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毛巾来了。
绫子蹲在安西京介的旁边,稍微好些了吧?绫子用凉凉的湿毛巾擦了擦京介的脸,京介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打算去死的人居然会有活过来的感觉,也许有点奇怪。
我怎么了。
京介终于开口说,对不起。
没什么。
绫子笑着说,这么简单的事我还是会做的。
我真没用。
没那回事——在城市里呆久了,谁都会运动不足的。
我再去给你弄块湿毛巾。
嗯……谢谢你。
京介说道。
不用谢!你屁股会不会很疼,坐在石头上?没事,石头正好是平的。
是吗?那你稍等,我去了。
绫子一鼓作气地沿着小路,向山下的小河走去。
京介深深地叹口气,嗫嚅着说了声:畜生!居然会有这种事!为了殉情自杀而来到山里,却因为贫血而倒在路上……简直是开玩笑!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体力不支?京介懊恼地坐在石头上,垂着头。
现在的情况——想死也死不了。
当然,他也知道光是贫血是死不了的。
所以才特别懊恼。
那个绫子——佐佐本绫子——他还担心她会先倒下。
如果她说我走不动了,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算她再没有运动神经,大学的时候还是锻炼了一下,跟我还是不一样……的确,京介自从工作以来就完全没有锻炼过身体,而且本来就不爱运动,这样过几年体力减弱也是必然的。
京介曾经爬过的这座山,当然不是什么登山比赛,只是郊游罢了。
他记得当时很轻松地爬上了山顶,可是现在居然会这样不中用。
从山顶再往前走,有一处很陡的悬崖,如果从那里跳下去……因此,京介带着绫子是想去死。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达那个地方。
才爬到三分之一的山腰。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京介舒服多了。
但是马上开始走的话,难免又会晕倒,所以就再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突然,他发现绫子一直没有回来,刚才她朝山下的河走去了,走了已经很久了。
怎么回事?京介慢慢地站立起来——还有一点头晕,但是能走了。
接着,朝河的方向下山。
他刚走几步,就看见绫子正沿着小路往上爬。
怎么回事?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京介大声地喊道。
我没有迷路。
绫子叹了口气接着说,只是不小心脚下一滑——京介这才发现绫子从头到脚浑身都湿透了。
怎么弄得这么湿——快点上来。
京介说着,拉着绫子的手把她拖了上来。
对不起……唉!我真是很笨啊!绫子叹了口气,要是我老老实实地上来就好了,可我怕把裙子弄湿了就走得很急,没想到脚一滑就……幸亏你没有被淹死。
京介说道。
那么浅的河就被淹死,这也太被人笑话了。
绫子看看自己的样子,说:不过现在也够让人笑话了……阿嚏!天啊……你全身都湿透了吧,小心感冒。
没关系。
哪能没关系。
总之……可是京介该怎么办才好?当然不能下山。
如果回到街上,肯定警察正在搜查呢。
虽然如此,但现在这样肯定也不行……京介突然又想到反正早晚都会死——对,我和她可以现在就去死!感冒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管它也行。
可是为什么我会担心她呢?走,我们快点出发吧,到小屋里去。
绫子捋了捋湿头发接着说,那儿应该比较暖和。
嗯……没错。
京介点点头说。
当然是不可能有什么小屋的,京介有些惭愧。
那走吧,你穿上我的上衣,这样会稍微暖和些。
我居然弄得这么湿。
没关系的,天晴着呢,走一会儿就干了。
是吗?嗯。
对了,你没事吧?我?我已经没事了……那出发吧!绫子精神饱满地向前走去。
京介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信心在动摇。
我所说的一切绫子竟然全部都相信了。
这样骗她好吗——京介的胸口有一点疼。
你怎么了?绫子回过头说。
不,没什么事,走吧!京介说着,开始走了。
心情真好啊,偶尔地走走山路。
绫子好像特别有精神。
两人的头顶上虽然是晴空万里,但远方有一片黑云压了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国友摇了摇头。
国友——夕里子把手放在国友的肩上。
风野为什么会被……我完全没有头绪。
国友说道。
对啊,而且是在公司里被杀的。
夕里子低声地说道。
由于是在地下仓库,说话声音的回响很大,让人不自觉得就变得小声说话了。
警署里的法医正进进出出忙得团团转。
夕里子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他是被人用绳子勒住脖子,直到半昏迷状态,然后被吊了起来。
国友说道,罪犯要相当有力气才行。
嗯,也不一定。
如果预先把绳子系在书架上……唉,大概是一般有力气的男人都能做到的。
国友说话的语气带了点官腔,因为他觉得不这么做的话就没完没了。
这里是仓库?是米原龙也的声音,他慢慢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被横放在地板上的盖着布的尸体。
那是?是风野。
夕里子说道,风野被杀了。
真可怜啊。
米原面无表情地说。
接着他又看了看仓库周围,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进来。
每次都是让风野来这里取东西,所以觉得自己也来过许多遍了一样……米原。
国友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女儿被袭击,她的未婚夫被杀,你的秘书也被杀了,这应该和你有些联系吧。
