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逢

2025-03-30 06:32:07

还不回家?背后有声音说。

嗯,我再处理一些工作。

西垣回答,然后补充说,我会好好上锁的。

拜托了——那我先走了。

同事说。

辛苦啦。

西垣继续盯着电脑的画面。

这样,终于可以独处了。

远处传来关门声,这才停手。

西垣忠夫站起来,伸个大懒腰,叹一口气。

他环视办公室。

谁也不在——换作以前,他是属于早回家的一个。

然而到了最近,每星期总有两三次是他最后锁门才回家的。

同事们都不理解,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知道他女儿学校所发生的事。

西垣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回家。

喂——是我。

西垣说,我再处理一些工作才回去。

知道。

妻子信代说。

可以帮我预备饭食吗?摆在冰箱里了。

好的。

正美回来了吗?刚刚——有事?也不是的……浴室里放了热水。

嗯。

通话切断,听见嘟嘟声,西垣突然觉得很寂寞。

浴室里放了热水。

——信代每次都这样说,然后挂线。

每次打电话回去她都这么说也很奇怪,却又不敢说你撒谎。

即使她撒谎,西垣也没资格批评她。

他对妻子女儿说了太多的谎。

即使已经结束的事,却也不能既往不咎,一切一笔勾销。

而且,在学校的家长观摩课那天,西垣准备跟女儿的班主任老师私奔。

那件事在全班同学和众多父母面前揭发出来,女儿受到多大的伤害……结果,西垣并没有舍弃家人,然而班主任关本照子意图自杀,虽然获救了,他却失去了正气,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一切都是我的错。

外表看来,家庭一切恢复原样,又是父亲、母亲、女儿,一家三口的生活。

可是内容改变了。

即使回家,三人也不再谈笑风生。

妻子、女儿都把西垣隔离了。

回家后,几乎没有交谈一句话就上床睡觉的事也不稀奇。

妻子和他已分房而睡。

西垣之所以多了加班的次数,就是那个缘故。

当他再面向电脑之际,手机响了。

谁打来的?完全没有印象的号码。

是。

他接听,——喂?会不会打错了?好久不见。

传来女声。

哪位?已经忘记我了?西垣心头一震,想到不可能。

你是……照子?你还记得我呀。

嗯,可是……久违了,想见见你。

关本照子说。

西垣保持沉默。

喂?你在听吗?我在听着。

西垣说,但你……你以为我住院了?对,我是这样听说的。

我的身体已复原,昨天出院了。

明白吗?当然还要治疗,只要定时检查就行了。

是吗?——那就好。

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西垣由衷地说,不过——还好,你复原了——有点奇怪的说法。

是呀。

以老师的立场来说,不能给你高分。

照子笑了,西垣跟着她笑。

两个人一起笑,是阔别多久的事?照子说话的口气非常冷静,西垣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话是不是真的。

