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悬崖

2025-03-30 06:32:07

答录电话的信号灯在闪烁。

咦,什么呢?生野充男开灯,坐吧。

他对走进来的河濑琉美说。

打搅了。

琉美站在房间门口,环视屋内。

收拾得很干净呢。

都塞进壁橱去了。

充男笑说。

然后他按了答录电话的重播键。

——这里是S病院。

今天生野女士出院时所拿到的药有错失,白色药丸放了一倍的量。

请别搞错了,一天吃一次,每次一粒。

出院?充男惊讶地环视屋内,但母亲没有回来的迹象。

奇怪。

怎么了?琉美问。

充男把内情说了一遍。

抱歉,难得请你来了。

没关系。

不过,很担心吧。

充男打去S病院,但没人接听。

一定是搞错了。

嗯……不过,令人在意。

充男决定了,我去医院看看。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先回家吗?我也去。

琉美说。

这时,电话铃响,充男急忙拿起话筒。

喂?生野。

啊,我是夕里子。

嗨。

刚刚回来吧?先前我打去时没人接。

嗯。

其实……琉美小姐呢?啊,她在我这里。

怎么。

那我不打搅了。

夕里子笑说。

等等。

刚才我听见答录电话的信息……听了充男的话,夕里子想了一下。

好奇怪呢。

充男,要不要去看看?嗯。

我也去,我习惯那种事了。

抱歉。

那么,医院见。

夕里子说,然后挂线。

夕里子小姐打来的?对。

我们约好在医院碰头。

琉美迟疑一下。

那我不去比较好吧?这个……充男左右为难。

不过,琉美改变主意了。

我还是要去!充男松了一口气。

那就走吧。

见到石川在值班室呼呼大睡,由加利说,他睡得像小孩子一样。

是呀。

照子点点头,他还那么年轻。

人的心一旦衰老了,就会失去干劲,像他这样。

她那冷漠的说法使由加利困惑不解。

可是,你和石川先生……你看到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由加利慌忙说。

没关系。

照子笑了,那是交换条件。

明白吗?为了自由行动,多少总要忍耐的——来,穿上这个。

二人打开壁柜,拿出大衣穿上。

外面很冷哦。

我最怕冷的了。

由加利说。

从住院中的病房悄悄溜出去,乃是很少有的经验。

她不顾一切地跟着照子来到外面。

——的确,外边很冷,但无风,也不至于不能忍受。

围住医院的围墙也是一道门就能简单地进出自如,没什么意义可言。

已经是外面了。

照子伸个懒腰,感觉连空气也完全不同。

说实在话,由加利并没有太过感动,但也一同深呼吸。

真的。

她微笑,这一边好寂静哪。

走吧。

去哪儿?散步呀——说不定遇到有趣的东西哦。

照子迈步时,由加利也慌忙跟在后面走。

照子以极快的步伐沿着夜道而行,不像在散步。

毫不迟疑的,仿佛知道目的地的走法。

由加利平时很少出门。

如此快速的步调,她实在无法持续走太久。

哎,照子小姐,等我——走慢一点嘛。

她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困难……哎哟哟。

照子笑了,稍微放慢步调。

由加利松一口气。

可以看见灯光——好像有好几幢建后出售的房子。

不过,那周围还是留下杂草丛生的僻静地点。

那家房子。

照子说。

莫名其妙的由加利,困惑地跟着照子前行。

不久,听见有人在喊叫的声音。

那是什么?由加利问。

照子不答,用手指贴住嘴唇嘘一声。

从中间一带的窗口泄出男人的怒吼声。

你说说看吧!你敢说吗?像是丈夫的人,两腿叉开站在客厅中央,他妻子蹲跪在他面前哆嗦。

由加利窥视之下,不禁愕然。

那男人无情地用脚踢他妻子。

抱歉!抱歉!妻子仿佛已放弃反抗或逃跑,任由丈夫拳打脚踢。

那是我所赚来的钱,我怎样使用都好,你都没资格埋怨!明白吗!明白吗!他猛抓妻子的头发,激烈地甩动。

妻子哀叫着,被摔到桌子的角上。

她流着鼻血,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到那里,陷入恍惚状态。

好过分!由加利禁不住说,照子小姐,必须做点什么——照子小姐?不知何时,照子消失了踪影。

由加利东张西望着离开原地时,听见那房子的门铃响起。

