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录电话的信号灯在闪烁。
咦,什么呢?生野充男开灯,坐吧。
他对走进来的河濑琉美说。
打搅了。
琉美站在房间门口,环视屋内。
收拾得很干净呢。
都塞进壁橱去了。
充男笑说。
然后他按了答录电话的重播键。
——这里是S病院。
今天生野女士出院时所拿到的药有错失,白色药丸放了一倍的量。
请别搞错了,一天吃一次,每次一粒。
出院?充男惊讶地环视屋内,但母亲没有回来的迹象。
奇怪。
怎么了?琉美问。
充男把内情说了一遍。
抱歉,难得请你来了。
没关系。
不过,很担心吧。
充男打去S病院,但没人接听。
一定是搞错了。
嗯……不过,令人在意。
充男决定了,我去医院看看。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先回家吗?我也去。
琉美说。
这时,电话铃响,充男急忙拿起话筒。
喂?生野。
啊,我是夕里子。
嗨。
刚刚回来吧?先前我打去时没人接。
嗯。
其实……琉美小姐呢?啊,她在我这里。
怎么。
那我不打搅了。
夕里子笑说。
等等。
刚才我听见答录电话的信息……听了充男的话,夕里子想了一下。
好奇怪呢。
充男,要不要去看看?嗯。
我也去,我习惯那种事了。
抱歉。
那么,医院见。
夕里子说,然后挂线。
夕里子小姐打来的?对。
我们约好在医院碰头。
琉美迟疑一下。
那我不去比较好吧?这个……充男左右为难。
不过,琉美改变主意了。
我还是要去!充男松了一口气。
那就走吧。
见到石川在值班室呼呼大睡,由加利说,他睡得像小孩子一样。
是呀。
照子点点头,他还那么年轻。
人的心一旦衰老了,就会失去干劲,像他这样。
她那冷漠的说法使由加利困惑不解。
可是,你和石川先生……你看到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由加利慌忙说。
没关系。
照子笑了,那是交换条件。
明白吗?为了自由行动,多少总要忍耐的——来,穿上这个。
二人打开壁柜,拿出大衣穿上。
外面很冷哦。
我最怕冷的了。
由加利说。
从住院中的病房悄悄溜出去,乃是很少有的经验。
她不顾一切地跟着照子来到外面。
——的确,外边很冷,但无风,也不至于不能忍受。
围住医院的围墙也是一道门就能简单地进出自如,没什么意义可言。
已经是外面了。
照子伸个懒腰,感觉连空气也完全不同。
说实在话,由加利并没有太过感动,但也一同深呼吸。
真的。
她微笑,这一边好寂静哪。
走吧。
去哪儿?散步呀——说不定遇到有趣的东西哦。
照子迈步时,由加利也慌忙跟在后面走。
照子以极快的步伐沿着夜道而行,不像在散步。
毫不迟疑的,仿佛知道目的地的走法。
由加利平时很少出门。
如此快速的步调,她实在无法持续走太久。
哎,照子小姐,等我——走慢一点嘛。
她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困难……哎哟哟。
照子笑了,稍微放慢步调。
由加利松一口气。
可以看见灯光——好像有好几幢建后出售的房子。
不过,那周围还是留下杂草丛生的僻静地点。
那家房子。
照子说。
莫名其妙的由加利,困惑地跟着照子前行。
不久,听见有人在喊叫的声音。
那是什么?由加利问。
照子不答,用手指贴住嘴唇嘘一声。
从中间一带的窗口泄出男人的怒吼声。
你说说看吧!你敢说吗?像是丈夫的人,两腿叉开站在客厅中央,他妻子蹲跪在他面前哆嗦。
由加利窥视之下,不禁愕然。
那男人无情地用脚踢他妻子。
抱歉!抱歉!妻子仿佛已放弃反抗或逃跑,任由丈夫拳打脚踢。
那是我所赚来的钱,我怎样使用都好,你都没资格埋怨!明白吗!明白吗!他猛抓妻子的头发,激烈地甩动。
妻子哀叫着,被摔到桌子的角上。
她流着鼻血,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到那里,陷入恍惚状态。
好过分!由加利禁不住说,照子小姐,必须做点什么——照子小姐?不知何时,照子消失了踪影。
由加利东张西望着离开原地时,听见那房子的门铃响起。
窥视时,见到照子站在玄关前。
