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現在,你幸福嗎?冷不防被人如此一問,到底誰能回答這個問題?問的人和被問的人,假如是多年好友、夫婦或情侶之類的极其親密關系者,說出這個問題也許不足為奇。
假如問的人是精神科或神經科醫生,被問的是病人的話,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問的是陌生人,而且當事人正走在路上,突然其來的被人如此一問,恐怕十居其九答不上來吧!特別是這一天的片山義太郎,處于非常不幸福的狀態。
話說回來,他也不是剛剛失戀。
年近三十大關,一見到漂亮的女人就鬧貧血的老毛病始終改不了。
既不常談戀愛,當然很少有失戀這回事。
身為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當然煩惱的事不會沒有,尤其是個稱不上优秀的刑警,加上見到血就鬧貧血的怪病,在刑警中堪稱异數……今天的片山也不是心倩不好。
簡單地說,只是牙痛而已。
從早上一跳一跳地痛,過了中午已經痛得無法安心做事。
課長一句好好保重,他就名正言顧地早退,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本來轉去看牙醫的,但是他沒事先預約,被拒絕了,只給了他止痛藥帶回家。
下次一發覺牙齒痛就該好好預約了。
片山一邊走一邊想著時,冷不防地听到那句話,現在,你幸福嗎?眼前倏然出現一個麥克風。
當然麥克風不是自己跑出來的,而是有人把它伸到片山面前。
什么玩意?片山大吃一惊。
留神一看,原來是個扛著電視攝影机之類的男人站在眼前,正在拍攝他。
握住麥克風的是位小姐,臉上展露痙攣似的笑容,好像是某某電視台的藝員。
見到片山吃惊的樣子,她說;現在是‘下午漫談’節目時間,我們向路人做問卷調查。
題目是‘現代人的幸福度’,這是現場轉播。
片山傻呼呼地哦了一聲。
現在,你幸福嗎?又是那句話。
片山不以為然地望望攝影机的鏡頭,問,那個會出現在電視嗎?是的。
你長得很帥嘛!有點像男明星××先生。
女藝員想說奉承話,舉出一個片山最討厭的演員名字。
是嗎?片山原本是個害羞的人,而且很有同情心。
通常不管對方如何強蠻,他都不會生气,頂多回一句我很忙。
可是今天實在火气很大。
請你直截了當的說出答案,好嗎?對方的麥克風再度伸到他面前。
片山從內袋取出警察證,怒聲說道:我以違反道路交通法,以及侵犯人權的雙重罪名拘捕你!難看死了!喵!福爾摩斯同意!可不是嗎?連你也跟她們一鼻孔出气?片山斜瞪石津一眼。
我嚇一跳哪!下午在咖啡室喝茶歇一口气,突然看到哥哥的臉當一聲跑出來!晴美說。
這副臉孔很丟人嗎?片山還在噘嘴生气。
他在附近看過牙醫后,痛楚已經消除了,可是心情依然不佳。
那個還是四十寸大電視喲!晴美說個不休。
難怪你大受沖擊了。
石津幫腔。
什么意思?片山又瞪他一眼。
這可不是你來我家吃晚飯的理由吧!?哥哥,你在瞎說什么來著?晴美輕輕碰他一下。
別忘了,人類要有互愛互助的精神。
晴美小姐說得一點也不錯。
怎么不見有人對我互愛互助了?片山獨自唏噓。
不過,晚飯還是吃了一大頓。
這是片山家一成不變的晚餐風景。
三人加上一只三色貓,正在鬧哄哄地用餐。
你不應該恐嚇電視台的人。
晴美說。
石津,還要不要添飯?呃……我……大塊頭的石津忸忸怩怩的模樣有點令人毛骨悚然。
為何偷看我的臉色?片山皺起眉頭。
想吃就吃好了。
那就再來一碗!石津如釋重負,把碗遞給晴美。
但是……少一點?不,多一點。
飯桌上經常出現諸如此類的歡樂場面,十分溫馨。
不需要多作介紹了。
片山義太郎和妹妹晴美。
以及對晴美一片痴心的大個子石津……還有——咦,福爾摩斯呢?啊,在在在。
它已經填飽肚子了,走到角落的坐墊上,一股勁地舔著前肢進行貓式洗臉儀式。
然后伸個大懶腰,打個哈欠,似乎稱心滿意地蜷起身体尋夢去了。
電視台的人一定嚇一大跳。
晴美一邊喝茶一邊說。
搞不好發掘片山兄來了!石津說。
大器晚成的新秀?晴美笑了。
也許适合演喜劇!胡說八道!片山苦笑不己。
那些家伙也真是的,不分青紅皂白就——玄關的門鐘朗朗響起。
誰呢?—一來了,那一位?晴美走過去應門。
對不起,打攪了。
男人的聲音。
我是電視台的人。
正在吞下一口茶的片山嗆住了。
十分冒昧。
雖然年輕,頭發略少的男人走進來。
我是KSB電視的監制,小姓昌沼。
哦。
晴美接過對方的名片。
抱歉——現在屋里有點凌亂。
對不起。
其實,我是想見一見你先生。
嘎?晴美愕然。
啊,你是指我哥哥?你們是兄妹?我還以為你倆是夫妻……那叫昌沼的男人穿著時髦的西裝,搔搔頭說;原來他有個妹妹……怎么啦?晴美問。
喔,失敬了。
片山從屋里跑出來。
有何貴干?然后一屁股坐在昌沼對面。
若是對今天的事有所不滿,不妨直接向課長投訴!你一點儿也沒變耶!昌沼說。
什么?當然也不怎么長高。
片山嚇一跳,目不轉睛地盯著昌沼的臉。
過了一會恍然說道:難道你是……想像一下我的頭上長滿頭發的情形吧!昌沼!原來是你——太意外了。
你認識他?晴美問片山。
他是我中學時代的朋友。
原來你在電視台呀!是啊。
今天在電視上偶然看到你,嚇了一跳。
記得令尊也是警界的人嘛。
托福啦。
我不想干的警探行業!片山坦白地說。
這是舍妹妹晴美。