窥视时,见到照子站在玄关前。

哪一位?在对讲机回答的,是那个丈夫。

时间晚了,不好意思。

照子说,我是市政厅来的。

关于新的公车路线问题,想请教住民们的意见。

是吗?因为不到晚上,大家很难找到的关系。

说的也是。

辛苦了,稍等一下。

温文有礼的语调。

他回到客厅,对妻子说:喂,有访客。

预备茶水——别磨磨蹭蹭的!妻子摇晃着站起来,走出客厅。

然后,丈夫出到玄关,把门打开。

久等了。

请进请进!由加利呆若木鸡。

如此平易近人——实在想象不到他和那个拳打脚踢妻子的竟是同一个人。

打搅了——由加利姐。

照子在叫,由加利慌忙跑向玄关。

咱们是两人一组行动的。

没关系。

来,请。

由加利猜不着照子在想什么,只好穿上拖鞋,跟着走进客厅。

可是,她俩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市政厅的人。

对不起,有没有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丈夫说。

是。

照子探索口袋,这是——女人的证明。

说毕,她掏出的刀尖刺进了那男人的肚子。

由加利带着难以置信的想法,注视眼前这不知是不是现实的光景。

丈夫按着喷血的伤口踉跄,而照子举起利刀,切向他的肩膀。

这家主人随着喊声倒下,根本躲不开照子那不停挥落的刀锋。

一转眼全身染血。

久等了。

妻子端着茶盘走进来。

哎哟。

照子笑说,你真是怕冷的人哪。

嗯……是啊。

由加利浑身哆嗦着走在夜道上。

不,双膝颤抖,其实好不容易才走得动。

女人好可怜。

照子说,那种丈夫死了,她竟然哭泣……相反地,她丈夫绝对不哭。

大概庆幸可以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吧。

是吧……男人是不能相信的。

明白吗?女人很容易就相信并信赖男人,于是男人就放肆起来了。

男人永远是女人的敌人哦。

照子仿佛是讲给自己听似的。

两人终于回到了医院。

对于由加利来说,时间好漫长。

你有没有沾血?照子走进病房时问。

啊?有没有血飞溅到身上?假如沾到一点的话,睡衣都要洗一洗的好。

啊……好像没事。

是?那么,我去淋浴舒爽一下。

照子的说法,就像逛街回来的样子,那么,由加利姐,你好好去睡觉吧。

是……晚安。

晚安。

正要回去自己房间时,照子喊住她。

哎,由加利姐。

是!由加利差点跳起来。

好开心呢,改天再一起去散步。

照子的笑容,显示出她是打从心里说的。

好的。

由加利回她一个痉挛似的笑脸。

那我先睡了……她逃也似的跑回病房,关上门。

这回紧紧地上了锁。

杀人了……怎么办?由加利咚地坐在床上,再也站不起来。

——照子杀了那个素昧生平的男人。

尽管他向妻子施以暴力……回想起来也全身哆嗦。

那位妻子见到丈夫被刺杀,茶盘掉在地上,脸色苍白地蹲在那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照子平静地对她说:已经安心了。

这男人再也不能打你骂你了。

可是,妻子只会惊恐地打哆嗦,当照子想伸手搭住她的肩膀之际,她发出哀叫声逃走了。

照子的表情骤然改变。

她追着那名匍匐着逃往深处房间的妻子,马上传来短促的惨叫声——由加利不愿去想象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再度出现时,照子的样子像妖怪一样,身上有更多溅起的血……怎么办……由加利重复着。

竟然搞成这种局面!不如告诉石川,马上离开吧。

对。

可是……石川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他不可能那么凑巧地睡着了。

他应该知道照子溜出去干什么才是。

——由加利骇然一惊。

传来拖鞋声。

照子洗完澡,回去自己的房间。

由加利钻上床,用毛毯蒙头,然后不顾一切地缩起身体,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可是越是这样做,那走在走廊上的拖鞋声,以及照子的笑声越是清晰可闻。

由加利把身体缩得更小,紧紧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