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30 06:31:57

三色猫恐怖馆序曲序曲那樣做太過份了……那女孩說。

在女孩的膝頭上,愜意地躺著一只彷如度身定造般适合她形象的黑貓。

男人一言不發。

黑貓抬起頭來,綠色的眼睛轉向男人。

女孩用神經質的指尖梳理黑貓的毛。

太過份啦。

女孩再說一次。

女孩的另一只手擱在變黃了的榻榻米上,手指無意識地挑著榻榻米的裂縫。

黃昏。

橙色的殘陽透過蒙塵的玻璃窗,以緩和的角度照進六張榻榻米(約二十三平方呎)大的房間。

一陣冗長的沉默過后,男人站起來。

要走了?女孩問。

男人的腳踏出玄關,穿上鞋子。

等等嘛。

女孩跳起來,黑貓被她急急地拋開一邊。

男人不由衷地抬眼望望她,打開玄關的門,想快步走到外面。

這時,黑貓已走到門外。

哎,等一等!哎──女孩連跌帶撞地沖上前去擋住男人,關起玄關的門。

黑貓等于被關在門外了。

門內的聲音提高。

傳來撞門聲,也有什么跌在地上的聲音。

喵喵。

小孩子的聲音。

是公寓住戶的小孩。

他貪玩地拉扯黑貓的尾巴,黑貓最怕這個,于是急忙從窄窄的走廊跑去樓梯那邊避難。

當它下樓時,跟一個抱著大包裹的巨大物体擦身而過。

這位太太不喜歡貓。

黑貓也心知肚明,于是它從樓梯扶手的縫隙間縱身躍下去。

老管理員正在打掃公寓的門口,他也對貓沒有好臉色。

當然了,由于這幢公寓禁止飼養貓狗,他等于在默許的情形下,不可能疼愛它。

黑貓不明白其中內情,然而它遲疑著不敢走到外面,于是就這樣溜進樓梯底下。

過了一會,傳來下樓梯的腳步聲──然后那人察覺在門口打掃的老人,腳步聲停止,似乎有回頭走的跡象,恰好老人發現了那人是相識的臉孔的樣子。

怎么啦,上次──他一邊打招呼一邊走過去。

那人不顧一切地加快腳步走出公寓。

黑貓從樓梯下面跑出來,然后坐在那里,注視那個已經沒有人的公寓門口。

咦,好像不是這條路……看到那條前面變窄的路時,片山義太郎停下車來。

討厭。

妹妹晴美瞪哥哥一眼。

然后她提出關鍵時刻才講的諷刺話。

這樣子居然學人家當刑警呀。

又不是我喜歡當方向盲。

反正都無所謂了,已經遲到半小時啦。

這一帶一年到晚都在改變……片山環顧四周。

不過,他知道這個理由欠缺說服力,蓋因他兩天前才去過他所要去的地方。

片山義太郎,二十九歲,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下落籍警視廳搜查第一科當刑警。

其實他距离神探之子的形象頗遠。

只為繼承因公殉職的父親的遺志而成為刑警的他,似乎每天都在后悔當差。

其實,憑這种毅力,連太平洋也早橫跨過去了。

從外表來看,他的体型高瘦、雙肩下垂,配上造型有點不均衡的娃娃臉,予人不對稱之感。

當然不能隨便拆開來重組過。

在前座埋怨不休的是性格如小姑的妹妹晴美,芳齡二十二歲。

身材略微丰滿,圓乎乎的臉予人可愛女孩的印象。

對兄長片山而言,有時見妹如見鬼,但他很巧妙地將這個秘密隱藏在心,從不表現出來。

目前兩兄妹住在東中野的公寓里。

母親早逝,由晴美擔當家務。

如果十五分鐘以內不到的話,今晚哥哥沒飯吃哦。

從她威脅的語气來看,便知道片山被妹妹欺壓得很厲害。

片山家之所以以女性為主導,也不單是妹妹的緣故,還有另一名大剌剌躺在車子后座的女性所致。

有須、有尾、有毛皮的這位美女是只三色貓,芳名叫──福爾摩斯,你記不記得前天走過那條路?片山回頭去問。

可是,這只高傲的三色貓連不也懶得說,只是張開大口啊地打個哈欠而已。

嗟,吝嗇!片山嘀咕一句。

不如到那間公寓問問看好了。

他窺望一下車窗外。

怎樣都可以,快去吧!晴美歎息連連地說。

片山走下車,往那個在公寓前面打掃的老人走去。

那老人剛才在路邊和別人站著談話,現在回到公寓再繼續掃地的當儿,冷不防被片山喊說:對不起,請問──什么事?如果是推銷的就一概拒絕。

對方連臉也不抬起,而且揚起更多塵埃。

不是……只是想問問路罷了。

最近很流行這种手法哪。

什么?起初是問路,不久就說想喝杯水,接著是問要不要買膠鈕呀?一旦拒絕時,馬上翻臉變成強盜。

對不起啦!怎會有這种事?現在早就沒人賣膠鈕啦。

那是什么?先說想做家庭計划,然后推銷成人玩具?片山光火了。

我只是想問路吧?晴美從車上眺望片山和老人談話的情形。

好像談判不順利哪,福爾摩斯。

三色貓福爾摩斯是一只雌性的三色花貓,年齡不詳,但它那修長而富彈性的身体、有光澤的毛色、直挺挺的胡須顯示了它的青春气息。

背部是黑色和褐色,腹部是白色,前肢是右純黑左純白,顯示出它黑白分明、一絲不苟的性格──也許不是這樣。

它有富立体感的五官(貓儿也有平板臉孔之故),而且适當地分割為褐、黑、白三色。

假如有三色貓國的國旗出現的話,一定就是這樣构成的圖案。

交給哥哥辦的話,到了明天也辦不好哇。

晴美帶著歎息下車。

福爾摩斯也跟著走到外面。

──現在的年輕人真不懂禮貌!我只是請你教路而已,有啥不對?我正在打掃!我很忙哦。

剛才你不是站在那邊閒聊么?我不能說話嗎?你叫年長的人默不作聲嗎?從你這种說法來看──對不起。

晴美笑容可掬地上前打招呼。

你忙著,打攪你啦。

老人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就像轉換電視頻道一樣,有點在這個節目演流氓的演員卻在別的家庭劇演好人的感覺。