還有——多謝款待!里頭傳來威風凜凜的聲音,當然他是——他是石津刑警。
我的伙伴。
喵一聲。
哇!昌沼跳起來。
嚇死我了!你的貓?嗯。
它叫福爾摩斯。
怎么?你怕貓?也不是的……只是恰時出現,嚇了一跳而已。
怎樣恰時出現?是這樣的。
昌沼坐直身体。
似乎決定談什么公事的姿勢,調整一下情緒。
我們正在進行一個節目策划,也沒什么大不了,就是遇到一點小問題。
今天我在電視台的大堂里构思,突然看到你的臉出現畫面上,我就想到了。
想到什么?我想請你幫忙做這次的節目。
片山吃惊已。
喂!我是公務員喲!我知道。
我并不是叫你上電視。
那還用說!片山苦笑。
到底是什么節目?晴美一邊倒茶一邊間。
警察檔案?片山拼命向她打眼色不要多問,可是晴美視若無睹。
不,不是那回事。
而是幽靈事件。
昌沼故意壓低聲音增加气氮。
幽靈事件?鬼故事嗎?幽靈現象。
幽靈……似乎在那儿听過的名詞,片山問:是不是屋里的東西到處亂跑亂飛的那种現象?對,就是那個。
昌沼點點頭。
我要策划一個節目,請名藝人在鬧幽靈現象的房子里度過一個晚上。
片山不認為這樣的節目有什么吸引之處。
那又怎樣?有必要出動警察嗎?總而言之,我希望你替我作證,證明那不是弄虛作假搞出的詭計,即不是假造出來的。
可是——晴美好奇地說。
當然是假的吧!?普通的節目制作。
昌沼點頭。
對于從事電視工作者而言,我覺得很遺憾。
那么,這次是真東西?昌沼沉默地點一點頭。
怎么可能!片山笑了。
千真万确!昌沼認真地說。
當然我還沒見過。
不過我所認識的名牌尋播,半夜臉青青地落荒而逃!發生了什么樣的事?晴美探前身体。
片山歎了一口气。
晴美這小妮子就是喜歡稀奇古怪的事。
詳細情形我不清楚。
昌沼轉向晴美說話。
總之,他是個可以若無其事的去到戰亂的中東采訪的男人,當天卻臉青青地顫抖著跑回來。
我知道很不簡單。
那間屋子有什么來頭?一幢古老的大房了,陰森恐怖……本來是久米谷家的故居。
久米谷?嗯。
雖是名門貴族,但是沒落了。
最后住著的是久米谷公司夫婦。
他們有個很遲才生的獨生女,名叫淑惠,是個病美人——昌沼在紙上寫下她的名字。
這位少女在十九歲那年,被男人欺騙了。
喲,好可怜。
大情大性的晴美馬上表示同情心。
結果,男人只是玩弄她的感情,最終用冷酷的手法拋棄了她。
她一度自殺,幸而發現得早,不至喪命。
然后呢?她父母衣不解帶地日夜看護她,好不容易她才恢复一點精神……就在那時一時疏忽,少女投繯自盡了。
遺書寫著,她不再信任男人什么的。
我能了解的。
晴美點點頭。
因人而异啦,男人也有很多种。
傳來一個聲音打岔。
石津從里頭探出頭來參加意見。
她的父母也灰心了。
就在女儿的喪禮結束十天以后,連人帶車沖入海里一同自盡。
啊……大海洶涌,好像找不到他們的遺体……可說悲慘得很哪!那么現在那幢房子呢?當然是空的。
屋主好像是久米谷夫婦的遠房親戚。
就在少女自殺的房間發生幽靈現象的樣子。
換作我也會死不瞑目!晴美說。
這樣的地方,即使免費我也不想住。
昌沼說。
可是,真的有那种事嗎?片山說。
真有其事。
世上無奇不有啊!昌沼帶著調侃的語气說。
電視界也是奇妙,大家喜歡超自然現象的故事,然而一旦正面提出討論時,卻都异口同聲的說是故弄玄虛。
包括我自己也覺得很怪。
你准備在那幢房子做些什么?還不能做什么。
首先必須找個公平的第三者,不是電視台的人,證明那不是我們舞弊作假的。
你要我做那個第三者?別開玩笑。
我有工作在身!讓我來做也可以。
晴美說。
我想見見那個可怜少女的鬼魂!喵!福爾摩斯也說好。
那么讓我引路吧!昌沼高興地說。
拜托了。
福爾摩斯,咱們一塊儿去!喵!哥哥也去吧!石津呢?石津猶豫不決。
但是他的男性自尊不允許他在晴美面前顯示膽虛。
于是大聲說道:當當當然我去!算了吧!片山歎息連連。
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晴美說。
欺騙那位淑惠姑娘的男人是誰?我們查過了。
結果還是不知道。
昌沼說。
真可惜。
不然帶他一起去就有趣了。
我們這邊也有人有同樣的想法。
昌沼說。
可是久米谷一家平日不太跟人打交道。
結果誰也不曉得那個負心漢是誰。
片山聳聳肩。
總之,我因工作上的關系,必須取得上司批准才行。
我知道。
你的上司是誰?搜查一課的課長栗原警視!栗原?昌沼拿筆記下來。
你在搜查一課呀!原來你也非同小可啦!別亂拍馬屁!片山不吃這套。
那么,這個周末由我帶路吧!白天比較恰當。
恭候光臨!晴美說。
再見,片山!我們再聯絡!說完,昌沼揚揚手,走了出去。
喂!可別把我牽連到其他怪事里哦!片山說。
我只不過想示安慰一名受到橫蠻的男人欺侮而犧牲的女人罷了!晴美說。
那么因蠻橫的女人而犧牲的我呢?片山想這樣問,畢竟打住了。
福爾摩斯瞟他一眼,似乎有話要說,喵了一聲。
片山從它的叫聲听出不祥的預感。
所謂的幽靈現象,不可能是真的吧……2不知過了第几部列車?路軌發出的轟然巨響逐浙遠去。
今田公子好不容易壓抑住身体的顫抖,歎了一口气。
膽小鬼!懦夫!窩囊廢!她不是下定決心尋死才來的。
可是已經在這里磨蹭了三十分鐘。
三十分鐘?不,說不定已經一小時了。
一陣風吹過,身高的雜草沙沙作響。
不能回去了。
出來時已經決定不想活著回去。
可是……列車風馳而來時,重甸甸的鐵塊發出轟鳴聲迎面壓過來,使她失去投身向前的勇气。
那股凄厲的的風壓,足以把她的嬌小身軀吹起。
