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美,你去哪儿?」正要走出玄关的里美,听见母亲的声音而止步。
「我想去看电影。
」在脑中重复了好几遍的「彩排」所致,话语流畅地跑出来。
「电影?」「平日人少的时候去才划算嘛,不是吗?」里美甚至露出笑脸,母亲终于要安心的样子。
「那倒是。
」母亲微笑。
「小心哦,晚饭时回来吧。
」她送女儿出玄关。
「是,那我走啦。
」出到外面时,里美立刻被热气包围,自己彷佛如雪造的雕像般,当场就会四分五裂,溶化掉似的。
可是在现实里她总算举步了,向着公车站一步一步地接近。
头晕目眩的,以为会倒下去,但不可思议地还支撑得住,经过的人也没特别去看她一眼的关系,外表一定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吧。
为何谁都不知道,我快要死了?里美受不了酷热的天气,却感觉到在某处还有另外一个在嘲笑「垮掉的人」的自己。
即使在这里突然倒下去,大概「另一个我」只会冷冷地看着而已。
公车来了,里美坐上去。
冷气很有效,几近寒冷。
跟早上不同,公车接近空荡荡的关系吧。
里美几乎不曾在白天搭乘过这么空的公车,在上下班时段,公车站更会出现搭不上的人群,非常拥挤。
不过,无须再乘搭拥挤的公车了,因为她已辞去了工作。
拿掉孩子后,里美十分消沉,即使去到公司也几乎没碰工作,时常早退。
终于公司内传出各种谣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应该谁也不知道的『事实』」开始被人窃窃私语。
结果,十天左右,里美就因「个人情由」而退职。
母亲担心是当然的,这么短的时间内,里美瘦了五、六公斤,每天都有黑眼圈。
问她,她就答说:「我很好哇,睡得很好。
」但说实在话,到天亮都睡不着的日子一直持续着,仅仅暑热已吃不消的里美,觉得自己的生命正逐渐蒸发并消耗而去。
不过,今天大概会很顺利吧。
里美说要去看电影的事,母亲一定相信。
在公车上舒坦地坐在位子上,闭起眼睛时,里美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
对,大概去得到目的地吧。
很快就到了火车站前,里美看表。
没问题,赶得及。
签名会在下午三点钟开始。
里美第一次把视线转向窗外的风景。
外面的风景意外地温柔,完全接纳里美似的。
「上街吗?」见到良江打扮好要走向玄关,和田浩介说。
「嗯,有甚么事要办吗?」良江说。
「不是……晚饭怎样?」「我会回来好好做饭给缺食儿童的!」良江笑说。
「我不是操心那种事,只是问问而已,你吃过饭才回来也没关系,我随便吃点就好。
」「我也有许多事要做,走啦。
」良江快步走了出去。
和田并不介意良江和甚么人交往。
不,至少「原则上」是的。
可是,最近良江的样子使和田有点惦挂在心。
那是甚么原因,他也说不上来。
男人吧──多半是。
良江也廿八岁了,有男朋友也不奇怪。
可良江的态度怎地有点不想让父亲知道的感觉。
难不成她爱上了有妻室的男人?和田希望相信良江,但失去文代的事,告诉和田「要防患未然」。
电话鸣响,和田马上接听。
「喂?我是,抱歉,你那么忙。
」「一点也不忙。
」侦探所的所长在电话的另一端笑说。
「得到和田兄多年来的关照,这么一点差事就让我为您服务吧。
」「不,我会好好付钱的,把帐单寄来吧。
然后?掌握到甚么?」「嗯,很轻松,令千金正在和男人交往。
」「应该是吧。
」「有女儿就操心啦。
」「没法子啊。
那么,知道那男人的事吗?」「嗯,他是个作家,名叫五十岚……武士,本名五十岚诚。
现年三十岁,单身。
出名的花花公子,经常同时兼有两三个女人。
