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离新田家不遠的一間小屋,很精致的山上小屋。
按了大門的電鈴,過了一會儿,一位矮矮胖胖,臉晒得黑黑的男人出來應門。
他大概有五十歲左右吧!當我告訴他我是警察時,他以奇特的眼光看著我請我進去。
房子的空間不是很大,不過倒也整理出一間客廳。
我委婉地說明我在執勤中,拒絕他招待威士忌酒,而在沙發邊緣坐下。
你是西尾真治先生吧!我就是,不知道有何貴事?你認識离這儿不遠的新田先生吧!我當然認識啦!還時常去打扰他們呢!事實上,希望你能保密。
昨天,新田先生的女儿被綁架了。
什么?西尾瞪大了眼。
那歹徒呢?還不知道是誰。
他女儿還沒回來嗎?還沒。
那太叫人擔心了。
歹徒的目的是錢吧!大概是吧!那找我是為了什么事呢?啊!我們知道你昨天去過新田先生的家,所以想來問你有沒有發覺不對勁的事,或是看見奇怪的人?啊!原來如此!可是……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儿之后,抱歉得很,什么都想不起來。
昨天晚上,我問岡本嘉子那天有沒有訪客時,她回答說中午的時候來了一位西尾先生,住在离這儿不遠的地方,走路大概花五分就到了。
是主人當兵時候的朋友……。
听她那冷淡的口气,我又再問她是不是討厭西尾這個人?她沒想到我會如此問而嚇了一跳,隨后又恢复那面無表情的態度,回答我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那個人是主人的客人。
為了慎重起見,我想問一下,你几點去新田先生那儿的?他看了天花板一下:嗯,大概是一點多,不到兩點吧!你去那儿有什么事嗎?啊,我去借書的。
新田先生有很多書籍,而且他也說過,他不在的時候,想看書就來借書也沒關系的。
這件事岡本嘉子也提到。
可是,她又加上了几句話。
──他來借書無妨,可是連翻都沒翻地又還回來,是真的,一些新書,我翻了一下,有些頁數還黏在一起呢!你喜歡看書嗎?也沒有其他的消遣嘛!因為沒有工作,所以比較空閒……真令人羡慕!那里,還不是靠退休金及股票的紅利過活,不見得多快活。
我點點頭,這倒也是實情!你和新田先生是當兵的時候認識的?是的,是在當陸軍的時候認識的。
是一起在死亡前線掙扎的伙伴呢!那個就是當時的紀念品。
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牆壁上挂了一枝以前陸軍所使用的南部式手槍。
還能射擊嗎?不行,里頭沒子彈了!喔!很抱歉!干這一行的總是比較敏感!我自嘲地說。
那么,我告辭了!若想到什么事,請和我們聯絡!好。
當我起身時,瞥見客廳里面那個門喀地一聲關上了,而且,有一股香味飄來──。
我內心竊笑著。
這位老先生還老當益壯嘛!沒說一聲請他注意血壓我就出來了。
那時大概是兩點多了吧!今天都在外面東奔西跑的。
早上九點和新田二人去銀行商量贖金的事,中午回一趟刑事警察局,看有沒有被綁架的新田雅子的消息,結果綁架現場附近、學校現場附近,都沒有打听到任何蛛絲馬跡。
而西尾這儿也沒有收獲。
我急忙地赶回新田家,這樣一天在外頭跑,連午飯還沒吃,若是原田的話,大概已經受不了了吧!──心里總挂著一件事,不是午餐的事,而是那個叫做西尾的男人,到底靠什么生活呢?只是退休金和股票的分紅就能過活嗎?還是吃軟飯的呢?……可是岡本嘉子說他是一個人獨居生活的啊!什么?你已經來啦?我一進餐廳,永井夕子正在大口吃著三明治。
靜不下嘛!情況怎樣了?我餓死啦!邊吃邊說吧!她笑著說:缺食儿童!岡本嘉子做了一堆像山似地三明治,我抓了就吃,邊告訴她傍晚銀行會送錢來,其他的調查一無進展,及西尾那個人的事。
昨天來這里的只有西尾一個人,那就有必要再加以調查了。
嘉子說的?是啊!怎么了?沒什么!只是,嘉子也是這里面的人!你又……并不是怀疑,只是說有這可能性。
說不定有著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呢!說得也是!而且,昨天休假的那個女佣人,叫做町子吧!我不太常看到她。
常常我一來,她就躲到自己的房間里去。
……我是知道她很任性,可是想想,她也有可疑之處。
我不自禁地笑了。
只要遇上你的人都是嫌疑犯!名偵探的常識喔!她正經八百地說著,而且,我又常在這家出入。
嗯!這是件很有趣的推理案件!我留下那位自我陶醉的名偵探,逕自往內客廳走去。
還差十五分就三點了。
一進入內客廳,正在收拾煙灰缸的年輕女孩抬頭看著我。
大約和夕子同年齡吧!有點胖,皮膚稍微黑黑的,看起來是很健康的女子,她大概就是町子吧!你……我是在這里工作的。