现在你在哪儿?照子问。

公司,在加班。

好忙啊。

不是的,只是——不想回家。

是?——也许吧。

不光是我,你也受了苦啊。

照子……你和太太女儿住在一起?大致上。

大概很不自然吧。

是我的错,没办法。

西垣说。

你……照子突然吞吞吐吐。

什么呢?其后,你和太太……处得好吗?不可能处得好,她几乎不肯跟我说话。

照子——照子。

西垣回想起照子在自己怀中激喘的火热肌肤,感觉到自己里面的男性气概燃烧起来。

照子——现在你在哪儿?外面。

不过,距离你好远。

我想见你——想拥抱你。

永远不能再说的一句话,他说出了口。

好高兴。

照子说,不过……求求你。

西垣说,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只顾自己方便。

只要你肯原谅我……你……有跟太太上床吗?自那以后?没有那回事。

就如我刚才说的,她连话也不跟我说了。

好可怜,你只不过是爱我而已。

是的——我只是爱一个人,那有什么不对?传来升降机的门打开的声音。

是谁呢?这个时间……等一等,好像有人来了。

西垣说。

照子忍俊不禁。

对呀,有谁从升降机走出来了。

啊?西垣回头望一望升降机大堂,照子……是你吗?你在公司里?对。

你从办公室出来吧,我在那儿等你。

我这就去。

西垣握着手机冲出去。

照子!他大声喊——升降机大堂没有人影。

照子?这时,照子在背后说:不要回头!你躲起来了?就这样子,不要回头——我好想你……我也是……不行!不要回头!嗯……闭起眼睛。

为什么?你别管——闭起眼睛。

好吧。

西垣笑着,依她所言闭起眼睛。

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可以了,张开眼睛。

照子的声音绕到西垣的正面去了。

张开眼睛的西垣倒抽一口凉气。

全裸的照子站在眼前。

——来,拥抱我。

照子微笑。

照子!我不再离开你!他喊。

永远?永远。

一生?一生。

我成全你。

她那绕去背后的右手,静静地伸向西垣的背。

她手里的利刃贴住西垣的脖子,随着我爱你……这句话,刀尖深深地扎了进去。

疲倦地睡着了的夕里子,当床边的手机响起时,她马上惊醒过来。

凌晨二时。

谁呀……她揉着眼睛,伸手拿起手机。

——喂?怎的听见嘤嘤抽泣的声音。

喂?哪位?夕里子……抱歉,这个时间。

正美?怎么了?是西垣正美。

夕里子坐起身子。

什么事?你说吧。

爸爸……被杀了。

夕里子慢慢坐直,说:冷静点,详细告诉我。

现在……我在爸爸的公司。

爸爸一直没回来,可是我和妈妈都没在意。

然后,警察署的人打电话来……在公司里被杀?嗯……据说可能是被强盗所杀……可是好可怕。

他全身是血……想到他孤零零地死去……正美——我也去。

夕里子走下床。

不用了……你等我——懂吗?谢谢你。

夕里子挂断手机,迅速更衣。

然后写个我出去一趟,别担心的字条,摆在厨房的桌上。

怎么办?她有点迟疑,如果漠视不理,她觉得过意不去。

——喂,国友哥?夕里子——怎么了?你来接我。

现在?对。

明白。

二十分钟就到。

你要去什么地方?国友知道,夕里子不是凭一时高兴而提出那种要求。

去杀人现场。

夕里子说。

走出升降机时,立刻发现了正美。

夕里子。

她跑过来。

正美——节哀。

夕里子抱住正美,母亲还好吧?嗯……她说不想来这里——虽然她说‘那种人怎样都无所谓了’,但她一定是一个人在哭泣。

——国友先生吧。

一名年轻刑警走过来。

我是N警署的近藤。

现场呢?就是这里。

侦查人员在忙碌地跑动。

尸体倒在墙边。

好厉害的血啊。

国友皱眉头。

利刀割破动脉,血喷出来——飞溅到天花板哪。

近藤刑警说。

大概死的时候踉跄走动过吧,天花板和墙壁都有血水飞溅。

爸爸死得很痛苦吗?正美泪流满面。

不,出血那么多,大概因刺中心脏,几乎即刻死亡吧。

国友那淡淡的说法,使得正美稍微平静下来。

那还好。

正美用手帕擦眼泪。

夕里子把正美带到稍远的地方去。

听说是强盗做的?多半是……爸爸一个人留下来加班。

等我一下。

夕里子把正美留在那里,走向近藤和国友所在之处。

凶手应该溅到相当多喷出的血才是。

近藤说,好像有血的脚印,后来用布之类的擦过,不太明显了。

通缉了吗?国友问。

当然——不过,是很大胆的凶手。

近藤催促着,三人走向茶水供应室。

怎么回事?夕里子瞠目。

地面淹水了。

仔细一看,到处都有血迹。

看样子,凶手用过这里的热水洗掉了身上的溅血。

原来如此。

无论怎么洗,沾在衣服上的血都不能完全洗掉的——我们尽可能在广大的范围内,通缉穿着大衣搭出租车之类的男人。

肯定是强盗所为吗?夕里子问。

办公室里的桌子抽屉被翻动过。

夕里子他们走进办公室。

的确,好些抽屉被拉开,里头的物件散在地上。

看起来像是故意的。

夕里子说。

即是做成是强盗的谋杀?可能性是有的。

国友说,西垣先生是你所说的……对,准备跟我的班主任私奔的人。

憎恨他的人是……最恨他的,应该是关本老师吧。

不过,老师不可能杀人。

她在住院中,那里等于是监禁状态哦。

是吗?况且——老师的状态不普通。

夕里子说,国友哥,男孩在公园遇害的事件,有没有线索?目前没有。

夕里子思索了一阵。

那也是用利刀吧。

他被刺了几十下。

那个公园,就在关本老师住院的医院附近。

真的?哎,虽然觉得没什么,但我想去老师的医院看看——行不行?好吧——那么,先送你的朋友回家,然后去那里,还是明天才去?夕里子摇一摇头。

明天有记者招待会。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