若是沖上前去,肯定被彈起數十米外,轉眼就粉身碎骨,死無全尸。
被彈起還好,万一被卷入車輪底,恐怕身体四分五裂。
那种痛縱然不必一秒鐘,也夠強烈的了。
公子害怕。
她不想死。
她知道自己不想死。
只是被逼得走投無路,這才來到這里。
她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誰能保證?誰也沒向死過的人詢問過。
公子在沿著路軌的河堤上信步而行。
走來這里的路上胡思亂想。
想到自己喪禮的場面。
挂上黑緞帶的照片。
他們會用那一張照片?她最喜歡出道一周年紀念時的照片。
還好在遺書上先寫下來了。
電視台的八卦記者大概都會蜂擁而至。
活著時不屑多看她這個小歌星一眼。
一旦自殺身亡,又會把她當作大明星看待了。
社長一定在表面上搖頭歎息,稱贊她是個溫柔可愛的好女孩,其實在心中埋怨:還沒回本哪!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對凡事厭倦透了。
朋友?對,學校的朋友們,大概為她嚶嚶哭泣吧!公子是個溫柔的人——這個時候,不會有人說死人的坏話的。
公子一邊漫無邊際地想這想那,不知不覺的來到這里。
雖然從近距离看到了死亡,然而對公子這樣的小女孩而言,那個陰影實在太過龐大了。
她不愿意回去。
但是——如何是好?公子想就這樣离開這個地方。
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可以做售貨員,或是女侍應,一個月賺几万元,租個小小的公寓悄然過日子。
她向往這樣的生活。
漂亮的衣裳。
舞台上的聚光燈。
歌迷的歡呼聲。
兩年前的憧憬,現在失去一切意義,變得不值錢了。
就像舊了的玩具,縱然發出同樣的聲音,放出同樣的光芒,已經不再吸引她的眼光。
一切都不需要了。
她停下腳步。
來了一部車。
車燈在河堤上四處照耀;然后捉住公子的身影。
車子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公子!下車的是她的經理人柳澤。
公子!等一等!柳澤奔上河堤。
公子轉身就逃。
她跑了几步,不料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她不是不想逃。
然而身体已經不听使喚。
公子!柳澤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意外极了。
你說什么傻話呀?怎么想尋死去了?公子只是啜泣。
她沒气力說什么話。
來,站起來一能走嗎?回去公寓再說。
柳澤扶著公子走下河堤。
也許有几分鐘之久,公子處于半昏厥狀態。
當她醒覺過來時,已經躺在柳澤車子的后座里。
車子在紅色訊號燈前停下來。
柳澤回頭問:心里好過些沒有?公子單手撐住坐墊坐起來。
你就躺著吧!不……公子搖搖頭。
我很抱歉。
真是的。
你几歲?十八罷了!我也有過‘厭倦一切,不想活了’的念頭,那時已經三十啦。
十八歲的女孩子,不應該把這句話當台詞來念!柳澤說得很婉轉,而且幽默。
在演員和偶像派歌手的經理人中,柳澤是相當特別的一個。
普通的經理人都是口齒伶俐,在小事上斤斤計較的人。
柳澤卻是溫吞水性格的人,而且沉默寡言。
其他經理人拼命取悅他手下的歌星明星,然而柳澤很少稱贊公子。
可是,當公子疲倦不想說話時,柳澤會為她推掉一切應酬不打扰她。
當她寂寞時,柳澤又會适時打電話跟她聊天。
胖墩墩的柳澤,臉上戴著眼鏡,予人好好先生的印象。
公子見到他,情緒終于平复下來。
我不會再做這种傻事了。
公子說。
訊號燈轉綠。
柳澤一邊開動車子一邊說:那樣還不夠。
你必須對那家伙死心。
不然他只有傷害你。
公子決定尋死以前,大概不會了解這番話的涵意。
她會喊說:傷害就傷害吧!因為我喜歡他!接近過一次死亡后,公子的心境改變了。
曾經那樣鑽牛角尖的事,好像做夢一樣。
沒事了。
公子說。
我會忘掉他!那就好啦。
柳澤用平日的語調淡淡地說。
對你是好事。
他不住地重复。
公子流下眼淚——奇怪,想死的時候并沒有哭。
柳澤的說法令她覺得溫暖喜悅。
并非因為他是經理人,而是一個,人的關怀使她覺得溫暖和喜悅……車子進入公寓大廈的停車場。
心情放松之故,公子有點迷迷糊糊的打盹。
就在此刻,車子突然緊急煞車停下來,公子一下子受沖擊而覺醒。
怎么啦?柳澤先生。
我見到社長的車。
公子這才留意到,社長的大型外國車在停車場,霸道的超出車位規格線外。
我的事被社長……當然我沒說過。
可是一接到你的古怪電話時,周圍還有几個人。
真的?公子膽怯了。
社長大概很生气吧!這個……鎮定些。
現在沒事就好了。
車子停在固定位置后,柳澤和公子一同走進大廈的大堂。
等一下。
我先看看情形。
柳澤率先走進大堂四圍巡視一趟,然后催促公子一同搭電梯。
他怕八卦周刊或体育報的記者聞風而至。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公子又因不安而臉色蒼白。
對于不算大牌的小歌星而言,唱片公司老板乃是絕對君王。
特別是公子所屬的公司老板大崎社長,乃是唱片界數一數二有影響力的人物。
一旦得罪了大崎,休想在唱片界撈下去。
從此銷聲匿跡的藝人,連公子也認識好几個。
在大崎手中,公子之輩的小歌星就像紙公仔一樣,隨便一捏就瓦解淨盡。
你只要道歉就行了。