她自動地說:昨天我休息,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是町子!是的。
姓什么?啊!那個──我姓井上。
我是刑事警察局來的宇野。
喔!這位叫做井上町子的女孩似乎相當緊張,也難怪了,和警官說話誰不緊張呢!今天几點來的?剛剛才來的。
從嘉子那儿知道發生了事情吧!是的。
听說你昨天休假。
是的,昨天晚上我住在家里。
昨天几點离開這里?大概是早上七點半左右吧!出門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奇怪的人或車子之類的?沒有,都沒看到。
──回答似乎太快了些。
你的房間是哪一間?啊!一樓的最里面,通往后院出口的旁邊……這里的待遇好不好?相──相當的好。
是誰介紹你來的呢?是介紹所介紹的。
這有什么……沒有沒有,問問而已。
這件事情還沒有讓外面的人知道,希望你也能保密!是的。
她熱情地點著頭,我可以走了嗎?井上町子手上拿著髒煙灰缸,快速地從我旁邊逃离開去。
我注視著她离開,她……。
坐在豪華沙發上,倒不如說是身体沉陷在柔軟沙發上,正在想著這家伙似乎有點趣味時,夕子進來了。
哎呀!有好玩的事喔!嗯!什么事呀?剛剛我不是跟你說在西尾家有聞到香水味嗎?是呀!剛才,我和井上町子談過話了。
──她身上的香味和我在西尾家聞到的香味一樣!八點了!一位刑警提醒我們。
歹徒打電話時間是八點半。
還有三十分鐘受苦的時間。
永井夕子問:新田先生呢?剛剛出去了。
他在院子里。
岡本嘉子說道。
在院子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和夕子打開走廊盡頭的門通往庭院去。
夜已深,設計成類似煤油燈的水銀燈閃閃發光,照著經過一番整理的草地。
庭院的一角有著用磚砌成的焚燒爐,新田就站在它前面,像是在燒著書籍之類的東西,黃色的火焰一閃一閃地吐著,映照在新田的臉上。
當我們快走近時,新田才抬起頭。
啊!組長先生。
您在做什么?受不了那等待的滋味──就燒些沒用的書打發時間。
原來如此。
若不做些事分散精神,我會吃不消的。
現在几點了?──啊!不用了,我知道。
剛剛我才看這手表而已。
新田深深地歎了一口气。
雙肩垂下,看起來相當疲倦。
雅子一定會安全回來的。
听了永井夕子安慰的話,他笑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組長先生,你大概也已經知道了,雅子不是我太太的儿女……?新田以近乎半嘟囔的聲調,低聲地訴說著:以前對雅子母女倆只有拿生活補助費給她們,連雅子的臉都沒有見過,只知道我有個女儿。
差不多五年前,她媽媽去世了,那時候,才把雅子委托給我,我就把雅子接過來了。
可是雅子那時候已經九歲了,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她跟我又不熟稔,我又忙于事業,也都沒和她好好談話過。
一晃眼,五年過去了。
……讓她上學,給她穿好衣服,買最貴的腳踏車給她,我認為這已經盡到一位父親的義務了。
──可是,我錯了!當我去找雅子,看到掉在水溝的腳踏車時,我才發覺:我所買的東西,對雅子來說,究竟有何意義呢?衣服、腳踏車都無法保護雅子,身為父親的我,若是到學校去接她,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了。
……我也知道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所幸,還沒有發生令我遺憾的事。
我需要她,她若是回來的話,……不會再發生以前那种情形了!焚燒爐的殘火一剎那間明亮的燃燒起來,照在新田臉上之后,就消失滅掉了。
電話鈴響了,剛好是八點半。
好了嗎?我和新田一齊將手放在話筒上。
一、二、三!新田先生吧!聲音出來了。
錢准備好了嗎?准備好了。
很好。
隔了一段時間,聲音才繼續說道:把錢放在紙袋里,今晚一點,拿到北池公園來。
公園的中央有個池塘,池塘旁邊有椅凳,把袋子放在那邊的垃圾筒內就离開。
只能一個人來,若是看到警察的影子,你女儿的命就沒了。
我知道了,我一個人去。
……拿錢來的不是你,你有一位家庭教師吧!叫那個女的拿來。
我屏息听著。
等等!新田喊著說:她──電話挂斷了。
──新田和我對看一眼。
怎么了?一位刑警問道。
嗯。
今晚一點,北池公園……在這附近。
新田接著說:走路要二十分鐘。
那我去好了。
那位問話的刑警熱情地說著。
我最像新田先生的体格。
不行!啊?新田走向坐在沙發上,一直注著我們的夕子。
歹徒指名你拿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