……」母親點著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