在電梯里,柳澤堅定地說。
其他的事讓我來應付。
公子點頭,一言不發。
走吧!走出電梯時,柳澤在她肩膀上輕拍一下。
玄關的門匙是打開的。
大崎社長擁有這里的鑰匙。
走進去時,公子發覺玄關里有兩雙男鞋。
社長不是單獨來的。
他跟誰在一起?啊!社長!你來啦!柳澤故意夸張吃惊的表情。
公子已經穩定下來了。
只是太疲倦,一時想不開而已。
她不會再做這种事的了。
公子雙手合十,低頭致歉。
對不起,累你擔心。
大崎的指間挾著雪茄煙,盤腿坐在沙發上。
他不像普通老板的類型。
身材高瘦,平日戴著淺色眼鏡。
而且一定穿三件一套的西裝亮相。
社長一定也是那副打扮入浴的。
柳澤曾經這樣開玩笑,惹得公子哈哈大笑。
公子不喜歡雪茄的味道。
社長來過以后,她立刻開窗驅除味道。
然而花一整天都消不去。
大崎注視公子一會。
沒有表情的臉,僅僅注視而已。
惹麻煩的家伙!大崎用獨特的粗聲說。
對不起!公子再度道歉。
我也太不留意了,万分抱歉。
柳澤搔搔頭皮。
我知道迫口出手很快,卻沒好好看住她,是我不對。
迫口吉郎,現年二十六歲的搖滾樂歌手。
除了唱歌還演電視劇,總之什么都做。
這一兩年突然走紅,在女藝員中也很吃得開,包括公子對他也有傾慕之心……半年前,公子和迫口吉郎在電視節目中一起拍檔。
一旦被迫口看上,像公子之流根本不是對手。
迫口是天皇巨星。
大崎說。
兩三年后不知怎樣,總之現在是他的天下。
他跟公子只是玩玩而已,不是認真的吧!柳澤說。
當然。
不過,鬧出丑聞總是不好。
他有不少擁煲是女子中學生哪。
公子不懂人情世故。
是迫口不好。
不是誰好誰不好的問題。
大崎說。
就看誰是大牌。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大崎把雪茄輕放在煙灰盅里。
有人看到他們兩個從這里出去。
直的嗎?柳澤臉色一變。
我可沒留意到……幸好是我認識的攝影記者。
大崎歪歪嘴巴笑一笑,他用技巧掩飾了,使男方的臉看不清楚。
換句話說……讀者看不出男的是迫口。
公子的照片拍出來了,沒法子。
他們知道公子住在這幢公寓里。
不能壓住不發表嗎?太花錢了。
大崎說。
何況現在的公子需要靠丑聞賣名。
公子繼續蒼白著臉,低頭不語。
可是,那會使公子——當然她會受到攻擊。
她該有所領悟才對。
這是工作范圍之內的事。
太可怜了。
而且,受騙的是公子這邊——柳澤先生。
公子拉住柳澤的手臂。
算了。
我自己做的事,應該自己負責。
不錯。
大崎點點頭。
別忘了,你的娘家也向公司借了錢。
我知道。
公子貸款為父母改建房子。
那是大崎本身建議的,結果公子向公司借了一筆錢。
可是社長,他們一定會問對手是誰。
柳澤說。
我知道。
所以要找替身。
替身?是的。
只要是同公司的人就沒問題了。
我准備用工藤。
——工藤安夫,同公司的男歌手。
宣傳上說他只有二十一歲,其實在旁人眼中卻有二十七八了。
工藤也答應了?當然。
那家伙最近沒有受歡迎的熱門歌曲,很快就會遭人遺忘。
正是好机會。
公子想起來了,玄關里的另一雙男鞋。
工藤是否來了這儿?公子說。
不錯。
我答應了那位攝影記者,他不說出迫口的事,交換條件是讓他拍下工藤早上從這里出去的鏡頭。
那樣做太過分了!柳澤不由探前身体。
我已經決定了。
大崎轉向公子。
怎樣?被他這樣一問,公子壓根儿沒有搖頭的佘地。
好的。
公子說。
好吧!我要走了。
大畸站起來。
柳澤,關于那張照片登出來后的應對,你照以往的辦法去做。
必要時開記者招待會,讓她哭訴也無妨。
知道了。
柳澤說。
柳澤的表情也僵硬起來。
大畸正要邁步离開,見柳澤不動,好奇地問;怎么啦?你不回去?我留在這里。
明天早上必須送工藤和公子出門吧!大畸笑了一下。
皮笑肉不笑,沒有聲音的獨特笑法。
原來你有那种嗜好哇。
咦?我是說,你是不是有偷看別人在床上調戲的嗜好。
柳澤終于明白過來的樣子。
社長……你真的想讓工藤跟公子睡?聲音有點顫抖。
那有什么法子?工藤必須接受沒有經歷過的事。
公子也會明白的,對不對?不是那個問題。
柳澤的語調愈來愈強硬。
因為公子也是人啊!大崎盯住柳澤。
你的話倒是相當堂皇哪!柳澤軟弱下來。
無論怎祥,對方是老板。
柳澤先生——算了。
公子捉住柳澤的腕臂。
公子已經領悟到是怎么回事。
當她知道那是工藤的鞋子時。
社長。
公子說。
我有一個要求。
什么事?能不能請你把那支雪茄帶走?我不喜歡那味道。
這是公子最大的抵抗。
大崎笑一笑。
走回來拿起煙灰盅上的雪茄煙,銜在嘴里。
——好自為之!大崎走出去以后,柳澤泄气地垂下肩膀。
柳澤先生……你回去吧!可是……社長太過分了。
無可奈何啦。
橫豎……橫豎……像迫口那樣的人也是……工藤大概也差不多。
柳澤的手輕輕地碰一碰公子的臉。
從明天起,忘掉一切,重新做人吧!嗯。
公子點點頭。
她的臉上終于浮起一絲微笑。
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微笑有點怪异。
柳澤似乎已經沒有气力再說什么的樣子,沉默地走了出去。
公子鎖上玄關的門,扣上鏈子。
——怎么會演變到這种田地。
被迫口的甜言蜜語誘惑時,她以為是夢一般的幸福……公子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寢室。
房門關著。
她遲疑著伸手拉旋鈕。
何等悲哀,怎會落到如此悲慘的地步。
