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滿天的星星──也不是,是在眼前一閃一亮的光線。
不是真正的光線,是從眼睛閃出火花的亮光。
頭痛得不得了,不自覺地發出呻吟的聲音。
啊!醒啦?耳旁傳來熟稔的聲音,嚇了一跳,想起身,可是,一想起身,頭就痛得皺眉。
啊……痛……不要緊吧?好大的腫包!痛吧?夕子擔心地看著我。
啊……。
這里是……?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看看四周,才知道自己是在一間狹窄的小屋里面。
可是,沒有燈光。
只能利用從木板釘死的窗戶空隙泄進來的光線,看出夕子的臉而已。
睡在地板上,腳和腰都冰冷的。
而且疼痛不堪。
你怎么在這里──送你走之后,我就回房間去,中途突然被人襲擊──哦!被偷襲啊?冷不防頭被布蒙上,也來不及反抗,腹部被揍,我就暈過去了……。
等我醒轉時,你就躺在旁邊了。
我也才剛剛醒的,你怎么也被打了一個包呢?我簡單地將所發生的事情說給她听。
雖然想更詳細地說明,可是在吃了一記之后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畜生!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太清楚,大概是村長家的后院吧!他后院有這种倉庫。
村長的后院?那,是他──念頭一轉,可是,偷襲我的人,不是耕介那老頭,就是一起去的年輕人……夕子沉默了一會儿,想了再想,終于開口說道:我剛剛想了一遍……怎樣?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知道什么?這個村庄歡迎的意思!──怎么說?你想想看嘛!再怎么有好人的村子,你抽煙的那种牌子沒有了,還特地叫人送來?還買做牛排的肉回來做菜?迎合都市人的口味,這些未免太過認真了吧!說得對。
而且村長叫太太去陪你,那也是种歡迎方式,這樣的歡迎方式未免太不尋常了吧?的确如此。
這种歡迎方式一定有它特別的意義在!可是……我還是想不透啊!還沒想到啊?無論如何都要滿足那個人的希望──喜歡吃的食物、香煙、女人,什么都給他──。
你會聯想到什么呢?還是想不到──。
大概長了個包,頭腦血液循環不好,什么都想不起來。
你想說什么啊?夕子停頓了一下:死刑犯!我正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外面有腳步聲。
有人在開鎖的聲音,吱然一聲,小屋的門打開了,一個男子走進來。
植村!是植村吧?得救了!我正想站起來走過去的時,植村手拿著散彈槍對著我說:不要動,宇野刑警。
玩真的呀!不是開玩笑的!退后,坐下。
喂!夕子拉著我的手說:坐下啦!他是說真的!沒錯,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像在做夢似地,茫然地坐回原來的地方。
植村靠近門旁,謹慎地拿著槍。
外面微暗,是黎明前的微暗。
喊叫也沒用,沒有人會來救你們的。
村里的人怎么想呢?夕子替他回答說:村民都是共犯,對吧?!植村笑著說:還是你侄女聰明。
夕子繼續說道:為了正月的祭典,我們是必需的。
要當做犧牲品祭祀。
什么?就是這樣。
對我們村里來說,這一年一度的祭祀是很重要的儀式。
因為有這個祭祀,這貧窮的村落才不會滅亡,才不會絕子絕孫,才不會遇上大災難,一直生存到現在。
無聊!你真的相信那种迷信?當然不相信!植村輕輕地說道:可是,村里的人都相信這种事。
那么就是說每年的元旦,這里一定有人被當成祭品而被殺害?是的!我怀疑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你──你是刑警啊!居然允許殺人?!組長,有句話不是說‘入鄉隨俗’嗎?而且,我從小時候起,每年就這樣看祭典長大的。
我倒不認為那是一种‘殺人’!可是,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當然!在法律上是殺人的。
既然知道了為什么不阻止呢?組長,你在說笑!植村悲傷地歎气說道:几十年、几百年,反正是不知何時開始的祭典,不是我一句話就可以廢除的。