唔,他是名人嘛,以令千金的身份,还是别太接近的好……不过,他们好像已有男女之间的关系的样子……喂?和田兄。
」「听见了。
」和田说。
「五十岚武士吧。
」「对。
」「有男女关系的事,肯定吗?」「两人走进酒店的情形,我拍成照片了。
」对方欲言又止似的。
「不过,现在的人嘛,即使不是特别的情侣也会上酒店的。
」「是吧,抱歉,让你劳心了。
」和田说。
「我会付帐的,帐单寄给我。
喏。
」「没有那回事,请不要摆在心上。
不过……和田兄。
」他补充。
「正面反对会带来反效果哦,那是肯定的。
」「嗯,明白。
」明白……明白吗?几时挂断电话的,记不太清楚。
良江──良江也跟五十岚那家伙?和田呆然坐在沙发上,良久都不动。
就这样坐了多久?蓦地回过神来,原来正面受着冷气的风,身体冷彻了。
赶忙关掉冷气,打开窗户。
闷热的暑气灌进屋里,然而现在和田的心──冻僵的心,却无法溶解。
「五十岚……好家伙……」和田伸手拿起话筒。
「喂?我叫和田,松江先生在吗?」他想保持冷静,但握住话筒的手却在颤抖不停。
「爽香同学。
」被喊时,爽香有一瞬息想佯装没听见。
可是不可能,因为是在安静的书店中。
「你好。
」爽香说。
「来看签名会吗?」和田良江说。
「的确是的。
」爽香说。
「不光是看签名会,也想知道和田小姐在不在。
」良江苦笑。
「说得好坦白,但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希望被更多男人喜欢就好了。
」爽香逗趣地说。
「五十岚先生已经来了?」「嗯,正在里头休息。
」「了不起的人气呢。
」爽香不是讽刺,颇大的书店,在深处的一角设置了签名会的桌子,二十分钟之前已有几十人在排队。
当然几乎都是年轻女孩子。
「对不起,我不会排队的。
」爽香说。
「嗯,我想你是对的。
」良江说。
「不过,有没有试过明知是傻事却停不了的事?」「明白。
」爽香说。
「听起来很自大的话,抱歉。
不过,只要和由小姐接受的话,也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良江沉默地微笑。
「难得来了,买点书才回去好了。
」爽香说。
「签名会之后,你有约会吧?」「嗯,吃晚餐。
不过,他说晚上要上电视。
」「那么……」爽香说到这里时,被甚么人碰撞了一下,险些跌倒。
回头一看,一名年轻女性彷佛没有留意爽香存在的样子,往书店深处走去。
「没事吧?」良江说。
「好无礼的人呢。
」「嗯……不过,那女人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眼神呆滞,一副想不开的表情,还是小心点好。
」「不像是来签名会的。
」良江注视那名女性。
「她在看别的书架。
」「不是,她在看防盗镜,她在偷偷观看签名会的情形。
」爽香想了一下。
「如果告诉店里的人,那女人会马上离开吧,那会引起麻烦,而旦万一她甚么也没做,被人赶出店外也很无辜。
」「那么……应该怎么办?」爽香迟疑一下。
「请你看住她,我找打个电话。
」爽香赶往入口旁的公共电话。
置之不理不就好了,这回又要被今日子说甚么了。
「喂?啊,河村先生?我是杉原爽香。
」「嗨!你好吗?天气好热啊!」「还好,老师和爽子妹妹都好吧?」「我的元气都被她们吸掉了。
」河村笑说。
「你在工作中,不好意思。
其实……」爽香把书店怪女客的事说了一遍。
「唔,听你这么说,是有点古怪了……K书店?距离我这里才十分钟路程,明白了。
我待会就来。
」「抱歉。
」「现在不太忙,那么,待会见。
」爽香松一口气,挂断电话。
若是杞人忧天也没关系。
不过……爽香赶忙回到和田良江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