风野为什么会被杀死?米原一动不动地盯着国友,说:我不知道,警官。
风野的确是我的秘书,有关工作上的事我很清楚,可是关于他的私生活我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是,风野他——还有我的妻子。
米原有所保留地说,是不是也和风野的私生活有关?总之,调查风野是被谁杀的是你们的工作。
米原说完这些,迅速离开了仓库。
感觉好恶心。
夕里子一副恶心的样子,真想踢他一脚,就算他是朋子的父亲。
好了好了,等等!国友说道。
怎么了?米原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强硬起来,你知道吗?夕里子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害怕了,为了不让我们发现这一点——没错,他一定有点害怕,太罕见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定没错!国友双手合抱在胸前,点点头。
啊,雪子。
夕里子看着法医们进进出出,突然注意到靠在书架上的冈雪子。
雪子脸色苍白,呆滞地盯着躺在地板上的那个东西。
把尸体抬出去。
好,报告也尽快送过来!国友说完去别的地方搜查了。
夕里子向雪子走去,是你发现的?是在罪犯出去之后。
雪子呆滞地说:我要是早点过去看看,风野也许就不会死了。
但是,那样的话,也许你也会有危险的。
嗯——也是。
雪子点点头,说:但是……太恐怖了!夕里子看到雪子的眼里含满了泪水。
尸体被抬走了。
警察也回去了,雪子和夕里子两人呆呆的站着,望着空荡荡的地板。
走吧!夕里子催促道。
嗯。
雪子说着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一楼,来到大厅,雪子说道:我和他还接过吻,就在凶案发生之前。
夕里子一言不发的看着雪子。
可雪子的视线却没有停留在夕里子身上,穿过大厅射到外面明亮的光景里。
风野虽然不是我的恋人,却是个好人——虽然不是谈恋爱,但我觉得他和自己是同一类的人,有一种亲切感……雪子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
夕里子说着,虽然我没有经历过。
没有才幸运呢。
雪子微笑着,如果十八岁就知道这样的男女关系,太可怕了。
夕里子透过窗户,看到国友在警车旁边,拿着麦克风在喊着些什么。
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
雪子看了看夕里子,说着,是个警察?是啊,干那种工作,也许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可是,虽然这样,我也不愿放弃。
嗯,对。
雪子使劲儿点点头,真了不起,十八岁,就能说出这样的话。
是吗——夕里子有些害羞。
对了,你叫夕里子吧。
嗯。
你想知道风野为什么会被杀吗?让人意外的话。
当然想知道了。
我也并不清楚。
雪子说道,但是……雪子看了看周围,拉着夕里子走到了大厅深处。
每个月,这栋楼里都会召开一个夜半会议。
夜半会议?嗯,不用说肯定是米原社长召开的。
只有公司极少数的高层领导参加。
他们在干什么?不知道。
除了社长之外,我也不能确定还有谁参加这个会议,好像一般都是夜里十二点才开会的。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不知道,没有沏茶的女职员参加,也没有作会议记录的。
风野也知道有这样的会议,而且好像每次都是由他来准备的。
奇怪!夕里子说道。
当然,我也不知道风野的死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是,如果风野的被害与公司的秘密有关系,那‘夜半会议’就是寻找谜底的关键了。
我也这么想。
夕里子也胸中激动起来。
看来自己和这个雪子真的有些相像的地方。
今天就是‘夜半会议’召开的日子。
雪子说道,你想不想去看一下?不用说,熬夜对夕里子来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回来了。
夕里子走进门,珠美,在吗?在。
珠美从客厅探出一张脸来。
看电视!我担心姐姐。
我看了,刚才看了新闻。
我知道了,有消息吗?有的话,早就告诉你了。
也是啊……夕里子苦笑着说。
不管发生什么,珠美也一点也不会变,现在这反而给了夕里子一丝勇气。
你没事了吧?夕里子问珠美。
有,我还没吃饭呢!我没问你的肚子,我是说你恢复了吗,从那天晚上的事——外表是没什么事了。
珠美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在我内心深处,一颗纯情的少女的心却受到了伤害。
你还以为自己是电视剧的女主角呢。
夕里子说道,我今晚要出门。
和国友约会?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
那,是和其他男人?我是去偷听‘夜半会议’。
什么?是不是什么新的迪斯科或是秘密俱乐部。
不是的——晚饭就简单吃吧,我要赶紧出门。
嗯——这个‘夜半会议’是什么?夕里子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珠美听,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让珠美知道更好。
好像很有意思!我也想去。
你说什么呢?小孩子不能去。
是不满十八岁就不行吗?又不是成人电影。
太危险了,而且,也许姐姐会打电话回来……而且,万一我有什么事,你也能过来帮忙。
如果没有好看的电视节目的话——珠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