自己一心向往的就是這樣的世界?可惜已經遲了。
她必須打開這道門。
沒有選擇佘地。
公子好不容易吞下涌流的眼淚,伸出顫抖的手,慢慢轉動門鈕……3那家伙怎么搞的?片山埋怨著。
喵!你肯定約的是下午三點鐘?晴美問。
不會錯。
不是半夜三點嗎?怎會!他再三提醒過,不是晚上,是白天!哥哥提議的吧!膽小鬼!晴美嘲笑他。
秋高气爽的一日。
片山不值班,晴美也請了假。
至于福爾摩斯——本來每天都是假期啦。
石津有工作不能來,于是只有片山家的二人一貓傻呼呼地站在私人鐵道的車站廣場前。
當然不是為紅十字會的募捐運動。
他們約好KSB電視的監制昌沼在這里磁頭。
那幢鬼屋据說距离車站十分鐘路罷了,可是在電話中無論怎樣說明路繞,片山還是糊里糊涂,只能約好在車站前面碰頭。
這個市鎮很安靜哪!晴美舉目仰望高空說道。
也許屬于文教地區的緣故,這一帶學校很多,車站前也井然有序,時髦的商店不少。
道路寬,車輛不多。
平日之故,偶而看到稀稀落落回校的高中生或大學生。
年輕真好。
晴美說。
我也有過這樣年輕的日子啊!你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這話是什么意思?晴美斜睨片山一眼。
喵!福爾摩斯說你的洋子很難看,別來這一套!好吧!今晚那餐不用吃了!?畢竟是糧食廳的分量較強。
片山不敢再胡鬧。
突然覺得周圍吱吱喳喳的熱鬧起來。
也許恰好遇到放學時間,一群穿學生服的女子高中生陸陸續續走過來。
片山慌忙后退兩三步。
因為她們要從他們站立的位置旁邊經過。
眾所周知,片山有女性恐懼症。
跟前一段時期比較,現在已經堅強多了,然而一隊女子軍團走過來時,那股魄力也足以使他產生貧血現象。
哥哥,我想在這里住下來。
你說好不好?什么?住下來?我要跟石津結婚了嘛。
什么?片山眼都瞪大了。
那家伙居然沒向我提過一句!這么重大的事也隱瞞我——等等等!稍安勿躁!晴美苦笑。
開玩笑罷了!瞧!女學生都在看你哪!是嗎?片山松一口气,不過,凡事都得按部就班,知道嗎?假如真有其事的話……目前的公寓住得有點膩了。
怎樣?想不想搬到附近來住?万一多出一個房間什么的,石津那家伙一定住進來!怎么會呢!晴美噗嗤一笑。
這么好的居住環境,想必房租也貴得厲害。
憑我這份探員的收入,恐怕住不起哪!那就不如試試去租那幢鬼屋看看,一定很便宜!以鬼為鄰是你所好嗎?片山回她一句。
對了。
說起來,昌沼那家伙……片山游目四顧。
就在這時,有位穿校服的女學生提著書包站到面前。
請問……你有什么苦惱嗎?咦!晴美嚇一跳。
我在想,是否需要我的幫忙。
不是的。
我們不是迷路,只是在這里等人。
是嗎?女學生微笑。
我是本周的‘親善委員’,請多多指教!親善委員?嗯。
一星期內,我必須幫別人十次忙。
噢,你的學校做的事倒真有趣。
晴美也笑了。
那你達到十次的目的沒?還沒有。
本周‘歉收’。
對方促狹地笑一笑。
只做五次親善的事。
那可糟了。
不過,有時也幫了對方大忙。
這种机會很少。
女學生皺起眉頭。
很可愛的少女。
福爾摩斯頗感興趣地抬頭望著她。
少女發現了。
嘩!好可愛!我可以抱抱它嗎?嗯。
這也是一种親善。
哈,真的。
少女抱起福爾摩斯。
好溫暖!而且毛色美麗,看起來好聰明的樣子。
喵!它說是的。
晴美說。
喂,哥哥!什么?片山如夢初醒。
不曉得這位同學知不知道那間房子的事?在什么地方?我從幼儿園開始在這里讀書,這一帶的事大致上都知道。
少女說。
好像是徒步十分鐘左右,現在沒有人住了。
從前是一家姓久米谷的人的住家。
咦?久米谷的住家?哇!見到少女嚇得蹦蹦眺跳的模樣,片山深深為自己的年齡悲慟。
那是鬼屋喲。
你們知不知道?知道。
地點在哪儿?就在學校后面。
能不能請你帶路?哥哥,去看看吧!已經過了四十分鐘,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可是……片山很想不如就這樣回去算了。
他有莫名的不祥預感。
然而,在片山還沒陳述意見之前,少女已經搶先抱起福爾摩斯,并作自我介紹。
我是中內亞季,亞洲的亞,季節的季。
十七歲。
我是片山晴美,他是我哥哥義太郎。
這貓名叫福爾摩斯。
互相介紹完畢,她們已經開始邁步。
片山只好放棄念頭,跟在二人后面走。
你們去那里有什么事?中內亞季說。
首先我要介紹,家兄的外表沒什么,卻是警視廳的刑警——嘩!了不起!中內亞季又跳起來。
片山見到福爾摩斯舒舒服服的躺在少女的肩膀上,不由歎一口气。
福爾摩斯閉起眼睛,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在說。
這樣可以了,華生君!這就是我的學校。
中內亞季說。
隨著遠离車站,愈是綠意盎然。
中內亞季的學校位于宁靜的住宅街上,連片山也略有所聞的貴族學校。
仿如從大地的深處長出來的銀杏樹,像屋頂似的覆蓋在正門一帶,樹枝伸展到馬路上。
美麗极了。
晴美欽佩地盛贊。
它是學校的象征。
亞季說。
假如將這棵樹砍掉的活,傳說會發生不祥的事。
有人想把它砍掉么?曾經有一位什么皇族要來我們學校。
當時有個先來視察的人看到這棵樹,說是不方便汽車通過,下令砍掉。
真是蠻不講理。
校長先生也很為難,結果家長會有人反對,不然就阻止不讓所謂的大人物來參觀。
阻止了?不。
其實中型車可以通過的,很簡單的事。
不過那种大人物很難侍候啦。