──事實上,以前,也只不過是兩年前的事,有一位從東京大學畢業回來的男子向村民提議廢除這個祭典,說把人當祭品是不對的,那只是一种迷信而已。
他很熱心地說服村里的每一個人,大家看他這么熱心誠懇,都有點動搖了,所以那年就沒有舉行祭典。
結果,在那年夏天,這一帶出現前所未有、破紀錄的豪雨,山崖坍塌,死了十多名的村民。
大家都相信之所以會遇上這种事,都是因為沒有祭祀的關系。
而說出廢除祭典的那男子就被狂怒的村民追到懸崖掉下去了。
──從那以后,誰都不敢說出廢除祭典之類的事了。
我啞然無語。
跟那男子訂了婚的女孩,親眼看到愛人從懸崖墜落,因而發瘋了。
你們大概也認識的,就是坐在路旁的那個女孩子。
我惊訝不已。
原來如此!那女孩子寫會被殺掉是在給我們警告!裝著發瘋的樣子,對祭品的犧牲者發出危險的警告……。
可是,每年都有人死掉,警察應該會發現才對啊!我們都選旅客當做祭品。
而且,把那尸体放一陣子才去報警的。
沒辦法正确判斷何時死亡的,而且被當作身份不明的人還不少。
──你們來這里的事,家里都沒人知道吧?他說得沒錯!雖然旅館已經預約好了,可是我們沒去,也只是被當做取消處理,不會把我們當做行蹤不明而報警搜查。
可是──可是,應該會調查橫死的死因啊!就算有調查,也只是當成被野狗咬死的。
事實上,那是狼咬死的。
狼?雖然狼几乎已經絕跡了,可是村里為了每年一度祭典的關系,一直把狼養在森林中的小屋內。
昨天死掉的那年輕人大概走向那里,看到狼屋就過去看個究竟,而被咬死的。
植村聳聳肩,算他連气不好。
就在此時,公雞啼叫了。
植村快速地瞄了外面一眼。
時間到了。
不要把我們想得太坏。
我們是打算盡所能地供給你所喜歡的東西喔!希望你能肯定我們的誠意!我惡心地說:有什么誠意!据說你跟村長的太太睡覺。
植村臉上浮現出猥褻的笑容,好可惜喔!据說是相當棒的女人,風評不錯呢!外頭又有腳步聲,一會儿,門口出現兩位剽悍的年輕人。
喂,植村!回頭吧!現在回頭還不遲啊!我拼命地喊道,可是植村只是不語地搖頭,然后指示那兩名年輕人說:帶女孩子過去。
我擋在那兩個男人前面,說:等等!要殺的話,殺我就可以了。
組長,這樣子是不行的。
你們兩位都要死的,可是,要先請年輕女孩子過去,祭典才熱鬧得起來。
你!等等。
夕子按捺下我說:哪一個先都一樣,對吧?我不想看到你死的樣子。
你……夕子被那兩個男子架著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微笑地對我說:我忘了說一聲新年快樂!看她被兩個大男人架了出去之后,植村頗帶欽佩之意地說:相當有膽量!置之于死地太可惜了!喂!打算怎么樣做?你看過了吧!在村外做了一個圓形的棚欄。
──把她帶到里面去,然后放出狼,已經三天沒給它吃食物了。
大概會一下子扑過去咬破喉嚨吧!痛苦也只是一剎那而已。
你……你也算是人嗎?隨你怎么說!此時,遠處響起一聲一聲的鼓聲。
很單調,令人生懼的鼓聲。
是祭典開始的信號!是叫大家集合的鼓聲。
一會儿,鼓音叭噠地一聲停住了,接著听到万歲的喊聲。
開始的樣子。
我覺悟了。
不管怎樣,不救夕子不行,我一步一步地向植村靠近,植村吃惊地把槍拿直,說:不要過來!我會開槍的!要開槍你開好了!不管他的恐嚇,我慢慢地往前走去,你敢扣扳机,你就扣好了。
即使我中了兩槍,在死之前一定會殺死你的!──黎!要射喔!真的要開槍的!看我一直往前走,植村臉色發青地,開始往外頭后退。
他何時會扣扳机呢?万一,說不定在他扣扳机之前我就飛扑過去。
現在只有賭上了。
再不行動,說不定狼牙已經咬破夕子白嫩的喉嚨了。
──就是現在!正當我要飛扑過去時,植村突然叫了一聲。
眼睛瞪得大大地,像無力抓住散彈槍以地,槍掉了下去,他也跟著倒了下去。
背后深深地插了一支切肉的菜刀。
眼睜睜看他倒下去的,是那裝成瘋子的女孩子。
我一直在等……等這一時刻的來臨……不像是在對誰說話似地,放心地呢喃著,是這個家伙把那個人推落的……。
喂!不要緊吧!女孩子听到我的聲音,突然吃惊似地回神過來,叫說:快點逃吧!不行,我要去救她!村民都去祭典那儿了吧?對!那你去一趟上警察局,有沒有辦法?我會駕馬車。
那拜托你了!我從倒在地上的植村手中拿起散彈槍,拼命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