哪一位?在对讲机回答的,是那个丈夫。
时间晚了,不好意思。
照子说,我是市政厅来的。
关于新的公车路线问题,想请教住民们的意见。
是吗?因为不到晚上,大家很难找到的关系。
说的也是。
辛苦了,稍等一下。
温文有礼的语调。
他回到客厅,对妻子说:喂,有访客。
预备茶水——别磨磨蹭蹭的!妻子摇晃着站起来,走出客厅。
然后,丈夫出到玄关,把门打开。
久等了。
请进请进!由加利呆若木鸡。
如此平易近人——实在想象不到他和那个拳打脚踢妻子的竟是同一个人。
打搅了——由加利姐。
照子在叫,由加利慌忙跑向玄关。
咱们是两人一组行动的。
没关系。
来,请。
由加利猜不着照子在想什么,只好穿上拖鞋,跟着走进客厅。
可是,她俩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市政厅的人。
对不起,有没有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丈夫说。
是。
照子探索口袋,这是——女人的证明。
说毕,她掏出的刀尖刺进了那男人的肚子。
由加利带着难以置信的想法,注视眼前这不知是不是现实的光景。
丈夫按着喷血的伤口踉跄,而照子举起利刀,切向他的肩膀。
这家主人随着喊声倒下,根本躲不开照子那不停挥落的刀锋。
一转眼全身染血。
久等了。
妻子端着茶盘走进来。
哎哟。
照子笑说,你真是怕冷的人哪。
嗯……是啊。
由加利浑身哆嗦着走在夜道上。
不,双膝颤抖,其实好不容易才走得动。
女人好可怜。
照子说,那种丈夫死了,她竟然哭泣……相反地,她丈夫绝对不哭。
大概庆幸可以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吧。
是吧……男人是不能相信的。
明白吗?女人很容易就相信并信赖男人,于是男人就放肆起来了。
男人永远是女人的敌人哦。
照子仿佛是讲给自己听似的。
两人终于回到了医院。
对于由加利来说,时间好漫长。
你有没有沾血?照子走进病房时问。
啊?有没有血飞溅到身上?假如沾到一点的话,睡衣都要洗一洗的好。
啊……好像没事。
是?那么,我去淋浴舒爽一下。
照子的说法,就像逛街回来的样子,那么,由加利姐,你好好去睡觉吧。
是……晚安。
晚安。
正要回去自己房间时,照子喊住她。
哎,由加利姐。
是!由加利差点跳起来。
好开心呢,改天再一起去散步。
照子的笑容,显示出她是打从心里说的。
好的。
由加利回她一个痉挛似的笑脸。
那我先睡了……她逃也似的跑回病房,关上门。
这回紧紧地上了锁。
杀人了……怎么办?由加利咚地坐在床上,再也站不起来。
——照子杀了那个素昧生平的男人。
尽管他向妻子施以暴力……回想起来也全身哆嗦。
那位妻子见到丈夫被刺杀,茶盘掉在地上,脸色苍白地蹲在那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照子平静地对她说:已经安心了。
这男人再也不能打你骂你了。
可是,妻子只会惊恐地打哆嗦,当照子想伸手搭住她的肩膀之际,她发出哀叫声逃走了。
照子的表情骤然改变。
她追着那名匍匐着逃往深处房间的妻子,马上传来短促的惨叫声——由加利不愿去想象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再度出现时,照子的样子像妖怪一样,身上有更多溅起的血……怎么办……由加利重复着。
竟然搞成这种局面!不如告诉石川,马上离开吧。
对。
可是……石川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他不可能那么凑巧地睡着了。
他应该知道照子溜出去干什么才是。
——由加利骇然一惊。
传来拖鞋声。
照子洗完澡,回去自己的房间。
由加利钻上床,用毛毯蒙头,然后不顾一切地缩起身体,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可是越是这样做,那走在走廊上的拖鞋声,以及照子的笑声越是清晰可闻。
由加利把身体缩得更小,紧紧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