說不定他身邊的人狐假虎威。
就是呀。
晴美點點頭。
光是拘泥于形式,太落伍了。
包括結婚也是。
當前扯不上關系吧!片山說。
嘻!你們兩兄妹真好玩!亞季噗嗤一聲笑起來。
住在一起時,就稱不上好玩了。
片山認真地說。
久米谷家的房子就在前面我們從那邊繞過去。
中內亞季開步走。
福爾摩斯依然很愜意地被她抱著。
喂!福爾摩斯,庄重一點,自己下來走路吧!沒關系啦。
現在的公寓房子都不准養狗養貓,這樣比較好玩嘛。
喵!福爾摩斯出聲示威,然后一頭靠在亞季肩上,就像在泡溫泉浴似的閉起眼睛。
喂!中內同學!后面傳來呼聲。
啊,老師。
校內恰好出來一個小胖子,臉孔很年輕,頭頂禿了不少,好像身手很敏捷。
你在做什么?放學途中不准游戲哦。
小胖子教師的請調十分開朗,不像在警告她。
我是‘親善委員’哪!亞季爭辯。
我們迷路了,請她帶路而己。
晴美說。
是嗎?那就——那位老師說到一半,有點傻呼呼地望著晴美。
他是教數學的向井老師。
亞季介紹。
我是向井忠哉。
對方雙腳并立,鞠躬致敬。
三十二歲,未婚。
很有趣的男人。
片山和晴美說出原委后,向井說:太危險了!那幢房子沒一樣好。
我不能讓可愛的學生接近那么危險的地方。
我呀,一天到晚去的——啊,糟糕!亞季沖口而出,說完伸伸舌頭。
我知道,你們白天躲在那邊偷吃零食。
老師,你怎知道?當然知道!托你們的福,我和女朋友不能在那邊碰頭了!晴美笑起來。
那就一塊儿去鬼屋探險吧!?奉陪!向井畢恭畢敬地說。
走了几步,向井出其不意地問。
你們是兄妹,不是夫婦?對呀。
真的?太好了;手足之情是最美麗的東西哪!老師真是。
亞季吃吃地笑起來。
她跟片山走在前面。
向井老師很容易愛上別人。
對于可愛的女學生也會表示傾心。
不過。
他确實是教學認真的好老師。
那么,他對晴美也有意思了?一見鐘情。
不過沒關系,他的愛情熱得快,冷得也快!幸好石津那家伙不在,片山想。
不然身為刑警,在學校發生暴力事件就不妙了……馬路恰好沿著學校的舊石牆繞一圈。
毫無裂縫的石牆往前伸展,卻不至使人產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
假如蹺起腳跟往內看,可以看到內部恰當地凹凸著。
圍牆的對面還保留用當部分的自然樹林,好些寬敞的大宅栖比而建。
我做小學生時候,必須經過這條路去學校。
亞季說。
樹林鴉雀無聲,沒有街燈……大家都說危險。
可以想像得到。
現在變成高級住宅區了。
亞季像大人似的歎息。
我得釣個有錢的金龜婿,才能住到這個地方來。
走在二人后面的向井教師對晴美說著同樣的話。
几年前這里全是雜木林。
憑我教書的薪水,一輩子也住不起。
亞季同學——你有進過久米谷的家嗎?片山問。
嘻嘻,亞季笑了。
其實只到過庭院而已,沒有闖入屋子里面。
那就沒什么可怕了。
好玩嘛。
是么?片山歎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那幢房子……當然知道。
亞季忙不迭地點點頭。
因為自殺而死的久米谷淑惠,本來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原來是這樣的呀。
當然我不是直接知道的。
已經是五年前的事啦。
那時我還是小學生……不過听說鬧得很大,現在還常有人提起。
晤。
片山點點頭,沒有繼續深入追問下去。
說句真心話,他實在不想牽連到复雜的怪事上。
前面轉彎就看到了。
亞季道。
沿著圍牆再轉個彎,正好是有正門的另一邊。
有車。
片山說。
難道是……一部汽車向他們的方向駛來,踩了緊急煞車制停下,從窗口探出昌沼的臉。
片山!對不起!幸好這位同學為我們帶路。
你有什么急事是嗎?就是啊!頭痛极了。
昌沼唉聲歎气地下了車,眼睛停留在中內亞季身上。
小姐——你几歲?嚇?我問你的年齡。
十七。
你很可愛。
想不想當演員?我是KBS的監制——昌沼說道,馬上掃出名片遞給亞季。
就在這時,向井呱嗒呱嗒地跑上前來,滿臉漲紅地怒吼:喂!不准隨便跟我的學生搭訕!亞季已經騰空躍起,大聲喊。
真的,好玩极了!4實在太浪費了!男人說。
這么大的土地閒著不用,只有傻瓜才會做。
我明白你的心情。
昌沼的表情苦巴巴的。
只有一個星期罷了。
一個星期!你試試將几億元存進銀行看看。
你想會有多少利息?可是,一星期時間,不能在這里建好一幢大廈吧!遲一星期動工,就遲一星期竣工了。
對方劈里啪啦地反擊。
遲一星期竣工,就遲一星期賣出去,也遲一星期收到錢,造成銀行利息的損失有多大?那筆錢,電視台的人肯付給我嗎?昌沼也為難了,不積壓如何是好。
那個人居心何在?晴美悄悄對片山說。
片山听到那番對話也煩躁起來。
假如那些對話是出自吝嗇的守財奴,他也不是不能了解。
問題是說話的是二十三歲的青年,身穿一套白閃閃的西裝,站在金光閃閃的平治房車旁邊。
听說他父親死了,這塊土地由他繼承。
今天第一次來這里看地,已經決定改建為高級公寓大廈了。
縱使要蓋公寓,也不會馬上動土吧?昌沼說。
明天就可以開始拆毀工程了。
男人說。
我手下有承包商!請等一下。
數學老師向井挺身而出。
怎么樣?男人不可一世地說。
你知道這幢房子鬧鬼的事嗎?你是指自殺少女鬼魂作怪的事?胡說八道。
青年笑了。
我老爸很迷信,他就是听說鬧鬼,所以不敢動手。
你不相信?那還用說。
我想還是不要的好。
向井認真地說。
這里還是保留原樣,不要亂動的好。
