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的身体不舒服啊!不,已经没事了。
可以出院了。
我想多住几天嘛。
医生,拜托。
改天再来吧。
医生说,不过,不能像上次那样,出院之后在附近转个圈,又跑回来住院了。
可是……出院的话,我一定又会不舒服的。
那是心理作用——好了,再见。
生野由加利不满地站起来。
那些对话跟普通医生和病人的对话恰恰相反,可生野由加利的情形不同,她住在这间医院时感觉是最安乐的。
大概也有不希望给儿子充男添麻烦的想法吧。
由加利本身不知道,她在家里时,有时突然半夜起来打扫房子,烧饭做菜。
那是凭她自己的力量所不能制止的行为。
住在医院时,她的心情变得祥和——她不想出院。
可是……医生吩咐过了,她总不能不离开。
由加利沮丧地走回自己的病房,途中拐去休息室。
由加利的病情很轻,在医院里可以自由行动。
走进休息室时,有几名病人在看电视。
对于体育节目的现场转播不感兴趣的由加利,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有人来到旁边翻阅杂志——不经意地望了望,是这里的职员。
石川先生。
由加利搭讪。
噢——是你,你常常来这里呢。
石川说,上次你不是出院了吗?我又来了。
不过,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由加利撅嘴。
石川笑了。
你也很奇怪哪。
不奇怪就不来这里了。
说的也是——不过,像我所看顾的重症楼那里,住的全是一辈子不能出去的病人。
那才讨厌呢。
石川说。
那时,某个想法浮现在由加利的脑际。
石川先生——来,坐下。
她捉住石川的手,强行把他拉到旁边坐着。
哎,我有个请求。
什么呢?重症楼那边,是不是有空房?唔……目前有两间是空房的。
为什么?让我住进去。
石川瞠目。
开玩笑。
他说。
拜托。
我不想出院——偷偷让我住进去的话,谁也不知道吧。
这里不是酒店,并非一晚能出多少钱就让你住的地方。
石川站起来,还是乖乖回家去好了。
他准备走开。
明白了。
由加利说,那我可以把那件事向医生揭露啰。
石川回过头来。
那件什么事?我看到了。
由加利说,半夜时,我上洗手间,看到你和女病人……血色从石川的脸上褪去。
别胡说八道!是吗?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地走进一间收藏毛巾和床单的房间……我都看见了。
那女人是重症患者吧?名字我不清楚,但一看到脸就认得出来。
小声点!石川坐回由加利身边,拜托!不要讲出去!是?我不讲出去也行,但有条件。
这是交易……不行。
石川摇头,我办不到。
为什么?那个……是为你好,请谅解。
石川的额头冒汗了。
若是这样——由加利站起来,我待会儿就去找医生,把一切告诉他。
慢着!石川喊着说。
看电视的病人们一齐回头,愤怒地说:嘘!石川用手背擦汗,说:明白了——好吧。
那么,可以了?嗯——我去想办法。
好极了!你果然是好人。
由加利咧嘴一笑。
那么,傍晚时,我假装出院,在大门口那里等你,你来叫我。
入夜之前引人注目。
你先隐藏起来到晚上来好了。
明白。
几点钟左右?医生不在的时候,七点过后。
那我等着了。
由加利愉快地哼着歌儿回去自己的病房……啊,累死了!夕里子走进玄关,咚地坐在楼梯边往上去的地方。
怎么不进去?后面跟着来的绫子惊讶地问。
我懂。
夕里子叹息,一天之内上两次舞台,你不累吗?我无所谓。
绫子爽朗地说,明天我会演得更好!实在干劲十足——夕里子想,我大概挨不到演出的最后一天了。
珠美,我们回来了。
夕里子望望客厅,——不在。
灯亮着。
已经回来了吧?珠美——在不在?夕里子打开珠美的房门——然后目瞪口呆。
珠美和一名陌生的男孩,偎靠着身子睡在床上。
姐姐。
你回来啦。
珠美醒了,打个大呵欠。
珠美,你……咦?珠美这才察觉状况的样子,哇地飞下床。
怎么回事?没什么啊!不知几时我睡着了,真的!衣服没乱,姑且相信你。
不过,那个是谁?嘘。
拜托,让他多睡一会儿。
好好解释清楚吧!明白明白——出去外面谈。
珠美关了灯,悄悄走出房间……听了珠美的解释,夕里子点点头。
他就是角雄一郎?我记得。
