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吧……国友只能想到这句话。
好可怕。
年轻刑警脸都青了。
唔……国友也不能不当一回事。
但在后辈面前,他告诉自己必须镇定。
那男孩躺在公园的长椅上——全身浴血,分辨不出他本来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光是粗算一下,刺伤也有三十几处。
长椅下面的血迹像小水池一样扩散。
不正常的手法——凶手应该也沾满了溅出的血才是。
是吧。
苍白着脸,却仍勇敢地点点头的,是名叫八田的新手刑警。
杀人现场是第一次?不……第三次。
可是这么严重的……是吧。
我也没见过。
国友说,才十几岁吧。
如此年轻,怎会被刺得这么厉害,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是啊……八田浑身哆嗦,对不起,我——说着,他跑开去了。
找到死者的身份证吗?国友问。
钱包——放零钱的。
最先赶到现场的警员说。
是吗?有找过他的口袋吗?没有……小钱包掉在长椅旁边……等等。
那可不一定是死者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凶手的。
是吧是吧……对不起,我没想到。
看到这么凄惨的尸体,大概受到冲击吧。
八田脸青青地走回来。
对不起……觉得不太舒服……他好像到哪儿去呕吐了。
你还好吧?回去休息好了。
不,那怎可以……啊,那边有个女孩神色不宁地在徘徊。
女孩?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站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
国友走到她的身边去。
小姐。
你在干什么?呃……昨晚我和男朋友吵架,分手的时候,好像遗失了钱包……放零钱的?皮革的?是的——我想进来找,但有许多巡逻车……你的男朋友多大?十八,我十七。
是吗?国友回望长椅方向,他坐在那张长椅上?嗯。
女孩发抖,搞不好……敬志他……他叫敬志?柳井敬志,我是河濑琉美。
琉美小姐——其实,那边有男孩的尸体……敬志的尸体?敬志!名叫琉美的少女穿过国友身边,往长椅方向奔去。
喂!你等等——当国友喊她时,她已来到长椅前,俯视那具尸体。
国友走过去问:他是敬志吗?琉美沉默地点点头,一骨碌转身,走前五六步,哇地放声大哭。
不过,她马上停止哭泣,用手帕擦眼泪。
对不起,我没事了。
大概打击很大吧。
可以把事情告诉我吗?请先联络他的家人——这个号码。
琉美拿出手机,按出记录下来的号码,递给国友。
好镇定的女孩——国友很钦佩。
联络了柳井家,担心的母亲接电话,听了国友的陈述时,突然通话中断。
再打一次时,父亲接听,说母亲晕过去了……他们马上赶来这里。
多谢。
国友把手机还给琉美。
敬志……为什么被那么过分地……他被刺了三十几刀。
是否被谁憎恨……有头绪吗?琉美摇摇头。
他是个吊儿郎当的人。
所以我才决定跟他分手的——不过,他怎会如此被憎恨……譬如他有其他交往中的女朋友……我不知道。
也许他的手机里有记录。
原来如此。
琉美非常坚强,国友也整顿心绪。
检查他的口袋吧。
国友催促八田说。
八田看到琉美,好像觉得我不能这样窝囊的样子,毫不迟疑地伸手去摸尸体。
有个皮包。
还有手帕……梳子和……一次性打火机。
琉美喃喃地说:敬志真是……国友和八田搜完全部口袋,都没找到他的手机。
没有。
奇怪了——他的确带着的,昨天也使用过。
会不会掉在什么地方?等等——我打打看。
假如丢失的话,就知道在哪里响了。
原来如此。
国友很佩服琉美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令人联想到叫夕里子的女孩。
琉美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键。
通了。
她贴近耳朵,在什么地方响呢?没听见。
大概不在这附近吧。
然后,琉美露出震惊的样子。
——喂——你是谁?对方接听了。
喂?琉美重复。
隔了一会,女声说话了。
你是昨晚那女孩?昨晚……你是谁?我看到了。
你把那男孩子推开的情形。
那就好。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国友也凑上前去听声音。
你把敬志……是我杀的。
女人泰然地说,那种男人是不会悔改的。
假如活着,他会继续使女人哭泣的。
可是——何必杀了他!琉美颤声,你是谁?你在什么地方?不告诉你……我只是完成使命而已。
使命?对。
所以,我要借用这个。
但是……通话中断了——琉美脸色苍白。
她拿走了敬志的手机……看来她的仇恨,不是针对敬志个人。
国友说,你们昨晚在这里谈了什么?琉美把手贴在胸膛上镇静情绪,闭上眼睛——国友飞快地看看尸体。
不必现在告诉我,换一个地方吧。
没关系。
琉美说,昨晚天气好冷,而敬志把我带来这里。
琉美说她和敬志争论,然后一个人回家的经过。
刚才那个女人,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国友说,你离开以后,她大概跟敬志搭讪了。
是吧……琉美的表情黯然。
怎么了?我不在以后,敬志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想他是随后马上遇害的……假如我回来邀他一起回去的话……那是现在才能说的事。
你不必感到自己有责任。
嗯……不过——琉美打住了,低下头去。
你先回家好了。
改天我再向你问话。
国友说。
如果方便,请让我留在这里——我不会干扰你们的。
好吧。
天气冷,如果你想回去,随时告诉我。
谢谢。
琉美稍微离开现场,靠在树干上。
那女人应当是藏身在这长椅附近的。
好好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国友下令。
在搜索了一段时间后,柳井敬志的父母亲赶到了。
国友带着沉重的心情接待,他们神色呆然,甚至发不出叹息的样子。
我们会尽全力逮捕凶手归案的。
国友说。
拜托……父亲鞠躬。
这时母亲说话了。
是她——那女孩杀了敬志啊!她看着琉美。
请冷静。
琉美小姐昨晚跟令公子分手之后,事件才发生的。
你说什么?他们昨晚在一起?果然!母亲向琉美大踏步走过去,咬牙切齿地扭住她说:你骗了我儿子!他是被你害死的!国友急忙跑过去,拉开母亲。
冷静一点,太太!敬志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被杀的!假如不是受她所邀,天寒地冻的,敬志是不会跑来这种地方的!你为什么诱惑我儿子啊!我什么也没做过!琉美反驳。
哪有可能的事?敬志什么都向我坦白的。
然而他却隐瞒你的事。
你在恐吓敬志是不是?国友也束手无策。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也是徒然。
父亲没有阻止,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你说吧!母亲又想上前扭住琉美。
不能置之不理了。
太太!国友用力拉开敬志的母亲,挥手打了她一巴掌。
母亲愕然伫立。
你干什么!这回父亲跑过来,你打我老婆!为了镇静她的歇斯底里,我会再打她的。
国友反唇相讥。
你……我要起诉!起诉你施暴力!父亲抱住妻子的肩膀,离开国友。
刑警先生。
琉美说。
你还好吧?嗯——抱歉。
假如我回家去的话……国友微笑。
你很喜欢假设句。
没什么事的,不用放在心上。
琉美的脸上终于浮起笑容。