亞季悄悄告訴片山。
向井老師教過久米谷淑惠。
原來如此。
片山點點頭。
這幢房子的确陰气重重。
因為沒有人住的緣故,已經很荒蕪了。
現在片山他們站在庭院里,雖然也不算怎么荒草萎婆,但是當他們從坏掉的大門走進去時,感覺只有房子外面有陽光。
你在威脅我嗎?青年斜睨向井。
我要報警。
算了算了。
昌沼進來調停。
他是學校老師,不會威脅你。
老師?教什么?占卜嗎?數學。
向井神气地說。
育年闡言大笑起來。
迷信的數學者師?真有趣。
向井的表情嚴肅起來。
我不認為數學是凡事都講究合理才對。
你該知道十除三永遠除不盡吧!青年冒火了。
當然。
數學也有‘除不盡’的事。
就像十除三是三點三三三……永遠除不盡一樣。
世上也有除不盡的事。
是嗎?青年盤起胳膊。
好吧!就當這幢房子真有自殺少女的鬼魂存在,那又怎樣?她能用靈的力量阻擋推泥机么?我從來不相信有靈魂這回事。
因為你沒進去看過。
那就進去看看吧!青年聳聳肩,從口袋里掏出鑰匙。
我把鑰匙帶來了。
好的。
昌沼點點頭,那就讓我們進去看一看吧!總之,我也有我的立揚。
歡迎之至——對了,我是這里的地主添田和彥。
我剛剛從父親手上繼承了七幢租賃大廈,以及其他十幢公寓樓宇等等產業。
討厭的家伙!亞季低聲罵一句。
喵!福爾摩斯叫了一聲。
從亞季的腕臂滑溜溜的脫出,下到地面,然后小踏步走向房子方面。
真的要去嗎?片山無奈地喃語。
全体走進屋里去了。
里頭并非完全空空蕩蕩的一無所有。
只是積滿塵埃;空气也很潮濕的感覺。
不像有鬼出來嘛。
添田巡視一趟。
況且那些東西白天要睡覺。
昌沼先生,你不是說,這幢房子是久米谷遠房親戚所有的嗎?晴美問。
這個人的父親把它買下來了。
昌沼說。
哦?那他知道這是鬼屋也買?我不是說了嗎?家父是迷信家。
添田說。
他認為擁有這樣的房子就會大富大費。
你說那位名導播獨自度過一晚的房間在哪儿?晴美再問昌沼。
二樓,少女的房間。
去看看吧!有趣得很。
添田挑撥地笑一笑。
喂!幽靈小姐!我們來了!話一說完,擺在亥關角落的大衣挂架,好像被風吹襲似響。
砰一聲倒下來。
哇!眾人嚇得眺起來。
干嘛!傻瓜!添田气呼呼地。
原來就放不穩的。
來。
上樓去!一行人陸陸續續上樓梯。
瞧!福爾摩斯……晴美碰一碰片山的手臂。
片山也留意到了。
福爾摩斯上樓梯的腳步出奇的謹慎,眼睛發光,体毛倒豎,顯得很累張。
好像有東西。
片山輕聲說。
上到二樓,走廊幽暗。
正面只有一個窗口,此外沒地方有光線進來。
就是右邊的房間。
昌沼說。
當然我們不會對那位姑娘做坏事……我喜歡可愛的姑娘。
希望她出來讓我好好看一看。
添田故意輕桃地說。
有點提心吊膽地打開房間。
片山有一瞬的害怕,慌忙閉起眼睛。
他害怕的東西很多,包括怕鬼。
喵!福爾摩斯尖叫一聲。
片山緩緩張開眼睛……什么鬼影都沒有嘛!添田說。
率先走了進去。
她的父母大概保留女儿生前的模樣,沒有碰過房間的布置。
昌沼說。
确實是女孩子的香閨。
明亮的牆紙,書架角落上有棉花公仔。
書桌和椅子,還有睡床。
她就是利用那盞燈的吊鉤投環自盡的。
昌沼說。
也許想起死去的少女的事,向井竟然抽鼻涕感傷。
福爾摩斯踏著謹慎的腳步走進室內,繞著牆璧轉了一圈。
好像沒有東西出來嘛。
添田聳聳肩說。
難得我們來了,好歹也要出來打個招呼才是。
嘩!中內亞季突然怪叫一聲,大家嚇了一跳。
有人——有人摸我一下。
別嚇人啦。
添田生气地說。
女孩子的歇斯底里真是叫人受不了。
真的有什么摸我一下嘛。
亞季蒼白地渾身發顫抖。
添田先生,恕我直言。
向井說。
能不能不管這個房間的事?笑話!添田的臉泛起紅潮。
我偏要從今天開始住在這里,看她靈不靈!好好好。
昌沼拍拍他的肩膀。
這樣如何?今晚只要你平安無事的在這里過夜,我就放棄。
反過來說,假如你不能忍受而跑掉的話——就把這里借給我們。
好。
添田點點頭。
但是不准使用詭計——我們那有去安排什么詭計?況且,假如這里有詭計,一眼就看破了。
好啦。
就讓我跟幽靈碰個面,一定很開心。
添田說。
片山望望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似乎不太關心他們的對話,瞪大眼睛在床邊看來看去。
不會有事吧!坐在昌沼的車上時,片山說。
万一有什么,也是當事人的責任。
晴美冷冷地說。
他又不是小孩子。
昌沼開車送他們去車站。
片山在前座。
晴美、福爾摩斯以及中內亞季坐在后座。
可是我真的感覺到了。
亞季說。
就像一塊布擦過臉頰的樣子……但是什么也看不見。
不可能有風。
因為窗口并沒有打開。
晴美說。
不過——亞季欲言又止。
怎么啦?晴美問。
亞季突然望向窗外。
縱使她的靈魂留在那里,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我想她真的很痛苦,被所愛的男人拋棄——亞季的聲音有點哽咽。
我感覺到房間里有東西。
她的悲哀無處可放,所以……啊,是的。
晴美點頭。
因為她也經歷過痛苦的戀情。
被男人欺騙的話……跟哥哥失戀的感受完全不同啊!為何扯到我頭上來了!片山气鼓鼓地盯著前方。
喂,監制先生。
亞季喊開車的昌沼。
我姓昌沼。
什么事?假如你們在那邊收錄電視節目,我也要參加。
什么?我想在那里過一晚。
可是……你的老師不是說過了嗎?學校禁止的。
我不在乎。
最多受處罰。
亞季的語調很強硬。