嗯,他现在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夕里子大吃一惊。
可是——他怎会跑来我们家睡觉?因为他说好久没在那种床上睡过觉了……他吃了冷冻食品做的晚餐,然后说要躺一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明白了。
不过,他不能一直住在我们家哦。
知道,他会回去的。
回去哪儿?回去‘孩子国’。
即使听了珠美的话,夕里子也不能马上信任。
当然我也知道所谓的街童……你跟我去看一次!一看就明白了。
珠美热心地说。
珠美,那个叫做户田的人呢……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那个人说了。
他叫你注意交往的对象。
那人有点可怕哪。
嗯……他和哪儿的总统要来的事有什么关系呢?夕里子沉思。
抱歉,我睡着了。
角雄一郎站在客厅门口。
夕里子笑着向他挥挥手。
小雄,记得我吗?我是夕里子。
珠美松了一口气。
睡醒后,角雄一郎又吃了一碗面。
好好吃——多谢款待。
他拍肚皮。
喂!那样子像中年叔叔啊。
珠美笑说。
那么,我走了。
角雄一郎站起来,我得回去伙伴们那里。
等等。
夕里子拿了一袋面包点心,拿回去跟其他孩子一起吃吧。
多谢。
对了,有没有大人知道你们‘国家’的事?只有少数几个。
为什么?那些人并没有帮助你们‘国家’吧?说不定有人不同意……那种人多的是。
角雄一郎耸耸肩。
哦——你认识一个叫户田的男人吗?角雄一郎隔了一瞬间才回答:不认识。
可不知为何,那个人好像知道珠美和你的事——虽然没啥大不了的。
我该走了。
我送你下去。
珠美出到玄关,夕里子也送到门口。
小雄,我也可以去那‘国家’看看吗?欢迎。
至少可以请你喝杯茶的。
角雄一郎说。
他和珠美出去了——夕里子有点耿耿于怀。
连自己也不清楚——那个角雄一郎的什么地方,令她在意。
什么呢?……夕里子喃喃自语。
来到公寓楼下的大堂时,珠美搭住角雄一郎的肩膀说:一切小心。
谢谢——连澡也洗好了,你姐姐她们会不会生气?相信我的姐姐们好不好?!明白。
那么……我会再去找你的。
嗯。
珠美送角雄一郎出到公寓外面。
走了一会,角雄一郎回头挥手。
珠美也挥手——莫名地脸红心跳。
哼,他算老几?回去公寓的路上,珠美开始盘算:明天带什么给他们?相当舒适嘛。
生野由加利说。
你给我乖乖听话哦。
石川沉着脸说,万一泄露出去,我就被革职了。
无论哪种情形都要革职的。
说得好。
石川叹息,明白吗?房门一定要上锁。
我也从外面上锁,这是为你好。
是啦是啦。
由加利并没有好好地听进去。
不过,出乎意料地安静哪。
重症患者专用的楼房。
进到空房间,由加利心满意足。
石川没问题。
被她掌握了把柄,他也不敢搬弄是非吧。
那我走了。
石川说,你不能逗留太久,明白吗?是啦是啦。
由加利作出马虎的答复。
总之,石川出去以后,由加利倒在床上,伸展手脚。
——这是重症楼,院方也不太干涉。
如果回家的话,充男更不容易。
由加利是为独生子的方便着想。
尽管不能在这里长住,却能暂时悠闲度日……由加利却没考虑到,虽然她不要给充男添麻烦,可她出院了却不回家的话,充男会何等担心。
不知何时,由加利开始昏昏欲睡,跟她所服的药含有安眠成分也有关系。
然后——当她突然醒过来时,有人站在她旁边。
她揉揉眼睛,问:你是谁?晚上好。
那女人说,我是来看新来的邻居的。
由加利发现,那女人就是跟石川幽会的病人。
你好……我是生野由加利。
由加利女士呀,我是照子。
照子小姐——好开朗的名字。
不适合我?没有那回事。
由加利说,——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重症者也不必上锁关起来了。
你不知道吗?照子说。
是吗?由加利没好好地听石川说话,所以坦然相信。
请指教。
彼此彼此。
由加利握住对方伸出来的手——冰冷的手。
——要不要散散步?照子说。
散步?去哪儿散步?由加利惊奇地说。
在这附近。
可是——不能离开这幢建筑物吧?能的。
照子促狭地压低声音,当然,向医生保密哦。
嗯……由加利觉得很有趣,那么,带我去。
那就走吧。
照子开心地说,我一直没有同伴,好寂寞。
这样的散步也很快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