什么事?來這幢公寓找人?老人眯起眼睛。

不是。

我們想去一位叫馬場先生的家,可是迷路了。

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馬場?哦,就在這后面而已,隔一條馬路。

是嗎?那是我們看錯了。

對不起,浪費了你的時間。

沒有啦,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老人微笑時,滿臉都是皺紋。

片山這邊倒是獗起嘴皮,不悅地瞪著老人……喂,福爾摩斯,到哪儿去?福爾摩斯嗒噠嗒噠地走進公寓去了。

不行呀,喂!可是,福爾摩斯好像不是一時任性才跑進去似的。

它望望樓梯,開始登登登爬上去。

喂!福爾摩斯!片山也沒奈何地跟上去。

傳來貓叫聲,但不是福爾摩斯。

上到二樓一看,窄小的走廊兩邊并排著房門,有只黑貓蹲坐在其中一道門前,發出叫聲。

那個嗎?福爾摩斯,你可以和同伴打招呼,但現在要赶時間呀。

黑貓看著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向前奔去。

片山喊那黑貓:喂……你被關在門外嗎?福爾摩斯尖叫。

片山明白了,這事并不尋常。

就在這時候,片山嗅到煤气的味道。

他把臉湊近門縫。

很清楚地嗅到了:煤气泄漏!門上了鎖。

有人在嗎?片山用力地拍門。

哥哥!你在干什么?晴美跑上樓了。

真是的,討厭死啦。

不是談那個的時候!煤气泄漏!嘎?煤气泄漏!叫附近的人逃命!片山不顧一切地又推又拉那道門。

假如石津在就好了。

那家伙很笨,但孔武有力。

幸好晴美也習慣了突發事件。

煤气泄漏啦!請大家避開!她一邊叫,一邊順序地拍其他房門。

房門接二連三地打開,有個母親抱著孩子,腳上只趿著一只涼鞋就沖了出來。

請快逃命!還有,叫樓下的人也离開!還有,打電話報案!晴美看看福爾摩斯和黑貓。

你們也逃吧!不然被炸碎哦!福爾摩斯往樓梯方面跑。

黑貓稍微跑了几步,又止步,回頭望。

福爾摩斯尖叫,黑貓仿佛被它催著跑。

兩只貓沖下樓梯。

晴美親眼看著全部房門打開了。

二樓的跑光啦!這道破破爛爛的門!既破爛又堅固!怎么辦?如果打破它,又怕火花飛起反而引火。

會爆炸嗎?不曉得……假如里面有人就不能等了。

哥哥……你到下面去!晴美點點頭。

好吧。

她走到樓梯口,回頭喊住正要舉腳踢門的片山:有什么遺言?傻瓜!調子亂了,片山跌個屁股著地。

晴美下到一樓。

剛才那個老人擔憂地抬頭望著上面。

樓下的人都逃走了么?晴美問。

嗯,都跑出去了。

那個年輕人呢?他在破門。

不危險嗎?他是刑警嘛,沒法子。

老人瞪大眼睛。

我說了不該說的……他喃喃自語。

我沒想到他是那么偉大的人。

沒啥大不了的。

上面傳來咚咚咚的踹門聲。

快,逃去外面吧。

盡量跑遠一點──話沒說完,整幢公寓搖晃,發生爆炸了,猛烈的塵埃和細沙之類的東西立刻四面扑來。

晴美因沖擊而摔倒。

哥哥!她喊著站起來,在煙塵滾滾中沖上樓梯。

你不要死啊!有個黝黑的物体追越晴美而去。

是福爾摩斯。

二樓全是煙和塵,什么都看不見。