我想接触她更多!瞄!貓儿也贊成了嘛。
昌沼笑一笑。
好吧!万一學校有話說,就當作被我騙到而演出好了。
這個年頭時興受男人騙啊!亞季夸張地說,引起哄堂大笑。
假如實行的話,由什么人演出?晴美問。
還沒确定。
昌沼說。
我想是迫口吉郎。
迫口吉郎?我不喜歡他。
亞季埋率地說。
我也是。
昌沼也埋率地說。
老實說,他的評价不太好,可是有名气。
除了他還有誰?晴美再問。
請個偶像派女歌星跟他拍檔。
畢竟需要多一個呱呱叫來增加气氛。
好像很可伶。
亞季說。
可能是今田公子。
昌沼說。
今田公子?亞季想到什么的樣子。
最近是不是跟什么人鬧緋聞?對。
照片周刊登出來了。
不久前的記者招待會上,可怜兮兮的。
她只是跟人家談戀愛罷了,怎么遭如此批評?片山提出單純的問題。
我也不懂。
只是一种習慣而已。
昌沼說。
我看到電視了。
她在記者招待會上哭得好可怜。
晴美說。
喂,晴美,上班的時候怎么偷看這些八卦節目?也許哥哥不知道,通常做事的人有中午休息時間的喲。
這點我知道哇。
是嗎?我以為你忙得不知道有休息時間耶!哈哈!亞李笑得從座位彈跳起來。
福爾摩斯被彈到座位底下。
啊,對不起!原諒我,可愛的福爾摩斯!亞季抱起它時,它已在翻白眼了。
片山搖頭歎息不已。
剛方還在為自殺的少女淌下同情之淚,一轉眼就嘻嘻哈哈的,演技真是自然。
這么說,演出者是迫口吉郎和今田公子……暫定而已。
其他都是外行人。
昌沼說。
片山先生、晴美小姐、福爾摩斯和我,總共六個人——不,五人一貓。
亞季說。
哎哎,我還不一定正式出場哪!是不是?片山說。
嗯——這個嘛……昌沼含糊其詞。
喂!你難道向我們課長——我并沒有說什么。
只不過說是有這么一個策划,希望片山見幫忙。
你的課長的确善解人意,他說:‘假如那家伙還能幫得上忙的話,請自由使用吧!’課長真的這樣說……片山气极了。
雖然知道自己不是搜查一課的精干密探,但也不至于可以自由使用吧!他又不是出租公司的貨品。
糟糕!超過車站了。
昌沼說。
送我回家!片山用暴躁的聲音說。
怎么,這個時間打電活來?片山嘀嘀咕咕的爬起來,看看時鐘,凌晨五時。
好夢正酣時被電話吵醒……晴美睡得很熟,一動也不動。
沒法子,片山只好爬起來接電話。
喂!片山嗎?是啊!片山還在打哈欠。
哪一位?昌沼呀。
怎么,已經睡啦?什么已經?五點鐘了。
抱歉,因為我通常早上六點鐘才睡覺。
替普通人的生活考慮一下嘛。
有什么事?剛才警察打電活來了。
什么?關于昨晚在那幢房子過夜的添田的事。
那位年輕地主少爺?他怎么啦?死了。
片山一時之間听不明白。
他用力摔摔頭,勉強張開眼睛問:你說什么?死了?是的。
可是……為什么?交通意外。
半夜一點多,他的平治車開到時速二百公里以上。
為什么開那么快?不知道。
總之,他的車子跟大卡車相撞了。
片山逐漸清醒過來。
即刻死亡?不。
送去醫院時還有呼吸。
當時說起我的名字,所以警方跟我聯絡。
片山點點頭。
那個威風八面的添田,竟然……還有,他在臨死前挂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從那個房間逃出來的。
’那個房間?總之他很恐懼,不曉得發生了什么事。
怎會這樣……片山搖搖頭。
畢竟有什么東西跑出來了吧!大概是的。
我想他是個外表剛強其實膽小的家伙。
想起來真不是味道!說的也是。
片說。
不過即是交通意外也沒法子啦!不管他多害怕,卻不是謀殺案。
晤,說的也是……昌沼的話含混起來。
那么,電視節目當然取消嘍。
片山有如釋重負之感。
那可不行。
昌沼說。
什么?昨晚我跟電視台的編劇部主任在一起時,接到警方的聯絡電話……主任問是怎么回事,我說出事情經過,他很有興趣,表示非做不可。
那么……真的要做?對。
當前之務是查出那幢房子和土地變成誰的產業。
總之。
非做不可。
我也不能阻止了。
太過分了!我知道。
無論如何——拜托。
我當然跟你在一起。
一切靠你了!怎能自作主張!喂!喂!電話挂斷了。
到底發生什么事?添田害怕得逃出來的事……難道真的有鬼魂出現?怎么啦?有人拍他的肩膀。
片山嚇得嘩然大叫,坐倒在地。
你在干什么?晴美呆住了。
這個時候不要出聲嘛。
不要大喊大叫——發生什么事?片山哈哈聲喘气,等惊悸感鎮壓下來后,說出電話內容。
果然不錯。
晴美點點頭。
我認為事情沒那么簡單。
是他自己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片山完全清醒過來。
假如有人使用詭計恐嚇添田的話,即使不是有意,也是一种謀殺行為哪。
在這以前已經發主謀殺案了。
什么?久米谷淑惠之死,乃是不折不扣的謀殺案。
啊……是嗎?還有她的父母也是。
那個拋棄久米谷淑惠的男人,實際上殺了三個人。
可是法律不能制裁他呀。
我知道。
因此,我想去那個房間看一看。
怎么說?如果她真的在那里,說不定會告訴我,拋棄她的男人是誰。
片山吃惊地望著晴羌。
晴美則是一臉認真的表倩。
總之,不管哥哥怎么說都好,我決定在那個房間住一晚。
晚安!晴美一邊伸懶腰,一邊走回棉被里蒙頭大睡。
完全清醒過來的片山呆呆坐著,對福爾摩斯說。
她打什么主意,福爾摩斯?福爾摩斯躺在坐墊上呼呼入睡,沒有理他。
片山嘔气地仰面躺在電話旁,瞪著天花板出气……穎穎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