哥哥!晴美叫。

回答我!被炸碎了嗎?晴美想哭。

起碼娶了老婆才死啊……煙塵轉薄時,見到那個房間的門不見了,外面的光線從那里照進來。

原來房門斜斜地倒在走廊上。

哥哥!喵一聲,傳來福爾摩斯的叫聲。

福爾摩斯,哥哥呢?從門的下面,有什么黑色物体爬出來──滿身塵埃的片山是也。

哥哥!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嗯……還好……擦傷而已。

片山好不容易站了起來。

畜牲。

我的新西裝……傻瓜!在說什么呀!看到片山烏黑一片的臉,晴美噗哧笑起來。

別笑!真是的,無情的家伙。

片山也苦笑不已。

──不知里面怎樣了?那里面──簡單地說,什么都沒有。

有過地板的痕跡、牆壁的痕跡、天花板的痕跡,如今三面都几乎空了。

若不留心,差點從門口直直地掉到一樓去。

很糟糕。

片山搖搖頭。

不過,幸好壓力從地板和牆壁穿過去,哥哥才獲救的。

可能是吧。

片山宛如站在懸崖似的從門端窺望下面的房間。

──喂,那邊……嗄?晴美也戰戰兢兢地窺望了一下,頓時倒抽一口涼气。

一名少女大字倒在那里,衣衫襤褸,臉上、手上、腳上全是血,不過看得出是年輕女孩。

會不會本來在樓下的房間?不,不是。

她是倒在掉下去的榻榻米上的。

她是這個房間的。

難道是自殺?下去看看。

片山等人下去時,剛才那個老人沖過來,一臉欣喜。

你還活著呀!太好了!我早知道你是与眾不同的!片山苦笑。

在消防車來到之前,這里還很危險。

還有,必須關掉煤气總掣才行。

已經通知消防局啦。

謝謝──福爾摩斯,你現在不是三色貓,變成灰貓啦。

片山和晴美帶著福爾摩斯,打開整個掉下去的房間的門,里面有一座瓦礫之山。

福爾摩斯迅速地穿越那些倒塌的餐櫥、柱子之間走進里面去。

我不行。

哥哥,你去看看。

知道──我得想想怎樣的走法才安全。

福爾摩斯高聲叫,好像發現了什么。

片山鑽過櫥柜,跨過柱子,終于來到了房間深處。

怎么啦?發現了──話說到一半,片山才發覺自己和尸体面對面──燒焦的皮膚的味道、飛濺的血、慘不忍睹的傷口……片山覺得自己的血也仿佛流向第四度空間去了。

他最怕這种慘狀。

好不容易匍匐著回來。

幸好重要的東西總算看到了。

怎么啦?又鬧貧血了吧!晴美說。

不……只是弄痛了腰骨……振作啊!剛才的你好勇敢哦!此一時彼一時……片山深呼吸好几次。

他沒暈倒已算難能可貴了。

死了?嗯──正确地說,是被殺的。

你說什么?脖子上有繩狀物勒過的痕跡。

喂,幫我打電話給栗原科長吧。

這是凶殺案──說到這里,片山整個人栽倒。

因煤气爆炸的沖擊,以及見到尸体的沖擊,他畢竟暈了過去。

真拿你沒辦法──福爾摩斯,這里拜托啦。

晴美出到走廊上,一瞬間呆立在那儿。

有只黑貓坐在眼前,那雙綠色的眼睛一直想問什么似的望著晴美。

它就像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并且令人有极其嚴肅的強烈印象。

OCR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